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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妃誘情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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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情緣真 第八章 為你死

第二卷 情緣真

第八章 為你死

他的語氣平淡,但這幾個字,足以將秋水絕打到萬劫不復的黑暗之中,就好似驚雷一般。
「她是什麼還重要嗎?」段輕痕冷笑著道,忽然縱身就要向崖下躍去。
張貴慌忙上前,將小太監手中的信箋呈了上去。
段輕痕眼前一黑,只覺得整個世界於一瞬間似乎都停頓了,一切似乎都變得很慢很慢。所有人的驚叫聲,都是那樣的遙遠和朦朧,就連日光也被什麼遮住似的黑暗而凝重。
墨龍金虎是一直站在秋水絕這邊的,距離流霜那邊比較遠,飛身躍過去時,卻已經晚了。黃鶯早已經擒住了流霜,冷聲道:「誰再上來,我便即刻將她推下懸崖!」
秋水絕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暮野,不會這麼快就發兵了吧!
一大早,流霜尚在酣睡中,秋水絕便寒著一張臉,將她從床榻上拽了起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還是圓的,然而,人,卻已經是缺的了。
段輕痕疾步從他們身畔走過,躍到了白馬上,一拉韁繩,白馬嘶鳴著奔了出去。段輕痕的近衛軍從暗處躍出,紛紛躍上馬兒,追了過去。
空蕩蕩的懸崖下,傳來流霜凄涼的話語,「師兄,做皇上,讓崚國強大起來!」在最後一刻,她說的竟然是讓他做皇上。她知不知道,其實他一點都不稀罕那個皇上的。
秋水絕挑了挑眉,問道:「你不問我帶你到哪裡去?」
可是,內心深處仍有一種不安,這不安在近幾日愈來愈嚴重,是以,他才迫不及待地登基。如果,霜兒真被有心人擄了去。在他登基之日,也是該露面的時候了。
傅秋水?
「殿下,使不得啊。殿下,登基要緊啊。殿下三思啊!」張貴大聲疾呼道。一眾太監宮女不知出了什麼事,都嚇得齊齊跪在了地上。
年少的他們,誰也不願被駙馬這個頭銜束縛住!
「東方,你告訴我,她到底是誰?」秋水絕抬眼吼道,聲音晦澀而低啞。
兩人就那樣淡淡地打著招呼,好似一對好久不見的朋友。曾經,他們確實是朋友,只是如今卻是敵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敵人。
他並不怕流霜知道他是殺她父母的仇人之子,他怕的是流霜知道真相后情何以堪。她那水晶般純凈的心靈,將遭受怎樣的心靈折磨,她今日的日子將要怎樣度過?
在此之前,群臣誰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肅清了朝內王后的舊部,獨攬了朝內大權。殺伐決斷,雷厲風行。一夕間,朝內大臣似乎看到了崚國的希望。或許,只有這樣的皇帝,才能將崚國由弱變強,能夠和天漠國抗衡。
朝霧漸漸散去,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了。
小太監慌忙跪在地上,稟告道:「是奴才在桌案上發現的,一直想要交給皇上,可是一直沒機會。」
段輕痕的臉色是那樣冰寒,他咬著牙,一字字說道,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刺向秋水絕,若不是因為他的阻攔,他是能夠救下流霜的。
他只要她!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然而,指縫間只有冷冽的風吹過,凄涼至極的風聲,似在嗚咽。他的臉,瞬間慘白得面無人色。心驚,心寒,心痛,無力回天的挫敗感將他徹底打倒了。
這是一處斷崖,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下面雲霧繚繞,冷氣滲人,不知到底有多深。
「因為,我是為了霜兒!霜兒她……」段輕痕輕聲說道,隨即便頓住了,不能說,暫時先不說吧!
他從龍攆上一步跨了下來,急匆匆向謹身殿內走去!
「好!你放了她,將她交到我的侍衛手中,我便跟你走,如何?」段輕痕淡淡說道。抬眸看到流霜流淚的臉,心中極是難受。
秋水絕笑了笑,「你就要死了,也好讓你記住我的臉,若是下輩子想報仇,別找錯了人!」他冷然轉身,向著山下望去。
此時的秋水絕沒有戴那張鬼面具,也沒有戴那張黑色的半面,他的臉在流霜面前一覽無餘地展露出來。
姑姑?他還有個姑姑?
