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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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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默默落紅何處歸

第三十四章 默默落紅何處歸

令狐團圓不禁詫異地看了西日玄浩一眼,他就如此有信心能破十八羅漢陣?
四月抹乾了眼淚,拾起地上的琴,恨不能把琴一掌震碎了。
為首黑衣人冷冷地答:「我們是繕滑十八衛。你若真是梁王殿下,就請速速離去,此地沒有你父皇的聖旨,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令狐團圓舉手,沖他比了比拳頭。西日玄浩于應敵間,餘光掃到了她的拳頭,當下,他把心一橫,劍風大變。
令狐團圓在一旁干著急,可她既手中無劍,又沒有氣力能下場應戰。眼見西日玄浩的處境越來越不妙,令狐團圓急中生智,脆聲問道:「請教首領,若再多幾個武者在池上鬥毆,這池子會不會承受不住武者的氣力,導致冰面崩塌?」
「不管什麼樣的劍技?無論什麼樣的功夫?」
「好、好!」四月依言而為,只見潘微之手起刀出,啪嗒一聲匕首跌落在地面上,四月不禁看直了眼睛,「這是……」
車隊又穿過熱鬧的尕蘇鎮,眼看就要到那蘇城——杲北最繁榮的城市,西日玄浩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彷彿疲憊至極,又似空虛無比,俊美的臉轉向了尕蘇街巷。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席捲而來,且洶湧難擋,很快在西日玄浩的臉上留下了痕迹。
「這是……」黑衣首領語無倫次,「這是……是什麼……這……」
黑衣首領再次點頭。
西日雍仍然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缺口,語氣中卻帶了―絲悲涼,「朕看著這天大的窟窿,看著看著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兒!原來朕並不想要她的音武,朕想要的已經徹底失去了,所以朕的心上也有—個窟窿……朕不要你的音武!」西日雍忽然拔高一度聲音道,「所以,你就帶著你的音武去死吧!」
「他名喚黑十八,殿下若能贏過他,才有資格與我另外的兄弟過招!」黑衣首領沉聲道。
梨迦穆冰冷地道:「天下奇毒幽歡沒能要了她的性命,那些武聖最多只能令她負傷,所以你髙興得太早了,那傢伙只要還有—口氣就死不了!」
西日玄浩只注意著令狐團圓,而令狐團圓顯然在神遊,竟是沒一人搭腔,令黑衣首領好生難堪。他又說了幾句勸慰的話,見兩人還是老樣子,只得道:「既然兩位執意要闖,那麼請恕我等……」
「不是看你的嗎?」他這邊冷言冷語,她那裡小腦瓜已轉過上百個念頭。
梨迦穆忽然意識他再這樣說下去,唯有殺了雍帝,大杲才可能退兵。然而當梨迦穆緩和了神色,想要再次說服西日雍時,西日雍卻萌生了殺意,營帳里猛然充斥起狂濤怒浪般的氣力。梨迦穆蹙眉,他怎麼也想不到,西日雍的修為竟在萬福之上。
她的痛苦直到聽到了一個聲音才戛然而止,「我自從在香江遇到她后,才知曉這世間還有那樣的女子,她是那麼耀眼,又是那麼有趣……杜四,你不知道,當我知道她就是令狐團圓的時候,有多麼高興,又有多麼無奈……我很羡慕她,能隨心所欲,不理會外人的看法,只做一個真性情的人。」
「有了!」令狐團圓忽然喜道。
「去!」西日雍指了指那兩人。
令狐團圓湊近他的臉,嬉皮笑臉地道:「好了、好了,我聽你的!不過一會兒還是看我的。」
西日玄浩沒有二話,直接跪下了。令狐團圓憐惜地望著他,君命不可違,何況父命猶如天!
