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錯妃誘情

作者:月出雲
錯妃誘情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卷 姻緣錯 第十八章 怒斷情

第一卷 姻緣錯

第十八章 怒斷情

流霜就不信代眉嫵手中沒有解藥?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她不會真的要自己中毒而死吧。
剎那間,一地的碎玉亂瓊。
只是,她卻不知,十日後,根本就不用她去裝病,因為有一場更大的風波在等著她。
「紅藕,去配藥!」流霜緩緩轉身,對紅藕說出來需要的藥草。
流霜緩緩抬頭,胸臆內一波波快速湧上來的寒意令她的心,好似墜入了冰窟中。寒毒又發作了嗎?那杯毒藥竟引發了她體內的寒毒,排山倒海的冷意和疼痛令她的意識幾乎麻木。
代眉嫵一臉祈求地說道:「姐姐,宮裡的藥草雖然名貴,但哪裡及得上姐姐親手種出的藥草珍貴。眉嫵懇求姐姐能夠賜給眉嫵藥草。」
「已經去傳宮裡的御醫了,王爺想請王妃先去看看!」丫鬟道。
百里寒的瞳仁,在聽到流霜的回答后,猛然緊縮。他極其不信地望著流霜,眸間滿是痛苦之色。
夕陽西下,天邊晚霞暈染。
流霜心中一喜,走上前去,拈了拈,發現這哈達竟然是雙層的。心中雀躍,命紅藕拿了剪刀,將哈達一角的絲線挑開,從裏面取出了一封信箋。
琴聲是斷斷續續,不成曲調的,只是隨著她的心情在演奏。低婉輕緩,如泣如訴,如冰泉幽咽,如落花殘絮。
剎那間,眾人的視線全部射向了流霜,帶著憐憫帶著鄙夷帶著惶恐射向她。
流霜卻充耳不聞,依舊彈奏著,撥弦的玉指在琴弦上跳躍著,那樣靈動,沒有絲毫要停止的跡象。
毒藥並非想象般的難以下咽,一點也不苦澀,相反卻極是好喝,入口還有一絲淡淡的甜香。
「稟王爺,王妃到了!」丫鬟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意,打破了室內的靜默和沉悶。
紅藕站在流霜身後,眼見的小姐的手指被那根斷弦割破了,指尖的血隨著錚錚琴音而輕輕飛濺。琴面也沾染了縷縷殷紅,一縷縷一朵朵,好似怒放的薔薇。
這個消息傳到聽風苑時,流霜正在撫琴。
流霜微微嘆氣,拿上藥囊,帶了紅藕和輕衣纖衣一道,隨了傳話的丫鬟去了雪苑。
聽風苑裡一片幽靜,唯有寂寂蟬鳴一聲聲嘶鳴著。
明晚,便是與師兄約定的日子了,流霜心中雖然歡悅,但,卻有一絲莫名的煩悶揮之不去,總覺得有什麼事似乎要發生了。
他緩緩伸出手,狠狠扼住了流霜的下巴,冷聲道:「解……葯!」
「紅藕,住嘴!」流霜知道紅藕嫉惡如仇,是在為她鳴不平,可是這個丫頭何時才能改掉這衝動的脾氣啊。
她微笑著對花嬌道:「你這樣幫我,可是有條件的?」
大意是,十日後,暮夕夕就會離開玥國,流霜便在那晚裝作寒毒發作,請段輕痕來王府醫病。段輕痕帶流霜出府,藉著暮夕夕出城的機會,一同離去。
「王爺,流霜的毒已經解了,你可以放心讓代妃解毒了。」她淡淡說道,雖然和百里寒相對而立,但是視線的焦距卻幽幽越過他,落向窗扉處流瀉進來的夕陽餘暉。
「哈達有什麼好看的!」紅藕道。
不能不說,代眉嫵的演技是高超的,若不是有了上次的毀容事件,就連流霜也要以為她這次的中毒是一個意外,並不是事先預謀的。
不是每個人都能狠的下心,用犧牲自己的骨血來達到目的的。何況,她對代眉嫵已經沒什麼威脅,只是一個失寵的王妃罷了。
她拽了拽流霜的衣角,惶恐地說道:「小姐!」
紅藕一驚,望著小姐沉靜的面容,「小姐,她這樣害你,你還要救她?小姐,你不要顧忌我,是紅藕太笨,害了小姐。」
他的臉上有一抹深深的沉痛,那樣悲憫。
流霜淡淡微笑著道:「我這裏哪裡有什麼藥草,若是妹妹需要,何不稟明王爺,宮裡什麼名貴藥草都有的。」
代眉嫵聽到流霜提到了她的孩子,玉臉上浮起一片羞紅,垂首嬌笑著道:「眉嫵今日來此,正是要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呢。順便,想要從姐姐這裏求一些安胎的藥草。」
