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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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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蕭歌夜唱人未還

第二十章 蕭歌夜唱人未還

隨著玉公子的聲音,桃夭冷笑道:「既然來了,沾不沾都得一身腥!」
桃夭擰眉。她魅惑秦王時下藥在自己身上,藉著抹唇的動作抖了抖薄紗,散發出迷毒,只是毒性已弱,僅令眾男子提不上內力,卻不能迷惑住神智。可無缺一行人配備齊全,從武聖到女劍客,由醫師至精通陣法的術師,她設防的關卡一一被破,便是到了最後,對方還有令狐團圓能行動自如。
一行人很快來到一座林院前,院內香霧瀰漫,遮掩了片片矮林,堵塞前路。夜色之下,泛著淡淡粉光的煙霧叫令狐團圓驚訝異常,姬肆密立的青絲台群樓中,竟有如此院落。
桃夭吃無缺一掌,倒在地上,嘿嘿地笑,「你會有這一日的,我等著瞧……」
無缺淺淺地笑道:「所以我們是很強的。」
一場戰爭的勝負,除了天時地利還要講究用兵之道。一支完善的軍隊,不僅需要能征善戰的主力武將,還需要與之相應的強兵、頭腦活絡的軍參。但這還不夠,人力保障后,物力更重要,源源不斷的錢糧支持、合理及時的後勤統籌都是物力。
令狐團圓緊隨無缺登上二樓,四月無聲息地放倒了二樓的兩位侍女,他的腳才一抬,三團肩上的潘微之就抓住了他的后心。不用潘微之解釋,無缺當即撕開紅色香囊,向空中拋灑鬼針草粉。關於一些藥用,無缺也是知曉的。
四月如何會讓她走動?桃夭只是嘴上說說,她染得鮮紅的指頭輕輕點了一下四月的手背,後者立時寒毛倒豎。這女子縱然再妖艷,也是個吃男人不吐骨頭的主!
梁王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且不提父皇寵他,蠻申江爆發水禍、桐山城知州死了,他都能逃過一劫!令狐無缺不待見他,令狐團圓卻開始對他改觀,而令狐團圓的喜好能影響令狐無缺!令狐無缺最後的那一巴掌,已然說明了令狐團圓對於他的重要性。
桃夭顫著身子,勉強笑道:「公子太不憐香惜玉!」
令狐團圓呸她一聲。
無缺道:「不妨,跟著我走。」
四月謹慎地問:「公子的意思是,秦王能為我們分散陛下的注意力?」
令狐團圓接劍,橫步替換了一團的位置。兩護院上前,被令狐團圓左右各一劍削去了半隻耳朵。兩護院捂著血耳退下后,再無人敢冒死上前。樓下眾人皆駭,她的劍若低一分,便要了兩人的腦袋。想不到令狐團圓的劍技如此精湛,比起一團的武力威懾,只強不弱。
桃夭沖他拋了一個媚眼,「殿下雄武,小女子不過做了殿下想要的。」
桃夭笑了笑,又瞬間冷了神色,「說吧,你們找我何事?」她已經想通,有潘微之在場,她的香毒很難起作用。
時值傍晚,盛京街市熱鬧非凡。令狐團圓往日只乘車而行,今日還是頭一回腳踏實地地街逛,雖覺新鮮,但並不怎麼好奇。直到行至德隆坊所在鬧市,某家酒樓開酤新酒,屯街塞巷,喧鬧不休,她才覺新奇。
令狐團圓箭步來到無缺身後拉住了他,沉聲道:「別打了,我們走!這妖女邪氣太盛,早晚自嘗苦果!」她記著他的誓言,不為難桃夭。
「你也是號人物!」無缺收手,全無修為的女子能撐到這份上,已是極致。
「好了,給解藥吧!」
但聞令狐團圓撫掌笑道:「好極,往後就有人陪我切磋手速了。」
「認不出我了吧?」令狐團圓莞爾。
無缺道:「我捨本逐末了。」
潘微之沉吟道:「若不算我,極強。」
令狐團圓當即聽到了四月等人的倒吸聲,她悄悄探頭,正巧對上桃夭妖嬈的媚眼,頓時,令狐團圓為之屏息,好一個天生尤物。凌亂黏濕的長發披散,薄如蟬翼的紅紗映襯雪白晶瑩的肌膚,曲線玲瓏的身姿,道不盡的風情萬種。
優渥公子並沒有休息,正坐在桌案前翻看文書。四月一接近,他便感知到了,「關上門。」
床上的秦王忽然低吟一聲,悠悠轉醒。他轉面看清楚閣上狀況,起身便狠狠道:「賤人,你對本王做了什麼?」
四月不喜歡「四團」這個稱謂,卻沒有反駁,他問道:「公子此言何解?」
回過神的秦王打斷了她的話,「臭女人,你到底想如何?」
桃夭渾不在意被四月擒住,脆笑道:「那也得分人,若兩位公子肯眷顧,小女子溫貼纏綿還捨不得呢!」
秦王的心底漸漸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南越望舒的優渥公子才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對手!秦王搖了搖頭,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令狐無缺憑什麼威脅他?除非優渥公子真能放開胸襟,接受那個不討人喜歡的梁王!