這一刻,黑衣首領看得目眩神暈,殿下以快速游轉的身法配合精妙的劍法,而他身上的令狐氏更是揮劍如行雲流水,他們的伏羲八卦陣反被他倆牽制,不得不被動地全面防禦。
「這裏沒有《天一訣》的《無解篇》,你給我回去!」
黑衣人百般勸說不果,有些惱羞成怒,「殿下何苦再三威逼,難道我等不是為殿下著想?再往前走,即便是我等兄弟都需小心謹慎。」
「杜四!」
西日雍大笑起來,「你的弟子?小團圓?哈哈!」笑罷,他殘酷地道,「朕的兒子玩膩了她,然後一刀捅進了她的心房,就在你一劍斬出的缺口前,把她推下去祭奠聖地了。」
另一個黑衣人在一旁解釋道:「確有此事,年前聽聞令狐氏終於下嫁了閨女與皇家。」
「你們又是何人?」
西日玄浩鬼使神差地接連施展出了令狐團圓最為得意的劍法。龍飛鳳舞、龍蛇飛動兩式一出,局面已逆轉,黑十七兩人由主動變成了被動。當那一招狠毒的刺——入木三分筆直地向黑十七的咽喉襲去,全然不顧身後的黑十六,縱然是黑衣首領也不得不嘆服,這是無上的劍技!
「公子如此聰明,一定能為她……公子!」四月突然驚慌起來,缺口前人影—晃,潘微之竟然跳了下去。
兩人的車隊穿過著火的晟木納草原,萬福—點都不擔心火勢太大,會把應家的產業全部燒光。總有人必須為做錯的事承擔責任,應老族長的死,哪怕用整個應家陪葬也無所謂。
西日玄浩這才明白,營帳里不是他蔑視渾球,而是那渾蛋加八級的傢伙,一直在蔑視他。
「如何證明你就是梁王殿下?」
破舊的木製家什、粗陋的鍋碗瓢盆,積滿了灰塵。西日玄浩站到了她曾經過的窗口前,耳畔彷彿聽到了她的話語。
令狐團圓最後望了一眼西甲玄浩,也明白了,原來這就是痛,說不出口的痛。她緩緩地合上雙目,隨即,西日玄浩的手再次撫上她的額頭,就那麼輕輕一推,她整個身子往後倒去。她的身後正是繕滑那詭譎的斷口,凜冽的冰風、無邊無際的銀色世界瞬間將她吞噬。
令狐團圓眨著眼對他道:「他都說了不能用氣力,可不便宜我?」
黑衣首領道:「我等兄弟以多欺寡,雖是勝之不武,可我們打小就是修陣法的,無論對手是多少人,我們都以陣法應對。如今能碰上同樣以陣法揚名的令狐家族之人,正可謂相請不如偶遇,還請兩位與我等兄弟放手一搏!」
猛地一驚,這是潘微之的聲音,他跳下去沒死?
潘微之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地嘆道:「西日雍、西日玄浩還有這十八個人想看到的音武我帶來了,可是他們不要音武了,他們要她的命了!」
「她要《無解篇》?」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響起。
他懷中的令狐團圓喃喃道:「竟然是十八羅漢陣……」
「陛下聖明。」萬福苦澀地道。跟隨雍帝多年,萬福此時才明白了這位君主的心中之苦。西日雍很清楚,他這一生,是休想比過他先祖的榮光和偉業了。
四月急忙轉移話題,「公子,你那音武是如何做到的?」
「小夫人,刀劍無眼,恐怕不適合你!」
當下核對了西日玄浩少時來的年份,驗證了梁王的身份,黑衣人行禮道:
眾人告退後,一宦官入帳稟告,「陛下,晟木納草原之事已解決。」
「郡主和*圖*書吶……就讓老奴送你一程!」
黑衣人依然搖頭,「不可!並非在下刻意刁難,就算是我等兄弟,也要聯手才能抗住裏面的冰風。」只見他雙手一揮,兩旁的黑衣人魚貫而下,「冰風肆虐猶如無數利刃,比我們兄弟的陣式更加可怖,你們且試下八人陣。」
西日雍甫一登基,就喪失了歷代西日帝皇最為器重的蘇家人一一蘇信之父蘇苫,那已經是個不吉利的預兆了;隨後西日雍又邂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葉鳳瑤,他付出了他所有的真情,卻是除了欺瞞沒能得到半分的回報;再者,西日雍擁有足夠多的兒子,可是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無缺厭惡他,現在玄浩又恨他。
