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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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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幾樹搖曳訴不休

第十七章 幾樹搖曳訴不休

雍帝的到來救了潘亦心。嚇傻的潘才人只見雍帝款款而至,應淑妃拜見,雍帝一手拉起她,跟著一掌摑上了她的臉。
眼前一亮,她驚詫地看到了納蘭頤。昳麗公子一襲輕紫長衫,弱不禁風地倚在軟榻上,潘怡和正在為他開方,潘微之則站在老太醫身邊觀看。
令狐團圓再問,他卻說不知了。她暗自琢磨,卞小樓真的是無意中帶他們走青絲台的嗎?王氏為何出現於青絲台?這麼一想,她當即明白了,西日玄浩知道這條線,他沒打死卞小樓也沒扣留他,而是放走了他。
少年的唇輕啟一音,「咄!」這便是金輪武聖在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極輕卻戳破他心門的一個聲音,他渾身的氣脈為之一僵。令狐團圓奮力向前,一劍穿透金輪,再透武聖的軀體。
「難道就沒有真的嗎?」令狐團圓搖頭道,「眼睛老看著污濁,所見的就全是污濁。不,我不相信!」
「那她為什麼要殺我?」令狐團圓問。
令狐團圓足點車板,飛身出戰,一出手就是左手劍,用的更是最兇悍的「入木三分」。不用無缺提醒,僅從對方的氣勢上即可判斷這是生死之戰,容不得她手下留情。
令狐團圓終於明白,人是不能亂丟的,而她的兄長根本不信任四月。
應淑妃的五官談不上標緻,僅屬中人之姿,但她別有一種魅力,她的雙眉拔得尖細,眼中帶著煞氣,一看就叫人望而生畏。
堂上眾人均是聰明人,沒有人會問這砂如何來的,甚至沒有人再看令狐團圓一眼。
四位武聖肅然起敬。
潘靜初也聽到了,便說了句:「這女子真可憐!」
潘微之走上前去,西日玄浩就拂袖離開了太醫府。
四位修為都達武聖的男子面面相覷,卻無人敢說出駁無缺的話。這位十六歲的少年與明遠郡主的對話猶在他們耳畔,豈能視之為尋常人?只是他給他們取的名實在太兒戲。
卞小樓哪敢再提九殿下還等著優渥公子的話,趕緊跌跌撞撞地跑了。
無缺不在房中,令狐團圓抬眼掃見角落的貓屋,情緒就更壞了。大白若在,還能抱著逗弄,大白啊……令狐團圓的腳才踏出房門就收了回來,這裡是盛京,如何會有貓屋?
海嵐每每念及曾與她同入九華宮同住一室的潘亦心,只感嘆氏族女子的命運身不由己。她還是羡慕她的四姐,梁王與她話不多,偶爾的幾句話提的也是她四姐。雖然話都不好聽,但能叫梁王記著也是本事,而梁王府的平鎮和顧侍衛,那就更愛說她了。
「怎麼回事?」西日玄浩沒有下馬,圍著令狐團圓兜了一圈。
梨迦穆眸光一凜,道:「給我記住,昌華別院還有月照宮,永遠不要踏入一步!」
無缺找了個借口打發她走了。
潘微之回過神來,遞送傷葯。
令狐團圓轉身,細水拔出了一道血水,她沒有空隙喘息,從內力上判斷,無缺的對手才是刺客中最強者。她飛身而回,在半空看到無缺背對著她,雙掌對上了對方的金色兵器。內力在街道上颳起獵獵狂風,金芒四射,跟著一股鮮血噴出,無缺往後一仰,令狐團圓一手接住他一手出劍。
令狐團圓的右臂中了一刀,因是紅袖,被眾人忽略了過去,即便是西日玄浩也以為她臂上的血是無缺的。此時萬福小心翼翼地查看,才發現早已血肉粘衣。
「我要走了。」梨迦穆道。
潘怡和送走納蘭頤后,去偏廳看到的一幕就是兩名少女並排而坐,相互打趣說著胡話,而兩名少年含笑望著。
心事重重的令狐團圓下意識地去了無缺的院子。當日出宮,她不想叫令狐約擔憂,只道宮廷一切都好,就是女官太討厭。現在的她還不想說,只是情緒低落,習慣性地來找無缺。
令狐團圓四人重又上了馬車,這是一輛姬肆的花車,盛京地面上,梁王就是一尊瘟神。姬肆的老鴇親自出門伏跪送走梁王,但聞梁王冷冷一句:「本王還會再來的!」老鴇面上的脂粉便混著汗一同淌下。
嘆了口氣,令狐團圓問:「你就不能說些叫人高興的事嗎?」
兩人下了馬車,解救令狐團圓的人很快出現了。
琴曲突的拔高,銀瓶乍碎、水花迸濺般。隨後,琴音戛然而止,錦華艷盛的青絲台,一時秋涼夜冷。
「明遠郡主怎麼不說了?」西日玄浩問,眼睛依然盯著無缺。
她在梁王眼中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他喜歡的皆是身強體健的溫順女子。反觀當日的九女,唯有宋佚身材高挑,體健心寬,梁王的喜好估計也受雍帝影響。對於夫婿喜歡何種女子,令狐家的女兒是絕不會置詞的。海嵐尊崇的夫婦之道,乃相敬如賓。
無缺微笑道:「你不明白,有種男人喜歡女人,就跟喜歡一條狗一隻貓一樣。那條狗很特別,它對旁人一概凶相畢露,卻對主人又叫喚又搖尾乞憐。在主人身下它溫順至極,利爪收了起來,張著血盆大口只會舔主人的腳丫。」
潘靜初高興地拉著令狐團圓先出了偏廳,無缺意味深長地向老太醫躬身行禮后告辭,而潘微之的笑和煦如春風。
令狐團圓的身子才一動,就被無缺扣住了手。潘微之一邊與靜初說話,一邊將兩人的情形看在眼底。無缺微微搖頭,令狐團圓便安分了。
令狐團圓立刻明白,這回算梁王當了回好人。再一想也不對,估摸他是怕他們和九皇子混熟了吧?還是不對。望著無缺深邃的眸子,她決定還是把此類問題留給他。
將劍遞還令狐團圓,梨迦穆冷漠地道:「你還是別用它了,我看著就厭惡!」
最初的話題是雍帝膝下無女,封了一位異姓郡主。雍帝對她的寵愛無以復加,不僅縱容她于昌華宮百官面前大放厥詞,還借梁王之手轉贈她養身的極品玄參。
令狐團圓瞠目結舌。
是非顛倒、黑白混淆,好一點的接近真相的傳言,最後都被污濁吞沒。妖女,魔女,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
梨迦穆佇立何處,何處就黯然失色。令狐團圓怔怔地看著他走近,忽然想明白了問題所在。劍技終究是力量的展現,漂亮的僅是外觀。若無力量,就好比是納蘭公子,只有被梁王揍的份。女劍為何不能扭轉乾坤?柔韌也可乘風破浪、風掃落葉!
