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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魅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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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高雲淡 第五章 難熬之夜

第三卷 天高雲淡

第五章 難熬之夜

太後點點頭,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兮兮何其身份,哪敢宿在宮中,還是及早回去吧。」兮兮說著,便站起身來,步伐輕盈地向院外走去。
是誰?使她中了如此霸道的毒藥?
可是娘親去了,他的世界只余他一個人。
兮兮駐足聆聽,只聽琴聲里還有清亮婉約的女子聲音唱道:「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沙上並禽池上鳴,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兮兮隨著兩個太監,途經坤寧宮,忽然被坤寧宮裡傳出來的琴聲吸引住了。
她是誰呢?兮兮知道,坤寧宮不是誰想住就可以住的,只有皇後有這個資格。
她的身影融在了朦朧的燈光里,美得如此遙遠,美得令人心碎。
兩個太監在她身後大聲呼喊,前方迎面來了幾十個侍衛,擋在了兮兮面前,為首的侍衛道:「林姑娘慢走!」
「你說你能不能解毒?」韓珣的聲音里隱隱透出一絲不耐煩,向來鎮靜的他此刻竟焦躁不安,很想大發雷霆。
馮英一怔,「皇上,這可萬萬捨不得啊,皇上龍體要緊。」
他是皇上,他是朕,可是他依然會恐懼,依然會無能為力。
怪她自己呀!
出了棲鳳宮,兮兮施展輕功,身姿輕盈地從屋檐上飛躍而過,身後沒有侍衛追來,兮兮略略放心,看來韓珣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陰狠,或者他真的是打算將自己放走了。然而,不及兮兮想罷,前方的琉璃瓦上,一個挺拔的清影翩翩凝立在白色蒼茫的月色下,阻住了兮兮的去路。
室內所有的宮燈都點亮了,兮兮隱約感到一個接一個的手指撫在她的腕上,聆聽她的脈搏。
兮兮凝立在花叢中,微風徐來,揚起了她的長發,遮住了她的雙目,迷亂了她的心緒。想著來到南朝後的一幕一幕,心好似被絞住了一般難受。
一切皆源於躺在床榻上那個女子。
兮兮淡淡一笑道:「方才想到一件事,不過不重要了,還是先到棲鳳宮吧!」
「這個奴才們也不知!」兩個小太監搖頭說道。
室內的大燈全部撤去,只餘一盞小燈亮著橘黃的光芒,和窗子里瀉入的月光融在一起,交織著映在兮兮的蒼白的玉臉上。
兮兮問身邊的太監,「這些侍衛是新進宮的吧?」
韓珣何時心機如此深沉了?他不會就是冷月吧。
兮兮就這樣凝立在院內,什麼也不想,只是默默看著夕陽,一動也不動。
他是什麼意思,是想放了自己,還是不想放自己,抑或是在猶豫?不管如何,這都是一個機會,兮兮微微冷笑,身形飄移,如同迷霧般從門口一晃而出,那些侍衛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兮兮已經從門內到了門外。
兮兮微笑道:「方才留戀著已逝的夕陽,竟沒有留意到皇上駕到,真是罪過,奴婢見過皇上!」
他說,他之所以接他們進宮,是為了令天下人知道,他還有一個皇子,他要自己的孩子活得名正言順,這樣才有機會登大寶。
來到皇宮后,忽然多出來的皇兄們並不喜歡他,他知道,那是因為他比他們聰慧,父皇更喜歡他。
那個時候,他心裏是恐懼的。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她看透了他的偽裝?不像!否則他不會依然這麼淡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兮兮決定裝下去。
兮兮知道,自己恐怕暫時出不去了,打敗了這些侍衛,還有更多的侍衛上來。還是待夜晚再說吧,心中雖有些懊惱,但是面上卻依舊沉靜似水,不露聲色。
他修長的手,帶著一絲顫抖握住了兮兮的手腕,他掌心內的暖意如流水般滲入,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緊,而她,全身的力氣只足以令眼睛不閉上。
兮兮心中一凜,韓珣竟然從西疆帶來了侍衛,要做近衛軍,人數應該不少吧。難道這個皇位他早就有預謀了?難道一開始在自己面前拒絕皇位不過是惺惺作態?