流霜回首向她安撫地笑了笑,「是我送的,只是一些安胎的葯罷了。」
百里寒那麼輕易就放了白流霜離去?害了他的龍種,竟然就此不追究嗎?原以為百里寒會盛怒之下,休了那個女人或者將她打入地牢,卻不想就此不了了之了。
代眉嫵梳著慵懶的墜馬髻,柳眉輕描,淡施胭脂。坐在几案前的躺椅上,披著一件雪白的衫子,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她粉光細膩的和*圖*書頸項。
「何以不傳宮裡的御醫為代妃瞧病?」流霜挑眉問道。
代眉嫵聞言,揚眉細細打量著燈下的花嬌。似乎是第一次,她才將這個丫鬟放在眼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鬟,模樣不算出色,只稱得上清秀。平日里也是面容可親,看似愚鈍,但做事還算伶俐。
若他震怒,那或許她會覺得更容易面對,可他如此鎮靜,鎮靜得讓她完全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雪苑的風景依舊美麗,池中的睡蓮開的正盛,帶著慵懶的風華絕艷。不管這世間是如何醜惡,它們依舊保持著天生的純凈高潔。
「這葯是你給眉嫵的?」聲音壓抑而嘶啞,好似年久失修的古琴。
百里寒愣了愣,似乎這次憶起室內還有她。他緩步走了過來,坐到床榻上,皺了皺眉,低聲安慰道:「你好好歇息,此時不宜悲傷過度!」說罷,他的眼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抹素衣倩影。
代眉嫵,她施的計謀要害她,她卻要為她解毒,何其可笑。
流霜氣得臉色發白,黛眉輕顰。紅藕的性子,何時才能改。偏紅藕還不知道錯,邀功似地說道:「小姐,方才我給她的葯里,加了桃枝子,管保代眉嫵吃了會嘔吐得更加厲害。」
紅藕冷哼了一聲道:「憑你,也想讓我家小姐撫琴!」
紅藕拿了過來,「我看看,這花紋的綉工不錯!」
川烏?
「小姐!」紅藕發出凄厲的一聲呼喚,沖了過去。
世間的事就是這樣,毒藥往往是無色無味,而良藥卻是苦澀難咽的。
正在此時,院門外代眉嫵的聲音柔柔傳來:「姐姐,怎麼不彈了,方才的曲子真是好聽的緊呢,若不是眉嫵此時有孕在身,真想隨了姐姐的琴音舞一曲呢!」
琴音戛然而止,餘韻在空氣里嗡鳴。
流霜怒視著紅藕,「紅藕,你會給我引來災禍的,你知道么?」
殘陽的餘光從窗子里瀉入,白色的羊脂玉碎片反射著幽冷的紅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百里寒的眼。
代眉嫵冷冷笑了笑,皇室里勾心鬥角的厲害,下人裏面難保就有別派的人脈。也好,她正好利用此人。
這個丫鬟,她是誰的人呢?
這毒藥,竟這麼快就發作了?不過還好,她還挺得住。朦朧中,他似乎看到百里寒眼中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閃動,可卻沒有看清那是什麼。她還看到他抬起了那隻修長的手,撫上了她的唇角,似乎是在為她拭去什麼。
她是一個內斂的人,一向羞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是這一刻,她卻說了出來。說出來,不為別的,只為這一刻的情斷。是她,錯付了感情。
流霜透過人流的縫隙,看到代眉嫵偎在百里寒懷裡,那張絕世姿容的玉臉已然變成了青紫色,唇角有殷紅的血跡流淌。更令人震驚的是,她的身下,是一片血紅。
沒有流霜預想到的憤怒,此時的百里寒是沉靜的,也是靜默的。他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流霜。
她端著杯子,沒有一絲猶豫,忽然仰頭,飲盡了那杯毒,然後將酒杯翻轉,對著他嫣然一笑。
他抬眸望向流霜,她靜靜站在屋內,夕陽的殘輝自她背後射進屋內,她就那麼靜靜站在一束光里,清麗妖嬈的笑容已然從她唇邊消失,此刻,她的神情高貴冷漠又疏離。
桂枝子加川烏,也是一種毒藥,雖然毒性溫和,但足以使人中毒流產。
她還說了什麼?情斷!
