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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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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步九折縈岩巒

第八章 百步九折縈岩巒

令狐約好笑地答:「眾所周知,梁王殿下接旨返京。」
令狐約嘆了一聲,收起蜜餞低聲問:「你還記得那幾張信箋嗎?寫滿婉約悱惻之詞。」
西日玄浩拳打腳踢,左右擊退圍敵,衝上前去,剛好接住被震退的令狐團圓。令狐團圓聞著氣息就知道落在他手裡,只是她左手發麻,提劍艱難。西日玄浩彷彿看明了戰況,他動作迅速,一翻手將她打橫抱起拔腿就跑。只有他跑了,立秋才可能有救,即便不敵武聖,要逃總還是可以的。只有他跑了,混球才不用繼續勉強,混球現在的內力還遠不及他。
洪甫仁一聲驚呼很快轉為慘叫,他的一雙黑手抬高,又軟綿綿地垂落,跟著半邊身子癱如泥漿,整個人從屋頂滾落。他跌至地面后,只剩半具屍體和一堆碎肉,死狀慘于毛侍衛,令不少州府侍衛忍不住嘔吐起來。
黑衣武聖心中冷笑,水禍命案一併連發,此天賜良機,不除梁王更待何時?他又威逼勸誘了立秋幾句,既然跑對地方堵到了梁王,他已不著急。
令狐團圓挨近西日玄浩,一手握住了細水。軟劍的屬性服帖,不運內力就是一條衣帶。
一道寒光穿雲裂石,縱貫百丈江面,直擊梁王胸膛。梁王奮力一揮細水,卻斬不斷來光。哐的一聲巨響,令狐團圓定睛一看,方知那道寒光不是箭,而是她苦戰過的長刀。長刀來勢兇猛,細水非但沒能斬斷它,反而被其震開,長刀一歪,插入了梁王左肩。梁王緊抓山壁的左手失力,頓時向下跌落。令狐團圓猛地一伸手,沒接住他,只抓到了一條腿。可梁王的墜力太大,令狐團圓手上的力量不夠,順著他的腿,很久才費力地捉穩了他的腳踝。
梁王卻道:「命有貴賤。你不懂,所以命賤,等你懂了,就不賤了!」
令狐團圓分明感受到了超出鐵砂掌的氣場,立秋難道竟是武聖?只有武聖的內力才能收發自如。
黑衣武聖佇立在遙遠的山頭,死死地鎖定了兩人。原來他跑過了頭,跑到了兩人後方的一處山崖上。以他武聖的修為,要越過數百丈的距離不難,麻煩的是曲折滑膩的江邊石壁,且當中還斷開一處。
頓時,車廂里一片刀光劍影。令狐團圓一心不平,女子使劍就被小覷嗎?而西日玄浩藉著劍勢熟練匕首,兩人短兵相接。立秋聽到後面動靜,只搖頭不出聲。
鏗鏘數聲后,最先決出勝負的卻是兵器,細水一劍砍斷了匕首,砰的一聲,半截匕首射入車壁。西日玄浩一滯,少女一怔,只見梁王手中剩下的半截匕首當中中空,露出暗黃的紙卷,莫非這才是洪甫仁真正想要的東西?