「為何不能看呢?」
令狐團圓聽到了無缺低低的笑聲,說的卻是:「你也一樣!」
兩種傳聞對令狐約來說都極其頭疼。雖然令狐團圓隻字未提她的宮廷遭遇,但令狐約清楚,雍帝這是要絕了葉氏之後,叫令狐團圓終身嫁不出去。表面看似恩寵令狐家,實際卻架上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子。一個女兒嫁給了最受聖寵的梁王,一個女兒不許出嫁,最終目的就是要將令狐家拖入皇儲之爭,綁在梁王的船上。令狐約只能順和*圖*書勢而為,先替梁王出錢修繕閬夕宮。
三人沉悶地走過庭院,潘靜初追了上來,她拍了拍令狐團圓的肩膀,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不信那些流言。你不是那樣的人。」
梨迦穆突然奪過了細水,只一劍,庭院秋色就面目全非。令狐團圓驚詫地看到,細水橫空如銀河高照,細水揮落似星沉海底,美輪美奐又所向披靡。這就是女劍的極致?由力至美?
令狐團圓現在明白,應淑妃是雍帝和楚長卿之外的第三股勢力,應淑妃的背後有杲北氏族的支持,杲北氏族比不上南越的氏族富庶,但卻是西日皇族最信任的。
潘亦心跪伏在後宮第一寵妃腳下,應淑妃一直沒與她說話,只與馮尚宮斷斷續續地扯些她聽不懂的話。潘亦心跪到腿腳發麻,才聽到應淑妃命她抬頭。她一抬頭,當即被震住,這就是雍帝最寵愛的妃子嗎?
無缺一掌之後徹底失力,整個身子往下軟倒,令狐團圓緊緊地抱住了他,支撐起他。無須言語,沒有任何情愫波動,她的頭腦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要撐起他。
無缺關了門后悠然坐下,答:「來過六次唄!」
無缺卻拍了拍手,四月鬼魅般現身。令狐團圓吃驚地看見四月對無缺行了侍衛的禮節,而後對她道:「楚大人知道無法取信郡主,轉而利誘公子了。」
潘亦心改口,「請娘娘饒命!」
什麼是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
碧雲天,黃葉地,紅衰翠減,梁王府卻一片火紅。年二十四的梁王終於立了他的第一位側妃,望舒令狐的姓氏首次載入了西日皇族的玉牒。
無缺領眾人前往令狐家的馬車,早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廝,笑吟吟地在車前等候。
令狐團圓不禁顫了一下,他說的「瘋」已經超越了字面意義。
因為這句話,潘亦心完好無損地回了九華宮,也因為這句話,她再不敢行事莽撞。但等她回過神來,卻覺得不可思議。雍帝外表年輕也就罷了,連應淑妃都看不出衰老,真是怪異!
秋風起,桂子飄香。
潘亦心被嚇得魂飛魄散,雍帝這才瞟了她一眼,輕飄飄地丟下句:「好自為之。」
「不要活口」是對四月說的,四月再顧不上是否會殃及潘家兄妹,運內力、下狠手力斃刺客。
令狐團圓心想,難道因為她的關係,無缺就「特別」關照梁王?她已經和梁王交惡,無缺再與梁王不對付,那海嵐往後怎麼辦?