「此女平素不輕易見客,一年只在姬肆隆慶之節露面。」無缺忽然笑了笑,「鴛鴦樓是她的產業。」
看在三位年輕人眼中並無什麼,但四位武聖卻同時變色。
令狐團圓回過神道:「不會!」
桃夭更加確信了。她性偏,無缺如果表現得正經,打死她也不會信,可無缺彷彿很輕浮,她就信了。紈絝子弟心思重,往往表裡不一,這是她的判斷。
桃夭這下反倒有些信了。無缺說得明白,他們還不能算完,這一回只是平手。於是,她和-圖-書沉吟道:「你跟我念個毒誓,我便告訴你如何解毒。」
她既不說實話,無缺也不會客氣,上前一掌擊在她腹上。軟掌無聲,桃夭卻渾身戰慄,嬌容驟白,她嘶聲道:「刑禁術又如何?羅玄門又如何?你莫非想屈打成招?屈打成招你也得告訴我招什麼!」
無缺將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扭,重鎖嘩啦一聲掉落,無缺另一手接住。
令狐團圓飛快地扭頭,斜看他一眼又扭轉回去。無缺腦袋上也有簪子,難道潘微之圖她近?她的長發隨著轉頭而散開,桃夭又誇讚了番她的頭髮。
「慎著點兒,左右屋子都有人。」四月提醒道。
三團沉聲道:「公子自己也小心。」
「明遠郡主,你再厲害也只是一人,何況他們所中的毒只有我能解,這可不是玉公子弄點兒鬼針草就能化解的尋常之毒喲!」
潘微之眉頭輕皺,無缺替他答了,「微之如何會認不出你?他是見你男裝,就知道去什麼地方了。」
無缺低笑道:「你就不要枉費心機挑撥離間,痛快一句話,咱們兩清!至於往後的事,來日方長……」他瞥了秦王一眼,那意思就是他不找她麻煩,秦王卻不會善罷甘休。
四月低聲道:「公子,此間布局像極了『七月』暗堂。」
潘微之眉頭輕皺,「迷香陣和切糕的味兒混到一起,對女子來說相當於春|葯。」
猶豫片刻后,桃夭再次媚笑道:「其實我最佩服的就是會武功的女子了,郡主既生得好看,劍法又高強,不如我們親近親近?」
令狐團圓蹙眉。
「廢話!」四月斥道。她身上只一襲薄紗,能有啥?