顧侍衛眉頭緊鎖,「殿下那邊不知情況如何?」
梁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硃筆三字對他來說沉重無比,這筆跡他認得,正是大杲一統天下的帝皇西日昌的手筆。昌帝的文治武功被西日皇族的後世奉為楷模,可他的書法卻難登大雅之堂,就是這麼醜陋。西日玄浩收起紙卷,放入毒針信封里。
令狐團圓不禁愕然,愕然之後她哭笑不得,原來洪甫仁想要的是絕世武學《天一訣》,而在《天一訣》的血腥歷史里,又增添了洪家人的性命。匕首里裝的確也是「天一訣」,不過空有三字,這是嘲諷,嘲諷得又無比沉重,僅僅三個字就令鐵砂掌喪心病狂地屠戮親人,僅僅三個字就續寫了《天一訣》的血淚史,這真是嘲諷……
「跟上,或者滾下去!」
「今日是最兇險的一日。」西日玄浩小睡一覺后,頭腦就更冷靜,「往西方向有個關卡,那關卡防的是雙關,肯定布有人手。我若是對手,此刻必然知曉我不在桐山,其實昨夜最佳的行進路線是北上。」
穀道兩邊山頭,滾滾落下巨石圓木,夾雜著幾聲馬的悲鳴。令狐立秋從容不迫地帶著兩人,足點走石飛木,急速向前。兩旁景物倒退,木石滾動轟鳴,山頭上隱約顯現的人頭卻不多。西日玄浩心中暗思,用這些https://m.hetubook•com.com木石對付他們三人,未免殺雞使了牛刀,所以木石不是為他準備的,對手應該還不知他已到桐西郡。
顧侍衛還想問下去,令狐約卻不說了。
「好身手!」領頭那人口中贊著,眼裡卻沒有絲毫欣賞之色。他右手握有一把長刀,刀長四尺,刀身細窄,似劍非直,帶有些許弧度。
「我又沒問你們是什麼人。」領頭那人堵了話,「我只知道奉命行事,桐西關卡今兒不得放行一人。」
平鎮換了煽情,只煽得王氏頻頻落淚,卻問不出杲南王家的陰謀。令狐約對他使了個眼色,一行人退出了房間。
令狐團圓愕然。
平鎮道:「恐怕這正是因為她出自杲南王家。」
令狐約取出了那兩盒蜜餞,與她道:「你可知道,花爽雖憎惡你對你動了殺心,卻始終猶豫不決。這兩盒蜜餞,一盒有毒,一盒無毒。你終是他的妻,他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讓你自己取決生或者死。」
馬車踏上了一條山道,立秋對兩人道:「不太對勁。桐西郡歷來為水禍重災區,現在這時候,無論何人過關卡,軍士都該過問一下,而那兩人的表情也太過輕鬆了。」
洪甫仁在屋檐上嘲笑道:「南越家族又如何,還是交出梁王和小丫頭早早投降。我洪某一向說話算話,拿了人和東西就走。」
「不要忙著看!」令狐團圓斥道。
令狐團圓應聲,山谷里卻傳來刺破耳膜的嘯聲。立秋當即旋身換位護住兩人,面向山谷。
少女遲疑片刻,以為他還不相信。西日玄浩見她不動,手一揮,以匕首撥開,「女人玩什麼劍?」
令狐團圓睜開眼睛后,看見梁王睡在腳旁,靜美的模樣和平日迥然不同。黑亮的長發披散在車廂里,玄衣松垮地覆在身上,懾人的容貌此刻竟純凈無瑕,就算是面上的血痕也同輪廓弧度完美相融。令狐團圓搖了搖頭,除了幼年見到梨迦穆,她還是頭一次強烈地感覺到男子的容貌之美,可惜,這個是惡人。卑鄙的人成為武聖,惡毒的人是美男子,世道不公。
立秋在車前應了聲,令狐團圓也聽明白了,杲南既是對方本營,那麼本營的防守是最強固的,也是最容易疏忽的。
桐山城州府上空,將近百數的黑衣人俯視府內眾人。即便修為僅次於洪甫仁的顧侍衛手心裏也捏著汗,他幸而聽了令狐約的主意送梁王冒險出城,看情形,梁王若還在,必然難逃一劫。
王氏冷冷道:「令狐大人既然全猜到了,何必再來問我?多此一舉!」
令狐團圓坐到了西日玄浩身旁,看他倒出紙卷輕手展開,巴掌大的紙上只有三個紅字,而且還寫得歪歪扭扭——天一訣。
兩人走了不多時,甩開了立秋的黑衣武聖卻是飛過山坳,而在黑衣武聖的身後跟著的是持刀者。
江濤咆哮,忽然一陣陰風襲來,令狐團圓只覺身子一輕,耳畔悠悠傳來一個聲音,「很好,大難臨頭,死不放手,頗有你娘的風範!」
立秋清咳一聲,兩人往車外望去,前方已見關卡。桐西郡關卡位於山坳下,旁設驛站,駐有小隊軍士。關卡敞開,立秋驅車行至關前,兩名軍士坐在棚下閑聊,懶洋洋地看他一眼,也不攔阻,立秋駕車而過。
西日玄浩聽得氣惱,質問他,「你究竟是何人手下?」黑衣武聖從出現到現在就沒正眼看過他,彷彿視他為死人。他剛舉步,就被令狐團圓拉住,兩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的手已緊緊握在一起。
西日玄浩左肩一片血紅,長刀竟是穿透肩胛,他的長發倒垂,整個人倒懸,傷處血流不止。在這樣的險惡關頭,他居然萌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死都不跟這混球一塊兒!