不一樣的懸崖,一樣的劫持,只要和秋水絕在一起,就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上一次她有幸沒有死,不知這一次她能否幸免於難。上一次他是要用自己換墨龍,這一次,他卻要用自己來威脅師兄。
張貴見狀,冷聲道:「皇上就要登基了,什麼要緊之事?難道比皇上登基還要重要嗎?快些退下去!」
一直到黃昏,他的侍衛趕來與他會合,他依舊沒有尋到流霜的身影。
謹身殿內,早就跪了一地的宮女,手中皆捧著托盤,盤子里分別放著金冠,龍袍,玉帶,龍靴。
流霜神色平靜地下了床榻,將衣衫頭髮整和-圖-書理了一番,淡淡地道:「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到了崖底。
這是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修長的眉,魅惑的眼,挺直的鼻,優美的唇。黑亮的發用木簪送送固定著,一身黑袍更襯托出他的瀟洒和神秘感。
越向下,段輕痕的黑眸愈是幽深,心中的絕望愈來愈沉重,這斷崖似是沒有盡頭。月落崖,據說就連月亮從此崖墜下去也會碎成無數片的。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段輕痕眯眼問道。
段輕痕在灌木叢中尋找了良久,不見霜兒的身影,望著前方湍急的水流,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絲希望。或許霜兒是掉在水中,並沒有死,而是被水流沖走了,他沿著水流的方向,一直尋了過去。
八月十六,是崚國新皇東方流光登基的日子。
赤鳳和紫鳶聞言,解開了流霜的穴道,將流霜放開了。
「是啊,確實不錯!倒是一個絕好的葬身之地!」流霜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轉身望了秋水絕一眼。
「我若是讓你子時死,你便活不過丑時。相反,我若是不讓你死,你也同樣死不了。」說罷,狠狠地點了流霜的穴道,將流霜推倒在地上。
師兄,你來了!可是,霜兒不能連累你!師兄,別了!霜兒竟不能見你最後一面!
即將成為崚國的九五之尊,在別人眼裡,當事人應當是欣喜若狂的吧。可是,此時端坐在龍椅上的段輕痕,卻是修眉緊鎖,沉默不語。俊美無邪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色。
小太監期期艾艾地退了下去,原本他是在殿中的書案上發現了一封密件,原以為皇上登基前一定會看到的。但是,方才皇上一直魂不守舍,竟是沒發現。他這才出聲稟告,希望邀上一功。此時見張貴呵斥,慌忙退了下去。但是,他手中的信箋還是被段輕痕看到了。
可是,段輕痕的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悅,因為這本不是他要得生活。眼前浮現出流霜清麗脫俗的玉臉,他要的,不過是和心愛的女子,粗衣布袍隱於深山,男耕女織,過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如今,他卻要龍袍加身,做這天下最沒有自由的人了。
綉著金龍的皇冠,明黃色綉著十二條團龍的龍袍,綉著龍紋的雲錦玉帶,甚至是綉著金龍的龍靴。
「殿下,他來了!」葯叉在段輕痕身畔輕輕說道。
秋水絕怔怔望著段輕痕的臉,胸臆間瀰漫著說不出的滋味,是痛,是悔,也是不可置信。
段輕痕望著秋水絕冷聲道:「秋水,放了霜兒,我有話和你說!」
秋水絕仗劍攔住了段輕痕,刷刷幾劍,阻住了他的去路,「赤鳳,紫鳶,你們兩個快抓住她!」冷冽的聲音里隱隱有一絲顫意。
這個女子,真是烈性,寧願自盡也不想連累東方流光。若不是他發現得及時,她恐怕就死在這裏了,他還拿什麼威脅東方流光。