兩個月後的一天,他記得是八月十五,宮裡有盛大的宴會,他吃了一塊糕點,他中毒了。
她就那樣看著他,沒有反應,沒有說話,眼眸好似清澈的流水,黛眉好似默默遠山。夕陽為她如白玉般的臉和-圖-書塗了一層暈紅的胭脂,如同初綻的鮮花,奪人心魄。
一瞬間,兮兮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那聲音不徐不疾隨風送到耳畔,愈聽愈是熟悉,愈聽愈是心驚。
兮兮朝著燈影里那個明黃色的人影微微一笑,終於熬不過痛楚的煎熬,昏了過去。
月色如水,殿內靜悄悄的,韓珣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覺得今夜如此漫長,如此難熬。
幾名御醫為兮兮開好藥方,自有宮女前去煎藥熬藥。不一會,葯汁熬好,兩名小宮女,一個攙扶著兮兮,一個喂葯。喂罷葯,韓珣吩咐御醫們暫且退下。
這時,那流淌的琴聲突然停歇,只余那聲音在輕輕吟唱著,愈發清晰地傳到兮兮耳畔:風不定,人初靜。
其中一個太監賠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這是皇上方才封的宮中近衛軍,是皇上從西疆帶過來的!」
看來,冷月對葉從容是真心的,終於救回了她,她也終於要做他的皇后了。
韓珣沉聲道:「朕知道她中了毒,朕問你她中的是什麼毒?」
他知道那其實是父皇在救他。
兮兮知道,坤寧宮原來並無人居住,因為韓瑄一直不曾封后,所以這裏一直是空著的。怎麼如今卻住上了人?而且還彈得如此美妙的琴聲。
四月十五,韓珣登基。
佛堂外面只有兩個小太監在守著,看到兮兮,一個小太監試圖攔住她,大概以為兮兮要對太后不利,倒是一個忠心的奴才。兮兮輕聲說道:「我只是來探望太后的,並無惡意。」
迷迷糊糊中,兮兮又回到了棲鳳宮,躺到了那張不應屬於自己的床榻上。
這大概是她一生悟出來的道理吧。
韓珣微笑著對兮兮道:「雖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俗物,但是真還是收下吧,瞧你身上的衣衫都髒了。」兮兮身上的衫裙還是今日早上穿的,方才為了擒住太后,和侍衛們一番爭鬥,難免沾染了一些臟塵。
韓珣摒退所有太監和宮女,仰身斜倚在卧榻上,默默望著床榻上的兮兮。
兩個太監知道自己根本也攔不住兮兮,便不再阻攔。
一朝天子一朝臣,兮兮知道,接下來,朝中會有一番大的人事變動,朝政也會有一些變革,總之皇宮裡不會如以前那般沉寂下去了。但這些是韓珣該做的,已經和她無關了。
兮兮只是淡淡笑道:「謝過皇上,可是兮兮不想要什麼獎賞,只有一個請求!」
模模糊糊中,他看到父皇眼角那顆晶瑩的淚珠,隱隱約約中他聽到父皇無奈的傾訴。
那時候他心裏不再害怕,而是恨。
對於韓珣來說,這登基大典算得上順利,那些清明的臣子打心眼裡是樂意韓珣登基的,如今又有了太后名義上的支持,也稱得上名正言順。登基大典過後,韓珣便召了二品以上的官員到御書房議事。
天行有常,冥冥中自有定數。她做的是對還是錯,終會驗證。
可是兮兮心中仍有一絲不安在跳躍,想到烈風之前說的話:你可知你所幫的人,是什麼樣的人,你了解他嗎?