那晚被西日玄浩推下去后,血梁了那件衣裳,她這才知道那件衣裳的秘密——只要用鮮血就能顯示出完整的《天一訣》!比起冒帝玩四瓣梅花匕首,懷夢和尚也不遑多讓。
「你們還是走吧!」黑衣人第三次下逐客令。
黑衣首領點頭。
西日雍輕聲嘆道:「朕有多少年沒聽你喊一聲皇兄了。」
西日玄浩退回池邊,他一抖肩,渾球就掉了下來,他連忙接住,卻見她左臂微微輕顫,朴劍隨時可能握不住。呸,到底還是強逞能。
令狐團圓斂色收劍道:「正是家師。」
令狐團圓望了眼自己血染的胸口,有些奇怪,竟然沒有想象的那麼痛,可是真的不痛嗎?西日玄浩貼身所藏的匕首首次出鞘,就從她的左肺下方捅入,直刺心臟。
「真是如此嗎?真是如此吶……」令狐團圓由最初的震驚、拒絕相信,很快變為了接受。
西日雍的目光停留在令狐團圓的身上,不疾不徐地道:「小團圓,你是知道的,朕要什麼,朕的兒子就必須幫朕去做。他要到了你的身子,卻沒要到朕想要的,而現在他還想幫你向朕要你想要的,你說說,叫朕情何以堪?」
「萬福吶……」
礎海營帳里,每每渾球氣力不繼,出劍就會拚命,往死里來,怎麼狠辣怎麼出手,幸虧她毫無氣力,不然就是一百個西日玄浩都被她砍死了。西日玄浩本不屑於那種玩命的打法,不敵就是不敵,死不認輸的樣子難看得緊,就算贏了,也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當時的他也沒有在意,渾球絕狠的劍勢也是能逼他還手的,他想要背負雙手不應招,那是不可能的。
黑衣首領沒有發現,他的同伴接二連三地倒在地上酣睡過去,他自己則是最後一個睡著的。在睡夢裡他遇見了一位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用一種極溫和的語調和他說了會兒話,說了什麼他醒后就忘了,只是說話的時候,他覺得那男子大約就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了。
「你不能吧?」西日雍又輕笑了起來,「那種劍法你這一生只能使出—次,而你唯一的一次貢獻給了大杲聖地——你憎恨卻又無法毀滅的地方。」
答案顯然令西日玄浩失望,他自己才剛離開繕滑,帶著他給她的一刀,她怎麼可能比他快?
「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一個黑衣人忽然問道。
西日雍情知萬福陪玄浩回京,此刻的礎海營地沒有一人是梨迦穆的對手,留下田胖子等人看著也礙眼,便依了梨迦穆。
「潘微之!」四月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眼淚奪眶而出。
西日玄浩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當日令狐團圓所住的房子、所站的窗子。
「父皇,為什麼?」西日玄浩猛然抬頭。
不能失去!一股熱流從身心深處湧現,汩汩流淌過四肢百骸,帶來絲絲暖意。那個時候的令狐團圓很想號啕大哭,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無論誰的懷抱,無缺的或是玄浩的,又或是微之的,而正是這個念頭讓她痛徹心扉。
「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咳咳……」黑衣人倒地一片,黑衣首領不敢置信地瞪著令狐團圓。
