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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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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飛雪輕叩暗香盈

第十八章 飛雪輕叩暗香盈

九皇子又對令狐團圓重複了一遍,令狐團圓見到卞小樓不復昨夜落魄,應過九皇子后,便對他道了句:「你昨兒挨了一鞭,身上還疼嗎?」
令狐團圓立刻覺出他們三人的話語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她不禁沉思,她自己聽了潘靜初的話,就從好友的角度來看;無缺近日一直在琢磨梁王,想的就是梁王是個什麼人;而四月是楚長卿的親信,他的話乃提醒二人,皇室無情,雍帝有多麼可怕。
無缺平淡地道:「我也是人,哪會不疼?」他的平淡只維持了一瞬,過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無缺得了潘微之提示,向納蘭頤請教起了西秦樂音。優渥公子的談吐學識讓人欽佩,而他更厲害的是觀貌識人。話說著說著,納蘭頤便對令狐家生起了好感。優渥年雖少,卻有老成之風,昂昂千里之駒可比擬。這也是無缺說到了納蘭頤心坎上,一位精通六藝的人,唯有給予他相應的尊重和欣賞,方能與之交往。
令狐團圓步入庭院,才牙痒痒地想到,無缺壓根沒提他那一掌是怎麼制住的金輪武聖,狡猾!
「我問過爺爺,問過好幾個人,可他們不是不告訴我,就是說不知道。」潘靜初上下打量他道,「一晃七年過去了,我差一點兒認不出你來!我真想不到,明明你竟是九皇子!難怪他們不與我說了。」
「明明,你怎麼了?」
潘靜初圓圓的臉綻放成一朵花,她喜出望外地道:「你果然是明明!」
不用無缺繼續說,令狐團圓道:「所以,他是明明,也不是明明了。」
潘微之立刻安排了平鎮等梁王隨從在偏廳用宴。
令狐團圓靜氣聆聽。
西日玄浩昂首先出了飯廳,令狐團圓只得一跺腳跟上。她出飯廳的時候,潘微之對她微微一笑,彷彿在說「放心去吧」。她偏首,餘光瞥見西日玄苠眸光閃閃地注視著其兄,而一直垂首的潘靜初卻在打量西日玄苠。管不上那麼多了,她自身難保,還不知梁王找她貴幹,令狐團圓一腳出了門。
侍女端上了茶。
專註,這是令狐團圓最欣賞的品性,更難得的是,玉公子他從不張揚。令狐團圓劍技小成,還會對無缺顯擺,但潘微之已然成了醫師,卻從不主動表現。
在少女們的沉默哀嘆下,眾人進行了一頓極其優雅的飯局。廳中列席者均出身顯赫,舉止坐姿,無不尊禮崇儀。唯獨令狐團圓稍感不適,她自小就反感身旁跟著一群人伺候,何況還對著一尊大神。只要她動作稍大那麼一丁點兒,聲音稍響了那麼一絲絲,一雙丹鳳眼就會冷冷掃來。令狐團圓相信,她上輩子肯定和西日玄浩有仇!
當盛京迎來冬季的第一場雪后,明遠郡主再次被雍帝召見。
四月悄然出現在兩人身前,低聲道:「我知道。」
令狐團圓頓時覺得他的笑異常邪惡。
令狐團圓輕咳一聲,截斷九皇子的話,道:「殿下太客氣了。我們都清楚了,殿下怎麼會害我們?」
潘怡和道:「她今兒課業一概未做,正在房裡趕補。」
令狐約與潘太醫一同到來,在眾人的盛情挽留下,納蘭頤留了下來。
「應淑妃究竟想做什麼?」
納蘭頤冰著臉才對梁王行完禮,又瞧見郡主跟著出園,他不禁再次想到幽夜裡兩人在閬夕宮抱在一起,他的腳步就往後挪了一下,令狐團圓尷尬地從他身前走過。
潘微之則由納蘭頤想到了梁王在陳留的厥詞。氏族的貴公子從小養尊處優,一帆風順地成長於家族庇護下,憑祖蔭仗福祿,輕而易舉就能獲取功名。可這樣的氏族子弟,一旦遭遇挫敗很容易一蹶不振,在心性上,遠遠比不上草根出身的官員。
時逢雍帝大力整治氏族,褫奪家族可世代承襲的五品以下的地方封地及官位,而這僅是序幕,往後要叫氏族如何發展?
