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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魅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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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高雲淡 第一章 相府小姐

第三卷 天高雲淡

第一章 相府小姐

這個地方只有秦珣知道,那麼是他來過了。何時來的,兮兮不得而知。或許是很久以前來過,或許是最近來過。
曲調猶如驚濤拍岸,澎湃不絕,正在凜冽洶湧之時,琴音一轉,宛若鳥語花香,柳暗花明,似乎萬里江山,一片清明。
人,真是奇怪!
那王爺擺了擺手,對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娘何人,何以在此?」
看到太后很堅持,兮兮便不再推辭,起身坐到琴前,纖纖十指,微微一劃,清澈的琴音便流淌而出。
韓瑄說史霄和太后是一黨的,但是兮兮不是來找史霄的,她是來找史霄夫人的。兮兮拿出一封信箋,交給了守門的侍衛手中。
兮兮走得時候很不舍,她總以為秦珣還會回來,所以在院內月季花下,埋了一個瓷瓶,裏面放進了她寫的一封信。
這日的天氣極好,桂花樹下,光影流動里,一個年輕婦人坐在一把精雕細刻的椅子上,身邊侍女環繞。
「姑母?不知姑娘的姑母是何人?可是相府里的人?」那王爺似是對兮兮很感興趣,依然追問道。
「霜兒,你去看看,那裡出了什麼事?」兮兮凝眉道。
無形中,兮兮的地位在府里高了起來。
太後點頭溫言道:「這宮裡沒一個和你一樣,肯和哀家說真心話,哀家喜歡和你聊天。不如以後你就隨著哀家,在宮中行走吧。」
兮兮點點頭,辭別兩人,向府內走去。
史朋笑道:「史朋的品味哪裡及得上王爺,一會兒我派人去打聽她的底細。」
這裏,和塞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兮兮站起來,微施一禮,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太后臉色忽變,眉頭深鎖了起來。
兮兮幾人在門口等待,明媚的陽光灑在相府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上,石獅愈加威武兇猛。看相府氣派,不知斂了多少民脂民膏,正在蹉嘆,忽見兩頂華麗的轎子在相府門前落下。
兮兮定了定心神,決定如實回答,這南朝天下究竟如何,太后這個掌權之人應是比誰都清楚,宮中也不缺阿諛奉承之人,太后應不是讓她來說好聽話的,思索片刻,兮兮道:「太后心系天下黎民,悲天憫人,可歌可敬。民女這一路而來,看到北邊幾個縣正在鬧飢荒。如今已是春種時節,這一路看來,百姓卻無心耕種,都在流亡。如此下去,於我南朝,必有大禍。」
兮兮的目光掠過那白瓷瓶中的花,花已凋零,但是卻有殘香淡淡。兮兮心中一驚,從瓶中取出花,細細打量,這花雖已凋零,卻並未風乾,這不是凋零了十年的花,最多是凋零了十天。
那時,此地,住著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婆和天真幼稚的她。一老一小,相依為命。
兮兮微笑道:「回太后,民女只是對琴棋書畫略通一二,不敢在太後面前獻醜!」
霜兒、絮兒和靈兒不用吩咐,開始打掃。
兮兮遵照禮節向太後行了禮,耳聽得太后柔和的聲音傳來,「你就是林夫人的侄女林兮兮,抬起頭,讓哀家好好瞧瞧!」
兮兮畢竟是兒時曾經來過的,但霜兒和絮兒卻從不曾到過中原,看到如此繁榮景象,難免欣喜雀躍。靈兒雖說年齡較小,倒是很沉靜,一雙清眸波瀾不驚。
這裏的人和那些流離失所的饑民是不同的人。
兮兮忍不住轉頭看去。兩個打扮得風流倜儻的男子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前面那位濃眉細目,一臉卑謙,一舉一動都看著後面之人行事,這人自不是王爺了,想來是相府公子。後面那位,一身華服,眉目清俊,只是神色倨傲,是王爺無疑了。
就在此時,送信的守衛回來了,對兮兮道:「我們夫人請姑娘進去!」