見西日玄浩奮不顧身地擋在令狐團圓身前,西日雍冷笑道:「朕不會動手的,朕要你親自動手!玄浩,為朕殺了她!」西日玄浩一呆,西日雍顯然用了羅玄門秘技,語帶盛惑,「殺了她……你要什麼就有什麼……殺了她……這個三心二意的小女子……殺了她……你就解脫了……」
西日雍狹長的雙眸在兩人之間游移,一個背對他僵化了,一個面對他麻木了,有些好笑,於是,西日雍就笑了,「你要的《無解篇》,朕有。」
「你要《無解篇》?」西日雍又問了一遍。
又有四名黑衣人下場,西日玄浩眼見黑十七目光閃動,連忙收劍,卻是慢了一拍,黑十七雖沒撞劍身亡,還是傷著了他的咽喉。
令狐團圓卻手腕一翻,輕巧地奪回了天音劍,「那就請借劍給梁王殿下。」
「好!」隨著黑衣首領一聲贊,天音劍抵住了黑十八的胸膛。
那人竟然跳了下來,那一刻,令狐團圓雖不能動彈,卻感到她的世界崩塌了。
令狐團圓猛地從炕上坐起,只見屋子裡熱氣蒸騰,爐子上正煎著草藥,人卻一個沒有。她想喊,張開嘴卻不知該喊誰,好不容易想到這個詞,又驚覺嗓子似被堵住了,什麼音都發不出來,她無奈地又倒回爐上。
西日玄浩不答,令狐團圓也沒再問。她與他穿行繕滑幽境,如同行走在刀山劍海之間,需時刻提防漸漸變快變險的冰風。當兩人轉過一道坎,眼前豁然開闊,景緻卻令人望而生畏。此時,于遙光冰原的巔峰、聖地繕滑的頂部,冰山之壁彷彿被神明以天劍削下一半,斷口整整齊齊的,而被打開了後門的繕滑冰洞,湧入了整片冰原最剌骨的強風。
潘微之卻沒有任何動作,冰原上刮來的寒風吹鼓起他的衣裳,就著月光,四月震驚地看到,他的雙鬢竟已灰白。
「渾球!」西日玄浩半步都不敢離開她,他吼了聲,「你做什麼?」
「前面到底有什麼?」令狐團圓問。
拂曉時分,兩人終於登上了冰原頂部的繕滑。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樸而簡陋,除了冰岩還是冰岩,卻無人敢小覷它。冰窖的門柱甚高,入內洞底寬平,赫然可見一冰封方池,長丈余、寬五六尺、深及丈的冰池之中,似有神龍蜿蜒浮遊。
黑十八退場,黑十七與黑十六聯袂而來。此二人竟是一對雙生子,他們心有靈犀,劍式完美配合攻守兼備。西日玄浩沒有廢話,直接動起手來,只是以一敵二,且對手都擁有顧侍衛那般的修為,他的應對有些捉襟見肘。
首打,她依然選擇了艮位,艮為山,那就力劈。而西日玄浩也沒有閑著,橫劍掃向兌位,即便有陣式集成的威力在前,西日玄浩也再無顧忌,索性橫劍后,就使出了令狐團圓最難看卻是極管用的劍招——春蚓秋蛇。天音劍劃出極其難看的軌跡,引蛇出洞,配合了肩上人所揮下和-圖-書的天羅地網,他一人牽制了三名黑衣人,令狐團圓則對敵五人,只聞劍刃相交聲不絕於耳。這番交手卻是兩相持平,伏義八卦陣再不能縮緊範圍。黑衣首領在池外無聲而嘆,他們是伏羲八卦,而他們卻是乾坤翻轉。
八人不約而同止劍,眼神中儘是不甘。
西日玄浩咬牙切齒地答:「他最好別給我碰見!」婆婆被他嚇退了一步,西日玄浩又回頭盯著那屋子、那窗子,狠狠地道:「死了就永遠不要回來!」
黑衣首領道:「這是玄鐵所制,若非如此,豈能擋下殿下的絕世寶劍?」
「殿下果然有幾分本事,下面可是兩個人了。殿下,請了。」
黑衣首領道:「是不是劍陣,你一戰即知。」
「渾球,以你的氣力,如何能使這劍?」西日玄浩不禁破口大罵,「前頭已經歪歪倒倒了,這會還想逞什麼能?」
西日玄浩最厭惡她聰明的模樣,當下冷冷地道:「你也知道乾為天、坤為地?」
四月覺得異常壓抑,繕滑就這麼大,來的路上都看仔細了,此刻要找,怕是只能到冰川下去找她的屍體了。
「看出了什麼沒?」
梨迦穆握緊了手中的青冥劍,不到最後,他還真不想行刺西日雍。
西日雍的面色陰沉起來,「穆,朕也不想見你!你總是壞朕的事,朕一直忍讓你、一直不願治你的罪,可你呢?」
潘微之與黑衣首領說完話后,抱琴回頭對四月慘然一笑,「你信嗎?」四月不知該如何答他,他又轉回頭,盯著地上那攤暗淡的血跡道,「空中殘留著我給她的迷毒,冰池上依稀可尋打鬥的痕迹,而這裡有她的血。」