鐵門內是另一番光景,全然沒有姬坊的金粉氣息,卻生一派雍容大度,彷彿是某位高官的府邸。
令狐團圓回房后,四月獨自悄悄去見了無缺。
令狐團圓打了個寒戰,無缺陰了臉,那桃夭果然非善類。
令狐團圓眺望飄香閣方向,剛想說沒有著火,火苗就瞬間騰起,很快染紅了夜空。
秦王真正平靜了下來,還有句話他只在心裏說,他若是無缺,在飄香閣就絕不會錯失良機。優渥公子畢竟年少,還不夠狠。就算他不喜歡梁王,但為了他的家族,為了他的兩個妹子,都該替梁王揮刀殺了自己。
三團跟著道:「是啊,若在偏遠城鎮,十銀錠都夠買個丫鬟了。」
七人又擠了出去。四月聽令狐團圓直說便宜,不禁反駁道:「我的郡主大人啊,這哪叫便宜,你可知十銀錠足夠尋常人家一月花銷了!」
桃夭服氣道:「南越兩位公子人中龍鳳,小女子輸得心服口服!」自家的酒她再清楚不過,九層塔也就罷了,但崗梅在酒液中配量極少,潘微之僅吃一小口就能判斷出兩物,著實厲害。
桃夭又嬌笑幾聲,整了整衣衫,掀簾而出。
這時候,樓下忽然響起陣陣鈴聲,脆音叮咚,彷彿很歡快。跟著,帷幄后的人嬌笑一聲,對眾人道:「諸君乘夜蒞臨,小女子未曾遠迎,還望見諒!」
「什麼事情?」
火燒雲價比金高,更不談有市無價的陳年火燒雲,相形之下,桃花源算便宜了,一盅僅十銀錠。
潘微之在三團肩上微一頷首,四月便上了三樓。只見粉色帷幄后,隱約一人衣衫不整。令狐團圓將目光移到窗檯,琴案上赫然擺放著一把鮮紅色的鳳尾琴,除了顏色不同,款式與昌華別院的那把琴完全一樣。
「無礙……」潘微之被她扣腕,極輕地道。
無缺望著他,卻似眺望遠方,「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眼下所有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陛下很無聊地與自己對弈。沒有長龍才好,局面一邊倒就不夠精彩了。」
「這位大爺、優渥公子,你們站著累不累啊?」
當日她親眼所見,令狐團圓一劍刺穿金輪武聖胸膛,毫不遲疑。她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女子,所以她以自己之心度令狐團圓之腹,便對令狐團圓的話深信不疑。女子若狠起來,那比男子更毒。
四月坦然道:「一如公子所言,我們確實不弱。」
無缺忽然笑了,悠悠地道:「沒有人想死。你是擔心給了我們解藥,我們還要為難你,是吧?」
令狐團圓驚異地望著六人,起先她還能感知他們的內力,但逐漸變弱,到最後就沒了。可她卻內息流暢,內力充沛。但聞潘微之沉聲道:「團圓,這毒只對男子!」令狐團圓當即意識到,眼下要靠她一人力挽狂瀾了。
令狐團圓背對著她道:「我殺過人,也殺過女人,就是還從來沒殺過這麼多人!」
四月終於清楚了優渥公子為何與旁人不同。一個人的出身很重要,門第環境會塑造他的氣質;一個人的家世很重要,父母的教誨、業師的訓導能培養他的能力。但最重要的還是他自身的領悟力,貧瘠的土壤也會長出豐碩的果子,而優渥恰如其名地優渥了。
令狐團圓一怔。
令狐團圓忍不住罵道:「無恥!」
「能叫氏族四公子中的兩位來飄香閣,真是小女子的榮幸。」桃夭輕輕皺鼻,聞了下眾人身上的藥味兒,便定睛于無缺,「小女子剛謝完恩客,優渥公子如若不棄,小女子https://m.hetubook.com.com也是肯的。」
令狐團圓皺眉。妖女雖在笑,卻言語冰冷。
樓下的護院停止了上攻,一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桃夭眼神閃爍,思量了一番后努嘴示意潘微之,「玉公子擔保的話,小女子肯定信,優渥公子你太厲害,小女子怕得要死!」
前半句四月聽懂了,後半句他完全不懂。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王肯定會有死的一日。