眼前一片黑暗,太陽大約還沒有出來,天色尚早,鼻尖全是帶著濕意的花香。秋水絕帶著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住了腳步,放開了她的手。
黃鶯是玉容的貼身侍女,武藝不在紫鳶赤鳳之下。秋水絕何嘗不知,姑姑要他帶上她,是存了監視的意味,她其實還是不信他,怕他一時心軟。
段輕痕一邊向黃鶯那邊飛身躍去,一邊高聲喊道:「不要殺她,她是你們羽國的公……」話沒有說完,便見黃鶯伸手一推,將流霜推下了懸崖。
秋水絕道:「要放她也不難,用你自己來換她,就這麼簡單!」
何必要讓她見到他的真面目呢,這讓她感覺到自己時時處在欺騙之中。
「啊!」葯叉和葯鋤嚇得白了臉,一左一右攔住了段輕痕,「主子,你要做什麼?」
「霜兒,你要作什麼?」段輕痕嘶聲叫道,黑眸忽然一凜,就要向懸崖上撲去。他知道流霜決不是一個輕生之人,可是為了他,竟要跳崖。
段輕痕皺了皺眉,「秋水,我問你一句話,這前朝舊部是你集結起來的,那次在宮中,也是你刺殺我了?」
辰時,他便要穿著這些綉著龍的天下最高貴的衣服,站在金鑾殿上,接受百官的臣服參拜。從今日始,他便要做崚國的王上了。
「為了這個女人?想不到你倒真是一個情種啊,和你的狗賊老爹一樣。他為了睥睨我們的皇后,竟然起兵造反。而你,為了這個女子登基,又為了這個女子在登基這日趕來,真是情深啊。只是,你們註定不能在一起了,今日,你們之中必須有一個人,死在我的劍下。不是你,就是她。你選擇吧!」秋水絕邊說邊將劍指向了流霜。
和*圖*書這一眼讓流霜禁不住呆了呆。
秋水絕一步步後退著,「你說的不是真的。不是,你說的純粹是謊話,你和你的爹爹一樣,是一個謀反的叛臣,怎麼可能去救小公主?我不會相信的!」說著,他將手中利劍猛然抽出,冷聲道,「東方流光,你不要拿那些謊話來迷惑我,拔劍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立在銅鏡前,段輕痕打量著鏡子里的男子。
「你說什麼?我不信,你是故意要讓我傷心的,是不是,怎麼可能是小公主,十年前,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秋水絕猛然拽住了段輕痕的衣襟,嘶聲吼道。
意識朦朧間,流霜感到自己似乎在騰雲駕霧,然後便是坐在馬車上顛簸。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流霜再次清醒過來時,望著眼前的雲霧繚繞的山景,冷冷笑了笑。
然而,這不是一張陌生的臉,這分明就是雅心居樓主的那張臉。
段輕痕大驚,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段輕痕一上來,深眸便鎖定了流霜,望著流霜孤寂無助的樣子,心中一陣抽痛。他展唇笑道:「霜兒,別怕,師兄定會救你的!」他的話音里自有一種令人安定的語氣。
他為什麼要擄了流霜?難道,這要復國的前朝舊部便是他在組織的?他知道自己是在辰時登基,所以才將會面約在辰時吧!
她終於死了嗎?他終於殺了她了嗎?從最初的相見開始,他便是在殺她。開始是為了一萬兩黃金殺她,後來是為了她是東方流光摯愛的女子而殺她。如今,他終於殺了她了。
秋水絕望著流霜漸漸黯淡的雙眸,內心深處忽然湧來一陣絞痛。冷眸環視一周,冷聲道:「看著她!」赤鳳和紫鳶答應了一聲,一左一右站在了流霜身側。
「師兄,你怎麼這麼傻,你不要管霜兒!」流霜凄然說道,卻沒有向這邊走來,反而向懸崖那邊倒退。她不能連累了師兄,反正她的寒毒已經無葯可解了,早晚都要離去,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也好!