他身旁的黑衣武聖卻看出了蹊蹺,淡淡地問:「令狐約,你女兒呢?」
令狐團圓衝出的時候,細水同時劃過數道銀光,七枚毒蒺藜砰砰作響,被她打飛在地。與氣憤的梁王不同,令https://m.hetubook.com.com狐團圓一直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她識破了官道上漢子的行跡,一劍「鸞翔鳳翥」,殺入了對方陣營。持刀者迎了上去,令狐團圓一出劍,他便知鐵砂掌言語不虛。令狐家的丫頭劍技了得,他的手下無人能敵。
黑衣武聖的斗笠下射出怒火,令狐約在他眼皮底下把人送走了,這對他來說真是奇恥大辱!
立秋道:「我賤命一條,你與殿下卻不能有閃失。」
顧侍衛略帶欽佩地道:「令狐大人,立秋大哥那般的身手卻甘當管家,真叫我感慨!」
令狐約只是傷感地望著她,所謂的矢志不渝非君不嫁,其實並非因為柔情。
「你家的小丫頭呢?」社廟退走後,洪甫仁在城外掌斃洪家四人,卻沒有找到東西。回社廟又不見令狐團圓,便夜探了州府,不想梁王的侍衛修為也高,察覺了他的行跡,誤會他行刺梁王。洪甫仁敗逃半路,撞見了黑衣武聖,後者問明他找尋令狐團圓,便一力邀他入伍。可洪甫仁念念不忘的還是令狐團圓,對梁王他毫無興趣。
持刀者眼見梁王奔他而來,心中正道「來得好」,卻見梁王半途轉道,往左邊山野急奔而去。
令狐團圓恨恨道:「爬好你自己的。」
王氏沉臉坐在地上。
令狐約沉色道:「逃,估計還成。打,死路一條。」
令狐團圓驚駭,真的是武聖!
令狐團圓問:「我們該當如何?」
「只要走到蠻申江,沿江向東即可。」西日玄浩越走越快,令狐團圓勉強跟上。
「我要看準了丟……沒準丟好了,我下去還有個墊腳的。」
立秋穿越了穀道,輕巧地落在矮坡上放下兩人。前方的官道直而平坦,身後的穀道塵囂肆虐,耳畔回蕩轟響。危機並沒有解除,官道兩旁出現了十幾名精壯的漢子,領頭一人更叫立秋心生警惕。
「呼……你以為我不想放?」
彷彿感知了她的感慨,西日玄浩緩緩睜開眼睛,立時丹鳳眼精光一射。他支撐起身子,披散的長發隨之一盪,敞開的衣襟詮釋著風流無限。
黑衣武聖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嘆道:「南越令狐,果然名不虛傳。」在場之人,就數他的眼力最高、武力最強。結陣眾人拆開看,每個人的修為都低,可結成了陣法,每個人的修為都能接近顧侍衛的級數。真要動起手來,他所帶的九十名黑衣人沒準還會吃虧。雙方上下僵持著,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平鎮在令狐約身後冷笑道:「怎麼,這時候要死了?打算殉情還是殉節啊?」
西日玄浩不動還好,他一搖動身軀,令狐團圓就再也抓不住石壁,兩人一同跌落。西日玄浩雙目一合,死都不想見她一副英勇的模樣。令狐團圓瞪圓雙目,這惡人到死都是這副臭德行。蠻申江水就在身下奔騰,她死死地抓著他不放,居然和他生死與共,不,她不要!