秦珣比兮兮大兩歲,他極愛讀書,他看的書比兮兮多,也比兮兮雜,他看詩詞,看傳記,看兵法。還有兩個先生輪流來教他,一個教他讀書,一個教他練武,但是秦珣很明顯喜歡讀書,不喜歡舞槍弄棒。
應娘點了點頭,「我在這相府十幾載www.hetubook.com.com,終於有出力之時了。這皇帝的人選,倒是有幾個,韓瑄的叔叔們,都在京外為王,太后是絕對不會把皇位傳到他們手中的,韓瑄的兄弟輩就兩個了,一個是京里的韓瓏,一個是京外的韓珣。韓珣我不太了解,只是那韓瓏,為人狂傲狠辣,恐怕不是好的人選,唯今之計只有寄希望于韓珣了。」
她回來了,可是婆婆卻不曾回來。
兮兮坐在舟中,耳畔儘是水聲。小舟外,水天一色,遠山都沉浸暮色里。
毫無疑問,太后是美麗的,如同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年輕時應該是艷壓群芳的。可是讓兮兮忍不住驚異的是,這傳說中的太后應該不過才四十多歲,卻已經華髮早生,雖說皮膚保養的細膩白皙,但是隱隱有細密的皺紋顯現。而且,神色之間有著深深的疲態和憂慮。只有一雙眼眸,顧盼之間,眼光犀利,透著掌權者的氣勢。
這是兮兮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娘親的消息,不禁追問不舍。林應娘想不到兮兮到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說道:「我見過小時候的你,你忘了,你和婆婆走時,我還去渡口送你了,那時我還沒有嫁到相府。對了,兮兮,你從塞外趕來,是為了皇帝的事吧?」
太后細細打量了兮兮一番,唇邊扶起一抹和藹的笑意,「果然模樣標緻,怪不得你姑父在哀家面前不斷誇讚你。起來吧,賜座。」
「不瞞姑姑說,韓瑄無意再做皇帝,而下一任的皇帝人選,他交到了我的手上,其實,我本無意干涉朝政,只是,這一路而來,哀鴻遍野,真是讓人心痛!」
兮兮沉吟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民女認為,太后應早做另立新君的打算。」
小姑娘被幾個人扯著,形容很狼狽,但卻沒哭,清澈的眸中滿是倔強和不屈。那姑娘被扯著上了一輛馬車,一個錦衣男子極是得意的鑽入馬車內,接著馬車便疾馳而去。
兮兮用罷飯,夜色已深,隔壁依然是黑暗一片。兮兮徘徊良久,飄身翻過牆頭,來到隔壁室內。
如今兮兮才明白,秦珣的娘親定是富戶人家養的外室。
幾人串街走巷,邊走邊看,不一會來到了丞相史霄的府邸。
兮兮自然沒有什麼姑母,她只是以此為借口,來拜訪丞相夫人的。
北征的隊伍回歸京師,既非凱旋而回,也非兵敗而歸,回來的有些奇怪。普通百姓自然不知其中隱情。陵州依然平靜如一潭死水,但兮兮知道更大的風雨就要來臨了。
陵州,南朝的都城,是繁華之地,富貴之鄉。
「哦,如此嚴重嗎?那麼你以為如此狀況是如何造成的呢?」太后目光如劍,但卻沒有望著兮兮,而是凝視著園中盛放的牡丹。其實她心中對於造成此種狀況的原因,恐怕比誰都明了。
兮兮永遠忘不了那一個陽光普照的清晨,秦珣和她的娘親坐著馬車離開了。走得很突然,秦珣沒說他們要去哪裡,只是匆匆忙忙來向她道別。
可憐的姑娘,兮兮伸手抓住靈兒溫軟的手,淡淡笑道:「別怕!」
林應娘很巧妙地岔開了話題,兮兮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只有婆婆親口告訴她了。
兮兮一把扶起林應娘,笑道:「林姑姑不必客氣,您是長輩,以後不管人前人後,都叫我兮兮即可。」
在撲面的熟悉里,思緒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十年前。
南朝的大好河山,比之塞外是富饒極了,可令兮兮心痛的是,南朝百姓的日子卻並不好過,哀鴻遍野,民不聊生。據言,是百姓苛捐雜稅極重。
陽光很好,和風細細吹拂著天上微雲,變化成各式各樣的圖案。慈寧宮院內遍植奇花異草,此時開得奼紫嫣紅,鬱郁的花香,讓人猶如置身仙境。
秦珣的反常,當時兮兮年齡小,並不覺得異常,如今細細想來,似乎有些奇怪。
終於,鐘聲停歇,餘音好似還在湖面上裊裊震蕩。
不一hetubook.com.com會,霜兒回來說道:「聖主,有人要把一個小姑娘帶回府中做小妾,那姑娘不從,便躍入水中,被他們救上來,正要拉走!」
眼下的太后既不是要聽柔情蜜意的曲子,也不是要聽金戈鐵馬的曲子,這曲《風波定》應能暫解她心中煩憂。
陵州渡口的水面上,泊著許多花船。船娘們坐在船頭唱著艷曲,吸引著過往的嫖客。
「冰旋?」兮兮心中一凝,冰旋是誰?難道她是自己的娘親?
