退出閱讀

錯妃誘情

作者:月出雲
錯妃誘情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卷 姻緣錯 第十七章 鋒芒耀

第一卷 姻緣錯

第十七章 鋒芒耀

微風盪來,空氣里滿是蓮的馨香。
今夜,流霜梳了一個清新雅緻的盤恆髻,在髮髻上插了一隻碧玉簪。烏髮碧簪,愈發襯得冰肌雪膚,皓白如玉。長眉不描自黛,紅唇不點自朱。一襲玉色宮裝儒裙,披了一件水蔥綠披風,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氣韻渾然天成。眉間淡淡的輕顰,彷彿一種煙霧籠著她清麗溫婉的容顏。
段輕痕卻淡淡微笑著,將那支箭扔在地上,用靴子踩住,然後彎腰輕輕一折,箭頭便有些歪了。眾人不知段輕痕這是做什麼,一時鴉雀無聲。
自小,流霜除了醉心於醫道,便是對撫琴作畫感興趣了。她是一個頗有韌性的人,對一些技藝,不學便是不學,學便要學精。師兄為此還常常取笑她一根筋。
「寧王妃,一支曲子的時辰,你可否作出一副荷塘月色。」皇上朗聲問道。
因為什麼?是因為她嗎?
準備就緒,段輕痕修指一挑,一串琴音逸出。
她驚異的是皇上身畔的一個男子。
圓臉女子聽完,驚異地說道:「是真的嗎?他才進太醫院,宮裡的嬪妃便爭相生病?」
「如此甚好!」皇上對段輕痕微笑著點頭答應。
段輕痕在箭術上勝了暮夕夕,若是琴技再出眾一些,必會令暮夕夕極是挫敗。是以,一時間沒想到自己的皇子琴技也是不錯的。
這抹笑容令坐在席間的百里寒神色一僵,臉色雖然依舊冰冷,深邃的眼中,卻閃過微乎其微的怒意。
百里寒神色一凝,緩緩靠在了椅背上,犀利的黑眸,稍稍垂斂于燭火的陰影中,讓人看不清其中閃爍的光芒。內心深處卻在想,若是她提出讓他伴樂,他便勉強答應了吧。
其實若是連發三箭,射中燈籠,並不算了得。但是暮夕夕卻是三支箭同時搭在弓上,循著不同的方向射出,卻全部命中。何況,那燈籠尚在搖曳之中。
容長臉女子將手放在唇邊,輕輕吁了一聲,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見到宮女太監都在遠處布菜。輕輕點頭道:「是真的哦!聽說皇上對他的醫術讚不絕口,今夜的宴會他被皇上特許參加呢!」
天漠國派女子來出使玥國,在玥國君臣眼中,顯然是暮野根本就沒將玥國君臣放在眼裡。而玥國竟然還如此大動干戈地歡迎,自然覺得極是沒有臉面。
一時間,眾人根本就看不清她在畫什麼,只看到她的衣袖好似流雲般飄來盪去,如詩如夢。
絕不會這麼巧,流霜愈想愈確定。回身走到室內,命紅藕將紅燭點亮,從袖中將暮夕夕送給她的那條哈達拿了出來。
堂堂中原玥國,自不能被她小瞧了去。
「原來,你……喜歡她?」她一直不清楚百里冰為何要幫她,如今方才明了,原來,她竟然喜歡白流霜。
自流霜出現,段輕痕的眸光便一直追隨著流霜頰上的疤痕。心底深處好似有什麼碎裂開來,令他難受至極。深幽淡定的黑眸中,早已是寵溺和心疼在泛濫。此時聽皇上問起,慌忙斂了眸中深情,站起身來。
暮夕夕冷冷道:「方才那位公子箭術如此了得,卻不知琴技如何。」
其中一名女子手中還拿著一把大弓,遞到了暮夕夕手中。
流霜隨著師兄的琴音開始作畫。
待所有賓客入席后,美酒佳肴便流水般呈了上來。鼓樂聲起,一對宮娥身穿飄緲的紗衣,在席前翩翩曼舞。
流霜的眸淡淡掃過他的臉,卻沒說話。
美味珍餚,配著清幽樂音和曼妙歌舞,道不盡的奢靡和繁華。
外間的宮燈比之琉璃障後面要明亮些,流霜翩然走來,猶如蓮池中最雅緻的一株白蓮,清凈不染,靜逸出塵。她翩然走到皇上身前,跪拜施禮。
嬪妃和大臣內眷的席位與外側的宴席是用琉璃障隔開的。
瀲灧池不愧是御花園景緻最好的一處,池中遍植芙蕖,此時正是芙蕖花開的季節。月橫池塘,碧波千頃,綠蓋擎天,紅花映月。一朵朵粉色白色的蓮花,或才露尖尖角,或開的燦爛,凌駕在蓮葉之上,迎風搖擺。
流霜沒想到是師兄為自己演奏,平日里兩人經常合作,早已默契得很,師兄出手,定勝無疑。心中歡悅,唇邊便隱約浮起一抹淺笑,在月色宮燈映照下,似有若無,極是清麗婉媚。
竟然是個女子!