令狐團圓何嘗喜歡和他一塊兒死?她一手插在石壁中,皮膚皆破,勉強地硬撐著兩人的重量。
「武之不武,聖徒有虛名。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屑所謂的武聖稱謂。」
顧侍衛憤恨道:「險些被你這毒婦算計,你向殿下揭露花爽謀逆之事,為的就是把殿下拖死在桐山城。你好歹也出身杲南名門,怎麼就不懂,一旦沾上皇族的事,整個家族都沒有好下場!」
馬車急馳入山谷,立秋沉聲道:「小心!」
但聞立秋沉聲道:「立秋一介草民,不懂那些道理,只求問心無愧於天地。梁王於水災人禍中不顧自身安危,他就值我為他赴湯蹈火。」
西日玄浩盯看了令狐團圓良久,後者無視,卻聽他道:「我們再來打過!」
只見銀光流瀉,細水劃過一道彩虹般的弧度,架在了梁王脖子上,「不敢勞殿下動手,團圓不敵,殿下再上。」
令狐團圓眼前一晃,突兀地出現一團黑影,黑影靜止后,正是那位州府里見過的黑衣武聖。
令狐團圓氣喘吁吁地跟著,她激戰之後內力更弱,身法hetubook.com.com還不及往常的一半,只憋著一口惡氣往前攆。她一邊跑一邊恨,她的武力還是不夠,她的內力還是太弱,她需要更強的武力、更強的手腳。細雨撲面,令狐團圓嘗到了雨水的味道,帶著一股潮味又清新冰涼。
梁王拉著驚詫的令狐團圓後退,卻也退不了多遠,後方山頭上迅速躥下的軍士截斷了後路。
「不好!」黑衣武聖怒道,「令狐約,潘岳,爾等竟敢欺詐!梁王去哪裡了?」
「那不過是他的虛情假意。」
崖壁上半段多是岩石,下半段則苔蘚叢生。西日玄浩看清崖底無路,唯有滾滾蠻申江水,便領著令狐團圓向東攀爬。令狐團圓爬著爬著,十指愈發滑膩,再看梁王一臉嫌惡,便知他比她更難忍受。
刀的古怪說明了他的特殊,立秋不敢怠慢,抱拳道:「我等急往蠻申江南岸尋親,還望諸位行個方便!」
「那還不撒手?」
王氏瞠目結舌,一行淚情不自禁地滑落。她與花爽並非沒有甜蜜時光,只是她一心攛掇花爽為王氏效力,才造成了夫妻不和終成陌路。
令狐團圓難以置信地盯著立秋的臉,一直在她父親指使下東奔西走的令狐外管,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她距離他那麼近,以匿氣之術探察,依然無法判斷他的修為,卻切實地感受到了他渾厚的內力。
令狐約嘆道:「稱你聲小顧吧,小顧,這是個武聖泛濫的時代。」
這次動手兩人都很上心,比的是武技並非武力,碰的是利器並非對面那人。但兩人又都不甘心,車廂逼仄空間狹小,少女無法淋漓盡致地展示劍技,匕首短小又不順手,梁王多在招架少有還手之力。
西日玄浩也非庸碌無能之輩,他周旋在來敵之中,雖空手入不得白刃,但短時間還能應付。他藉著對方人數眾多,穿插其中以敵擋敵。一道紅影飛來,他知是令狐團圓到了,便朝紅影而去。但見長刀如影隨形,追殺而至,令狐團圓奮力一刺,刺得固然絕佳,可惜內力不足,長刀裹挾渾厚內力,連消帶打地化解了她的精妙之刺。氣血翻湧,令狐團圓連退十幾步才停住。