此時的代眉嫵黑髮披散,唇角鮮血橫流,令人慘不忍睹。那一聲聲的哭訴,好似失了幼崽的野獸在悲嚎。
四目相望,咫尺之間,流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邃不見底的黑眸,那黑眸中有痛苦,有恨意,有絕望,有失落,各種情緒在他眸間翻卷著,交替著。
方才的笑容就像是曇花一現,那樣絕美,卻又那樣短暫,似乎只是人們看到的一個幻影。而這一抹幻影,卻深深地刻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今夜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王妃,王爺請您到雪苑去一趟!」為首的丫鬟對流霜微一施禮,畢恭畢敬說道。
流霜閉了閉眼,只覺得有些眩暈。
流霜輕輕搖頭,一臉靜逸,柔聲道:「傻丫頭,哭什麼!」伸出玉手,想要為紅藕抹去淚水,這才發現纖纖玉指已是鮮血淋漓,潔白的衣裙上也沾染了朵朵嬌艷紅梅。
「百里寒,」她微笑著叫他的名字,「你知道嗎?我從來沒對你說過,其實,我一直是愛你的,從很久m.hetubook.com.com很久之前青姥山上那一吻開始,我就不能忘記你了。我曾經試圖讓自己撫平你心中的鬱結,但是,你沒給我機會。」唇角開始流血,胸臆內火辣辣地疼,疼得撕心裂肺,連意識也似乎隨著疼痛飄遠了。
「紅藕,我要撫琴。」這個時候,她需要用琴音發泄心底的脆弱。
「你來做什麼?」紅藕正一腔怨氣無處發作,霍地站起,硬邦邦地說道。
花嬌附耳到代眉嫵面前,輕輕說了幾句話。
每到夜幕降臨,便是她精心裝扮之時,然而,一切都是惘然。一腔情意最終付流水,那個人總也不來,再打扮也是徒勞的。
「妹妹,你已經身懷王爺的龍種,我這粗俗的琴音怎入得了你的耳啊,免得驚嚇了腹中胎兒!」流霜雲淡風輕地說道,神情清淺,似乎根本就沒將代眉嫵有孕的事放在心上。
但,喜悅的感覺只保留了一瞬間,便被巨大的悲傷沖淡了。
流霜的心,瞬間沉到了不見底的深淵。
流霜顰眉不語,在燈下細細觀察著這條潔白的哈達。暮夕夕送給流霜的哈達算是哈達中的上品了,是用上好的絲線織就的,摸上去手感細膩光滑,好似流瀉的水。哈達兩頭用銀色絲線綉著「雲林」、「八寶」等花紋。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才用過晚膳,院門便被人打開了,幾個丫鬟肅然走了進來。
流霜隨著他的質問,望向他的手。他的手中,拿著一方錦帕,錦帕中包著藥草,正是紅藕那日給花嬌的。
代眉嫵的黑眸眯了眯,輕聲問道:「真有這樣的葯?」
很靜很靜,百里寒輕輕放開代眉嫵,深邃的黑眸直勾勾鎖住了流霜。
「是的,奴婢手中便有。」花嬌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來。
「王爺也知道,流霜的葯都是曬在窗台上的,藥草混雜,不小心帶了桂枝子也是有可能的。」流霜迅速理清了思緒,淡然說道。
十幾個丫鬟心驚膽戰地環繞在床榻前,大紅的帳幔飛舞著,伴著血腥的氣味,有些詭異。
流霜心中微動,瞧著代眉嫵一臉嬌羞溫婉的樣子,不禁冷笑。宮廷之中,借懷孕施陰謀詭計的還少嗎?她雖然不善此道,但還是曾經耳聞過一點的。
「王爺,我的孩子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王爺,你為何要救我!」代眉嫵淚如雨而下,神情極是凄楚。
紅藕流著淚將七弦琴擺了出來,流霜換了一身素凈的白衣,坐在琴前,開始彈奏。
百里寒肯讓她為代眉嫵瞧病?流霜冷然而笑,事情決不是這麼簡單的。她試圖從丫鬟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但她失望了。這個丫鬟不是不知情,就是奉命在隱瞞著什麼。她從她的口中是問不出什麼的。
代眉嫵聞言在床上呻|吟一聲,聲嘶力竭地哭訴道:「王爺,我的孩子沒了!我也不活了,你不要救我,也不要怪罪姐姐,就讓我隨了我那苦命的孩兒去吧。」
輕衣和纖衣在外間靜靜瞧著這一切,心中也極是悲涼。王妃和王爺怎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他們本該是令人艷羡的一對啊。王爺竟然寵幸了那個側妃,他們真是替王妃不平。