兮兮繼續說道:「但兮兮也知太后您也是有心令韓珣繼位的,否則,就不會將他從西疆召回了。」
韓珣笑了笑,「什麼請求,只管說出來,朕定會答應你的。」
她一直期待著這一日的到來,期待著他登基后,告訴他自己便是那個瘋丫頭,可是如今,她沒了那個興緻,也沒了那個必要,終其一生,都不會告訴他了。
棲鳳宮是皇上后妃所住的宮殿,有一個主殿,兩個側殿。
兩個太監氣喘吁吁追了上來,「姑娘您走得好快,您這是要去哪裡?」
兮兮回身望去,韓珣依然凝立在殿門口,並沒有追上來,臉色沉沉靜靜,令人看不住他的想法,此時的他,倒是回復到了冷月的深沉和冷漠。
太監宮女迎上去,呼啦啦跪了一地。可是兮兮卻毫不理睬,仍是怔怔站在那裡。
這個念頭從兮兮腦中蹦出,嚇了兮兮一跳。兮兮連連搖頭,不應該的,溫和淡定的韓珣怎麼會是冷若冰霜陰冷狠絕的冷月?何況,韓珣名字里並沒有瑜字,不可能是冷月。
他依然記得娘親逝去前的那抹笑意,是那樣令人心碎。他知道,娘親是不放心他,不放心他一個人在皇宮www.hetubook.com.com裡。所以他發誓要好好活著,堅強地活著。
可是他還是費盡心機坐到了這個位子上。
這個認知令兮兮全身發冷,就連四月的驕陽也不能驅走她身上的寒意。
不是葉從容還有誰?
「葉將軍有失散的女兒嗎?他不是只有一個女兒葉從容嗎?」兮兮疑惑地問道。
馮英施了一禮,無奈地退了下去,慌慌張張地吩咐太監搬了一個卧榻過來。
用罷飯,兮兮起身到院內花叢中走動,暗暗觀察著院門口,韓珣的那些侍衛仍盡職盡責守在那裡。
兮兮想到這段日子太后對她的寵信,心內一酸,便向宮中的佛堂去探望太后。
院內倒是風景如畫,假山池塘,一應俱全,兮兮卻無心欣賞,隨了兩個太監,到了殿內。
兮兮忽然甩開兩個太監,步子輕盈地轉了方向,向著宮外走去。這些日子在宮中走動,對皇宮已經很熟悉。
可是為何心中沒有欣喜呢?其實,他要過的本不是這樣的日子,這本不是他想要的。
原以為他純粹如風,卻不想他心機似海,笑語里不知藏有多少令人猜不透的心思。
太監出去通傳,即刻便有太監捧著托盤,送進來一些珠寶衣物。
太后道:「你這般幫他,難道他沒許你后位?」
「這個……」陳儒和身畔其他的御醫面面相覷后,說道:「雖不能徹底解毒,但能解她一時之痛。然後,請皇上再容老臣和其他御醫研究良方。」
他去了!