而此行收穫最大的卻是四月四人,相比鎮國將軍楚長卿,優渥公子更看重他們。四人都是明白人,在楚大人手底,武聖如過江之鯽,他們不過是小卒。即便四月的地位稍好些,還有一批部屬,但楚長卿一句話就把他的生死丟給了令狐團圓。可在令狐府邸,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深受器重。令狐團圓是一位極好相處的小姐,令狐無缺則擁有叫人欽佩信賴的頭腦,而兩人又是如此年輕。四人深信不疑,令狐兄妹的前景將遠勝楚大人。
無缺道:「倘若情況不妙,你們先帶他二人離去。」
他又責怪道:「你若早說明白,我就一併帶來了。」
四人沒有看錯無缺,他一笑過後,從書架上取來了曾給過令狐團圓的那本秘籍。
桃夭的表情又迅速轉變,她冷眼盯著令狐團圓,無缺冰冷地盯著她。一個表情能迅速切換自如的人,說明其心術極歪且擅偽裝。
她繼續悠然道:「你會嘗到滋味的,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直叫你欲罷不能!」
令狐團圓額間一片清涼,鼻間都是防風草的淡苦味道,卻依然感到了一股不適,她渾身發熱,可環顧眾人皆無異狀。
場面僵持。
四月忽然道:「公子,其實我們也不算白跑一趟。」另三人也點頭附和。
無缺緩了一步道:「極是。」
潘微之回之一笑,「你太看重了。」
「小女子不得不承認,優渥公子極具頭腦,行醫玉公子更叫人佩服。」桃夭緩下聲,欲往炭爐走,卻被四月制止。
桃夭喘平后,大笑起來,笑停,她環視眾人,嫵媚地道:「不知今兒是什麼日子,小女子平生還未招待過這麼多恩客,真好,好極!一位王爺,兩大公子,還有四位強爺,小女子會逐一款待的!」
令狐團圓恍然大悟。秦王毫無羞恥感,一個權柄在手的王爺受了那般的大辱卻能忍下,只能說明他真的不在乎。
令狐團圓撇嘴道:「前半段都是廢話,說後半段就好。」
令狐團圓慍怒,桃夭又對她道:「明遠郡主,你別覺著我話難聽,男人到床上都一個德行,你該早些領悟。我們身為女子的,就該多換換男人……」
無缺卻知四月等人心生不滿,武聖也是有脾氣的,此番出行在他們眼中就是多生枝節,原本保護一個令狐團圓尚可,現下又要多保護一人。
遠遠望去,三丈余高的布牌以大竹竿掛起,上書「選有高手酒匠,釀造一色上等濃辣好酒,堪比百年火燒雲」。布牌下人頭攢動,似有人勸酒或送點心。令狐團圓哂然一笑,竟有人自稱所釀之酒堪比百年的火燒雲?順路之下,一眾就去瞧了個究竟。
無缺一怔,這毒誓未免太輕又不正常!
七人落到一處僻靜巷尾,便施施然地往青絲台行進。兩武聖在前,兩武聖斷後,令狐團圓與兩位公子居中。
四月點頭。
桃夭微笑,「這世間好色的男人少一個是一個,全死光了我才高興!」
無缺質問了當日青絲台她撫琴一事,她卻冷漠地道:「我喜歡熱鬧,遠遠看見打打殺殺,就湊湊興,有什麼不妥?」
依舊由四月打頭,眾人摸進了飄香閣。三團趁潘微之不備,將他背上了肩。潘微之沒有掙扎,如若逃跑,他在武聖肩上,就少個動作。
無缺的眸光又朦朧起來,「桃夭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推測,她是個身世極其可憐的女子。」
「等等。」潘微之聞弦知音,與無缺一番商榷,後者欣然命阿文採辦去了。
潘微之最先察覺到她的不對,反手扣住令狐團圓的手腕。片刻后,潘微之沉下臉,迅速掏出令狐團圓袖籠里的切糕,聞了聞后拋至角落,再取出一枚裝有大青粉末的香囊,打開后拍上令狐團圓面頰。
無缺點頭,「沒有不重要的人,各自提防。」
「當年昌帝曾在南越發動過一場迷香之役。乘著好風送香,半日之間,南越雄師盡數躺倒,大杲兵不血刃地連取三城后,徹底控制了南越戰場。」無缺說到這裏,語調已然縹緲,「這是另一種武力。」
眾人深以為然,唯有無缺暗自感慨。戰爭確實已經遠離了大杲,可眼下的各種勢力暗中較量,又何嘗不是戰爭?