流霜咬著下唇,只覺得心口犯疼,忐忑不安的感覺像浪潮一般涌了上來。
回到聽風苑時,已是暮色深重,太陽已經徹底沉沒下去,月亮和星星卻還沒有出來。晝夜之交是如此的自然,但是,一段感情的放下卻不是那麼容易。
代眉嫵輕輕笑著,「辦好了,定不會虧待你的!」
他雖然對代眉嫵那個孩子的到來很是意外,也不是很期盼,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血啊。他回頭望著代眉嫵,她唇角那鮮血,她眸中那悲涼和凄楚,和母后當年中毒時的狀況是如此之像。
「哐當」一聲,那聲音在靜謐的室內,竟是那樣的清脆。
疼痛這時才緩緩襲來,令她忍不住顰眉。
又是一波疼痛襲來,流霜緊緊閉上眼睛,咬牙忍著,挺立著不倒下。她從袖中抽出一塊白色錦帕,細細擦拭著唇角的鮮紅,白色錦帕瞬間便被染成了殷紅色。
瞬間,胸口好似被一種強大而陌生的力量擊中了,而他,並不知那是什麼。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喜悅好似潮水一般淹沒了他,那喜悅是如此真實,那喜悅又是如此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這麼多年,他似乎第一次體味到這種純粹的喜悅。
百里寒並不急著喂代眉嫵解藥,而是端著那酒杯,遞到流霜面前冷聲道:「要想讓我和*圖*書相信你,就喝下它!」
代眉嫵看了雙眼發亮,不管花嬌是誰的人,這個計劃,對她顯然有利無害的。如果這葯吃下去,真如花嬌所言,能使脈搏呈現假孕之狀,扳倒白流霜奪回自己的王妃之位便指日可待了。
眼見百里寒的視線深深地糾纏著流霜,代眉嫵低低呻|吟了兩聲,百里寒卻沒有聽到。代眉嫵再次咬牙高聲呻|吟了兩聲,百里寒終於有所感覺地回首望去。
流霜抬眸,坦然與百里寒對視。黑眸清澈明凈,清朗透徹,帶著坦坦蕩蕩毫無畏懼的神色望向他。
「縱然是有桂枝子,也不會致使人中毒流產。」流霜黛眉輕顰,繼續說道。
纖指一伸,從几案上拈起一顆紫色的葡萄,輕輕一捏,汁液四濺,打濕了桃紅的丹蔻,在燈下愈加紅艷。
月亮終於出來了,掛在天邊,那樣清幽,那樣皎潔。
花嬌聞言,早已伸手接了過來。
「可是,若是眉嫵之前為了醫治自己的傷疤,吃過川烏呢?」百里寒淡淡說道。
紅藕恨恨地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將那些藥草用掃帚掃作一堆,用錦帕包了起來,道:「給你,這是安胎的葯,拿去吧。」
流霜大驚,嬌聲斥道:「紅藕,你做什麼?我們哪裡有安胎的葯,還不將葯拿回來!」
「桂枝子加川烏,確實是一種毒藥。」流霜的眉顰得更深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我並不知她之前用過川烏,怎會用桂枝子害她。」
最深最痛的記憶湧上心頭,好似冰冷的毒蛇,蜿蜒爬到他的內心,撕開了心上那陳年的傷疤,一時間,鮮血淋漓,痛得令他幾乎窒息。當年,他沒有及時救下母后,今日,他也沒有及時救下他的孩兒。
低回婉轉、幽澀凄迷的琴音終於過去,琴聲變得激揚起來,悠悠揚揚,清越平和,裊裊不絕,動人心弦。
這一笑令被毒藥折磨的代眉嫵停止了呻|吟,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恐慌。她敗了,她還是敗了,這一生,她或許永遠都得不到百里寒的心了。
她一向是感情內斂的,縱然是對他喜歡得很,也從沒有這般燦爛地對著他笑。此刻,她白衣翩然,雲鬟嫣然,對著他盈盈一笑,竟帶有傾城絕艷的風情。她的唇角處,尚有一絲深綠色的毒液殘留著,襯著粉紅色的嬌唇,令人驚艷到極點。
紅藕的心,剎那間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是小姐的寒毒發作了?怎麼可能,不是,今年才發作過嗎?手中的杯子在無知無覺中滑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碎片橫飛,茶水漫流。
流霜心中一驚,難道?玉臉瞬間有些慘白,她怕得終究還是來了嗎?