流霜暗暗下了決心,若是萬不得已,她就咬舌自盡。反正身中寒毒,她也活不了多長時日了,決不能讓師兄被脅迫。
他就是不明白,有什麼事情,比登基為帝還要重要嗎?想起前殿里等待著的一眾朝臣,他心中便有些膽寒。
秋水絕眯起雙眼,望著山腳下漸漸明朗的路。
「秋水絕,我們還要決鬥嗎?」段輕痕轉首冷聲說道。
明黃色,天下最高貴的顏色。
秋水絕施展輕功,攜著流霜,從茶花叢上飛掠而過。身後秋水宮的四大殺手以及黃鶯緊緊追隨著他。
深嘆一口氣,段輕痕淡淡命令道:「更衣吧!」溫潤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令人膽寒的威嚴。
「秋水,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難道,你不認為此時不是起兵的時機嗎?暮野早就在等著崚國內亂,好趁機南下。你難道要將我們的國拱手讓到暮野手中嗎?待崚國平定,我會將崚國還給羽國的。你要相信我!」
他心中忽然抽疼,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那個放蕩不羈的少年坐在酒桌上,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兀自端著酒杯狂笑道:「你們以後不準再叫我駙馬爺了,告訴你們,我才不稀罕做什麼駙馬呢!你們誰願意做誰去作吧!流光,你願意做的話,我便將駙馬之位讓與你可好?」
赤鳳和紫鳶才要上前,卻被黃鶯阻住了去路。
「你,方才說什麼?你說她是羽國的什麼?」秋水絕趕了上來,面無人色地問道。他的臉色,絕對不比段輕痕的臉色好看。
山間雲氣瀰漫,流霜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霧氣,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愈加飄逸。那雙一向清澈的明眸此時也是幽深而凄迷。
唯有先把流霜救走,才能想辦法對付秋水絕。流霜在這裏,他不能全力以赴。
可是,今日就要揭開那塵封的記憶嗎?
「來之前,長公主就吩咐我,要我適時將這個女子除去。既然東方流光是一個人來的,我們完全有把握擒住他,為何還要用這個女子去換他呢?」
段輕痕看到黃鶯擒住了流霜,心中又驚又嚇,恨不得立刻上前將流霜救下來。來不及抽劍,只用一雙肉掌,搓掌成刀,狠狠向著秋水絕砍去。同時搓唇一呼,發出尖利的嘯聲。從崖下不遠處的密林里,瞬間飛躍過來幾個黑影。他們是段輕痕的近衛,一直隨在他身後,只是皆用閉息功斂了呼吸,隱在暗處,是以,秋水絕一行並沒有發覺。其中便有葯叉和葯鋤,衝上崖來,阻住了秋水絕的攻勢。
流霜迎視著他冷而鋒利的目光,淡淡笑了笑道和*圖*書:「為何要讓我見到你的真面目呢,難道,不怕我把雅心居的秘密泄露出去!」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便陪你又如何!」段輕痕緩緩拔出手中的劍,冷冷指著秋水絕。
段輕痕拿著從信箋里滑落出來的一枚耳環看直了眼,這是流霜的,那小子果然擄了流霜。
可是,為何,他卻如此難受,心中好似有無數把利刃,正在絞動著,將他的五臟六腑絞成了千萬個碎片。這感覺好似殺的是他的至親之人一般,這感覺竟和當年父母姐妹逝去時的感覺那樣像。
「問了又怎樣?秋宮主難道還會帶我帶什麼好地方嗎?」流霜冷聲說道。
幽暗的深谷內,天邊一輪明月冷冷照耀著,在山谷內投下了冷冷淡淡的清光。
他閉上了眼睛,再重新張開,眉目間燃燒著飛揚的殺氣。他一向是溫潤爾雅的,待人從來是寬容的,得饒人處且饒人,而此刻,他卻一腳向著黃鶯的心窩踹去,身法刁鑽,出其不意,帶著凜冽的殺意。
「呈上來!」段輕痕沉聲說道。
卯時就要到了,接引的太監已經在外面放好了龍攆,段輕痕邁步走出了謹身殿。剛剛坐到車攆上,一個小太監怯生生地說道:「殿……皇上……奴才有事通報。」小太監似乎極是緊張,一時竟不知如何稱呼段輕痕。
「秋水,我們之間的恩怨,和霜兒是沒有關係的,你不能將她牽扯進來,她是無辜的!你放了她,我們之間的帳,我們自己算,如何?」段輕痕依舊微笑著道。
風似乎停止了吹拂,樹木似乎挺立了搖擺,就連秋水絕和葯叉葯鋤的打鬥也變得那麼緩慢,慢得好似人世間所有的沙漏都停止了。
崖底是一片湍急的水流,以及一大片叢生的灌木。
明黃色包裹下的他,原本就極是俊美的臉,在明黃色龍袍的包裹下,更添了幾分逼人的貴氣和威嚴,黑眸深邃而冷凝。