令狐團圓十六歲的秋季,大杲盛世已初見端倪,蠻申江的水災絲毫未能影響大和_圖_書杲昌盛的國運。眼下的大杲,疆域遼闊,城鎮繁榮,南越、西秦與杲中本身的文化經過百年融合終成一體。而朝廷上雍帝任人唯賢,修訂官員任免制度,秉持以農為本、休養生息、厲行節儉。中興之帝的美譽,名副其實。至於皇儲未定,反倒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雍帝的手腕。
令狐團圓傾聽著,此乃氏族三大貴公子的文藝交鋒。昳麗公子全優,因他才藝最高;優渥公子全勝,是他八面玲瓏和知人擅語;而玉公子卻是最好的,是他穿插起兩人的言談,亦是他以最平和的心境,打開了昳麗公子的心門。
除了納蘭頤,所有人都聽出潘太醫在扯謊。令狐約沒有問下去,令狐兄妹心中有數,潘微之則知曉,靜初剛經歷一場驚嚇,老太醫哪裡捨得再要她趕補課業。
隨後,細水被令狐團圓高高拋起,落入庭院一角小廝阿文的手裡。
「怎麼不對郡主行禮?」
「顧泊憶的事兒以後你不用管了,應淑妃既不會殺她也不會打她,何況我父皇從來沒有寵幸過顧泊憶。傻女人留著她,只為叫你天上的娘看著,只有她應淑妃才是我父皇一生眷戀的女人。」
潘微之放下手上藥草,看見了門前的一角紅衣,令狐團圓訕笑而出。
令狐團圓笑道:「就是傻了!在我還能傻的時候傻傻,不然等到成了和你一樣的人,想傻都傻不成了!」
西日玄浩微微一笑,對令狐團圓道:「本王先走一步,與你說過的話你要記牢。」
令狐團圓感嘆道:「想不到九皇子的遭遇如此坎坷!」
潘靜初送西日玄苠到迴廊,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明明嗎?」
「無缺好些了嗎?」
不久,令狐團圓就明白了,九皇子是來討好潘家的。令狐家已然打上了梁王的印記,同為南越望族的潘家就搶手了。
「小初!」西日玄苠不禁輕喚出口,下一刻卻捂住了自己的嘴。
「所以……」
無缺率四位武聖佇立在她身後,各自擔憂。青絲台後應淑妃沒了動靜,諸王安分守己,就連愛找令狐團圓麻煩的梁王都蹲在王府里不出來了,可這樣的平靜恰恰是最兇險的。
卞小樓躲到了九皇子身後,九皇子起身,首先就對潘靜初作了個揖。令狐團圓一怔,皇子行禮,這面子未免太大了吧?
但無缺沒說的是,西日皇族的男人一旦動情,就會不擇手段地佔有、掠奪甚至摧毀,西日昌如此,西日雍亦如此。無缺無聲而嘆,令狐團圓身上早已纏上了西日皇族之劍,而且還是他親手給予的。
令狐團圓與潘靜初各自嘆氣,她們倆最喜歡邊吃邊扯,可是梁王要求一同吃飯,豈能拒絕?她們也與他在隆德坊吃過飯,那頓飯兩人至今記憶猶新。梁王是不怎麼開口,但他一開尊口,就叫人難以下咽。
令狐約忽然問:「靜初小丫頭呢?怎麼不見她?」
西日玄浩突然出現在納蘭頤眼前,嚇得他又倒退一步,那張絕色面容瞬間煞白。
顧侍衛依言而去,將園外的侍從逐一揮退,他自己則帶人前後左右圍住了園子。
令狐約親手為四女扣上了風帽,裹在一身梅紅錦袍里的令狐團圓,只在帽下露出半張小臉。清眉被蓋,大眼半遮,看上去年紀更小了幾歲,就像個大女娃似的。
「王氏昨日現身於青絲台,跟著金輪武聖刺殺你,即意味著王柏雲已死,王氏成了棄子。梁王來吃飯,食不言,那食完后就要言了,他和別人又不熟,自然找你說話。說又不能多說,說多了他也知道還是拳頭比嘴巴更管用,王府也罷,宮廷也好,耳目都太多了。其實梁王只有一個意圖,就是告訴旁人他和你關係曖昧。」
一陣葯香撲鼻,令狐團圓尋著藥味,走入了另一座院子。
「九皇子絕對不簡單。」
「是啊,梁王來過了,吃了頓飯,找了你說話。」無缺輕飄飄地道,「可是,www.hetubook.com.com他什麼都沒說,他說的都是廢話。」
出了太醫府,在馬車上令狐團圓還在笑。
無缺倚在床上,面帶微笑地聆聽。令狐團圓說完后,才發現他的微笑始終沒有改變,身形更是紋絲未動過。無缺彷彿沉浸於另一個世界,白雲深處彩霞悠悠,少年如畫的面龐悠然靜美。
「我娘親她又是個什麼人?」令狐團圓背對他,低語而問。
一段沉默后,無缺道:「我跟你說過,西日皇族沒有一個吃素的。」