一旁的容長臉女子早已指點著對身畔的圓臉女子道:「你瞧,就是他!」
「好!好!曲好,畫也好,令朕也開了眼界。」皇上最先讚歎道,隨即傳喚身畔的太監,賞了m.hetubook.com.com流霜和段輕痕諸多珍貴的筆墨紙硯。
他黑眸微微眯起,神色極是專註,忽而睜開,右手一松。只聽得一絲異樣的聲響,那彎了的箭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形,眨眼之間,三盞燈籠便如糖葫蘆一般串在一起,熄滅在夜色了。
他臉上的表情含蓄璀璨似水波輕漾,他儒雅俊美,卻無半分腐儒酸氣,天生一股瀟洒自然令人見之忘俗的氣態。
靜美及蓮,氣質高潔。這就是她。這樣的她會因為爭風吃醋毀去代眉嫵的容顏嗎?
這句話一出,流霜再也不能安坐無恙了。都指明要她上去了,可是,她很奇怪,這個暮夕夕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隔著一層琉璃障,是看不清她的模樣的。縱然看清了她的樣子,也是不應當認識她的啊!
她正在貪看眼前美景,耳邊響起一聲清雅嬌美的聲音。
侍立在身後的張佐和李佑,在腦中極力搜刮著這個名字,半晌道:「王爺,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他。」
瀲灧池邊,曲曲折折的迴廊亭榭,極是典雅貴氣。
皇上當下命太監取了數十支箭過來,皆拔去了箭頭,用紅布包裹著箭端。幾名提燈的女子遠遠走了出去,到了數百步遠站定,飄身將燈籠掛在了樹榦上。
但是,代眉嫵卻萬萬想不到,流霜卻是精於此道。
皇上也點頭道:「既是公主喜歡,便贈與公主吧!」
師兄為何進了太醫院呢?他知道父親曾經屢次薦他到太醫院做御醫,可是都被他拒絕了。他說他崇尚自由,願行遍天下,為普通百姓解憂,不願進宮受官銜束縛。可是,為何他還是進了太醫院呢?是為了她嗎?師兄這又是何苦呢!
流霜顰眉,此時代眉嫵的美貌已引不起她一絲的讚賞,代眉嫵的楚楚可憐也引不起她一絲的憐惜。這個女子並不似表面這般嬌弱這般純凈。
一時間清澈優美的琴音,撥響了清幽的夜。
聽聞天漠國的男子生的皆高大剽悍,女子也是勇猛善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代眉嫵驚愣地瞪大眼,柳眉挑得高高的,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在腦中揭曉。原來,原來……
最終,琴音戛然而止,萬籟俱寂,只余清風明月伴流水。
「稟陛下,曲子有長有短,不知公主指的是哪一首曲子?流霜也好掂量一番。」
代眉嫵討了一個無趣,輕笑著道:「既然如此,那眉嫵告退了。」說罷,怏怏而歸。
腦中不斷浮現出方才流霜作畫時的翩翩倩影,面容上的寵辱不驚,毀譽不躁,深深鐫刻在心上。
碧波清影,隨著琴音在搖曳。
就在此時,只見前面官員們皆起立迎接,流霜心知是皇上到了。
碧池邊的紅亭里,百里寒漠然靜靜佇立。夜風侵襲而至,拂開他額前的髮絲。
流霜凝神向對面望去,但見皇上眉頭微皺,向身畔的百里寒望了過去。
百里寒聞言神色一僵,面色有些陰沉,一雙厲眸忽然向流霜所在處望了過來。隔著琉璃障,流霜知道他是看不到她的,心中卻難免還是一凌。但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很顯然,百里寒知道段輕痕是流霜的師兄。
流霜的好勝心忽然被挑了起來,淡淡說道:「皇上,流霜願意一試!」她的話一出口,百里寒那雙一向深邃清幽的黑眸中便閃過一絲愣然。