段輕痕長吸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霜兒,不要怕,師兄一定還你一個清明安定的國!到那時,師兄再去陪你。」言罷,帶著他的近衛軍,走到山崖下,縱身上馬,風馳電掣向西京而去。
前方的茶花叢中,長公主玉容神色冷凝地站在花叢中,一襲深紅色衣衫幾乎融入到花朵的顏色里。她清冷的眸子深深凝視著秋水絕,眸中滿是擔憂與不放心。
段輕痕跪在幽冷湍急的河邊,嶙峋的怪石刺痛了他的腿,可是他渾然不覺。只覺得在一顆心似乎浸在了幽冷的冰窟中,正在一點點地變涼。
秋水絕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用布條將流霜的眼緊緊蒙住了,將流霜帶了出去。
流霜隨著秋水絕的視線,向著山下望去。依稀看到了飄揚的藍衫,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秋水絕目光一寒,她沒想到姑姑不僅僅是讓黃鶯來監視他,而是為了除掉流霜。此時他心中極是矛盾,既狠不下心來殺流霜,又想將段輕痕擒住。只得厲聲說道:「紫鳶,赤鳳,你們攔住黃鶯,墨龍金虎,你們速去阻止她跳崖。」
段輕痕念叨著這個名字。
在這一瞬間,他的雙眸忽然變得凜冽起來,方才,只顧著尋找流霜並沒有時間去找秋水絕算賬。而此時,他緩緩站了起來,不顧方才從崖上跌下來時的傷痕和酸痛,不顧長久奔跑帶來的脫力。
段輕痕悲憫地望著他,淡淡吐出幾個字,「她的名字叫玉染霜。」
撕裂的疼痛感在心底蔓延,他秋水絕還不是那種為了兒女情長,置復讎大業于不顧的地步。何況,她還是仇人的女人。唇邊扯起一抹寒意冷冽的笑,他點了點頭,「姑姑放心好了,秋水不會讓姑姑失望的!」說罷,猛然轉身,手指在流霜身上疾速飛點,流霜還來不及反應,便昏了過去。
心軟,會嗎?
「通知文武百官,取消今日的登基大典!再通知本殿下的近衛,備一匹快馬!」段輕痕冷冷說著,疾步走到殿內。
「今天就放你一馬!」秋水絕說罷,帶著他的殺手,向崖下走去。
辰時!段輕痕手微微一顫,現在是卯時,只需一匹快馬,辰時應當能趕到月落崖。
段輕痕聞言,揚了揚眉,低頭望向宮女手中的托盤。
當年,當他用藥物將她的記憶封住時,他曾發誓,這一世都不要讓她恢復記憶,不要讓她憶起那痛苦凄慘血腥的往事。他要她一生一世都活在幸福快樂之中,就像世間最普通的一個女子一般。
他逼視著秋水絕,冷冷說道:「秋水絕,你想要復國,你想要為你的親人復讎,這些都沒有錯。你為何要用流霜來脅迫,難道就因為我愛她,她和-圖-書就該無辜地牽連到我們的恩怨裏面嗎?」
「誰告訴你小公主死了,你親眼見到她死了嗎?」段輕痕冷冷凝視著秋水絕道,「當年我失蹤了那麼多年,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帶了霜兒躲到了玥國,才保住了她的命。我的父母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我一直在贖罪,可是我不想讓霜兒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我封了她的記憶。」
黃鶯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蹌著後退,「哇」地吐了一口鮮血,要不是她早有了防備,及時後退,這一腳就活活要了她的命。
「自然是救她了!」段輕痕淡淡說道,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冷靜,「她不會死的,我一定能將她救上來的。你們放心好了,把你們的腰帶解下來!」
歲月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不過是十年的光陰,便將曾經懵懂的少年,變成了意氣風發的男子。不過,遺憾的是,也將生死之交的兄弟,變成了敵人。
雅心居樓主就是秋水絕!
「殿下!您……」張貴在身後有些焦急地喊道。
張貴軟倒在地,有些不知所措。
侍衛們的腰帶打著結連成一條長索。段輕痕將一端纏在腰間,另一端拿在手中,縱身躍了下去。腳尖在凸出的岩石上輕輕一點,將手中長索甩出,纏住崖上凸出的尖石或者歪長的小樹。尖石和小樹並不能承受他的重量,卻可以緩衝一下力道,使下墜的力道減緩。如此反覆著,向著崖下而去。
黑夜,這麼快便來臨了嗎?