潘平打著下手,潘微之正在整理藥材。一身素衫的玉公子,全神貫注地查看藥草的模樣,令令狐團圓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西日玄苠嘆息般問:「你如何認出我的?」
「叫那些傢伙滾遠些!」西日玄浩佇立秋園中,冷冷地發話。
西日玄苠幽幽地道:「沒什麼,我太高興了……」
令狐團圓嘆了口氣,看來要這個人對她改觀是不可能的了。她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斯人一走,秋風涼,滿園寂。
西日玄苠注視她良久,往事不堪憶,可若沒有她,他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病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是「大餅臉」每天陪著他,是「大餅臉」天真無邪的笑容帶他走出了年少的陰暗時光。他對她破格行禮,是希望了結這一段過去,埋葬無法回首的過往……可是天不遂人願。
這頓便飯還未開始,蹭飯的就來了。西日玄浩一到,飯廳的氣氛立刻變得詭異。
令狐團圓展開雙手,仰面感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晶瑩剔透的面容,睜著清澈無雜念的雙眼,宛如一個初生的嬰兒。那一刻,四人看見了她的赤子之心。人的成長就是被污染的過程,當貪婪、懶惰、憤怒、妒忌等種種負面因素玷污了純真,當純真一去不復返,再看這個世間時,就會做出下意識的判斷,即人好人壞,損益恩仇。
無缺率先入座,令狐團圓識趣地坐到了較遠的椅子上,等待潘靜初的歸來。
「殿下客氣了。」潘微之得體地回應。
無缺眸光流轉,卻叫令狐團圓覺著他離得更遠。
「九殿下以後要經常來找我玩啊!我們就跟小時候一樣,你不肯吃東西,小初騙著哄著都讓你吃下去!」潘靜初笑出了聲。
「明明,我一直想再見到你。爺爺騙我說你已經死了,那時候我哭了好久好久。後來我長大了,知道爺爺肯定是在騙我!我就想,明明長大了會是什麼樣?明明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可爺爺不准我出門,我每天被關在府里,只能聽下人說外面的事情。他們說梁王很好看,我見著了,那是個只會掃興的冷麵人。他們說氏族四大公子很好看,我也見著了,可沒有一個是你。現在我見著了你,我這才知道,那都是我小時候瞎想,明明雖然不是頂好看的人,但明明就是明明啊!」
梁王走後,納蘭頤才喘過氣來,一眼不看令狐團圓,穿過園子去了正廳。
西日玄苠出身高貴,乃應淑妃幼子,從小機智過人。他小時候,雍帝對他的寵愛僅次於梁王。與寵愛梁王不同,雍帝並不嬌慣九子,而是多方善導,一力栽培他博集大成。西日玄苠九歲的那年,一場風寒改變了他的命運。風寒之病可大可小,可是不知誰在他的葯里做了手腳,西日玄苠就此重病纏身,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前半年還好,後半年雍帝得知他即便痊癒,終生也不能習武,聖恩從此終結。尚是童子的西日玄苠如何能接受這樣的殘酷命運?應淑妃眼看他一日不如一日,多次苦求雍帝准許幼子出宮醫治,帝不允。皇子在未滿十六歲前,都不得離宮另居。最後還是梁王對雍帝說,不是皇子不就可以出宮了嗎?於是,一位叫明明的男孩住進了潘怡和的府邸。
西日玄苠無語。潘微之接過話,留他一同用餐,他欣然而應。
「你聽我說了嗎?」
這個答案,四人在雪花飄灑的那一日https://m.hetubook.com.com尋到了。
潘靜初主動去送了。廳堂內只剩兩人,納蘭頤長長地吁了口氣,對同是四公子之一的潘微之說出了他的擔憂。
一牆之隔,迴廊之外,令狐兄妹面面相覷。兩人並非故意偷聽,無奈他們的匿氣之術都練到了一定火候,從潘靜初說第一句話起就全聽了進去。
令狐團圓皺眉,隨眾人見禮,也只有她一人點頭充數。
令狐團圓忽然想到,倘若西日玄苠幼年未有那一場變故,恐怕他才是梁王最大的對手。按照四月所說,小時候的九皇子才是雍帝真正想栽培的皇子,能被雍帝看上的人會差嗎?