四人坐到了偏廳,潘靜初見三人沉默,也覺自己多嘴了,便閉緊了嘴。不想令狐團圓撥弄了一會兒身上的紅霞帔,難得說了一通煽情的話,道:「我只知道,我的血也是紅的,我受傷了,也會很痛,我難過了,也會想哭,可我不能哭,所以我不難過。」她抬起頭來,按住潘靜初的肩膀,「還有一句大實話,你的畫,真難看!」
她走到貓屋前蹲下,越發覺得古怪,連墊子、線團都有。她伸手探入,一一取出,裏面竟然還有東西。結果令狐團圓摸出了一疊鐵牌,每塊牌子都一樣,正是當日楚長卿給她的「七月」鐵牌。她望著手中六塊鐵牌,覺得難以置信,六個醜陋的「七」字,如同惡魔的詛咒譏諷著她。
潘亦心驚恐至極,卻見馮尚宮走到她面前跪了下來,還行了大禮。
「放寬心,納蘭公子!」
他說的意思她也明白,他從來都看不起女子,女子在他心目中就是柔弱的代名詞。可是,女子就真的柔弱嗎?就註定被男人欺壓嗎?令狐團圓無法辯駁,面前的人是她的恩師。
令狐團圓沖他一笑,潘微之也沉默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哪是保護你……」令狐約嘆道,「你們兩個就是會武功才老是受傷!刀客死於刀下,謀士亡于權謀。現如今,我反而最不放心你,你兩樣都沾了。」
「不要活口」也是對令狐團圓說的,她這面的敵人竟是最多。三條黑影從姬肆奔出,其中兩人被剛殺一人的四月攔截,還有一人直衝令狐團圓而來。
趁著潘怡和離遠,西日玄浩俯視無缺道:「給本王留著小命。」
細水狂顫,旋卷一庭秋風。一身青衣的令狐團圓恰似一片錯季的葉子,與北方的庭院格格不入。哪裡不對呢?她停下身法,觀劍出神。
令狐團圓一怔,雍帝的寵妃想要她的小命?
海嵐斂容,心中也一樣驚詫,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四姐與三哥同時著正裝,並肩聯袂。令狐家的寬袖羅袍蔽膝和百褶羅裙霞帔,與宮廷朝服的細針密縷不同,令狐家的正裝講究的是大方不俚。往日兩人分開著這一身,她並不覺得特別,可如今站在一起了,她卻看出了別的意味。一個輕盈靈動,一個從容不迫,動與無方,行流散涉,恰似春秋之別。他們兩人一起穿,才真正顯示出令狐家正裝的不俚洒脫。
西日玄浩冷眼瞧著,這個東拉西扯的老傢伙若非是萬福、若非是位宦官,他早就上前一劍劈了。
「九殿下的盛情,我等……」無缺正斟酌拒詞之際,潘靜初冒了句:「卻之不恭!」
三名男子尷尬地逐一報出,分別是七月初七,七月十七,七月二十七。
應淑妃在她的磕頭聲中冷笑道:「年輕貌美的潘才人,背後還有陳留潘家這樣的大戶,本宮該褫奪你什麼好呢?」
令狐團圓勉強一笑,上前一步道:「你好,納……」
無缺微笑道:「有的,現在我們到了潘太醫的府邸,微之也在呢!」
令狐團圓久久沉默。萬福果然陰險,他早知細水的出處,那日卻打趣問她令狐家還有什麼寶貝。
「其實你什麼都沒有,不過本宮看來,不拿走一樣你就不會死心!」應淑妃沉聲道,「馮尚宮,把她的臉撕了!」
「拿銀子來,隨你住幾日,沒銀子就給老子滾蛋!」
不是任何妃嬪都經得住雍帝一掌的,更無第二人在被雍帝摑了一掌后還能站著,然而應淑妃是,她面不改色地道:「謝陛下隆恩!」
一條雪白帶血的胳膊暴露在眾人視線里,廳堂頓時鴉雀無聲。但見令狐團圓潔白的右臂落下一道猙獰刀傷,血肉翻開。同樣驚人的還有她刀傷之上清晰的一顆鮮紅守宮砂,白的是那樣奪目,紅的又是那般刺目。
「我不會再叫父親擔心。」無缺微笑道,「膿包不挑破,放任長著,用些溫葯無用,它只會惡化。現在挑破了,毒水就流出來了!」
「你呀……」令狐約無奈地搖頭。
令狐團圓點頭。還想問他,他已轉身,倏忽之間不見了蹤影。她這才想起,昌華別院她已經去過,在那間有著重重黑紗的靜室里,雍帝告訴她,如果她揭開另一面幕布,就會發現西日皇族的秘密。
「出了大簍子,我自要來看看!」楚長卿低沉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音依然悅耳,「團圓……」
令狐團圓走後,無缺輕語道:「你們四個出來吧!」
令狐團圓沒好氣地道:「四月沒吃飽飯!」
令狐團圓不解,盯著他。走了?去哪裡?這不是剛來嗎?就要走?
四人當即洗耳恭聽。
無缺忽然開口道:「青絲台上還有殺手,但梁王來了,殺手就不能再動手了。」
令狐團圓狐疑地問:「皇妃如何和姬人扯上關係了,不太合適吧?」
雍帝與楚長卿有罅隙,但又相互扶助;雍帝對皇子們都持觀望態度,雖然最寵愛梁王,卻在梁王南越之行前,壓根不培養他的勢力;皇子之間又形成兩大一單的陣營,皇長子沛王與秦王各有擁護他們的皇子,梁王掛單;後宮之中,沛王生母應淑妃獨大。
令狐團圓面向四月這一邊,看著四月就來氣。她當日斗他時九死一生,而此刻這個號稱武聖的傢伙,居然連戰十個回合都拿不下對手。刺客的修為不過與顧侍衛在伯仲之間,四月怎麼就收拾不了呢?
「可是……」令狐團圓並不想見到惡人。她的心思瞞不過無缺,後者開始套用平鎮的語氣稱讚梁王,出自他口中的讚美之詞聽得她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頭戴斗笠的楚長卿率三人步入廳堂,堂中氣氛頓時陰沉,陰的是萬福的臉,沉的是楚長卿的步伐。
令狐團圓接過信打開一看,只有一張畫,無字。畫的是一個雞蛋碎了,蛋黃流了一地。無缺莞爾。令狐團圓不明白「大餅臉」給她一張「完蛋」的畫是什麼意思。無缺先一步踏入廳堂,令狐團圓將信塞進懷中跟了進去。
細水洞穿對手胸膛,對手的刀也削傷了令狐團圓的右臂。狹路相逢勇者勝,同樣距離武聖僅一步之差的對手飲恨而亡。他至死不信,一個女子會出如此狠劍,這與情報上寫的完全不同,情報上寫明遠郡主在宮廷舞劍,劍風柔美靈動,女劍造詣非凡!