韓珣暗暗鬆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便快些開藥吧。」
「哀家知道,成王敗寇,哀家也認了。兮兮,你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子,雖說你背叛了哀家,但是哀家還是提醒你,這後宮不適合你。如果可能,寧不做帝王妃!」太后哀婉地說道。
太監總管馮英低聲道:「皇上,夜已深,您該回寢殿了!明日還要早朝。」
兮兮心中一喜,起身謝道:「謝過皇上。」
兮兮忽覺胸口一慟,如遭重創,渾身綿軟無力。她緩緩倒在屋檐上,清冷的風拂過臉頰,透過髮絲的縫隙,看到天空一輪皓月,渾圓如玉盤,那樣皎潔,那樣悠遠。
一直忙於韓珣登基,竟忘了自己身上的毒。
十五,月圓之夜,碎心之毒發作。
她時時刻刻都在防著冷月,可是千防萬防卻發現他便是自己一心一意正在幫的人,真真是可笑。
是呀,她不了解他。但是他會成為一代明君的,這一點,兮兮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那晚,是第二次他覺得難熬的夜晚,所有的御醫都無能無力,對著他連連搖頭。
她不相信秦珣這個書獃子竟然變得這般心機深沉,小時候常常怪他呆,如今看來,還是呆些好。
記憶里,是曾經聽過這樣的聲音的。柔和中還有一絲嬌媚,糯糯的,好似甜而不膩的糕點的味道。
今夜,四月十五,又一個月色如水的日子,是他登基為帝的日子,本該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他卻躺在棲鳳宮卧榻上,再一次感到了恐懼,感到了無能為力。
韓珣凝眉沉聲道:「無妨,朕今夜就宿在這裏,你令人搬一個卧榻過來。」
兮兮直視著韓珣,清聲道:「請皇上饒韓瓏一命吧。」
那是她對韓珣的信任,是她對韓珣朦朧的情意,雖然還稱不上是愛情,還有她對韓珣的欣賞,都一併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誰?是兒時的夥伴秦書呆,還是陰狠的月神幫幫主冷月,抑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既然他是冷月,那麼他也知道自己便是雪山聖女。葉從容既是他的人,那麼他應該從她那裡探知了自己此次來南朝的目的。
是怕她跑了嗎?
有情人要終成眷屬了,可是兮兮卻忽覺心中空蕩蕩的,好似什麼美好的東西被抽走了,令她苦澀難言。
韓珣原本陰暗的臉又籠上了一層寒霜,他沉聲道:「有什麼捨不得,快去!」
父皇下令徹查此事,可是查到最後,卻不了了之,他知道那是因為查到了那個人的頭上。他知道自己的聰明早慧令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威脅到她兒子的皇位。
他創立了月神幫,為天下人打抱不平。但是他漸漸發現他依然是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力量只是杯水車薪。所以他決定做那至高無上的皇,因為和-圖-書這天下本該是父皇留給他的。
太后憂嘆一聲,良久不說話。不到五十歲,鬢邊早已有了斑斑白髮,臉上有了細密的皺紋。
她想烈風是她的剋星,是他讓她喝下了毒藥。而韓珣,更是她的災星,每一次面對他,她就會毒發,然後落到他的手中。
「林姑娘,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兩個小太監見兮兮在那裡怔怔發愣,便輕聲提醒道。
韓珣不及褪去龍袍,依然一身明黃色袍服,腰間系著金玉琥珀帶,他就那樣合身斜倚在卧榻上,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似波瀾不興的深海。
在西疆,他見識了那裡百姓的苦,所以他治理于西疆的治理,令那裡的百姓過上了溫飽的日子。
他如今是皇上,可是這個女子好似對他的身份視而不見,這種語氣,是在請求他嗎?還是在強迫他?