令狐團圓白他一眼,「接下去我們去哪兒?被你這麼一跑,我不認識方向了。」
無缺起身,只說了一句話,就要了洪甫仁的性命。
兩人甫一交手,刀劍爭鳴,刀式詭譎,劍路叵測,看似旗鼓相當,可實際上,武技上令狐團圓略勝一籌,修為上卻差一級。令狐團圓心中明白,這又是一位洪甫仁級數的對手。可對方卻不會給令狐家族顏面,所以她「鸞翔鳳翥」使出后,身子在空中扭轉,細水換到了左手,跟著就是兇悍的「龍蛇飛動」。必須得拼出血路,立秋已支撐不了多久,梁王還赤手空拳著。
黑衣武聖擊斃洪甫仁后,觀令狐族人陣勢不變,無人面帶懼色,心中不禁猶豫。
西日玄浩怒在眉梢,他竟被混球小瞧。但見令狐團圓神色凝重,頗具劍士風範,西日玄浩的怒眉換成了鎖眉。他與她幾次糾纏,卻從未見她亮劍,而此時她劍出腰際,動作駕輕就熟,輕而易舉就橫劍於他肩頭,所以西日玄浩按下不快,冷冷道:「拿開!」
同時撒手,下一刻,令狐團圓突然撲向官道方向,立秋消失於梁王眼前,梁王一時左右晃腦,不知該看哪方。
西日玄浩徑自往前走,令狐團圓連忙跟上。
聞所未聞的話語,令顧侍衛等人一驚。能成為武聖,幾乎是武者一生的追求。以鐵砂掌洪甫仁來說,他距離武聖只一步之差,被公認為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擁有鐵砂掌這樣修為的武者不多,武聖就更稀少,而令狐約卻說武聖泛濫,顧侍衛又尋不出駁詞,因為眼前他就見到了兩位。
立秋知道無法說通,上前一步氣場立現,「既然好話說不通,那只有手底下見分曉了。」
黎明靜悄悄地照亮雨幕,雨勢又弱幾分,馬車急馳向西。
「你!」西日玄浩氣血逆流。
「快走!」立秋喝了一聲,喝和圖書聲隨即淹沒在兩位武聖激戰的洶湧氣場中。
「跟我走!」令狐團圓喊道,眼角卻瞥見梁王被數條漢子圍攏。她一個分神,那詭異的長刀就從面門劃過,也是她逃命功夫了得,情急之下彎身低首,整個身子折轉成不可思議的兩段。長刀切過飄起的幾縷長發,發斷。長刀還未換刀式,令狐團圓宛如裝了彈簧,后彈起身,而身形竟似拱橋。
令狐團圓立即拋開了氣惱,說時遲那時快,立秋突然手肘往後一拄,馬車四壁瞬間四分五裂,長條木塊向外激射。緊接著,立秋的雙手向後伸展,分別伸向令狐團圓和梁王。令狐團圓只覺氣息一窒,立秋渾身散發出強橫的氣勢,令她身不由己地往他手心貼靠。等她能喘過氣來,她和梁王已被立秋一左一右脅持,身到了半空中。
兩人一路跑,山路漸高,直到山崖盡頭,山崖下是洶湧澎湃的蠻申江,江水滾滾東流,水面上不時湧現出殘木。
場中平鎮開始說話,而且話越說越多。幕僚靠嘴吃飯,平鎮的那張嘴平日不敢放肆,這時候卻痛快了。洪甫仁被他說煩了,揭了片瓦筆直地投了過去。鐵砂掌的臂力強勁,瓦片裹挾內力,呼嘯穿空。顧侍衛見狀,揚臂上前硬生生替平鎮接擋,他這一動,黑衣武聖看得分明,顧侍衛身後端坐的豈是梁王?