兮兮終於明白韓瑄當日所說的那句話的含義了。他說他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希望南朝能有一個好皇帝。他棄掉皇帝之位,原來並不僅是為了他自己的自由,更重要的是為了天下蒼生。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在天邊消淡,鐘聲忽然響起,飛鳥被鐘聲驚起,急急歸巢而去。
兮兮權衡再三,道:「民女對這天下大勢,怎會如太后明了,有些拙見,太后聽后便忘了吧。民女以為這天下就是一桿秤,只有平衡了,這天下才會太平,否則便會狼煙四起,戰事綿延。如今北朝國勢日漸強盛,有壓過南朝之勢。這秤便有些不平衡了,但天下大勢,雖興衰有命,但有時又是以人力為轉移的,民女相信我朝是可以趕上的。」
林應娘用帕子拭了拭淚,吩咐侍女領著霜兒絮兒和靈兒去布置廂房,親手拉了兮兮走入她的廂房。
太后見兮兮低頭不語,又問道:「你是如何看待這天下大勢的?」
宮內自然沒有可心之人,因為無人知道太后是因何煩憂的。
那時,兮兮稱秦珣書獃子,秦珣稱兮兮瘋丫頭。
那位王爺忽然開口道:「史朋。切不可衝撞了姑娘們!」
記憶里,秦珣似乎沒有多少玩耍的時侯,他不是在讀書,便是在練功。反觀兮兮,便很輕鬆,兮兮的武功和學問,基本上都是到了雪山才學會的。
面前是一戶人家,透過低矮的柵欄門,可以看到院內種植著的花花草草,似乎是無人打理,野草繁生,花木繁茂。
船在陵州靠岸,兮兮帶著霜兒絮兒從船上飄身而下。
聽林應娘說,其實她很不放心自己的兒子韓瓏,因韓瓏自小便難以管教,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更難以駕馭,她需要的是韓瑄那樣的兒子,懦弱而聽話。自然她也不放心韓珣,因韓珣畢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況且,據說,韓珣的母妃還是她害死的。此事雖說機密,知者甚少,但是做賊的總是難免心虛的。
秦珣娘親的不同,還表現在她的笑容上,她總是淺淺地笑,很溫柔,很恬靜,不似一般的村婦,粗聲大氣。她似乎是溫室里嬌艷的牡丹,村子里的其他婦人,只是野外的雜草。
「王爺,這個丫頭便是昨日我在曲江渡口看上的丫頭,可惜當時讓人救走了,不想今日卻送上門來了。」華服男子正說著,驀然看到了霜兒和絮兒,「哦?你們也送上門來了,昨日就是你們壞了本公子的好事,看看本公子今日怎樣收拾你們!上!」一揮手,幾個侍衛從相府里衝出來將霜兒和絮兒圍了起來。
兮兮知趣地後退,隨著管事的公公出了慈寧宮。
兮兮抬起頭來,一雙清眸正對上太后。
雖然沒人,但是室內卻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飄蕩,而且,這裏整潔乾淨,沒有一絲灰塵。很顯然,不久前,這裏住過人。毫無疑問,是秦珣回來過。
有人來過這裏,是誰呢?