令狐團圓不答反問:「閣下,那麼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嗎?」
「我下去看看,你在車裡等我,我要一個人。」西日玄浩說完,徑自下車去了她曾住的房子。
黑衣首領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原來小夫人也是箇中高手,倒是我走眼了。給殿下劍。」
「找找吧……」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潘微之才開口。
「怎麼了?」四月也跟著緊張起來。
「令狐氏?」
令狐團圓目光不移,搖了搖頭。
令狐團圓定睛細看,黑十八的劍質樸無華,竟能擋住絢麗奪目的天音劍,可見繕滑十八衛頗有能耐。她起初有些擔心西日玄浩不敵,但看了幾招后,心便定了下來。十八衛既為皇族看守聖地,自然屬於羅玄門,要知她滯留礎海營地,每日與西日玄浩對招,用的正是學自梨迦穆的羅玄門劍術。
他話音未落,令狐團圓已跑進了池中,「你們人多勢眾,要玄浩一人對戰劍陣,未免太仗勢凌人。請借我一把劍。」
「一半的瑞安王族血統,就讓你忘了過往,前來行刺朕嗎?」西日雍打斷道。
礎海營地主帳,西日雍雷霆大怒,區區一個小國瑞安,大杲十萬精騎竟然遲遲未能攻破。
「我會音武,卻是修為低微,如果不藉助你的氣力,根本派不上用場。至於迷毒,那是為了驅除她體內劇毒琢磨出來的……」潘微之凝望缺口外無邊無際的黑夜以及漫天的大雪,慢慢地以手掩額,他不能再看了。
「老奴在。」
西日玄浩平日就對西日雍心存敬畏,本該早對令狐團圓拔劍相向,可他面上卻陰晴難定,遲遲沒有動手。
西日玄浩二話不說,奪過令狐團圓手中的天音劍,就躍到冰池上。他出走得匆忙,連佩劍都沒顧得上拿,此時只能用天音劍了。
西日雍直接將案頭枕木擲到了周坤頭上,「出去!」難道他還不如他的兒子西日玄浩嗎?西日玄浩輕而易舉就打到了平山城前,他卻損兵折將才逼近了平山城。
「什麼?」四月欣喜,「你是說她恢復修為了?」
西日玄浩倒吸一口冷氣,看那八人足踏方位,顯然是陣法中最為縝密的伏羲八卦陣,一旦他與渾球身陷其中,就別想輕易脫身。
「殿下,請賜教我等的四方陣!」黑衣人沉吟道,「因此地乃我大杲聖地,恐氣力凌厲對聖地有所損壞……」
「朕大老遠地跑一趟,不是聽你喊一聲父皇的。朕連礎海都沒去,直奔繕滑而來,知道為何嗎?」西日雍揮退身後趕來的萬福,低低地道,「朕為了親自來看一眼朕的好兒子,和他所愛的女子是如何下場……」
梨迦穆凝視了他片刻,冷冷地道:「陛下,請你收回你那不切實際的夢想,即便你滅了瑞安,也不會青史流芳!」
西日玄浩立即轉過了身,「父皇……」
「滾一邊去!」西日玄浩一把推開她,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的天音劍藍光閃爍,已衝殺進了陣中。
「何人膽敢闖入聖地?」為首黑衣人喝問。
「哼!」西日玄浩怎麼會不明白,她前頭的話就設下了套子,什麼冰面崩塌,那是她按捺不住了。
「乾為天、坤為地!」隨著令狐團圓清脆的喝聲,她手中的朴劍居高臨下,以磅礴的氣勢揮瀉出萬道劍光。
「渾球!」西日玄浩低喚了一聲。
可她一日日泡在他的雙臂之中,一夜夜黏在他的胸膛之上,在失去了潘微之後,她僅生活於他刻意營造的幸福時光里,讓她忘了她的兄長、她的業師,讓她忘乎所以……可是若再讓她選一次,她還是會如此。
她曾糾結於她業師的話——西日皇族何曾真情待過世間女子?他要了你的身不夠,要你的心仍然不夠……我教了你那麼多年,你為何還如此愚蠢?身為女子,你過不了這一關,就只配當他的玩物!