兩女一直在竊竊私語。
流霜微微點頭,她十分喜歡這天漠國的公主,覺得她雖高傲跋扈,卻是一個直爽的人,一喜一怒皆寫在臉上。當下,轉首用詢問的目光凝視著皇上。
「姐姐,原來你躲在這裏,眉嫵找了你好久呢。姐姐,王爺說我們的坐席在那邊,眉嫵帶姐姐過去吧。」代眉嫵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極是親熱。
暮夕夕將三支箭同時搭在弓上,舉弓,瞄準,撒手射了出去。但聽得風聲勁響,三點光暈應聲而滅。
錚錚的琴聲如金戈鐵馬,如馬蹄急踏。
「掃峨眉」這首曲子起初是悠揚舒緩的,是以流霜先從一些細節畫起。
其中容長臉的小姐面目含春,小聲道:「妹子,你可知那新來的御醫是怎樣的風神俊秀,風度翩翩!據說啊,……」容長臉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圓臉女子耳畔竊竊私語。
侍立身後的紅藕顯然比流霜更激動,一雙手握著斟茶的杯子,輕微顫抖著。
流霜淡掃了她一眼,「無事,多謝妹子關心了!」不想讓代眉嫵看出端倪,遂將目光從師兄身上調開,這才注意到hetubook.com•com那天漠國的使臣。
「就是你了,寧王王妃。既貴為王妃,想來不會被這雕蟲小技難倒,還請王妃讓我等開開眼界。」暮夕夕繼續說道,語氣極是狂妄。
她還是遠離她為好。
暮夕夕身材高挑,比玥國女子之中的高個還要高上一頭。
代眉嫵有些委屈地對百里冰道:「我沒做什麼,我只是,只是和王妃說了幾句話!」
本來,他是決意要放她離去的,如今似乎有了反悔的理由。
暮夕夕輕輕揚眉道:「就……掃峨眉……好了!」
身畔的代眉嫵看到流霜翹首相望的樣子,柔聲問道:「姐姐是在等什麼人嗎?王爺已經傳了話,說是回府時不用等他了,讓我們自行回去。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張佐李佑默默尾隨在他的身邊,隱隱感到有寒意從百里寒身上滲出,一絲絲,在空氣里瀰漫。
暮夕夕的容貌也不差,雖然膚色偏黑,但眉目深秀,高鼻紅唇,比之玥國女子多了一絲豪氣和洒脫。
記得那年冬天,為了畫好一樹寒梅,她每日里冒著寒風出去踏雪賞梅,從梅樹才生花苞開始,一直到梅樹燦然綻放。花開的瞬間,花瓣飄落剎那,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裏。是以,下筆時,筆隨意動,畫得極快。
雖能做到,流霜依然有些左右為難,不知是否接受她的挑戰。正在躊躇,早有皇上的親信太監走了進來,傳話道:「寧王妃,皇上傳話了,請您無論如何要應下來,就算是畫的簡單些,也別讓這些異族人小看了我們玥國。」
這些日子,百里寒一直沒有回府,她心中明白是百里寒在躲著她。雖然娶了她做側妃,卻讓她日日守著空房,心中極不是滋味,看來王爺是真的戀上了那個王妃。思及此,心中恨得牙痒痒。
流霜心中暗暗發笑,想來是太醫院的御醫們皆是老態龍鍾,忽然來了一位青年才俊,便被視為珍稀動物了。
流霜微微顰眉,怎會這麼巧,偏生就指向她這邊呢。她坐著沒動,因為這個方向不止她一個人,雖說臨場作畫,與她而言,並非難事,但她卻不願去出這個風頭的。
流霜端坐在席間,心中極是凄苦。她的眸光追隨著師兄的身影,多日不見,他似乎比上次清瘦了些,眉間也多了一絲憂色。
夜色里,那幾點微紅的光暈在風裡搖搖晃晃。
百里冰冷冷斜了代眉嫵一眼,不屑回答,頭也不回離去。