「你們兩個給老夫出去!」潘怡和突然發話攆人。
「你……」
令狐約沉默片刻,道:「你、梁王和我們令狐家族,現在上了同一條船。梁王她殺不得,令狐家族她殺不幹凈,你的目標最明顯,但這隻是明面上的猜測。」
一時間所有人都驚住了,令狐團圓的笑容更僵硬。納蘭頤鄙視她的目光尖銳如刺,刺痛了她的心扉。
萬福哼了一聲,楚長卿轉而面向萬福。
「這個慢慢眾所周知,然而眾所周知的才最難以叫人看穿。」無缺低聲道,「楚大人有七位女兒,卻無一子。明白了沒有?」
潘靜初對令狐團圓扮了個鬼臉,悄然溜走。她聽了關於好友的傳言,畫了張「完蛋」提醒她,不想還真「完蛋」了。
西日玄浩讓人把昏倒的王氏帶走,顧侍衛搬動潘家兩人時潘微之醒轉。他的修為淺薄卻尚能自保,若非護著潘靜初,他一個人早就可以逃離戰場。他一醒來,便有了醫師。看過昏迷的潘靜初后,潘微之就從令狐團圓手中接走了無缺。
「你來做什麼?」萬福擋在了令狐團圓身前。
潘亦心極其不甘,即便她是庶出,可論起姿色,她猶在宋佚之上,為何雍帝眼裡無她?
令狐團圓突然掀起車簾,順著她的目光無缺也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女子——花爽的遺孀王氏。
他們的目標正是她而非旁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們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他們要她的性命又為了什麼?
西日玄浩丹鳳眼一斜,躲在牆角的卞小樓便嚇得魂飛魄散。顧侍衛把小廝拉到了梁王跟前,小廝才哭喊出聲,「不關我的事,我家殿下真是好心邀約!」
眼前刀光一閃,沒有任何花哨,令狐團圓血拚了一劍。她很清楚,由不得她盡展精妙劍技,必須速戰速決,只因她的身後有三個人——三個對她來說極重要的人。
令狐團圓深受那樣的誹謗,還能坦然自若,憑的是什麼?那是她的兄長、她的朋友,都堅定地站在她身旁。相形之下,納蘭公子可不及她。
這一夜,對宮廷里的潘亦心而言同樣驚心動魄。她作為潘才人,位卑又不得寵,不甘當個才人的她,將入宮所攜帶的首飾盡數賄賂相關宮人,卻不料驚動了應淑妃。
「別去了!」西日玄浩制止住了海嵐,冷笑一聲,「他們就是來氣我的!」
翌日,令狐團圓一早去了無缺房中東問西問的,無缺斜瞅她半日,才悠悠地道:「我不帶那麼多人,就是為了把水再攪渾點兒。」
手勢極快的變化完成,終成一掌。無缺虛貼手掌在他腹前,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一股低微卻詭譎的內力悄然入侵他的身體。
無缺望著她腰間的細水,平淡至極地道:「細水不會是你的信念。這把劍梨先生之所以厭惡,之所以贈我而不送你,是有緣故的。」
萬福忽然驚異一聲,「我的小祖宗,誰說你沒傷著?」
當令狐團圓坐在潘靜初身旁發獃時,又有客到。
令狐團圓捂著額頭,他這是罵她「丟人」!但她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叫四月跟隨他的?
「她在淑妃的位置上這麼多年,早就已經瘋了。只不過這條瘋狗雖然蠢,卻沒那麼簡單。」無缺淡然地道,「上次我打斷你和我娘親的話,現在可以說了。雍帝差一點兒冊封帝后的那一年,宮廷里所有年輕的女樂師都死了,應淑妃因此被囚禁了三年。幾十條性命她不過抵了三年,而且這三年雍帝照樣寵幸她。」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廳中的令狐團圓,連潘怡和都停下了手,旁人的傷勢他都看過了,唯獨令狐團圓沒有瞧。
雖然看不到兩人的神情,但令狐團圓能想象,那又是地火對天雷。
潘微之反應迅捷,按下潘靜初,護她矮身於車廂內。令狐團圓情知不妙,一股強悍的內力正從他們後方急來。她拔出細水,偏頭只見無缺紅衣一展,雙袖鼓起,爆出的內力震破車廂木壁,木碎板裂,向兩個方向彈射而去。
「用刀子割除衣袖!」潘怡和上前道。
這時候,四月結果了他的兩個對手,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一對紅衣人兒,紅衣奪目,紅衣似血。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竟聯手誅殺了一位武聖!