「我是要登基為帝,但我早晚也會將這個位置讓出來的!因為……」段輕痕的雙眸向流霜望去,他猶豫著要不要將流霜的身份說出來。
還不到寅時,段輕痕便沐浴完畢,在宮女的侍奉下,向謹身殿走去。按照慣例,他必須在謹身殿內穿上龍袍,然後,到金鑾殿即位,參加登基大典。
「秋水,別來無恙啊!」一道溫潤清雅的聲音隨風而至,接著一個藍影飄上了斷崖。
「你的話,誰信?你今日不就是要登基為帝嗎?」
「師兄。」流霜動了動唇,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心裏默默地叫著師兄。
流霜的黑眸忽然黯淡了下去,好似失了生氣一般,她從來還沒有這麼絕望過。本以為他此時的注意力是在師兄身上,不會注意到她,可是沒想到,他還是阻止了她的自殺。如今,她該怎麼辦,她真要成為師兄的累贅嗎?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師兄為了她失去一切?失去他的國,甚至失去他的命嗎?
流霜驚異於這兩個人竟是認識著,一時有些不相信。
段輕痕打開封口,拿出裏面的信,只掃了一眼,臉色便大變。信是寫給他的,是關於流霜的,說是要他單人匹馬在辰時趕到月落崖去。若是晚了一步,流霜的性命便要不保了。信的落款是傅秋水。
原來,他竟沒死!他沒死,真好。可是他為何擄了流霜呢?
「起來吧,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他冷冷說道,語氣里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冰寒。
「殿下,方才屬下在山巔看到宮中發出了報急煙火!似乎是邊關有急!」身旁的近衛忽然跪地稟報道。方才他一直在山巔,看到了西京上空有信號彈發出。那是邊關有危的信號。
「東方,好久不見了!」秋水絕望著藍衫飄揚的流光淡淡說著。
「黃鶯,你要作什麼?」秋水絕目光一凜,冷聲問道。
張貴的嘴頓時張大了,大得幾乎能吞下一顆雞蛋。
龍,飛龍,盤龍,團龍,游龍,處處都是龍。
傅秋水!他,竟然沒死嗎?當年的那一場叛亂,他全家不是都遭難了嗎?他為此還傷心了很久。
段輕痕走到殿內,三兩下將身上龍袍扯了下來,換上了方才褪下來的藍色錦袍,又快步走了出去。那件代表著權利和地位的龍袍就這樣被遺棄在殿內的地面上。
段輕痕抬眼望去,夜色朦朧中,秋水絕帶著他的幾個殺手緩步走了過來。
睜開眼,只覺得天地間的光芒漸漸暗了下來,四周的空氣變得刺骨的寒冷,風來,吹乾了他臉上的淚水。抬頭,天上不知何時掛了一輪明月。
段輕痕再次出來時,張貴依然處於震驚之中,張得大大的嘴還沒有合攏上。段輕痕一身輕衣從他身邊越過,向著殿前的白馬走去。
那時,面對著狂放的他,他微笑著道:「你既是不願意作,難道我就願意嗎?」
今日竟是師兄登基的日子嗎?師兄為了她,竟然連登基也不顧便趕來了嗎?流霜只覺得心中一酸,淚水便無聲地淌了下來。她還是連累了師兄了!
可憐的霜兒,不知道能不能撿回一條命。但是,活要見人,死要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屍。段輕痕咬了咬牙,忍受著胸臆間漫涌的心痛,繼續向下躍去。
一眾宮女太監聞言,慌張地站起身來,麻利地開始為段輕痕換衣。卸下身上的衣袍,換上龍袍,帶上皇冠……一切穿戴停當,卯時就要到了。
「霜兒,今後師兄不能護你了,葯叉和葯鋤會帶著你去找百里寒。雖然他以前傷害過你,但是他已經悔改了,目前,或許只有他才能護你周全。」段輕痕放柔聲音,溫柔地望著流霜,唇角輕輕勾著,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意。
決不能讓他得逞!