代眉嫵驚異地瞧了一眼花嬌,想不到這個丫頭膽子倒不小。
窗台上恰好晾曬著才收穫的藥草,其中便有安胎藥。
起風了,微風透過帘子,將流霜的素色衣衫吹得飄然若絮。
紅藕那顆吊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心地沉落到胸中,小姐終於挺了過去。她就知道,這世上是沒有什麼能將小姐打倒的。回身到室內端了一杯茶,就見小姐的身影忽然顫抖了起來,連帶的琴音也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一種從未體味過的失落,悄悄襲上了心頭,令百里寒忽然煩亂得很。他轉首對輕衣和纖衣道:「送王妃回聽風苑。」
如今師兄想出了這般周詳的計劃,想來會萬無一失吧。
百里寒震驚地望著流霜的眼,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散發的神采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那樣決絕,令他竟不敢直視。
果然是用此做了文章,果然是要誣陷她下毒啊!真看不出,表面溫柔沉靜的代眉嫵竟這樣心狠,竟捨得犧牲自己親生的骨肉。那個可憐的孩子,就那樣做了她母親權力慾望的踏腳石。
百里寒派人去廚房熬藥,不一會,丫鬟將熬好的葯端了進來,一一放在了几案上。奇怪的是,葯並不是一碗,竟還有一個白色羊脂玉的酒杯。
「百里寒,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只說一次,不是我下的毒,我也沒有解藥!」流霜無畏地迎視著他的憤怒,忍著下頜處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冷冷說道。
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流霜面前,站定。
流霜淡然而笑,轉身走向屋外,輕衣和纖衣紅藕緊緊跟隨著她。抬頭望天,卻見夕陽晚照,如同一道潰爛的傷口,流淌著殷紅的血,染紅了這個世界。
這麼冷僻的藥草,代眉嫵之前竟然吃過川烏嗎?
腦中一閃,忽然想起上次百里和圖書冰的中毒事件。這次的伎倆和上次是如此想象,沒想到代眉嫵身邊還有這樣的高人,一個深諳醫理和藥理的人。確切地說,那人,或許不在她身邊,而是在宮裡。
紅藕手忙腳亂地拿來傷葯,為流霜包紮手指。
他望著她,良久,他終是開了口。
花嬌輕笑著繼續道:「主子,憑您的姿色,聽風苑那位哪裡及得上,她不過是佔了個先,才在王爺心裏佔了一席之地。主子要想得這王妃之位,卻也不難。」
纖纖玉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只聽「蹦」的一聲,斷了一根琴弦。行雲流水般的琴音稍微凝滯了一下,好似冰泉嗚咽,嬌鶯悲鳴。
流霜卻跟沒事人一般,繼續彈奏。悠悠揚揚的琴音由低緩漸轉為激揚,淙淙錚錚,冷冷澈澈。
代眉嫵杏眼一瞪,「你想害我睡不著,是嗎?」
看不出什麼異樣,流霜有些失望。
是禍躲不過!