西日玄浩冷哼一聲,海嵐才從恍惚中驚醒,那一對紅衣人兒已淺笑盈盈地向她走來。
應淑妃跟隨雍帝的時日最久,西日雍還是太子時她就是應良娣,西日雍登基后,她亦是第一位冊封的妃子。應淑妃出身於杲北西日皇族的起源地晟木納草原,比西日雍還年長一歲。當年的雍太子隨他父皇秋狩,草原上的應氏女一箭射中了雍太子的獵狗。她雖貌不驚人,但身強體健,渾身充斥著強烈的兇悍煞氣,一下子就吸引了年輕的西日雍。男人的佔有慾和帝https://m.hetubook.com•com皇的征服欲使應淑妃受寵至今,皇長子沛王、皇五子秦王和皇九子都是她所生。
令狐團圓又走了幾步,見無缺與潘微之都在打量她,就乾笑道:「沒事!沒什麼事!」
無缺的眼眸深邃起來,「那是內心最強橫的男人的喜好,他們不喜歡弱者,即便是玩物,也要最兇悍的。可是有一日,當那男人終於從一個女子身上發現,他居然被那女子當作了玩物,那男人也瘋了。」
無缺感覺到身後的令狐團圓鬼鬼祟祟,一把將她拉了出來,再看到軟榻上的紫衣公子面色驟青,他才明白了過來。
「父親身邊不能短了人手,我這不還有四月嗎?今兒楚大人又派來三個。」
卞小樓在前面帶路,引眾人路經青絲台時,潘靜初在車上覺出古怪。此地錦閣華樓間出入的女子,多著裝綺艷,眼波流轉。卞小樓斥退了一個嫵媚嗲聲的女子后,她再也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無缺只笑不答。
「這絕對是巧合,我家王爺只是路過,本來都不走青絲台,發現異常才奔來的!」平鎮連忙解釋。令狐團圓看他一眼,他馬上壓聲道,「別說是我說的。你們走後,殿下說你們帶的人太少了。後來你們出了潘府,人還是少,再後來,殿下聽說九皇子邀約,就親自來了。」
但叫令狐團圓更驚訝的是,無缺在車停前,彷彿嘆息般說了一句:「其實,這也是梁王最先提議的!」當日隆德坊前,西日玄浩並非無聊地罵他一字「嫩」,早在那個時候,無缺就領會了梁王的意圖。
四人一怔。
無缺一看就知道她在扯謊,他也不揭破,輕描淡寫地道:「你是這一陣練劍悶著了,明兒我們就往梁王府走一趟,順便也可散散心!」
梨迦穆一語中的,「你看女子看多了!」
楚長卿起身,萬福跟著出廳,兩人互瞪了一會兒,後來又不知說了些什麼。令狐團圓能確定的是,這兩人都不想要她的命,但他們都心懷鬼胎。
梨迦穆不答卻道:「不要來尋我,我誰都不想見。」
接著,潘怡和吩咐:「微之,你帶他們先到偏廳候一會兒。」
四月第一個參透了其中意義。令狐團圓曾以低兩級的修為與他死戰,她憑的是什麼?不是她精妙的劍法,不是她一往無前的勇氣,而是她當日的武道,她的武道境界早已在他之上。而險些命喪他手的少女,之後卻在楚大人面前饒了他一條性命,無論從哪條來看,令狐團圓都是值得他追隨的人。只是,世事沒有如此簡單,他與另外三人乃奉命接近令狐團圓,他們身負楚大人的重託。
潘微之道:「應該不會設宴青絲台,九殿下丟不起那臉。」
潘怡和輕咳一聲,道:「取傷葯!」
無缺高深莫測地道:「你經常忘東丟西,我只好跟在你後頭拾起來。」
西日玄浩不知何時湊近了她,在她耳畔低聲道:「被你一劍刺死的,還有那些死人,都是應淑妃的人。」金輪的武器明顯,而幾個死人也被侍衛們認了出來。
路經隆德坊的時候,令狐團圓猛然想到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潘靜初被蒙住了雙眼,著急地問:「怎麼樣了?到底怎麼了?」
令狐團圓與她說了許多話,她一一應了。令狐團圓旁若無人,可她卻不能不顧左右。海嵐在應答中驚訝地發現,她的夫君與她的兄長不對眼,待人處事一貫圓滑老道的無缺居然給梁王臉色看。
令狐團圓隨無缺造訪梁王府,見到海嵐后她呆若木雞。這是她的五妹嗎?誰能相信她才剛滿十五歲?
潘亦心連磕帶求,「請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應淑妃譏諷道,「你難道沒聽過,千金難買有情郎?」
令狐團圓目視前方,花樓瓊閣之中的一座小樓便是琴音的來處,燈火闌珊中,小樓的昏黃燈光倏忽而滅。
潘微之不語,正經人家如何會借宿青絲台?
令狐團圓聽得毛骨悚然,「怎麼會有喜歡這種狗的人?」
一直沒有正眼看他們的無缺,卻彷彿洞悉了他們的想法,「不要留有遺憾,至少眼下,做你們能做的、真正想做的事。」
什麼是女劍?花遮柳掩,瑰綺艷逸,柔橈輕曼,優雅閑適,流風回雪?