流霜微微顰眉,將今晚宴會上的事情再次回想了一遍,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若不了解師兄的為人尚可,可是流霜是了解的,師兄隨性自然才華內斂,最厭惡的便是官場,最不屑的是在人前賣弄。
流霜的心,咯噔一下,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上來。
段輕痕很顯然是贏了暮夕夕了。一個以騎射為榮的國家,在箭術上敗了,很有些沒面子。
「稟陛下,臣對琴技略通一二,願意為王妃奏樂!」他的聲音,優雅中透著一絲朗澈。眸光不經意地掃過百里寒的臉,眼中凜然掠過一道光芒,溫和俊逸的容顏里隱約有一抹肅殺的意味一閃而逝。
諾大的宴會上,剎那間寂靜得好似無人一般,唯見雲袖翻飛素筆翩舞,唯聽琴聲淙淙錚錚。
流霜心裏明白,她若做不到,縱然再有其他人出來做到了,勝得卻不算體面。因為,那暮夕夕之前已經指出了,隨意點一個人就應能做到的。
外側宴席上賓客未至,尚有太監宮女在忙碌著布置。在琉璃茶几上放上五彩花瓶,瓶中插一兩枝含苞待放的清荷。
暮夕夕嬌笑道:「今日席間,不宜動武,所以我們來個文斗如何。」說罷,擊掌三聲,侍立身後的幾名女子緩緩步出,手中各提著一盞紅燈籠。
流霜淡淡掃了她一眼,她這話說的雖是真誠,但流霜還是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大約她以為流霜是萬萬做不到的。的確,在常人眼裡,這確是一件難事。一支曲子的功夫,作一般的寫意畫也許尚可,但要將這一池清荷滿塘月色的意境畫出,卻非常人可以做到的。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暮夕夕這話說的有些狂妄,似乎完全沒將玥國放在眼裡。這話明著是要見識一番,實際就是比試的意思。
段輕痕卻淡淡一笑,見流霜將細節之處勾畫得差不多了,忽然五指快速一輪,琴音由緩轉急,繁音漸增,激越急促。
皇上修眉一凝,沉聲說道:「不知公主是要如何見識呢?m•hetubook.com.com
她身上穿的大約是他們民族的服飾,極是華美。上衣是開衩長袍,領口處花邊重重,衣襟上花紋朵朵,下身卻是一件長褲和一雙長及膝蓋的鹿皮小蠻靴。
他的黑眸追隨著那抹倩影裊裊而去,眼底深處漾出一抹複雜的情愫。直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坐上轎子離去良久,他才似回過神來,轉而望向眼前的碧波流水。
代眉嫵討了一個沒趣,面上卻沒有一絲惱意,依舊微笑著,「那姐姐要保重了,妹妹先行一步了。」說罷,帶著她的侍女花嬌和月妍,婀娜而去。
流霜本無意偷聽,但她們的話還是隨風送入耳中。奇怪的是,她們談論的倒不是天漠國的使臣,而是太醫院新進的一個御醫。
待人流散盡,流霜和紅藕才步行著向馬車走去。
暮夕夕徑直走到皇上面前,也不跪拜,只是深鞠一禮,「天漠國公主暮夕夕奉我朝皇帝旨意,特來向天朝傳達我們的友好之心,但願兩國永遠交好,永無干戈!」
若是玥國亦出一人,和暮夕夕一樣,三箭齊發,同時射中燈籠,倒也不是無人做到。但是,那樣,卻不算是贏,只能算是打了個平手而已。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就見段輕痕忽然站了起來,向皇上施禮道:「陛下,微臣願意試一試!」
整張畫一筆一劃,是那樣傳神。一花一葉,搖曳著動人心弦的美。更美的是畫中的意境,令人忍不住想要走到畫中去。
流霜左側坐著的是兩個年輕小姐,大約是某個官員的千金。一個容長臉,面貌溫婉,一個圓臉,一笑頰上兩個梨渦。