無缺當即依她所言,慎重地許下毒誓,不僅如此,他還把補充的加了進去。眼下,他既不想再與這妖女糾纏下去,也不願占她便宜。
顯然為時已晚,離桃夭最近的四月和無缺首先提不上內力,反倒是潘微之被三團遮擋,所吸入的毒氣最少,可他的修為眾人之中最低,兩廂抵消,也好不到哪裡去。
無缺輕語:「你以為皇子是那麼好殺的嗎?」
無缺嘲笑道:「得有本事為難你,誰知道你還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使什麼手段!」
眼見一團一次次一批批打倒她的手下,桃夭不禁喝道:「夠了!你們都給我住手!」
潘微之也明白,若非要事,無缺不會打攪他,所以四月一拖,他就識相地跟著走了。
潘微之上前,伸手。
令狐團圓聽著藥名,薄荷、蜂窩草、防風草、大青、忍冬和鬼針草,都是防迷香和毒物的,她便知她猜錯了。無缺邀潘微之同行不是等受傷后叫潘微之醫治,而是防中對方迷毒。
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四月率先入內。
「怎麼,嫌誓言不夠重?想補充天打五雷轟、萬蟻噬心?」桃夭曖昧地一笑,「重不重由我說了算。」
眾人走出林院,景緻又變。一座高樓拔地而起,四面四座矮房圍拱。樓宇色暗,只高樓青燈昏黃,那高樓正是當日桃夭撫琴之地。
無缺抬頭,語音縹緲地道:「你以為我不想殺他嗎?你不了解,只有他活著,我們以及梁王才安全。陛下是個什麼人,你不清楚嗎?陛下遲遲不立太子,那是他還且有得活。秦王不懂,所以才想取梁王性命。我看沛王在這一點上倒比他明白,只有越蠢的人越傻的人,陛下才放心。對秦王來說是一樣的,梁王如果死了,他的王爺也就當到了盡頭。」
潘微之點頭道:「此間多詭異,確實不便放姑娘任意行動。」
眾人緘默。如若她拖延時間等她的強力手下到來,只令狐團圓一人如何能抵擋住?可殺了她,他們身上的毒又解不了,潘微之已試過。
無缺微笑道:「但依我看,只有算上你,才叫真正強。」
走到路口人少之地,無缺忽然問潘微之:「微之啊,你看我等七人武力如何?」
潘微之莫名其妙地被四月接入了令狐府,他未及拒絕,就被四月拖走了。見到無缺后,潘微之苦笑道:「武聖的力氣好大。」
桃夭現出凄楚面容,「殿下,俗話說一夜夫妻白日恩……」
潘微之沉吟道:「最好研磨成粉放入香囊。」
桃夭瞅著他道:「優渥公子你不懂,越是朦朧的越叫人喜歡。酒如此,人亦如此!」
令狐團圓乾笑一聲。以前在望舒,逢年過節令狐約給的是金錁子,一個個精巧美觀,她都壓箱底了。一心只在劍道上,又沒處使錢的她如何知曉物價貴賤?
令狐團圓凝神而望,一襲銀袍的玉公子向上遞手,彷彿掬一捧月光。以前她只道他玉樹臨風,知其俊而不知俊在何處,今晚方知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瀰漫著煙霧的林院絲毫不能熏染他的質清品潔,高空的寒月星光只為他平添一片冰心。
秦王吃后,覺著身子舒坦不少,他正惦念著擇日買酒,但聽潘微之道:「此酒雖好,卻不可多食!」秦王立即明白過來,桃花源有壯陽功效,但凡壯陽之物,都不能多用。
無缺並不理睬,抽出腰上所纏細水拋給令狐團圓。他心思縝密,來此之前早帶了細水,以備令狐團圓不時之用。
無缺笑道:「帶你足矣!」
四月關門後走到案前,瞧見無缺正在看飄香閣的目錄,他的話便頓了頓。等他想說的時候,無缺卻頭也不抬地道:「你是想問,我為何不結果了秦王,正好可以栽贓到桃夭身上?」
無缺冷冷回敬道:「那也得分人!能說出刑禁術、羅玄門,從未與我們謀面,卻一語道破我們的身份,能當你是尋常姬人嗎?」
潘微之嘆了聲,「皆能入武,只看是什麼人用。」
一眾皆不能理解。
無缺解開外袍,桃夭朝他媚笑,「公子等不及了嗎?」
「一會兒旁人為難我,也要算你頭上哦!」
令狐團圓卻道:「一會兒你就一直待我身後。」
「賤姬!」秦王再次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婦!」
啪的一聲脆響,正是無缺摑了她一記耳光。
潘微之慢慢落手,後退三步后嗅了嗅指尖香味兒,沉吟道:「以薄荷粉塗抹兩額,防風草擦在鼻尖。」眾人依言,他又道:「其間路徑曲折,恐布有奇陣。」
「住口!」令狐團圓大怒。
正如他所料,桃夭本身修為全無,只仗著幾手迷香玩弄男人于股掌。桃夭一直自信,即便武聖來了都得喝她的洗腳湯,不想竟有人帶了醫師同行。
秦王憤恨地退坐床上。
令狐團圓才見過他的醜態,又見他如此作態,心裏噁心至極。外表堂堂、內里齷齪,應淑妃的長子如此,次子更是。只可憐明明,一直成長於兩個卑鄙傢伙的陰影下,能不多長心眼才怪!