「放開!」
「小姐,你們先走。」立秋冷冷道。
西日玄浩幾次想甩了令狐團圓,自從遇上香江混球,他就一直走霉運,可他又幾次暫緩身法,讓令狐團圓不至於跟丟。南越之行似有根無形的繩索,悄然將他與兩大家族綁在了一起。仔細想來,梁王斷定若非潘與令狐兩家介入,桐山城州府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梁王還想通了,為何對方擁有武聖,卻未趁他南下之時動手——他若死在杲南境內,秦王一生都休想染指皇位。
無缺身著梁王的服飾坐在眾人之中,顧侍衛擋住了他的面容。
在平鎮的三寸不爛之舌下,王氏逐漸面目猙獰,卻咬緊銀牙死不開口。
令狐團圓瞪直了眼睛。
令狐約搖頭道:「那是花辰替父所書,為的是寬慰你。」王氏面無表情,令狐約感傷地道,「你招惹了花野,他強忍了下來,可當他從你房中發現了信箋,他再難忍下。他知道與他相似的筆跡出自花辰,他誤會了你在招惹花野之後又引誘了他的兒子,這才心生殺意。」
西日玄浩卻伸手奪過她的劍,同時一腳踹向她的腹部。令狐團圓不防,被他踢了下去,她氣急之下,一手插入石壁,硬生生止住落勢。「卑鄙」兩字剛脫口,她就驚聞身後傳來破空之聲。
西日玄浩猛地睜開眼睛。萬福一手提著一人,輕鬆地足點山壁,三兩下就帶著兩人回到了崖上。
黑衣武聖不假思索,一掌拍上洪甫仁的肩膀。鐵砂掌的利用價值本就不多,還不識時務,只知道追個丫頭不問正事。何況洪甫仁的身份暴露,鐵砂掌的凶名難以藏匿,留著已成累贅。梁王逃逸,他的計劃變更,需做最壞的打算。
黑衣武聖顯然長時間施展了頂級身法,趕到后胸膛猶在起伏。他依然戴著斗笠,露出的下半張臉膚色發青,下巴隱見胡猹,風度不再,「洪甫仁果然是個廢物,居然與本座道,令狐家族修為最高的是個小丫頭,可笑至極。令狐小姐,那廢物有眼無珠,本座已經替你除了。」黑衣武聖又盯著立秋道,「令狐世家出個武聖不易,何必趟這渾水?須知,武聖也有高下之分強弱之別,看你的氣場,剛步入武聖的境界不久。身為武者習武一世,不就為了揚名立萬?良禽擇木而棲,士為知己者搏。梁王目中無人,驕橫跋扈,他有什麼好?為了他葬送性命,值嗎?」
兩人往東爬了不遠,突然同時心生警惕。令狐團圓奮力向梁王靠攏,梁王卻停止了攀爬,扭頭往後方望去。
立秋蹙眉道:「大人,我家有親人居住在江岸,時逢蠻申江發水,恐親人遭遇不測。誰都是有家有老的,將心比心www.hetubook.com.com,換了這事輪到大人頭上也一般焦急,還望大人通融一二。」
西日玄浩掏出匕首,「這麼個破刀,先混個手熟。」
潘岳緊張地站在令狐約身旁,潘家族人圍繞在兩人左右。潘岳心知,令狐約拿出了看家的老本,身邊卻沒一個護衛,令狐約的安全就得仰仗他潘家的人了。
令狐約如何會答他?素來沉默寡言不出風頭的令狐無傷徑自上前揮手道:「結陣!」
「這女人意志堅定,能打破的心防也就一個『情』字,還不是對花爽之情,而是惜己之情。」令狐約判斷,「從她嘴裏問不出什麼,看緊了,別叫她尋了短見就是。」
顧侍衛等人驚訝地看到,令狐族人迅速在空曠的正院里列出了陣法。頗有眼力的顧侍衛看不透是何陣法,只覺眾人站位玄妙,暗含九宮八卦的奧意。