「有可能?明明是有的!」百里寒的話語忽然轉冷,一字字一句句,好似切金斷玉一般,帶著肅殺的冷絕,令人忍不住心頭髮顫。
流霜瞧著紅藕一臉的委屈,心中暗嘆,或許是她多慮了。
這個男人,她傾心戀慕的男人。一直是她看不透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代眉嫵竟流產了嗎?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啊,就那樣去了。心中一片悲憫充盈。
該不會是暮夕夕喜歡師兄,而又誤會了師兄和自己的關係吧。
紅藕一邊憤怒地說著,一邊伸手指向代眉嫵。
藥效很快起了作用,胸臆間的疼痛漸漸消失,流霜的神智恢復了清明,青白的玉臉也漸漸恢復了白皙。
紅藕站在廊下,瞧著代眉嫵做作的樣子,心中便有氣。明明自家小姐已經失身,卻沒得到王爺的一絲寵愛。如今,這個女子懷了身孕還來這裏假惺惺示威,心中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恨,恨下毒的人!
花嬌嚇了一跳,忙施禮道:「奴婢不敢。奴婢斗膽說句話,主子,您是在為聽風苑裡那位煩心吧。」
代眉嫵溫柔地挑了挑柳眉,溫婉輕笑道:「眉嫵是抵不住姐姐琴音的誘惑,才忍不住進來的。不知姐姐何故停了下來。宴會上,姐姐的畫技已經讓眉嫵大開了眼界,不想姐姐的琴技也這樣高。眉嫵真想再聽姐姐彈奏一曲呢!」
身後的紅藕瞧見了百里寒手中的錦帕,驚慌地捂住了嘴。就是再單純,此時她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猜測出即將發生什麼事。
雪苑,此時仍是燭火輝煌。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紅藕終於忍不住,高聲說道。
上次的毀容事件,她曾經依賴他的信任。如今,她知道他已不信任她,只有靠自己辯解了。
「你在裏面加了桂枝子?」他再次啞聲問道。
紅藕的淚早已淌了下來,她衝到流霜面前,強行挪開了流霜的手。
「小姐,解藥!」紅藕淚流滿面地將解藥遞到了流霜手中。
代眉嫵有喜了。
代眉嫵的樣子是如此凄慘,她的眼神是那般無助,抱著她的百里寒又是那樣冷絕。
「是!」輕衣和纖衣慌忙走上前來。看來,王爺是不會怪罪王妃了,兩人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了。方才,她們真是為王妃捏著一把汗。偏生又不敢上前勸,以王爺的脾氣,愈是有人勸阻,怕是愈加惱怒,愈對王妃不利的。
她的貼身侍女花嬌望著代眉嫵滿臉愁緒的樣子,端著茶水走到她身畔。輕聲道:「主子,喝些茶水吧!」
毒藥雖解,陷害成功,代眉嫵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令她疑惑的是,師兄是如何認識天漠國的公主暮夕夕的。暮夕夕肯幫師兄,兩人的交情應當不淺。但是,她既是師兄的朋友,為何在宴會上對自己的敵意那般大?
天氣有些酷熱,悶悶的,沒有一絲風,令人心中極不舒服。
流霜抬眸,發現紅藕正掂著哈達,映著燭火,在欣賞上面的花紋。哈達的一角低垂著,被燭火一映,竟有一抹陰影。
「小姐,你怎麼這麼傻!」紅藕哭泣著說道。
他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怔立著,思緒徹底凝止了,過了很久他才明白過來流霜話里的意思。
幾人抬眸望去,只見代眉嫵一身雪白的紗裙,邁著輕盈的步伐,婀娜而來。身後緊隨著她的侍女花嬌。
「到雪苑,有什麼事嗎?」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流霜心頭。
「來人,把這個狠心的丫鬟關到水牢里!」他忽然放開手,冷聲命令道。隱在暗處的張佐李佑遵命走了出來,動手便要將紅藕hetubook.com.com拖出去。
「主子,您是信不過奴婢嗎?」花嬌微笑著道,「奴婢一切都是為了主子,主子聽聽花嬌的主意再做判斷如何?」
紅藕心中一驚,「小姐,此話怎講。」她自小和流霜一起長大,性子單純得很。
這意思,是已經斷定是流霜施的陰謀了。只有下毒者手中才有解藥,不是嗎?