西日雍眺望前方,輕聲道:「萬福,其實朕也很傷心……不過玄浩到底沒叫朕失望,親手殺了小團圓……朕自己做不到的事,或許只有玄浩能做到。你帶著玄浩即日回京,傳朕聖旨,著令梁王攝政盛京,宣召那蘇蘇信進京為首輔大臣。」
「閑話少說,你到底退不退兵?」
西日玄浩仍不死心,或許《天一訣》最神秘的篇章,真的藏於此地。
西日玄浩青了臉道:「你們若不說出個我們不得見的緣故,他日我面見父皇,定然不會有你們好果子吃。」
西日雍一一掃視這些人,心底極其不滿,自從楚長卿背叛后,偌大一個帝國,他竟尋不著一個可用之將才,「你們也統統出去!」
「退下,沒用的東西!」黑衣首領罵了句,黑十六攙扶著同胞兄弟退走。
令狐團圓揉著額頭背誦起平素用的《香典》,「四兩玄參二兩松,麝香半兩蜜和同,丸如茨子金爐焚,還似千花噴曉風……哎喲!」卻是西日玄浩把她扔到地上了。
四月抱著琴連滾帶翻地進入了繕滑冰池的地下一層,讓他滿心歡喜的是,潘微之沒死,令狐團圓也沒死——這地方有古怪!
「你!」西日玄浩橫眉倒豎,只見所有黑衣人包括首領都下到了池中,池面顯得逼仄起來。
「繕滑聖地那一劍委實犀利,前幾m.hetubook.com.com日朕去看了,就算稱你為『天下第一劍』也不託大!」西日雍瞟了眼青冥劍,輕飄飄地道,「如果你此刻能施展出那樣的劍法,朕就引頸受戮,你能嗎?」
西日玄浩徑自踏過冰池,令狐團圓連忙跟上。兩人穿過冰岩所構的走道,越往前行,風就越狂暴,由開始吹面如刀刮,漸漸變成了真正裹挾著碎冰的風。原來十八衛並沒有誇大,前方確實兇險異常,那些摻雜著冰鋒的穿堂風、倒旋風、無向風,正如同十八衛所布下的劍陣,縱橫交錯令人進退無據。
「本王自有分寸,你且退下。」
天地無窮,人命有時,進修內者,失之不懼……當她快要被凍死之際,正是《天一訣》的《無解篇》,在腦海中不斷循環反覆。因為不畏懼失去,所以就不會失去嗎?她無數次問自己——不能失去,不能失去,不能失去嗎?《無解篇》不斷重複著,交疊回蕩,最後炸麻了她的腦殼。冰冷的天地突然完全黑了,她的世界安靜了下來。
—個都不想失去,那可能嗎?這個念頭本身就是自私又可恥的,可它卻真實又熾熱地存在著。為什麼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須從一而終?憑什麼她只投入一個懷抱,而要痛苦地失去其他的?
「是的,陛下。」令狐團圓勉強笑道,「據說學了此篇,我就能恢復武功。」
契之重臣、命之情侶、緣之傳承,相比所擁有的,西日雍失去的更多。然而中興之帝的夢想,在西日玄浩手刃令狐團圓的那—刻復又開始。那個最酷似先祖西日昌的皇子,同西日昌—樣,在二十五歲那年的冬天,親手殺死了生平第一個喜愛的女子。
周坤捂著鮮血淋漓的額頭,被田胖子死拽出了營帳,餘下眾將領均跪伏于地,不敢多言。
「你幫我封禁她上身的血脈!」潘微之冷靜地道,「在她身上必然發生了什麼變故,不然就是睡在這裏,半個時辰也凍死了。一會兒就知道了。」
黑衣首領聞言震驚,定了定神后,他問:「敢問小夫人,穆王爺是你何人?」
「你要打,便打!」西日雍陰沉地道。
夜幕很快降臨,拉黑了房子、拉黑了窗子、拉黑了房內所有,但是站在窗前,卻能見到窗外的燈火通明。
潘微之點頭。
「雖然當日殿下也曾打到平山城下,但此時不同彼時,那時的殿下只想給瑞安人一個教訓,並非真的要攻城略地。而陛下現在卻是要亡他們的國,瑞安人能不拚死一搏嗎?」周坤直言不諱地道。
與伏羲八卦陣的此發彼應不同,十八羅漢陣各憑各的手段,不講究首尾相救,更接近於車輪戰,卻又暗藏乾坤,等對手以為是車輪戰了,又可以分割成小陣配合。所以此陣歷來是最強的陣法,可十八羅漢陣卻並非劍陣。
「你可見過阿狐的男人?」婆婆對潘微之念念不忘。
黑衣人嘆道:「何止兇險,此乃皇族聖地,出了如此變故,恐影響大杲國運,因此陛下命我等在此看守,不準任何人靠近。若非殿下苦苦相逼,我們也不會據實相告!」