流霜知道代眉嫵的用意,無非是要看她出醜呢,她偏不讓她如願。當下嫣然一笑,隨了那傳話的太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身後隱約聽得見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大致都在說,她是做不到的。
微風掃過,池水縷縷瀲灧,月影玉碎,層開的白蓮和池中倒影翩躚共舞。
其實流霜多想師兄此時出現,將她救出去。但是,她知道,那是妄想,師兄做事,向來謹慎。此時的狀況,絕對不是救人的好時機。
清荷幽香,隨著琴音在瀰漫。
明月清光,隨著琴音在流瀉。
流霜對那女子極是好奇,聽身畔兩女的議論才知道,這女子是暮野的妹妹,天漠國的長公主暮夕夕。
段輕痕將箭搭在弦上,舉弓拉箭,瞄準。
他是她的師兄,兩人是不是早就傾心相許,這便是她屢次要離開自己的理由吧!方才她磨磨蹭蹭,直到最後一刻才不舍地離開宴席。那翹首企盼的樣子,定是在等她的師兄。心頭的火燒得愈發旺了,還伴有一股酸澀的滋味。
這一身打扮既帥氣又美麗。
流霜心中對這暮夕夕暗暗讚歎,這個女子,箭術如此了得,真是女中豪傑。若是她也有一身武藝,早就逃離王府了。可惜的是,她將所有精力都用在了醫術上,這一世,是沒有希望做俠女了。
流霜身邊皆是一些大臣的妻女,總比坐在宮裡嬪妃那裡要自在的多。
圓臉女子早已失了魂魄般,痴痴凝望。
這樣絕世的人物,段輕痕定不是他的真實身份。
皇上見段輕痕站了出來,極是欣慰地點頭。他早聽說白露的這個徒弟不禁醫術了得,而且武藝也不差,今日正好見識一番。
那一瞬間,似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吸,諾大的宴會上,竟是靜謐無聲。眾人的視線都被這個藍衫男子吸引。
他定還有一個身份,一個令他震驚的身份。只是,使他疑惑的是,這樣一個絕世的人,為何會甘於平淡,去做御醫白露的徒弟,難道就為了學醫?憑他這樣的才華,為何又甘於到宮中做一個小小御醫?
心頭一片狂躁猛然襲來,百里寒忽然轉身向亭下走去。
皇上唇邊浮起一抹讚賞的微笑,不管是否能畫出來,流霜敢於迎戰,便已不易了。當下傳令下去,小宮女們開始準備,不一會便推出來一架白絹屏風。
她神色恍惚地走著,冷不防碰到了一個人身上,抬頭一看,是一身黑衣的百里冰。
段輕痕悠然走了過去,一襲藍衫在風裡飄蕩著,很是洒脫。他到得暮夕夕身畔接過了她手中的弓箭。
琴音,醉了夜色,醉了人心。
眾人用過膳食,宴會便到了尾聲,待皇上皇后告退後,大臣們也三三兩兩退去。
流霜的心,卻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她從來不知師兄的武藝有多高,更不知師兄的箭術如何https://m.hetubook.com.com。師兄會贏嗎?
良久,眾人才從震驚中回味過來,及至見到了屏風上的畫,更是讚不絕口。
早有宮女將屏風上的畫拿了下來,送到暮夕夕手中。她欣然接過畫,放到身後侍女手中。又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哈達,「這是我們族中表示友好的哈達,我與王妃一見如故,特將這哈達送于王妃。望笑納!」
但不管是否相信,眼下卻不能得罪這天漠國的使臣,只能以禮相待,不能損了玥國的威儀。當下,皇上客套地說道:「遠來是客,公主請入席吧!」
冷月西移,月殘天晚,這樣的夜,又有幾個人和她一樣心情沉重?師兄此時應當也是不能入眠吧!