「苦肉計?」百里寒的臉色陰了又陰,沉了又沉。
桂枝子?紅藕當日一時氣憤,確實是加了桂枝子,可是桂枝子並不會致人中毒啊,更不會使人流產,最多是使人多嘔吐罷了。
花嬌早已取了解藥,一勺勺餵給了代眉嫵。
這樣的解釋,是不是太蒼白了。流霜心中憂嘆,此時的狀況,是絕對不利於她了。
自從秋水絕在府中擄過流霜后,王府的戒備愈加森嚴。上次納側妃時,錯失了出府的機會,如今,想要不動干戈出府,是很難的。何況,京師的一半兵力都掌握在百里寒手中,想要從王府救走她,再順利出城,是難上加難。
花嬌一臉惶恐地說道:「奴婢為主子辦事,是份內之事。怎敢要什麼回報。」
信是師兄段輕痕寫的。
流霜苦笑著搖頭。看了信,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不再擔憂,躺在床榻上片刻便睡了過去。
她是說愛他了嗎?
「眉嫵謝姐姐賜葯,不打擾姐姐了,眉嫵告辭。」代眉嫵慌忙站起身來,攜了花嬌裊裊婷婷而去。
百里寒看到流霜那漠然疏離的神色時,心頭猛然一滯。隱隱感到有什麼東西,就像這隻杯子一樣,也被狠狠擲在了塵埃里,摔得粉身碎骨,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放開她!不關她的事!」流霜知道,事情若是扯到紅藕身上,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勢必性命不保。
一走進室內,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伴著沉重壓抑的氣氛向流霜襲來。
「桂枝子不是小姐加的,是紅藕加的,王爺若是要責罰,便責罰紅藕好了!」紅藕忽然曲膝跪了下來,深眸幽幽望著百里寒,「不過,紅藕絕沒有加害代妃的意思。王爺,這是一個陰謀,是陷害小姐的陰謀,是她施的苦肉計。」
青蔥玉手接過葯碗,一飲而盡。
想起今夜百里冰的警告,想起流霜作畫時的瀟洒。代眉嫵的銀牙暗暗咬了起來。倘若暮夕夕指明讓跳舞就好了,她定會旋舞一場,令滿座皆驚的,可是偏偏不是。
月光如水,籠罩著流霜,好似洗盡了鉛華,使她看上去愈發出塵脫俗,明凈宛若琉璃。
她依舊微笑著,繼續說道:「可是……可是從這刻開始,我們緣分已盡,我永不再愛你。你我就此情斷,如同此杯。」說罷,她舉起手中的杯子,狠狠擲了下去。
流霜黛眉顰得愈來愈緊,這種陰謀,是誰想出來的,真是夠狠。如此確鑿的證據,她能全身而退嗎?
流霜僵在原處一動沒動。她沒有下毒,她自然沒有解藥。雖然她可以配出解藥,但是,此時,她卻不預備給。
「解藥我可以配出來,還需要紅藕去聽風苑取葯。」
百里寒揮了揮手,張佐李佑放開立刻放開了紅藕。
百里寒的臉色一變,冷凝壓抑的氣氛像無聲潮汐般漸漸蔓延在室內,周遭的空氣也仿似被凍結。
流霜心中豁然開朗,這竟然是桂枝子和川烏熬成的毒藥。她終究還是不信她啊!竟要她為代眉嫵試藥。
流霜接過酒杯,凝望著杯中的毒藥,澄清的深綠色,映著羊脂玉的白,白綠相映,清冽而艷麗,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可是不管如何美,毒藥就是毒藥,是斷人腸要人命的。
「你且說說!」代眉嫵懶懶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流霜心中湧上來一股暖意,師兄是世上最疼她的人,有時,她覺得甚至比爹娘還要疼惜她。
果然如此,師兄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稟王妃,代妃有些不適,王爺請王妃過去瞧病!」那丫鬟面無表情地說道。
流霜淡淡笑了笑,「紅藕,我沒事,你去取葯。」
他的神情素來漠然沉靜,生平第一次,他俊美的臉上,有深沉濃厚的情愫在翻卷糾纏,令他的臉看上去是那樣動人。就好像一向戴在臉上的面具忽然破裂,露出了真實的容顏一般。
流霜打開,就著昏黃的燭火讀完了信,然後直接在火上燒毀了。
桂枝子加川烏。
紅藕依言奔回聽風苑,將需要的藥草拿了過來。
這兩個字是自唇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的,平日斂藏得極好的霸氣和邪氣在這一瞬毫不掩飾地迸發。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