無缺瞟著她道:「那裡可是青絲台啊!」
王氏已不復當日知州府貴婦裝束,她頭綰青帕,一身粗仆打扮,面容憔悴,正與人辯說著什麼。馬車駛近,令狐團圓聽到了兩人的談話。
西日玄浩趕在京畿守軍前來到青絲台,他騎在紅玉騮上,看到的就是令狐團圓手抱一人眺望遠方,而令狐團圓的身旁躺倒了一地的人。西日玄浩面色陡然發紫,天子腳下竟有人刺殺混球?他身後的平鎮與顧侍衛面帶怒色,兩人想的卻是令狐家乃梁王之助,打殺令狐家的人就是削梁王勢力。
四月替令狐團圓答了。其實這次出行到了灞湖,他們便被人盯上了,只是想不到有人竟敢在盛京城內殺人。
四月率三人現身。無缺倚在床上,懶洋洋地道:「先報日子。」
無缺淡然道:「你難道不知麻煩早已找上門,你喜歡明的還是暗的?」
四月從高空飛撲而下,擋下了刺向王氏的一劍。青絲台街面上開始混亂,女子尖利的驚呼、嘭嘭的關門閉戶聲,也未能掩蓋四月與刺客的交手聲。
「看來我們來得巧了,納蘭公子也在啊!」無缺招呼道。
「什麼?」
潘與令狐同脈連枝,當年潘家處於水深火熱孤立無援的時候,令狐家伸出了手,令狐明遠下嫁潘家,一肩挑起了幾十年的重任,改寫了潘家的命運。而現在令狐家水深水渾了,潘家就真的能袖手旁觀嗎?所以潘怡和步入偏廳后客套幾句,便打發年輕人出去玩了。
「師傅,你去過皇宮?」
海嵐愕然。
「你們……」
「我也是百般思量,才把它拿給你用。」無缺言語縹緲,「名器蒙塵珍珠沉海,細水很難再尋到像你這樣的主人了。」
令狐團圓凝視了他一會兒,正色道:「我使劍,我的劍就是我的信念。」
令狐團圓吃驚地望著兩人,她想裝傻都裝不了。於是,在太醫府邸的客房裡,令狐團圓首次聽進了關於時局、關於朝廷的諸事。
無缺凝視著她,緩緩地道:「我就是去氣他的。」
令狐團圓沉默了許久,還是問了,「他真是我的父親嗎?」
令狐團圓縮了縮臂膀,縱然她再大胆,再生冷不忌,卻也清楚這並非什麼好事。
萬福驚愕,一向溫和的老太醫竟會如此待他?
他冷聲道:「等你能勝過我,再看不遲!」
驚聞兒子受傷,夜半令狐約帶著立秋來看望,他欲將立秋留下,無缺卻拒絕了。
潘靜初啐道:「這九殿下的人怎麼帶的路?難道要請我們去那種地方?」
和*圖*書靜初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衝到兩人面前,與令狐團圓打完招呼后,很明顯地重色輕友去了。令狐團圓見她十有八九都是在對無缺說話,而無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中就有些高興了。無缺並不知道,潘靜初喜歡的就是端莊穩重的俊美少年,他越表現得四平八穩、無趣至極,潘靜初就越有興緻展現她的俏皮可愛。
「說完了。」令狐團圓狐疑地望著兩人。
「太麻煩了,改叫一團、二團、三團。還有你,四月,叫四團如何?」
趁著風和日麗,四人出了盛京南門,泛舟灞湖。遊船數百,盪于湖心,西詞南曲,甚囂塵上。四人一番戲耍直至薄暮,才回了岸上。
無缺微笑道:「應該是一位美人彈的。」
令狐團圓點頭道:「那琴彈得真破。」
無缺瞥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地道:「我也是真的很討厭他。」
潘怡和捋了捋鬍鬚,心中感慨。他老了,失去了年輕時的那股血氣,處處瞻前顧後,只求明哲保身,可這世道是年輕人的,就算現在不是,日後也是他們的。看看令狐家的一雙兒女,再看看他的孫女和微之,潘怡和忽然想通了,他應該趁著他還有天命,儘力幫他們一把,而不是嚴防死守,杜絕靜初與令狐家的人來往。
「這是怎麼回事?」
應淑妃睇著她,她突然感到身似齏粉,篩糠般地抖落一地。
令狐團圓無語。她的修為在精進,他也一樣在精深,她要勝過他,那得等到何時?
令狐團圓與海嵐寒暄了半日,這才注意到身旁的目光交戰。西日玄浩陰森森的,無缺笑裡藏刀,雖兩人不發一語,卻比互罵更難看。
「你怎麼知道?」
西日玄浩冷眼瞧著,混球抱著她那哥哥死活不肯鬆手,潘微之一遞手,她就給了。
「西日雍很難纏。」
馬車離遠了王府,無缺才悠悠地道:「西日皇族沒有一個傻瓜,你太小瞧梁王了!」
小道消息說的是,明遠郡主曾在南越拒婚潘家玉公子、武鬥梁王,還力克鐵砂掌洪甫仁。洪甫仁因得罪了她,慘死在宮廷侍衛手中。
令狐團圓心頭一毛,自從戚夫人說招潘微之當郡馬,她聽到他的名字就更加不自在。
「晦氣!」梁王罵出了老鴇的心聲,拍馬而去。
「那是個蠢女人!」西日玄浩走向了無缺,他的玄色背影很快擋住了無缺的臉。
「你笑什麼?」潘微之問。
平鎮留下侍衛對京畿守軍交代,他自己則跟著花車走了。敞開的榴紅霞車裡,令狐團圓擔憂地握著潘靜初的手,而潘微之慘白著臉在替無缺調理內息。
西日玄浩把人全部帶去了太醫府邸,包括死人。他前腳一進太醫府,萬福後腳就到了。
令狐海嵐尋到了這個答案,只是她無人可說,更不會與外人道。她被送往梁王府的第一晚,也同世間所有未經人事的少女一樣,畏懼而憂心忡忡。她本不明白立秋所言「時日且長,毋庸擔憂」,但獨守空房一晚后,她明白了幾分,等到次日見過梁王的五位侍妾,她就徹底明白了。
令狐團圓無語。她現在有點兒明白了,為何四月苦著臉轉隨無缺,那是無缺收拾人收拾得遊刃有餘。連梁王都不得不吃無缺的悶虧,何況一介武夫的四月?分明很討厭一個人,不僅能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來,還能叫對方咬牙切齒地配合,這樣的無缺,難怪令狐約會放手交付重任。
其實無數人都在說令狐團圓的名字,時下,盛京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她。
四人面色均變,他話中有話,暗示他們令狐團圓也可能是楚長卿的骨血。這未免不可思議,但又合情合理,若不是大人的血脈,大人何苦為她傷透了腦筋?