令狐團圓道:「乾為天、坤為地,陰陽對峙、相生相剋、周而復始,想要破此陣也不是不能。」西日玄浩一怔,卻見她對他微微一笑,「莫忘了,我令狐家族可是排陣布法的高手。」
「你說得不錯,此刻我使不出來!」梨迦穆冷冷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來日我的弟子必然能勝過我,她沒有我身份的約束,定然會將繕滑一劈為二。」
西日雍輕笑出聲,「在你心裏,朕就是如此可笑之人嗎?」
黑衣人厲聲道:「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我等只好陪殿下過幾招了,只要殿下敵得過我等兄弟,自當放殿下通行。」
「你來做什麼?」西日玄浩極為不滿。
西日雍沉下了臉。
「她教我的。」潘微之似恢復了正常,又以四月聽慣的平淡口吻道,「我不喜歡殺人,上次殺了太多人,在尕蘇的時候我就尋到了這個法子,可以不殺人。」
西日雍得到西日玄浩的密報,追查源頭髮現應淑妃之兄通敵賣國,被其父發現后,應榮舟竟然弒父,栽贓嫁禍於族弟應三德,又因涉案應氏族人為數太多,西日雍不得不誅滅了應氏一族。
西日玄浩接過黑十六拋來的朴劍,卻是手中一沉,「這是……」
「杜四,快來!」潘微之彷彿在地獄里呼喚他,四月驚魂未定地佇立前,又聽那聲音繼續喊著,「快來!她在這裏,她沒有死!」
不知不覺中,令狐團圓走向斷壁。絕美的景觀都在絕險之地,她立於繕滑缺口前,只覺眼前無邊的銀裝,片片似雪又似冰的白色微粒亂舞于空中,令人彷彿置身於另一片天地中。
西日雍看得很清楚,被刺了那樣一刀,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他還是追上前去,一手扶起西日玄浩。小團圓死了,玄浩昏死過去了,只剩下一片蒼茫天地皚皚冰雪,和地上的一攤冰血。
「公子,我們找找吧,阿狐沒那麼容易死的。」
這大半年的相處,起先他是追隨令狐團圓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更願意跟著這個男人。潘微之總說自己沒有太高的武功、沒有什麼本事,可他會的音武和迷毒,這世間又有幾人會?潘微之生性淡泊,待人接物總是不溫不火的,可他卻能為了令狐團圓拋下所有,顯赫榮耀的貴胄出身、唾手可得的太醫官職,他對她灼灼的一片真情,到頭來卻是眼見她轉投別人懷抱。
令狐團圓一劍挽出三朵劍花,卻不能沖開陣式,她不禁讚歎,「不愧為伏羲八卦陣,果然名不虛傳。」
「難怪、難怪……」黑衣首領嘆道,「如此劍技,難怪四方陣不敵你一劍,先前殿下所施展的劍法,恐怕也是出自穆王爺吧?」
「看夫人的手速,已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黑衣首領再次感慨,「好吧,你們就去試試殿下與小夫人的高招。」
沉思了一會兒,西日雍冷冷地道:「封鎖此事相關信息,不可泄露到宮裡,違令者,誅九族!」
西日雍等了一會兒后緊了緊衣袍,不遠處的萬福連忙小步跑來,為他披上袞服。
西日雍微微變色。
西日玄浩比她的處境更差,衝進去后就被卡在正中,令狐團圓擊退艮位黑衣人後,才與她背靠背地相護住了。兩人應對八人陣,處境堪憂,先前被令狐團圓擊遠了艮位,擴大了陣式範圍,現在卻正在收緊,八人八劍令人眼花繚亂地逼近。
「你沒那麼容易死的。」西日玄浩忽然恢復了正常,大踏步走出了黑暗。
西曰雍無聲地凝望著這一幕,少女笑了笑,竟無半分凄慘,凍得青紫的小臉甚至帶了點陽光燦爛,若非她胸前插著的匕首還在止不住地滴血,他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個將死之人的表情。
「陛下……」田胖子在帳外喧www.hetubook.com.com嘩,卻很快沒了聲音。