「你老尋我妹子麻煩,梁王殿下看不過去,就順手捎帶她走了。」
桐山城州府小房間內王氏投繯自縊,她剛把腦袋塞入床單所結之繯,腳還來不及蹬翻木墩,令狐約就帶人推門而入了。王氏猛地踢翻木墩,一侍衛飛刀斬斷了吊繯,隨即她摔倒在地。
令狐約等人清楚,他是叫他們困在州府難以行事,他好另對梁王下手。
遠處山崖上,黑衣武聖屏息觀望,而曾與令狐團圓一戰的刀客正在四處尋覓能投擲的物件。突然,黑衣武聖厲聲道:「我們走!」他也不多言,帶著刀客就匆忙下山。
西日玄浩施展身法,越跑越快。今天是他有生以來最狼狽的日子,狼狽不在於他不得不逃跑,而在於他竟是靠混球的出擊,才有了跑路的機會。他固然勇武,但也不是傻子,逃跑也不可恥,可恥的是他居然心生拋棄混球的念頭。人在極度氣憤的時候往往潛力爆發,西日玄浩的身法從來沒這麼快過,逐雨追風時躍時縱,不久后竟拋開了追敵。可他並不停步,甚至連緩一下都不想,依然狂跑猛奔。令狐團圓幾次想開口叫他放下她,她自己跑,但他一會兒憤恨一會兒狠辣的神情,止住了她的口。細雨蒙蒙,灌木野草擦過兩人,西日玄浩一腳踏過一處泥坡,哪知前方竟是一個小山坳。他前不著地,后不落腳,來不及飛掠山坳,就帶著令狐團圓往下墜去。落下三丈后,他屈腿卸了墜力,這才踏上了實地。
冷靜下來的西日玄浩道:「先想著自己的處境吧!我落到他們手裡大不了一死,你就慘了,少不得被先奸后殺!」
領頭那人瞅著令狐團圓和梁王,笑道:「你帶著美人俊少,尋哪門子親啊?對不住了,男的得留命在這裏,小姑娘倒可以多活一會兒!」
「這怎麼可以?」令狐團圓當即豎眉。
領頭那人立刻肅然,「看來我還歪打正著了,閣下的修為不淺,所尋的親人也必然不凡。」
王氏轉而怔怔地望著那兩盒蜜餞,過了片刻她怨恨地道:「我以舞勺之年下嫁於他,虛擲青春十余年,他視我為陌路不提,直到臨死還想取我性命。早知如此,我就該早幾年揭發他謀逆……」
令狐團圓也不懼,爬就爬。當下,兩人翻下崖壁,以掌抓壁往下攀爬。
令狐約喝道:「你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謀逆之人恐怕是你和你背後的杲南王家吧?」
立秋沉吟道:「如今之計,只有直衝過去,一路到南岸江口。若有來敵,你與殿下兩人縱馬先行,我留下阻擋!」
「追!」黑衣武聖被立秋死死纏住,一時脫身不得,但見梁王抱著令狐團圓,躍入了坡下樹林。
令狐團圓借勢從他懷中跳出,疑惑了一下,惡人不缺頭腦,怎麼會帶她跌落山坳?可她很快就轉而擔憂起立秋來,抬頭望向山坡。
「命就是命,豈有貴賤之分?」
「我素來敬仰南越家族,如今替令狐家的女兒除了此人,也算了結眼前這場無益的爭鬥。不過奉勸諸君一句,蠻申江水勢不退,還是留在州府安全。」言畢,他率眾而走。
無路可走並沒有使西日玄浩心涼,他冷冷道:「我們爬下去,沿江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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