夜風繚繞,透著清涼,夾著輕寒,拂過兮兮的臉頰。
兮兮細細觀察,發現這些侍衛就是方才自己無意遇上的那些,看樣子他們是奉了韓珣的命令在監視著自己。
她本來是恨他的,可是他竟說了這樣的話。
韓珣百思不得其解。
兮兮靜靜站在一邊,待太后許願完畢,便也給觀音磕頭,然後給太后見禮。太后見是兮兮,憂嘆一聲,悲涼地說道:「想不到你還來探望哀家。」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眾太監宮女暗暗心驚,她們明白這個女子即將成為皇上的妃子,因為畢竟不是任何人能隨隨便便住到這裏來的。可是這位新娘娘好似不知皇宮裡的規矩,見了皇上竟然不下跪,膽子也太大了。
這樣漫長難熬的夜晚,在他的記憶里,是曾經有過的。
這麼重要的日子,她竟然忘記了。
太后悠悠道:「韓瓏畢竟是我親生的孩兒,今日,我將他打入了大牢,其實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可是不知當今皇上是否肯放了他!」
她知道,娘親本不願進宮,是父皇硬逼她進宮的,可是進了宮,父皇卻又無能力保護她。他知道娘親的死是那個人做的手腳,他恨那個人,也恨父皇。
那麼多人,偏偏他中了毒。這時候,他才知道小小的他,在這個吃人的皇宮裡是多麼的無能為力。
韓珣一步步緩緩踱到兮兮身畔,輕聲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兮兮隨著韓珣來到殿內,韓珣對身畔太監道:「把朕給姑娘的獎賞呈上來。」
韓珣聲音里竟隱隱透出寵溺的語氣,令兮兮一震。
「寬容?」韓珣站起身來,在殿內踱著步,「你可知,韓瓏之前做過多少惡事?失子之痛?你可知……可知朕的痛苦么?」好似想到了什麼痛心之事,韓珣的臉色跟著陰沉起來。
太后就跪在神龕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正在許願。
韓珣笑容漸斂,深深凝視著兮兮,「你去佛堂見了太后?」
「皇上,他畢竟是你的兄長,況且,現在,他對你毫無威脅。海納百川,有容則大,還希望皇上三思。」兮兮的語氣雖說溫柔,但是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倔強。
不是韓珣又是誰?
兮兮望著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那個侍衛垂首道:「屬下是奉了皇上之命保護姑娘的,請姑娘不要妄動。還是隨著兩位公公回去吧!」
是宮裡的御醫吧!
兮兮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向門口走去,明月將她的身影投在石子路上,和身畔的花木的影子融在一起,透著一絲寂寞的美麗。
宮女太監們站了起來,卻依然對兮兮畢恭畢敬,兮兮微微冷笑,如今她已經是過了河的卒子,被韓珣利用完畢,倒是要看看他還要耍什麼把戲。
那麼從一開始,他都是在故意接近她了,從清明節雨中偶遇,到御花苑偶然相逢,再到書房的輕薄,都是他精心設計的吧。想到自己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棋子,兮兮心中有些義憤難平。
父皇于欣喜之中,卻要將他送走,送到遙遠的西疆做王爺。
兮兮回首,目光觸及到韓珣的臉,這張臉在斜陽映照下,煥發著令人窒息的俊美,令她有炫目的感覺。
「怎麼你要攔著我不成?」兮兮冷聲說道。
明月當空,清輝滿院,院內花木沐浴在蒙蒙月色下,帶著朦朧的美麗。
兮兮轉首問身邊的太監,「你們可知坤寧和*圖*書宮中住的是何人?」
「到棲鳳宮?」兮兮微微顰眉,不過她也正好有事要見韓珣,便隨著兩名太監向棲鳳宮而去。
方才小太監說的什麼葉將軍失散的女兒,只怕根本就沒有那檔子事,那只是她的另一個身份,畢竟要再次嫁人,況且嫁的還是皇上,原有的采容公主的身份必不能再用了,因為,人人都知她已嫁到了北朝。
殿內卻早有一班太監和一眾宮女在忙碌著打掃收拾,見到兮兮進來,呼啦啦跪了一片。
可是卻不是為了他自己。
這聲音何其熟悉。
「老臣多年行醫,從未見過,怕是江湖上的邪毒。」陳儒戰戰兢兢說道,他還摸不透新皇的脾氣。不過看樣子,這位姑娘對皇上而言,是極其重要的。
院門口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有太監尖細的聲音大聲通傳:「皇上駕到。」
他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時,她便是中毒昏倒,否則他是擒不住她的。只是那一次,她很快就挺了過來,可是這一次,她可以嗎?他知道,江湖上有些毒,是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厲害的。
那麼,韓珣就是冷月,冷月就是韓珣?