令狐團圓駭然,她想聽的是梁王的事兒,他說的卻是他自己。
無缺嘆了一聲,道:「與你說這些真的有些不合適,但我想讓你明白,這世間的男人從女子身子上獲取歡娛,而這世間的女子從男人胸膛里偷取柔腸。究竟是誰欺騙了誰,誰玩弄了誰,只有天知道。我不想你以後被騙,也不希望你騙別人,騙來騙去,到頭來都是輸家。」
另一邊,令狐團圓跟著無缺上了車,問他,「今兒你是怎麼了?和梁王慪什麼氣?」
「滾!」西日玄浩一鞭抽到卞小樓身上,平鎮補了句:「以後別來找打!」
無缺平躺著,只有他一人笑得出來。
無缺淺笑道:「有的,但你要知黑守白。」
「納蘭公子,你還是病患!」潘老太醫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忌動氣動怒!」
無缺眼眸一黯,語調縹緲起來,「死物若有魂靈也會寂寞,大白肯定是寂寞的。」令狐團圓被他說得身上一寒,他卻笑了起來,「你來找我何事?」
「雍帝其實是喜歡她的,也無人可替代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鐵牌上,「那為什麼要放到貓屋裡?」
無缺忽然又喝道:「低身!」
「為什麼叫團是吧?」無缺淡淡地道,「你們四人跟隨楚大人時日不短,難道沒有發現楚大人的秘密?」
萬福笑道:「我還需用刀子嗎?」他伸出一指,繞著令狐團圓的右臂劃了一圈,另一隻手一扯,紅袖隨即脫落。令狐團圓微一皺眉,卻是不痛。
「停!」令狐團圓起身打算走了,終究不放心地說了句,「這些鐵牌不是好東西,楚將軍的心思不比陛下少!」
令狐團圓一皺眉,無缺便將四月支走了。
無缺帶著薄薄的諷笑,道:「我妹子究竟是誰的女兒,你們無須猜疑,只要記得,你們得抱成一團,留在團圓的身邊。」
無缺道:「我沒那麼能耐,我只是知曉,蒼蠅很討厭,瘋狗會咬人。」
令狐團圓聽懂了,暗地裡肯定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青絲台上,琴音無端響起,而後細水就嵌入了金輪之中,發出了更加刺耳抽魂的轟鳴。雙手舞動金輪的武聖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他身為武聖都未能形成氣場,修為低他一級的少女反倒運出了氣場,這是什麼劍?他很快由詫異又轉為驚駭,歪倒在少女身上的少年向他伸出了只一手,那手的手勢變化奇妙,卻帶著恐怖的死亡氣息。
「什麼流言?」令狐團圓一問,無缺就知道確實「完蛋」了。潘靜初還沒有往狠里說,只簡單的幾句,令狐團圓已覺得天不是灰的而是黑的。
令狐團圓奮力頂住金輪,不叫它再前進半寸。細水發出了尖利的聲響,就像女子絕命的慘叫。縱然修為不及對方,但女劍劍境既出,千絲萬道的內力終成微弱的氣場,包圍住對方的強悍內力。
令狐團圓沉吟著問:「跟蹤的人是蒼蠅,應淑妃就是瘋狗?」
宮廷秋選落下了帷幕。九華宮留下的八名女子只有宋佚晉陞為婕妤,其餘七女一夜聖眷后皆封才人。潘亦心恰是雍帝最不喜歡的,初夜之後她便被雍帝遺忘在九華宮。潘岳有心替她打點和-圖-書卻打點無門,後宮豈容人隨意出入?
潘微之應聲,領著兩人去了。三人在正廳門前均聽見了裏面的話。
令狐團圓探出頭來,見到他斗笠下露的一小片臉,再次為他的毀容而惋惜。
潘微之勸慰道:「納蘭素來清高,偶爾我也會被他嗆著。」
楚長卿盯她半晌,和聲道:「我再給你三個人。」
「你何時出嫁了,本王就送你一副耳環。」她根本沒有耳洞,他卻說送她一副耳環,那意思原來和雍帝一樣——你不用出嫁了。
「你真叫我失望!」耳畔又響起梨迦穆冰冷的聲音,不,這不是回想,令狐團圓轉身,見到了她的師傅。
潘怡和隨口道:「先坐下,待老夫開完方子。」
令狐團圓睜大了雙眼,無缺的眼眸又朦朧一片。
無缺無奈。這丫頭野出來了,就不想回家。
令狐團圓逐一望去,除了昏迷未醒的潘靜初,每個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西日玄浩的表情最複雜,似笑還怒;無缺乾脆閉上了眼睛;潘微之對著角落,彷彿在走神;而萬福一臉尷尬。
潘怡和忙個不停,萬福也忙著說個不休。自從令狐團圓封了郡主,他便一口一個「小祖宗」,自稱也成了「老奴」。令狐團圓本來心情就壞,被他說煩了,就一手揮開了他,「公公,你再說下去,我沒死也快被你的唾沫淹死了!」
她的父親令狐約在替梁王修繕閬夕宮,所以無缺才去挑釁梁王,製造一個優渥公子與梁王交惡的假象,既是為令狐家打算,也是為梁王著想。氏族不能與皇子走得太近親如一家,杲南王家的族滅之禍就是前車之鑒。
「不要活口!」無缺說完這句話,迎上了來敵的金輪。
「別叫我的名!」
這一日的特別以至於過去很多年,海嵐依然無法忘卻。無缺深邃的目光、優雅的面容,沉靜如湖水粼粼,微笑似月光朦朧。當他望著她的時候,她從他神秘的眼眸里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她的一生將永遠活在西日皇族的光耀之下。
令狐團圓眉一挑,無缺喝道:「四月!」緊接著,兩道人影從不同方向急射向王氏。潘靜初嚇了一跳,潘微之立刻遮住了她的雙眼。令狐兄妹左右一分,分別貼在兩扇車窗前戒備。當王氏倒下的時候,他們兩人也同時感到了青絲台的詭異。
「你莫非早知道有人對我們不利?」
等到無缺調整語氣的時候,已經快到正廳大堂了,潘靜初這才想起她懷裡揣著的信沒給令狐團圓。自從宮廷秋選一別後,她一直惦念著令狐團圓,昨夜她寫了一封信,沒想到今兒令狐團圓就上門來了。
納蘭頤深吸一口氣,道:「多謝潘太醫,我知道了。」
無缺起身,道一聲「告辭」,竟徑自而去。令狐團圓看了一眼正眼冒火星的梁王,丟下句「那我也走了」,趕緊跟去。海嵐欲送,令狐團圓卻跑得快,幾步就出了廳堂。
遠處傳來奔跑的馬蹄聲,全然不顧盛京宵禁。一路飛踏而來的,除了梁王還有誰?