酒過三巡,暮夕夕忽然站起來說道:「聽聞貴國男子皆武藝超群,女子皆精琴棋書畫,此番前來,吾皇特命我好好見識一番。不知皇上可否答應!」
夜色凄冷,代眉嫵輕輕說道:「原來是這樣!」她忽然展顏一笑,伸指從身側的花枝上掐下了一朵花,雙指一攆,花瓣零落。
百里寒修眉輕挑,淡淡搖頭,他是能做到三箭齊發,射中燈籠,但是那樣並不算贏,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子。
夜幕降臨,四周花樹上掛著的宮燈次第亮起。彩光流瀉,與天上明月互相輝映。伴著荷香輕風,幾乎令人疑是天上瓊宮。
流霜坐在席間,欣賞著如此美景,只覺得心中一片震撼,她是極愛蓮的,但從未看過如此廣闊的碧波蓮田。真是「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這清荷就更不必說了,只因流霜極愛蓮的潔凈和出塵,自小畫了不止千遍。
百里寒唇邊微微浮起一抹冷笑,「徹底查清他的真實身份!」
她的聲音有些冷然,一雙清亮深幽的黑眸對著流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眸中滿是睥睨,神色里全是倨傲。憑著女子的直覺,流霜發覺暮夕夕對她有一種敵意。而她所選的這首曲子,只有三闕,在曲子之中,是屬於較短的。
不一會兒,便有官員三三兩兩走了進來按照官職品階一一落座。
百里寒雖然神色清冷儀態悠然,但修眉卻皺得愈來愈緊,眸中隱有一絲擔憂閃過。
流霜回首望向代眉嫵絕美溫腕的臉,淡淡道:「不必了,妹子先回去吧!」
對於草原上的習俗,流霜略知一二,知道這哈達是友誼的象徵。嫣然一笑,伸手接過,退了下去。
「說了幾句話啊!」百里冰展眉淺淺一笑,「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上次那事情是你做的。本王讓你去獲得三皇兄的傾心,可沒讓你為非作歹。倘若,你再不識趣,再傷害她的話,本王會讓你生不如死!」明明是說著最殘忍的話,可是他唇角邊依然掛著純凈的笑容。
他搖頭,事情的真相決不是這樣的!憑他的直覺,他感到了段輕痕的敵意,今夜,他的一切表現,似乎都是在向他挑釁。
皇上聞言,面上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雖然暮夕夕的話說的極誠懇。但是,以天漠國在玥國北部虎視眈眈的氣勢,任誰也是無法相信她這句「永遠交好,永無干戈」的誠意。
暮夕夕似乎也是極度不快,轉身走到皇上面前,望著滿塘的荷花,說道:「如此荷塘月色,真是美輪美奐,不知皇上可否請人現場作畫,也好拿回去讓吾皇見識見識江南的美景。聽聞貴國女子琴棋書畫十分了得,不知能否在一支曲子的時間里,將此畫做出!」
使她驚異的不是身穿龍袍威嚴貴氣的皇上,也不是緊隨皇上身畔的百里寒和百里冰,也不是那天漠國的使臣,因為這些人的出現都在她的意料之內。
流霜望著師兄淡定隨意地走了出去,心中有些疑惑。以她的了解,師兄是一個淡定的人,不是這般愛出風頭的。說他是為了玥國的威儀才這樣做么?流霜知道不是!
夜露更深,他忽然想起方才那個藍衫翩翩的男子,想到方才他們撫琴作畫的默契,心頭猛然騰起一團火。
原來是要比賽箭術,天漠國人皆善騎射,玥國人整體箭術雖不濟,但也不是沒有箭術高超者。
暮夕夕道:「陛下,請賜拔去箭頭的箭,比試箭術可好?」她手中只有弓,是沒有箭的。因為入宮見駕,是不允許帶武器的。
此時月影西移,夜色已深。
流霜淡淡走到屏風前站定,段輕痕也悠然在瑤琴前坐定。
暮夕夕站在燈影下,早已看得呆了,清亮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絲驚嘆。轉首望向流霜,眸中的睥睨和不屑早已消失不見,卻多了和-圖-書一絲不易覺察的嫉妒。
流霜抬眸看去,不禁面色大變。
回到聽風苑時,夜已深,然而流霜卻毫無睡意,坐在廊下,望著璀璨的夜空出神。