兮兮曾聽韓瑄說過,若是太後知他失蹤,必會另立新君。太后早已有所打算,卻要兮兮說出。在兮兮看來,太后如今似是不像別人口傳那樣,專制昏庸,如今看來,她似是有肅清天下之心,只是尚需一把火,就讓自己做那把火吧。
林應娘不及兮兮走近,早已迎上來一把抱住兮兮,嘆道:「我苦命的侄女呀!」言罷竟哭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是林應娘做給下人看的,但兮兮還是不知不覺也掉下了眼淚。
兮兮彈得是一曲,《風波定》。
這是和-圖-書兮兮此行所求,心中自然歡悅,但還是推辭道:「民女謝過太后美意,只是民女無德無能,怎能在宮中隨意行走?」
她屏退侍女,待室內只有她和兮兮兩人時,便對兮兮施禮道:「應娘見過聖主!」
時光流轉,很多事情的細節都已經記不得了,但是兮兮不會忘記,那段快樂的日子。
燭火搖曳,室內擺設不似兮兮這邊那般簡潔,而是華麗中透著清雅,昭示著主人不凡的身份。
太后和聲道:「不必拘謹,彈得不好,哀家不會怪你的!」
她的兒子被敵國所擒,她不會不擔心的。而且,還要想方設法以皇上在外染病為由,遮掩此事。下任皇帝要選何人,她不會不操心的。
那時,兮兮一直以為,她會在這裏一輩子住下去,可是,不曾想到,有一天,婆婆卻要帶著她離開。
轎簾掀開,下來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門前的侍衛慌忙一路小跑過去,施禮道:「小人見過王爺,見過公子。」
街道兩側店鋪林立,朱樓連綿,街上,車水馬龍不斷,行人穿梭如織。
兮兮凝眉,不想昨日強搶靈兒的人竟是相府公子,真是冤家路窄。但此刻卻不是動武之時,兮兮暗示霜兒和絮兒不要輕舉妄動。
史朋正要阻攔,被王爺一把拉住,「史朋,萬不可唐突佳人。這女子雖說臉蒙面紗,但是風姿俊秀,氣質高雅,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枉你在花叢打滾這麼多年,竟看不出這一點。」
難道,他回來了?
自此,兮兮便以林應娘侄女的身份住在相府的蓮香苑內,名字也由雲兮兮改成了林兮兮。
「兮兮?難道你是冰旋的女兒兮兮?」應娘拉著兮兮左看右看,「一晃十年過去了,你再也不是小丫頭了,竟然出落得這般美貌,我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為了避免下人懷疑,兮兮中規中矩地做起了相府的千金小姐。
兮兮盛裝打扮后,便在內侍引領下去了皇宮。
暮色緩緩降臨,兮兮在河邊緩緩走著,不一會霜兒和絮兒便帶了那個姑娘回來了。小姑娘跪在兮兮面前,不肯起來,為了感激兮兮的救命之恩,非要留下來做兮兮的侍女不可。
她離開了婆婆,她長大了,她做了雪山聖女,而小屋,卻依然如故,默默靜立,從不曾改變,好似隨時在等待著她們的回歸。
兮兮點了點頭,想到方才碰到的那個王爺,兮兮問道:「姑姑,史朋便是相府的公子吧?方才我碰巧和他相遇,看到他和一個王爺在一起,那就是韓瓏吧?」
這日一早,林應娘過來告訴兮兮,太后要見她。前幾日兮兮和林應娘說起過,很想見一見這個把持朝政的太后,如果能名正言順出入宮中,那麼她以後行事會方便很多。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了,林應娘辦事果然夠利索。
兩人哭了一陣,林應娘解開兮兮臉上的面紗,道:「侄女呀,多年不見了,讓姑姑好好看看,你終於長成大姑娘了。」
「你的論斷很新穎,說的很得體。那麼如今皇帝病重,你以為哀家應如何做?」