身材誘惑之外,這位青絲台第一美女的面容也與尋常美女不同。桃夭的眼睛不僅小,而且還是單眼皮,起初令狐團圓還以為她眯著眼,細看后才知道她瞅人就是這樣的,彷彿看不清楚,帶有不可思議的曖昧。
無缺跟著再截斷她的話,「你想找死?」
無缺先送潘微之回府,再攜妹而歸。回到自己院子,無缺對眾人逐一拱手,不需他解釋,眾人皆知無缺已在反省此番夜探飄香閣的失策。可是令狐團圓不覺得他錯了,所謂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桃夭恰巧在謀算秦王,他們若不去,那惡毒的秦王鐵定被桃夭生吞活剝了。
「我們打斷了秦王之後的計劃和*圖*書,他接近桃夭絕不會是為了一親芳澤。我們也破壞了桃夭的陰謀,秦王謀她,她將計就計算計了他。但我們還是做了無用功……」無缺嘆,「我最失策的是之前在飄香閣前,四團說布局很像『七月』的暗堂,那時候我們就該撤了。」
一團挪步于樓梯口,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他內力一出,爭上前來的飄香閣護院盡數躺倒。
眾人皆沉默不語,顯然無缺的鑰匙並不對鎖。令狐團圓點了下頭,這又是羅玄門的旁門左道。無缺開鎖入內,防的就是眾人身法一展,內力顯現,打草驚蛇。
桃夭卻兩手一攤道:「我身上沒有。」
無缺淡然道:「桃夭姑娘,你聽我一句勸,同是酒商,切莫只賺一時之利,該說透的遲早會透。」
無缺嘆道:「同樣是女子,團圓啊,你被她嫉妒了!」
無缺無所謂地道:「你念。」
「她還不能死。」四月瞪了秦王一眼,其實他下半句很想說「你卻該死」!
令狐團圓定睛細看,她以手背抹去唇沫,舉止之間,紅紗下春光外泄、媚態橫生,只是飄出的肉香味兒委實令令狐團圓難以忍受。
眾人依次解了迷毒。
「桃夭住在這裏?」令狐團圓走過了庭院,疑惑地問道。
無缺漠然道:「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殿下你猜對了!」
不斷有酒客掏錢買酒,五侍忙得不可開交。其中一女見無缺等人年少英俊又氣度不凡,竟撇開身前酒客,向無缺大獻殷勤。無缺解囊買了一盅,令狐團圓則接過了所贈切糕。
無缺嘴角上翹道:「你是個聰明人又是個美人,真要辣手摧花也不該像如今這樣,稀里糊塗地丟了性命。倘若你信得過我,我可擔保你給出解藥后絕不為難你!」
無缺情緒不佳,潘微之的話也不多,更不談與秦王有喪女之仇的四月,始終怒目相對。秦王說到無詞,只得說起桃夭,「我若是桃夭,今晚就會離開飄香閣。這女人太厲害!」
潘微之被噎住,他一番好意被她當了驢肝肺。
無缺笑而不答,這時候,從裡間步出一位翩翩少年,一身錦衣面若冠玉,潘微之一怔。
桃夭面色一變又變,連續轉換了數種表情后才冷漠地道:「偽君子。」
四月等人再看潘微之,目光便不同了。六品行醫、潘怡和門生、出身醫藥世家,倘若這位溫潤公子改行毒醫,恐怕他一人就能抵下無數武聖。
四月前面開道,巧妙地擠開人群。圍觀之人只覺身子不由自主地偏移,跟著身後就插|進了人。三人緊隨前面的兩位武聖,走到了酒樓前,但見樓前匾名「鴛鴦樓」,兩個特髻大衣男子、三個冠子羅裙女正在向路人兜售,凡買他一小盅酒即獲贈一盒糕點。酒名桃花源,一聽這名字,令狐團圓極自然地聯想到了桃夭。
「哦。」令狐團圓斂色道,「那我們能走了嗎?」
秦王眼神閃爍,他聽懂了,無缺是在提醒他,妖女手段層出不窮。
桃夭對令狐團圓嫵媚一笑,令狐團圓便縮回了腦袋,太不正經了。
秦王猛地衝到桃夭身邊,雙手扼其咽喉,四月連忙搭上秦王肩頭,秦王的雙手就軟了下來。