一行人風馳電掣,奔出了皇宮。
崖下的風極是凜冽,呼呼吹著,好似鬼哭神嚎一般,將他的藍衣吹得獵獵作響。這一刻,他感到他是多麼的渺小和無力,縱然是武藝絕頂、權利熏天又能怎樣,還是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之所以是讓她看到他的真面目,是為了堅定殺她的決心。畢竟,見到鬼面秋水絕真面目的人,是沒有道理活在世上的!
面對著段輕痕的質問,秋水絕的心中忽然一片空落落的。
秋水絕冷冷一笑,「東方,你既已來了,就當知道我今日是要做什麼的,怎能輕易放過她!」
司禮太監張貴見段輕痕沉默冷凝的樣子,心中有些忐忑。他在宮中也混了十多年了,慣會猜測人心。然而此時,他卻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新皇的心思。所謂,天威難測,帝心難猜,今日,他始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取消登基!一會兒傳了這個消息過去,不知那些朝臣會如何反應,不會將殿頂掀翻了吧?張貴的頭不禁疼了起來!
張貴估摸著時間,知道寅時已過,而這未來的皇上仍舊一臉冷凝,誰也摸不透新皇的脾氣,皆嚇得不敢吭聲,謹身殿內一片死寂。再這樣下去,勢必會誤了登基大典的。張貴只得壯著膽子,低聲道:「殿下,離登基大典不到一個時辰了,奴才懇請殿下換龍袍!」
但是,他卻不得不如此,為了她。因為只有他夠強勢,才能使她免受傷害。可是,可是她已經走了這麼長的日子,他竟然還沒有她的消息。既然連他都找不到她,那麼她應當是平安的吧。
一騎藍衫飄揚,向著這裏風馳電掣奔來,辰時就要到了,東方流光登基的時辰,他卻出現在這裏。看來,這個女子在他的心目中,當真是重要的很!
「怎樣?這裏的風景還不錯吧!」身畔傳來秋水絕特有的冰寒嗓音。
幾人從山谷走了出來,繞道上到山崖上,果然看到西京方向,不斷有信號彈在空中燃燒,好似璀璨的煙花,久久不滅。
日光似乎是隨著他的到來而至,將他包裹在淡淡的光暈里,藍衫就好似天幕一般,純凈、澄澈、寧靜、悠遠。
山風勁吹,秋水絕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崖邊,黑袍在風中簌簌作響。渾身上下,漸漸湧起一股冷意。
流霜終於明白為何她覺得他的眼有些熟悉,為何他那麼輕易在那夜守株待兔擒住了她,原來,她一早便住到了他的店裡,住到了狼窩裡。
玉容淡淡哼了一聲,清冷的目光在流霜身上掃了一圈,語氣冷然地對秋水絕說道:「去吧,姑姑相信你!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你的安全,帶上黃鶯一起去吧,她的武藝不錯,或許能幫上你!」
「不錯!」
他的劍,是一把好劍,在日光下,閃著幽冷的光,那光刺痛了流霜的眼。
兩人就那樣站立著,彼此用劍指著對方,任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衫。然而,他們的身上卻沒有一絲鬥志,只有深深的悲涼繚繞著他們。
流霜的牙抵在了舌尖上,正待狠狠咬下去,忽覺得下顎一痛,一雙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隨即一張俊臉放大在她眼前,秋水絕的黑眸中交織著冰冷和震驚,死死盯著她。
「霜兒!」他狂呼著沖向了懸崖,只隱約看到了流霜那襲白衣消失的影子。
「什麼?」段輕痕眯眼瞧了一眼他的侍衛。
秋水絕回首望著淡然而立的流霜,眸間掠過一絲痛意。再望向那一大片茶花,那紅艷艷的血色令他的心猛然緊縮。父親的血,娘親的血,兄弟姐妹的血,小公主的血,皇上皇后的血,那麼多羽國舊臣的血,匯成了這一大片血色的海洋,耀得他雙眼生疼。
秋水絕站在旁邊,臉色冰冷,莫測高深。他抿著唇,回首對紫鳶和赤鳳道:「你們兩個,先放了她!」
流霜不知秋水絕何故頓住了腳步,正在疑惑,卻聽秋水絕語氣堅定的聲音傳了過來,「姑姑就放心吧,秋水定會將事情辦妥的!」
段輕痕閉了閉眼,永遠也回不去了嗎?心底深處溢出一種深沉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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