「果然心竅玲瓏,琴藝高超,這琴音正和哀家心意,無怪你姑父誇讚你!」太后回過神來,滿意地說道,「聽說你是從北方過來的,不知這一路走來,看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
本來,兮兮以為天下興亡,自有定數。天下沉浮不是她們這些凡俗之人可以決定的。所以,兮兮並不曾期望自己能夠改變什麼,也壓根不想改變什麼。可是看到百姓疾苦,兮兮心中還是忍不住憤怒。如果韓瑄不那麼懦弱,如果韓瑄是一個有道明君,那麼,天下或許就是另外一番樣子了。
「靈兒無家可歸,求姑娘收留!若靈兒還呆在這裏,定還會被那個人欺負!那時靈兒就只有一死了!」小姑娘說著又要下跪。
兮兮自小便是在陵州郊外長大,那時並不知船娘是做什麼的,只是很羡慕她們能穿得漂漂亮亮,坐在船上,彈琴唱曲,很是自m.hetubook•com.com在。
簡陋的案上,有一隻花瓶,裏面插著的花早已乾枯。
「你就是跳下去,我今日也要帶你走,大爺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一道蠻橫的聲音響起。
「小姐,我們如今要去哪裡?在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城內了。」絮兒說道,在外人面前,不再稱呼聖主了。
翌日一大早,兮兮她們便啟程離開村莊,向陵州而去。日到中午,幾人趕到了陵州。
南朝的皇宮很氣派,高聳的宮牆,巍峨的宮殿,卷翹的屋檐,屋頂上粼粼閃耀的金黃色琉璃瓦,這些無一不昭示著皇家的氣派。
就在這寂靜里,只聽噗通一聲,好似是有人下水的聲音。那聲音極輕,但是因為寂靜,傳到了人們耳畔。
太后話方落音,立刻有宮女搬了琴放在鋪著紅毯的地上。
院里,低矮的泥牆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兮兮越過泥牆,看到隔壁院里很是潔凈,似是有人居住。
暮色深濃,別人家的窗子里,都有橘黃的燈光透出,煙筒里,有炊煙緩緩升起。而面前這戶人家,既沒有炊煙,也沒有燈火,只有黑沉的寂靜。
兮兮聽得那些男子蠻橫的嬉笑聲,心中惱怒,便走近一看,卻見幾個惡奴揪著一名姑娘,更確切地說,那不過是一個小女孩。
兮兮看了看天色,道:「跟我走吧!」
那時兮兮不明白,為什麼他有先生,而自己沒有,村子里其他小孩子也沒有。婆婆憂嘆著說道,別人的事,不要多管,以後離那小孩子遠一點。
只聽得有人撲騰水的聲音。
兮兮一把扶住她,手指悄悄撫在她腕上,發現她並沒有內力,只是一個平常女子,便決定暫時收留她。
殘陽晚照,將一江碧水映成橘紅色。江水到了陵州郊外,打了一個彎,水勢平靜,猶如湖水。
村前,大片杏花盛開,如火如荼,似要和夕陽比艷。她們穿過盛開的杏林,來到村子里,沿著窄小的巷子,向里一直走,然後左拐,在第五棵杏樹前面,停住腳步。
太后就躺在貴妃榻上,沐浴在陽光花香里。
一葉扁舟沿著江水從光影里順流而下,素淡的白色船篷,被夕陽映成了金黃色,有一種輝煌的美麗。
繁華如夢,商女不知亡國恨,兮兮心中憂嘆。
更為奇怪的便是秦珣的娘親,那是一個和村中其他婦人不一樣的女子。她從不下地,卻似乎總有銀子花,確切地說,總有用品用。她基本上不用自己出去買東西,隔段日子便會有人為她送來。不像她和婆婆,經常要到市集上買些零用品。
史朋驚異地望了一眼王爺,「王爺,難道你也看上她了?那小的就讓她服侍王爺吧!」
王爺?卻不知這王爺是哪一位?是韓瓏,還是韓珣?