令狐團圓突然明白,她受封郡主之日,萬福與誰傳音。
潘微之對兩人點了下頭。
「這怎麼可能?」
令狐團圓驚愕,但聞他道:「它是天下第一的軟劍,也是開創大杲霸業的一代帝皇昌帝饋贈他愛人的劍,它是貞武帝后的佩劍,令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傾國之劍。你若信仰了此劍,那麼你終身的劍道只能止步于女劍,縱然是天下第一的女劍,也無法凌駕于西日皇族之上。」
「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日下午,無缺從外面回來,看見的就是令狐團圓凶著臉坐在他房裡,桌面上橫擺了一排鐵牌。
令狐團圓搶先答了,「這是姬肆!」
「堂堂正正地做一位武聖,才能突破更高的武學修為。而這個能改變你們、改變『七月』命運的人只有我妹子。」
無缺笑了很久后才道:「梁王來得巧!」
「再來煩老子,就把你剝光了丟豬圈!」
一系列狀況只發生在彈指之間,令狐團圓鬼使神差地使出了寂滅第一劍——中規中矩的「初寫黃庭」,劍風卻變了。這一剎那,令狐團圓感到了心在滴血,無缺無力地靠在她胸前,腳下潘微之兄妹早已昏厥,視野之中只有金紅一片。寫意之劍由此幻變成女劍,細水劍尖上挑,變成哀怨絕艷的傾城女劍。柔美如斯人之貌,凄厲似斯人之恨,劍境隨即而出,恨綿長,怨不休。
王氏哀求著,「我大哥肯定會回的,容我再逗留幾日!」
「您說的是,我也犯不著為那樣的人動氣。」
「您就是優渥公子吧?在下卞小樓,乃九殿下的侍從。九殿下備下了夜宴,請兩位公子、郡主與潘小姐移駕一聚!」
流言越傳越離譜,最後就傳成了兩種,一傳明遠郡主是雍帝的私生女,二誹明遠郡主乃妖女、魔女,眨一下眼睛就能勾人性命。
四月聽著,卻是有苦說不出。他那回刺殺梁王乃偷襲得手,而現在他離他們這麼近,貿然運用武聖級的內力,令狐兄妹能擋,潘家的兩位能撐嗎?
青絲台上,琴音鏗鏘,不知哪位琴師傾情力撫,直彈得人心煩意亂。
「滾開!」令狐團圓行劍之中,聽見兄長對手的斥聲。她心中一驚,他們的目標不是王氏,王氏不過是引誘四月出手的誘餌,好叫四月遠離他們。
令狐團圓遲疑了半日,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擔心海嵐被欺負……」
「說吧!」
「你就是明遠郡主、優渥的妹子令狐團圓?」之前聽到下人傳報,納蘭頤還不信關於令狐妖女的謠傳,此刻見著令狐團圓,他便深信不疑了。
令狐團圓稱是,收劍,又請教他剛才的一劍。
這一切,令狐團圓一概不知,她回府後,就陷入了瘋狂的修鍊中。
「什麼事?」
「這裏頭關係複雜著呢,未必是姬人與皇妃有關。」
無缺捏了塊鐵牌,淺笑道:「他砸來砸去砸不中你,就換人砸了。」
無缺沉默。
令狐團圓的傷只是外傷,潘怡和為她上藥包紮后就不管不問了,繼續去醫治無缺。
令狐團圓頓時覺得天色灰暗,她還未從雍帝的重重黑幕中走出來,卻又發現以前那個喜怒於形的惡人原來也是頭狡詐的大灰狼。
既然有多方人馬跟著,難怪無缺敢冒險。
「郡主不許我跟隨你,那我只好跟隨公子。」四月苦著臉道。
王氏被漢子搡倒在街頭,馬車從她身旁駛過。
令狐海嵐一舉榮升為領從二品銜的梁王側妃,頭戴花釵冠,加寶鈿飾,服深紅翟衣,大帶加佩綬。她自小沉穩端莊,一身命婦的裝扮竟生生將她的實際年齡掩藏。
無缺沉了臉,前一陣聽聞昳麗傷著了,難道腦子也傷了?
「為什麼?」
腰際沉重起來,令狐團圓佩帶了多日的細水,竟是一把帝后之劍。正是這把帝后之劍,一路伴隨她劍技精進,施出了劍境,臻至了女劍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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