外殿,候著他的貼身宦官,聚集著一班宮中御醫,還有大批近衛軍侍衛在負責把守,于著靜夜中憑添了幾分緊張。
一雙漆黑溫潤的眼眸好似夜空星辰,深遠、安寧,就那樣直視著兮兮,淡淡地卻又好似有千鈞壓力凜然撲來。
兮兮將太后攙了起來,扶著她走到佛堂一側耳房內。這裏只有一桌一榻,極其簡陋。太后坐到榻上,看著兮兮道:「哀家待你不薄,你卻為何要幫那韓珣,背叛哀家!」
兮兮抬頭望月,皓月無聲,她算是完成聖師的任務了嗎?冷月會是一個明君嗎?
韓珣驀然回身凝視著兮兮,試圖從兮兮清眸中看出她的思緒。他緩緩地卻極其清晰地說道:「朕已經派人通傳,說你宿在宮中了!」燭火輝映,他安靜的黑眸里,好似飛奔著洶湧的情緒。
臉沉沉貼到冰涼的瓦面上,陰涼的寒意讓她稍稍清醒了些,但是胸臆間那一波波的痛楚卻如潮水般襲來。隱隱約約間,兮兮看到韓珣急急奔到她身邊,俯下身來,抱起了她。
太后從慈寧宮搬到了宮中佛堂居住,說是要為新皇祈福。如今她失勢了,將心思放在佛事上,倒不失一件幸事。
兮兮說罷,作勢要施禮。韓珣前走一步,扶住兮兮,微微笑道:「免禮了,朕不怪罪你,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朕要好好獎賞你!」
所以從此後他便不再重文輕武了,他開始喜歡練功。
或許是因為被韓珣就是兒時夥伴秦珣的身份迷住了眼睛,令她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總之,她竟然沒認出他。
穿過重重宮闈,兮兮來到了宮中御花苑附近的佛堂。
第一次,是娘親逝去的那夜,那夜也是如今夜一般的好月光,本應是團圓的日子,可是她的娘親,他一直不願稱母妃,躺在御花苑簡陋的床榻上,姣美的臉在燈光下是那樣慘白。
也是這樣的月色,他躺在床榻上,在黑暗和痛苦中忍受著折磨,在半夢半醒中等待著,等待著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來勾魂,等待著到另一個世界和娘親團聚。
留她在宮裡,韓珣究竟要做什麼?難道利用完畢,要過河棄卒?她倒要看看,他要如何留住她。
韓珣一雙墨黑如寶石般的眼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輝,他深深凝視著兮兮,唇邊扯開一抹醉人的笑意,「瞧你都要被晒成蘿蔔乾了,還不回殿去!」
兮兮想說,沒用的,我這是中了毒。
兮兮道:「倒是許了,只是兮兮不會待在這裏的。太后,您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兮兮會代你辦到的。」
他對不起他們娘倆,若是他也死了,他是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兮兮輕輕嗯了一聲,隨著他們緩緩而去。既然韓珣有可能就是冷月,她沒必要再在宮中待下去了,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趁著現在韓珣還對她沒有防備,不如早些離開吧。
兮兮心中猛然一滯,這竟是久違了的葉從容的聲音。
韓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身明黃色龍袍,更襯得他俊美無暇。他一眼便看到立在花叢中的兮兮,身畔的繁花愈發襯得她人如白蓮般飄逸絕美。而她就那樣靜靜地望著夕和-圖-書陽,玉臉上是那樣平靜,平靜得好似深海的水,沒有一絲波瀾,卻也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門口的侍衛攔住了兮兮,「姑娘,皇上有令,您不能出去!」
太後點點頭道:「只是哀家最終沒有下了決心,哀家是不願輸在良妃手上!」
原以為太後會恨她,如今看來,太后語氣里沒有恨,只有悲涼和滄桑。兮兮沉聲道:「兮兮對不起太后。」
是從何時開始有做皇帝的念頭,他都記不起來了,只是知道是這個念頭撐著他走過了十多年的風風雨雨。而今,他終於君臨天下,做了這九五之尊的皇上,當一番呼風喚雨過後,剩下的只是寂寥。
為了什麼,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母妃?為了父皇?