無缺笑笑,「其實你不用裝,現在不必,以後不用。」
「一起去見見吧!」潘微之暗思,太醫上午都在宮裡,無缺躺在床上,靜初是女兒家,此刻九皇子來見,見的就是他。令狐團圓跟他一起去,也等同於九皇子見著了兩家人。
「我能不長嗎?」順著他的眼神,令狐團圓突然勃然大怒,抓起身邊的軟墊就丟了過去。
一通話直說得令狐團圓目瞪口呆。
「四哥!」西日玄苠率先起身見禮。
結果四月說了一段堪比禁中語的皇室秘聞。
納蘭頤忍氣吞聲地又對令狐團圓行禮,令狐團圓更加尷尬。
「哦。」令狐團圓點頭。她只想知道,靜初不會被利用、被傷害就好。
納蘭頤見到了潘微之,才知道令狐團圓為何又待在了太醫府,他陷入了沉默。令狐家的人在盛京遇險,他自己則于宮廷遭遇拳腳之災,看似兩件毫不相關的事情,說明的卻是氏族子弟在皇權之下根本朝不保夕。優渥與玉公子尚有虛職,他沒有功名,前景更加堪憂。
西日玄浩嘴上的話說完了,心裏的話卻沒有說出半句。他的丹鳳狹眼一黯,從令狐團圓身旁悄然走過。
「賤……」西日玄浩轉口道,「漸漸你會明白的。」
西日玄浩俊美的面龐帶著連午後陽光都融化不了的陰冷,卻與她說了一段幾乎算溫情的話,「她得知你在桐山壞了她兒子的好事,加之杲南王家被一網打盡,早對你懷恨在心。你一被封為郡主,她便認準了你是比你娘更厲害的災星。這女人的手下算不上什麼,青絲台上金輪已死,她手上的人所剩不多,可她最厲害的不是腦子而是她本身,應淑妃早在十五年前就達到了武聖的修為。你自己小心,以後再入宮廷不要落到她手裡。上次你冒冒失失地爬牆見了顧泊憶,若非十一月一路尾隨,你豈有小命跑出她的宮殿?」
無缺輕捶一下墊子,瞥著她道:「你長大了……」
正如潘微之所料,納蘭頤在秋末得到了雍帝的補償,恩騎尉正七品的官袍加身,終於令納蘭家族鬆了口氣。只是氣質柔美的昳麗公子穿上武官衣袍、跨上高頭大馬,依然無法叫人心生敬畏。
「淑媛」此嬪名,因沾了一個「淑」字,之前長年空置。宋淑媛的迅速躥紅,使雍帝的後宮形成了大淑、小淑兩派割據的局面。應淑妃對此不以為然,而宋淑媛則戰戰兢兢的,三天兩頭去拜見淑妃。
四人正說著話,潘靜初突然跑了來,進廳就凶卞小樓,「你昨兒個怎麼帶的路?帶我們去了那骯髒地界?郡主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拿幾個腦袋抵都不夠!」
令狐團圓莫名其妙地笑了,「大餅臉」的花痴和八卦該到頭了。
令狐團圓悄悄退走的時候,侍從來報:「公子,九殿下來了!」
令狐團圓轉身,她得去與無缺說。梁王找她說話,就是要她傳話給無缺。
但這些都不是四人最感慨的,他們四人能在中年達到武聖的境界,也非尋常的武者,無一例外都擁有武學的天分。他們對令狐團圓最好奇的還是她未至武聖,劍技卻修出了劍境,內力竟施展出了氣場。只有武聖的修為達到巔峰狀態,才能擁有這樣的武道境界,他們沒有,年僅十六歲的令狐團圓卻擁有了。
「死於金輪和*圖*書之下。」
潘微之的目光轉到令狐團圓身上,連感嘆和黯然的心思都沒了。這便是望舒令狐,上下一心,守望相助的令狐家族。
令狐團圓坐于飯廳,悄悄地打量著納蘭頤。昳麗公子拋開鄙夷不帶倨傲、掛一二分羞澀的樣子,其實也是可愛的。雖他比潘微之還虛長一歲,心地卻比較單純,令狐團圓不禁為他擔憂,這樣的性情,美貌只會帶給他無窮的煩惱。
此時西日玄苠告辭。今兒顯然時日不對,先有梁王半道殺出,接著西秦的昳麗公子也來了。他有心拉攏潘微之,並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令狐團圓直站到日頭拖出了他的斜影,他才低聲道:「王柏雲死了。」
令狐團圓步入廳堂,瞧見了納蘭頤正與潘微之談笑風生。兩位公子一個氣韻如蘭一個溫潤似玉,皆是文弱質純之人,對坐一起滿堂生輝。
他們很快便明白到,武道的天梯只青睞于純念之人。而在外界諸多繁雜情感的侵襲下,身旁皆城府深沉之人的環境中,令狐團圓保持了她本質的純真,泥而不染、璞玉渾金,這樣的她,如何不叫上蒼厚愛?