沒有人不重要,往往不起眼的小人物,最後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實際上,他們夜探飄香閣也並非做了無用功,至少青絲台上再不會有桃夭這號人物,雍帝設在這裏的棋子被他們胡亂挖掉了。
三人準備妥當,帶上四位武聖,施展輕身功夫出側門走高牆。潘微之被兩位武聖左右帶著,倒也不費吹灰之力。
桃夭放肆地大笑,「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別打噴嚏!」潘微之壓聲道。
潘微之正色道:「桃夭姑娘,固然男女好合乃人倫,但強行逆為卻是喪情失性。我觀你面相似隱疾潛身,盼你善待自己,凡事不要強求。」
所學龐雜的優渥公子,率眾人如閑庭信步穿行林院。途中,令狐團圓怕走失了潘微之,一手扯住了無缺的后擺,另一手捉了微之的手腕。
秦王久久地佇立街口,望著那七人直到背影消失。他的背後是火紅的夜,濃煙滾滾地燙出了火焰的青邊。
「秦王能忍!」無缺坐下后道。
秦王驚訝地看著火光,無缺抱拳道:「告辭!」
桃夭咬唇含怨道:「即便死,有你們這麼多大人物陪葬,我也死得其所!」
來到青絲台後,四月按著無缺定下的路線,率先晃進了一家姬肆。令狐團圓跟在無缺身後,一路低頭,不去看那些艷麗娼婦。
樓下響起腳步聲,原來飄香閣的守衛已被驚動。令狐兄妹身具匿氣之術,四位武聖已至輕靈身法,但潘微之兩者皆不具備,正是他被人發現了。
「切糕好吃不?」桃夭得意地笑,「男人色了,女人也該色一把,這樣才能卿卿我我、琴瑟和鳴。」
四月的內力雖失,制住桃夭卻綽綽有餘。
一入主樓,潘微之就取出懷中的藍色香囊,眾人跟著他抹上忍冬藥粉,心下俱思量,沒有玉公子,壓根不能來此。什麼香什麼毒,以何種藥物克制,他們都一竅不通。
潘微之接過,開封后酒香撲鼻。他先呷了一口,酒液在唇齒間停留片刻后,他頷首道:「九層塔香烈,m.hetubook•com•com崗梅微甘,兩者加入酒中,倒有妙用。」
無缺卻說了一番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即已經鮮少聽聞的戰役和將士配備,叫一行人沉思。
無缺啐了一口,一打手勢,四月與二團就衝上前去,一人制住了桃夭,另一人掀開床簾,露出了男子的身體。眾人看得分明,桃夭的恩客竟是秦王西日玄爍。令狐團圓暗自心驚,秦王面色蒼白,雙目獃滯,想不到他也會有失手栽跟頭的一天。
無缺一驚。
「大爺」、「公子」的熱情嬌喚不斷,直到一行人入了後院,才無艷姬糾纏。早有通氣的龜公院內等候,領眾人穿過廊軒樓院,到了一處鐵門前,無缺打發了龜公。
「你也不輸!」無缺接過酒盅也呷一口。
不知被令狐團圓罵得生氣,還是被眾人的氣勢激怒,桃夭沉下臉道:「這裡是青絲台,小女子乃良姬,諸位又非盛京地方官,來這裏不嫖光看也就罷了,還打傷我閣中之人,未免太出格了吧?」
就在四月以為他是神人的時候,無缺微笑,「這是我父親說的。」
四月接過後未表一言。羅玄門意味著什麼,四人都心知肚明——現今大杲最尊耀的武門,非皇室相關成員而不納的門派。將心比心,換了他們是無缺,絕不敢把此書交閱旁人。
四月等人沉默,令狐團圓睜圓了眼睛。無缺的意思是,布出類似於「七月」暗堂的桃夭,是與楚長卿暗中抗衡的另一勢力代表人物,而放眼天下,能這樣做的只有一人——雍帝!難怪梁王一到,青絲台上琴曲就沒了。雍帝最寵愛的皇子,桃夭不敢傷及。應淑妃派手下行刺於她,雍帝其實在旁觀。他到底想看什麼,那時候他想不想要她性命?