一時間,樂音開始奏起,官員們跪拜山呼萬歲,待一切忙亂結束,重歸座上。
他身穿一襲天藍色錦袍,好似天空一般湛藍清幽。他面若秋水,膚似寒冰,眉青若墨裁,唇朱似桃夭。一雙黑寶石一般閃耀的眼眸,顧盼之間,水光澹蕩。
今日,流霜是百里寒差張佐李佑接到宮內的,而代眉嫵想必是百里寒親自接來的吧。她特特在此說這些,還不是在她面前顯擺百里寒對她的寵愛。但是流霜一點也不羡慕她,反覺得她的行為極其幼稚。冷冷笑了笑,淡淡道:「不必了,我就在此處即可!」
「你們可曾在江湖上聽說過段輕痕這號人物?」他冷聲問道。
月色淡淡,身穿黑衣錦服的百里冰似乎比平日里成熟了許多,看上像不再是一個俊秀的少年,而是一個俊美的男子。
再看皇上和眾位大臣的臉色,極是幽暗陰鬱。
流霜終究還是和代眉嫵坐在了一起,雖然她心中極是不願,但是各人的席位都是固定的。
站在屏風前,執起素筆,輕蘸水墨,在白絲帛上幽點幾處黃蕊。接著卻不畫花瓣碧葉,而是輕蘸白墨,在遠處輕輕點點畫出幾抹女子倩影。而後,蘸了一點朱墨,在近處細細勾出雕欄長廊。
一時間,眾人皆有些怔愣。半晌后,才反應過來,爆出了一陣喝彩聲。
「真的吧,那一會兒我們可要仔細瞧一瞧了,看是否有你說的那般俊!」圓臉女子極是興奮地說道。
一支曲子的功夫,哪裡能將這一塘清荷的風韻畫出。作畫是一件精細活,就如同繡花,是需要功夫的。這蠻國公主,大約是從來沒作過畫吧。但是,偏偏她還不罷休地說道:「既然是貴國的女子皆是才女,那本公主就隨意點一個吧,想來定會畫的不錯。」說罷,玉指一抬,向著流霜這邊指了過來。
代眉嫵柔聲輕笑著道:「姐姐還是應了吧,這可關係到我們天朝的威儀呢!」
皇上偏頭道:「段卿家,可否會撫琴啊!」
流霜隔著琉璃障,想要再看師兄一眼,卻哪裡還有師兄藍衫飄蕩的身影,就連百里寒的位子也是空空的。他們倒是退得快。
一池碧波浩渺的清水,田田蓮葉在水光瀲灧中舒展著如夢似幻的青碧。月影飄緲,骨骨朵朵初綻的白蓮是那樣皎潔如玉,清麗嬌媚。池外畫廊曲折,池上石橋如虹,池中漁舟唱晚。更有浣女臨池,盈盈嬌笑,羅袂從風輕舉。池中偶爾對對鴛鴦,伏在荷葉下交頸而眠。
主僕兩人的異樣被代眉嫵看在眼裡,她關切地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兩人施禮收了,段輕痕緩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眾人皆有些緊張地瞧著他,不知這個御醫有什麼法子能勝過暮夕夕。
身側的代眉嫵聞言,淺淺笑道:「以姐姐的才華,定會讓天漠國公主輸得心服口服,壯我朝威儀。讓她們不得小看了我們玥國的女子!姐姐快些去吧!」
「王妃的畫令夕夕大開眼界,真是佩服得緊。不知王妃可否將此畫贈與夕夕。」暮夕夕的語氣里,早已沒有了起先的狂妄和驕縱,而是真心的嘆服。
流霜靜靜站在屏風前面,容色靜逸如蓮,面對自己的畫,沒有一絲驕寵之氣,她淡淡施禮道:「謝陛下賞賜!」
流霜的動作也隨著琴音,忽而轉為快速,輕蘸顏色,在白帛上飛花瓊舞。
可是今夜,他不禁贏了暮夕夕,也讓自己贏了暮夕夕。是的,流霜忽然覺得,她的出場,似乎是師兄預先安排好的。不然,怎會那麼巧,偏生就點了她作畫呢?
她今日打扮的也極是貴氣,頭梳驚鶴髻,戴著彩鳳金釵,身穿一襲粉色長裙,走路間,裙擺生風,如風擺楊柳。粉色衣裙與頰邊的桃花交相輝映,說不出的嬌美嫵媚。
「誰來奏樂呢?」皇上淡淡問了一聲。
寂靜之中,但見段輕痕寬寬的藍袖在風裡飄展,發出呼啦啦的微響。一縷墨發被風拂起,在他額前飄揚著,極是魅惑。
此話一出,眾人再次無語,這天漠國的公主似乎是誓要玥國出醜了。
他攔住代眉嫵,懶洋洋問道:「你方才做什麼了?」
眾人看的有些怔愣,有些人已經開始嗤之以鼻,尤其是代眉嫵心中歡暢的很,眼看著這曲子即將奏完,流霜卻是一株完整的荷花也沒有畫出來。難道她不會畫荷花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