「皇長子、秦王與梁王三人爭鋒,而皇長子與秦王乃一母同胞,身為此二人的幼弟,九皇子心裏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她學自梨迦穆的那一套絕世女劍,雪花從劍身彈起,彷彿無數跳舞的精靈,在她身旁歡欣雀躍。劍飛揚優美,劃出綺麗的弧度,到了最高點回落,雪花晃悠悠醉墜,落入大地的懷抱。
四人無法不動容。
「我來吃飯。」梁王簡短地答了,徑自入席。
令狐團圓震驚,雍帝的寵妃竟是一位女武聖?
西日玄苠與潘靜初走遠了后,令狐團圓使勁對無缺眨眼,盼望著他能說些什麼,他卻搖了搖頭。
令狐團圓馬上意識到,青絲台一事,西日玄苠必然扮演了一個相當了不得的角色。
「我另要一把劍。」令狐團圓對阿文笑道,「一把不要太鋒利、不要太華麗的劍。」
潘微之望向無缺,後者對他會意一笑,於是,玉公子也微微頷首。他能想到的,只怕無缺早想過無數遍了。令狐家的優渥公子,即便是潘微之這樣心平氣和的人,偶爾也會因他而黯然。同樣出身南越名門,同飲一江水,更是一道成長起來的,偏偏無缺能長成那樣。
令狐團圓心中一驚,王氏的兄長被殺了?所以王氏才等不到他回來?
兩人到了正廳,九皇子攜卞小樓起身客套,說的無非是他本一片誠意,不想半道竟發生禍事,他萬分過意不去,備厚禮來探望眾人,如此云云。
無缺道:「梁王殿下的一句話可改變旁人的命運。不是皇子啊……」
四位氏族公子中,唯有宋歌被雍帝遺忘,可其胞妹卻在後宮崛起,她又一次晉陞為宋嬪,嬪號「淑媛」。
西日玄浩走出園子,在門口冷哼了一聲。令狐團圓片刻後步出,卻見納蘭頤及他的隨從被堵在了門前。原來納蘭公子午後來拜謝潘太醫,不想園路被封,更不知太醫仍未歸返。
「你也不知嗎?」令狐團圓失望。
四月說完該說的話后又隱身去了。無缺攜令狐團圓去了正廳,等候父親和太醫的到來。昨晚他受傷不便當夜回府,只得打攪太醫一晚,他與令狐約約好,今晚回家。
「你傻了?」無缺靠著墊子道。
西日玄苠溫柔地笑著,心中卻苦不堪言。「大餅臉」很好認,何況太醫府邸又有幾位小姐?他一直以為七年前的事如今的潘靜初早該忘了,不想她還能認出他。
潘靜初彷彿陷入了回憶中,恍惚地答:「我之前見到你對我作揖,就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好像在說,就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明明……」她轉而又開朗地笑道,「你變化好大,可我看你的媚眼,依稀還有幾分當年的模樣。」
納蘭頤被他寬慰一番,心裏好過多了。在眾多氏族才俊中,他原來就對潘微之的印象最佳,聽聞這番話后更是https://m.hetubook•com•com高看一眼。兩人就氏族的話題說開了,相談甚歡。
九皇子西日玄苠沒有繼承雍帝的容貌,也沒有遺傳應淑妃的強健體魄,他的身形比令狐團圓還單薄,就是個沒長開的清秀少年,與身旁的潘微之更是無法相比,但他卻另有番少年獨具的鍾靈毓秀。曾經的優渥也有這樣的清秀氣質,不過優渥公子離開瞭望舒,似乎就將少年氣息留在了老家。
西日玄苠眼眸一黯,「大餅臉」竟將他記得如此之深。
令狐團圓皺眉,應淑妃為兒子秦王收拾殘局?