令狐團圓忍住鼻間微癢,問道:「我怎麼了?」
潘微之走到令狐團圓身後,拔下她頭上的男式發簪,往自己胸前要穴一刺。雖然壓下了迷毒帶來的不適,但藥力還是解不了。
無缺冷冷地道:「你就是如此謝恩客的嗎?」
「好,你跟著念,我令狐無缺在此發下毒誓,如若桃夭給了解藥還為難她,就叫我孤寡終身,所愛他投。」
無缺道:「慕名而來,不想卻打攪了姑娘美事。」
「這位爺別急嘛……」桃夭媚笑道,「你們可以找人去鴛鴦樓,酤一盅新酒,酒名桃花源!找不到人也沒關係,我有人……」她突然說不下去了,無缺從后腰袋裡取出了酒盅。
令狐團圓瞥她一眼,譴責道:「你就不管那些吃多你酒的人的死活?」
令狐團圓詫異地望著兩人,四名武聖豎起了耳朵。武力低微的玉公子應是此行的累贅,為何優渥反說他重要?
無缺淡淡地道:「你放心,秦王會死的,是人都會死的。可是死之前,得對得起自己的一生。在這個意義上,秦王和我的貓一樣。」
無缺情知此番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嘴上卻道:「我們是來搭救秦王殿下的,你這妖女,竟將殿下弄成這般模樣!」
四月沉聲道:「秦王姦猾,留著是禍害,早一日除去早一日安心。雖有我私心,但為公子、郡主還有梁王殿下著想,我們都該除去他。」
出了飄香閣,秦王與他的侍衛會合。西日玄爍一字不提他如何中了桃夭的圈套,只一個勁兒地拉攏兩位公子。經此一事,秦王重新認識了南越氏族,他心中感嘆,夏季杲南王家敗在他們手中實屬正常。兩位年輕公子已如此出色,那兩個老頭兒更不好纏。現在,他缺了王家的臂助,父皇又疏遠他,局面於他何其不利!倘若他的封地是南越該有多好!他絕不會像梁王一般,放著寶地而多年不顧。
鐵門上重鎖把關,龜公走遠后,令狐團圓欲飛牆而入,卻見無缺從懷中摸出了一把烏黑的鑰匙。鑰匙造型古怪,周身光滑沒有齒口。
潘微之點頭。
無缺微笑道:「缺你不可,又怕靜初一起跟來,只能出此下策了。」
無缺鐵青著臉點頭,潘微之嘆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潘微之從三團背上滑下,令狐團圓聽到他落地的聲音,心中焦急,玉公子下來做什麼?
無缺應聲。
潘微之沉默,無缺是嫌太醫府也有盯梢。
無缺又加了一分內力,桃夭香汗直流、口吐白沫,偏生硬是不開口。令狐團圓雖不同情她,但見她身受折磨還如此硬氣,便生了幾分惻隱。可這些許的惻隱,一轉念到無缺身上就蕩然無存,當日紅衣喋血,她還記憶猶新。
「這本羅玄門武技,可能對你們無多大用處,但技不壓身,多學點兒總不是壞事。你們抵達了武聖的修為境界,觸類旁通也未能可知。」
潘微之突然道:「運內力調息!」
四人動容。
桃夭斜飛他一眼,「莫非優渥公子想出了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在我們面前殺桃夭只是做做樣子,而出了飄香閣,我們何曾見他面色不快?」
令狐團圓方知這妖女還是下藥了,只是不明她如何神鬼不知地下的手,難道是那股子肉香味兒?
無缺淺淺一笑,此行最大的收穫正在於此。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一群人的力量才叫強大,無論四位武聖各懷什麼心思,無論他們往後是去是留,至少現在他們與他是一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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