娘親牽著他的手,柔聲說道:「珣兒,出宮去,不要再做皇子。」
不知道是父皇的哭訴留住了他,還是他自己的堅強意志使他活了下來,總之他沒死,大概是他命不該絕吧,他竟然苦苦熬了下來,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一路上見得一些侍衛走來走去,氣質渾然不似之前宮中那些侍衛的頹靡之氣。
兮兮冷聲說道:「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娘娘,你們不必跪我,快些起來。」
她記得那夜從烈風住處回來的路上,羅哈曾告訴她,葉從容被冷月的人救走了。可是,她卻出現在這裏,在韓珣登基的第一日住到了皇宮裡。
朕!他終於做了九五至尊的皇上了,何其意氣風發呀。
兮兮悲涼地看著太后,說道:「太后,兮兮不會留在宮裡的。」
門外艷陽高照,眼見得已經到了正午,兮兮向御書房走去,在出宮前,她要見他一面,替韓瓏求求情,畢竟如今韓瓏已不足威脅。
宮中資格最老的御醫陳儒向韓珣跪拜后,道:「皇上,這位姑娘是中了毒。」
「太后,我會去求皇上的,希望他能網開一面。」兮兮輕聲道。
難道是天要亡她?
韓珣負手在屋內踱來踱去,臉色在宮燈的映照下,不斷變幻,良久,他的面色歸於平靜,停駐在兮兮面前,沉聲道:「也罷,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命,只是,活罪是難逃了,他這一生是要在監牢中度過了。」
總算是留了一條命,這樣于太后而言,也是安慰。其實兮兮這次求情,是沒有把握的,沒想到韓珣真的饒了韓瓏的性命。
兮兮一言不發坐在凳子上,早有宮女命人出去傳膳,不一會便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這皇家的飯菜果然是不同凡響,就是看著也令人眼饞。兮兮一大早匆匆從烈風船上趕來,不曾用飯,這時也覺有些腹餓,便吃了一些。
暮色降臨,風起了。
葉從容竟然住到了坤寧宮。
就在這時,迎面兩個太監走了過來,到得兮兮面前,施禮道:「林姑娘,皇上令奴才來請姑娘到棲鳳宮。」
兮兮輕輕跨進佛堂大門,見正中神龕上供著一人高的白玉觀音。觀音慈眉善目,氣度雍容,佛像前香火繚繞,很是莊嚴。
兮兮道:「皇上,若是沒什麼事,兮兮要告退了,回去晚了,姑母是要擔心的。」
兮兮向太后深施一禮,便從佛堂里退了出來。
瞧你都要被晒成蘿蔔乾了!這話如此熟悉,從遙遠的記憶里脫軌而出,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快要記不起來了,那時她經常在田埂上遊玩,他也是這麼說她的。
夜已深,棲鳳宮內一片寂靜。
可是他還是忽略了,忽略了那個人的心狠。
夜色不知不覺降臨,明月高陞,淡淡的月光從窗內瀉入。
那聲音中透著一絲凄婉一絲茫然還有一絲欣喜,這幾種複雜的情緒融在歌聲里,可見唱曲之人心境是複雜的。
但令他們驚異的是,皇上竟然根本就沒有發怒,只是擺了擺手,輕聲令他們退了下去。
「太后,良妃早已化作一抔塵土,您又何必還要和她爭鬥。」兮兮道。
「是,太后雖說以前專權跋扈,可畢竟年事已高,對之前之事又頗有悔改,還希望皇上能夠寬容些。她已經失了權利,還是別讓她再有失子之痛了。」
兮兮知道太后口中的良妃,指的是韓珣的母妃。沒想到這後宮里的女人,一輩子活在爭鬥里,就連對方死了,還要後輩們一決高低。
小太監道:「聽說是葉啟風將軍失散多年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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