卞小樓動容地答:「多謝郡主體恤,小的已然無礙了。」
無缺低低地道:「你也不必太為靜初擔憂,九皇子自從病愈離開太醫府,到今日前竟未再去過一次,已然說明了,他是永遠不會忘記靜初的。這就是西日家的男人,一旦萌生情感,就離情感越遠。」
令狐團圓斜他一眼,見他略白的面色便斂了嬉笑,低聲問:「身上還疼嗎?」
四月等人自從隨令狐團圓回到令狐府邸,不再掩身藏跡,終於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令狐團圓身旁。與令狐團圓短暫相處后,四人都無比感嘆,原來她輕靈詭異的身法,來自十年如一日的艱辛苦修,原來她精湛入化的劍技,師從連萬福都讚譽的一代劍宗,而那人同樣也是楚大人尊敬的人。
沉思之後,令狐團圓輕嘆一聲,不知從何時起,她也習慣了複雜的思考方式。
九皇子的第四次長篇歉詞被梁王一語打掉,「食不言,寢不語!」
令狐團圓靜靜地站等半晌,他卻一語不發,只冷冷地盯著樹梢。秋風輕輕吹,吹到他身旁拐了彎。
四月謹慎地道:「陛下的心思如同海底針。」
無缺一手接住,悠悠地道:「你當過自己是女的嗎?」
西日玄浩擱下銀筷,撂下一句話,終結了這場飯局,「借地方一用,郡主借一步說話!」
令狐團圓詫異地盯著他。
在另一輛馬車上的令狐約,恰在此時掀開了車簾,令狐團圓便安分了,無缺的目光飄向了窗外。
「請便!」潘微之平淡地道。
令狐團圓即知他想到了她曾說的話,嗔道:「還笑,就是沒事!」
秋日上午的明亮光線打到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圈光暈,令狐團圓暗自感嘆,她還是不要去打攪他比較好。
兩人同時扯了句閑話。潘微之對令狐團圓溫和一笑,洗凈雙手擦拭之後,便領她一道去了。
九皇子第三次致了他的長篇歉詞,潘靜初木木地跌坐到椅子上。令狐團圓察覺到不對頭,「大餅臉」被震住了。平日潘靜初的眼睛很靈活,總是東看西瞧的,即便面對無缺也敢盯他半日。可現在,她一眼不看九皇子,只獃獃地望著潘微之手邊的茶具。
令狐團圓突然紅衣一旋,于漫天的雪花中一劍逸舞,令四人為之屏息。
「無缺啊,你來得正好,我正與納蘭公子討教六藝呢,論起樂音,我可是只知南越不通西秦。」潘微之顯然很高興,納蘭頤分明皺起了眉。他看到了最厭惡之女,卻礙於玉公子顏面,發作不得。
「靜初還在睡懶覺。」
潘微之才知曉,昳麗公子的傷竟是梁王造成的。雖然納蘭頤沒有明說,但潘微之猜出了幾分,梁王暴打納蘭頤,必然同令狐團圓有關。稍一琢磨,潘微之對納蘭頤道:「你我同為氏族子弟,處事均得擔當。梁王殿下的那件事你處置得很好,你受了委屈,一直對外絕口不提,話也只到我這裏為止。實際上,這正是我們氏族眼下的處境。福禍相依,困難的處境卻充滿了機遇。就拿你此事來說,你又豈知陛下不知情?梁王殿下可以胡作非為,但陛下一直心如明鏡。我覺著,你不會被白打一頓,到時,陛下肯定會還你個交代。」
西日玄苠身形一僵,支開卞小樓后,凝視她苦笑道:「你竟能認出我來。」
潘靜初傻了眼。
「殿下怎麼也來了?」潘靜初從昏迷后就睡了一整晚,還不知道是梁王救下了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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