此刻,她才有些了解婆婆心中的憂思。
那封信,看來是他取走了。
兮兮向霜兒和絮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會意,追了過去。
兮兮一行人穿過縱橫交錯的阡陌,來到一個村落前。
誰曾想,一離開就是十年。
室內一床一櫃,一桌一幾,都是那樣簡樸。
「小丫頭,你竟在這裏?」前面的華服男子看到靈兒,得意地笑著說道,「看來你註定是公子我的人了,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裏的人不知什麼是疾苦,不知前方戰場之慘烈,不知皇帝被擒,只知作詞賦曲,尋歡作樂。
臨來南朝時,聖師將雪山遍布在南朝的探子也告知了兮兮,這些人在中原待的年數皆不短了,有官員的夫人,有青樓的老鴇,也有江湖上的俠女,雖說她們身份不一,但目的卻只有一個,為天下人謀求安寧。其中林應娘又是她們的頭目,就是丞相史霄的夫人,眼前的這位美貌夫人。
雖然這個王爺的笑容很燦爛,但是兮兮卻沒法相信他,因為這個人的笑容太假。大概是做王爺太久了,倨傲的架子再也放不下了,他的笑容好似是在給人恩賜一般,兮兮不喜歡。但是兮兮知道自己來南朝做什麼的,這時不易得罪這些人,hetubook.com.com便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多謝王爺,小女子是遠道而來,投奔姑母的。」
因為,每天,一牆之隔的他們,一個在院子里吟詩作對,一個在院子里習武練功。
這熟悉的鐘聲將兮兮的思緒帶到了十年前,那時她才七歲,還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小丫頭,當日離開陵州時,也是這個時辰,也是這樣的鐘聲。她和婆婆一直站在江畔,直到鐘聲停歇,才登船遠行,那時,婆婆眼裡滿是憂思,而她卻什麼也不懂,不知離情別緒。
十年的光陰,改變了很多東西。
兮兮在心中腹議道,自然是你把持朝政,寵信奸黨,不重民生,才致使民不聊生的,卻又來問我作甚。但這話兮兮自然不能說。
林應娘點頭道:「史朋是史霄這老賊前妻所生,終日花天酒地,不說他也罷,物以類聚,和他在一起的正是韓瓏。」
兮兮知道,那是山上慈安寺的鐘聲,每到日落之分,寺中的僧人便會敲響大鍾。
「不會游水呀,不會游水還跳下去,快上來吧!上來跟大爺走!」越加蠻橫無理的聲音。
相府下人都知相府來了夫人的侄女,花容月貌,溫柔恬靜,多才多藝。夫人沒有子女,視自己的侄女宛若親女。丞相史霄對林小姐喜愛有加,就連史朋公子曾經去蓮香苑探望林小姐,也被相爺呵斥了一番。
聖師派她親自來南朝,希望她能夠左右選帝之事。
兩岸遍植垂柳,柳絲如剪花如染。面對馥艷春色,兮兮的心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兮兮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個記憶中的書獃子,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她能否認出他,他又是否能認出她。
或許是多年來的執政,讓這個花容月貌的女子過早地衰老了,但是縱然如此,她也不願放棄手中的權利。
那婦人裝束素淡高雅,不似兮兮想象中那樣富麗,面容清雅絕麗,年齡三十多歲的樣子。婦人望著緩步走近的兮兮,目光柔和。兮兮忽覺婦人的面容有幾分熟悉,好似曾經在哪裡見過,只是她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個問題很是敏銳,若是答得不和她的心意,只怕會惹惱她。但是想到那哀鴻遍野,饑民遍地的場景,要兮兮胡謅拍馬屁,又是萬萬不可的。
兮兮的話讓太后很驚異,她挑高眉毛細細打量兮兮。
如今,她終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心中掠過淡淡的傷感。
太后溫和地笑道:「你就不必推辭了,哀家就是喜歡你,今日就先回吧。」太后說罷,似是累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早有人過去攙扶她。
想到那封信,兮兮臉上一紅,轉身從屋內拿出一把花鋤,想找出那封信,好收起來。可是在月季花下翻找半晌,卻沒找到瓷瓶。
隔壁住著的,是和兮兮一起長大的秦珣和他的娘親。
十三四歲的樣子,全身皆濕淋淋的,一身杏色衣衫緊貼在身上,露出曲線玲瓏的身姿。濕淋淋的黑髮垂在腦後,有幾溜垂在額前,兀自在滴水。小臉蒼白,但是卻很美麗,娥眉秀目,水靈雅緻。
那時,她哭了好久,因為失去了這樣一個夥伴。隔了一些日子,婆婆帶著她也離開了。
「哀家這幾日有些煩悶,宮裡沒有一個可心的人,聽你姑父說,你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不如為哀家撫琴一曲吧!」太后道。
兮兮搖搖頭,扶起小姑娘說:「我是天涯漂泊之人,怎能做你的主子。」
這曲子果然如兮兮所料,觸動了太后的心懷,琴聲歇止良久,太后依然一臉凝重,好似在回味曲中涵義。
兮兮一行人在侍衛引領下,穿廊跨院來到丞相府後院的「清苑」。苑內林木崇崇,鳳尾萋萋,花開艷麗,芬芳吐艷。
凝立良久,兮兮終於推開柵欄門走了進去。打開虛掩的屋門,兮兮在門後窗台上找到了蠟燭和火折,點亮燭火,溫暖的光立刻充滿屋子。
兮兮的袖子一緊,這才發覺是靈兒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的手害怕地顫抖著,清靈的眸中滿溢著倔強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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