迎接他的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阿狐以前的鄰居婆婆正提著燈上下打量著他,「你是何人?怎麼擅闖阿狐家?」
「唉,是的,陛下。」萬福轉身,令狐團圓這才頭一遭看清了他真正的武器——一副百鍊精鐵鑄就的烏黑髮亮的手爪,喀的一聲從袖口中亮相。
西日玄浩一怔,「這是何故?本王記得少時曾與父皇一同來過,那時候既沒你們,也沒這麼多規矩。」
西日雍沒有再催促,他剛才心神失守才會對西日玄浩語出蠱惑,何況過猶不及。看著令狐團圓在風中欲倒的模樣,就算西日玄浩一直不動手,她也會被這地方活活凍死了。
果然,池中的西日玄浩越打越順手,相比渾球精湛的劍技,黑十八還欠缺火候。雖然不知渾球的劍技名,但西日玄浩極為從容地施展出了初寫黃庭。與令狐團圓不同,西日玄浩施展這一招恰到妙處,既有章法又見男子飄逸的風采,一劍揮出,翻飛騰挪,竟完全封住了黑十八所有的招式。
四月將匕首捏在手裡,確切地說,那只是半截匕首,正是當年洪甫仁索要的四瓣梅花的匕首。那匕首被細水斬斷,卻一直被西日玄浩收藏著,他用它一刀捅入了她的左肺,看似直穿心房,其實創口並不深。西日玄浩以此瞞天過海,雖沒直接取她性命,但他推她跌落缺口,才是最兇險之舉。
「這裏就是繕滑了。」西日玄浩放下令狐團圓道,「我西日皇族起源之地就是這裏。你看這冰凍的池子,池子下有塊長條石,池下之水其實是活的,石頭看起來也跟著活了,就好像有一條龍在游來游去。」
「我只要劍在手,就不會倒!」令狐團圓伸出左手,西日玄浩一怔后,心頭又暗恨起來——左手劍?這死渾球在礎海與他對招,用的都是右手。
潘微之的語調再難平靜,「她……她體內有微弱的氣力。」
潘微之一走進木屋,就從令狐團圓的呼吸上判斷出她已然蘇醒。於是,他以一貫的淸冷聲調對她道:「我知道你醒了,醒了就要聽話。」令狐團圓保持沉默,他頓了頓后又道,「從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
西日雍眯起了眼睛,「不退你就真對我拔劍?」他很清楚,相比刺殺自己,梨迦穆更想要的是他放棄攻打瑞安。
令狐團圓一招得手,愈加放肆,她以雙腿盤繞西日玄浩脖頸,懸身使劍。西日玄浩在心中把她的祖宗十八代統統罵遍,手上卻不得不配合,只因他知道這球要轉。
下一刻,西日玄浩只覺背上一沉,那渾球竟然爬上了他的肩頭,即便她身子輕盈,可被人立在肩上,西日玄浩仍氣不打一處來。
西日玄浩突然出手,揪起她的前衣襟,將她提了起來,連戳她三記腦門道:「你這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些什麼?裝了些什麼?」
潘微之迅速處理完令狐團圓的傷口,卻渾身輕顫起來。
「夠了,罷手!」黑衣首領忽然喊停。
「杜四,你不知道,當我知道她就是令狐團圓的時候,有多麼高興,又有多麼無奈。」潘微之撥了下琴弦,那聲音聽在四月耳朵里,比先前的音武更刺人心扉,「我很羡慕她,能隨心所欲,不理會外人的看法,只做一個真性情的人。可我不同,我從小就背負著家族的期望,我得順從、容忍以及無盡地等待……其實我不在乎的……終於我拋開了―切和她相處,可是現在她卻不在了……前幾日你一直問我,既然還是要和她在—起,當初為何要走?現在我可以說了,我想離她遠一點,遠遠地看著她髙興就好……我是無所謂的……」
西日玄浩的劍尖點在了黑十七的咽喉上,他冷冷地道:「本王若有心殺你,此刻你已是死人!你們還不快滾?」
「不能以氣力……但這番對仗,是我們輸了!」黑衣首領不無惋惜地道,「不過,你們還是不能進去。」
見她盯著那些黑衣人,彷彿在思考什麼,西日玄浩便冷冷地替她問了:「這回打贏了,就能放我們過去了?」
令狐團圓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那邊西日玄浩已與一名黑衣人纏鬥了起來。
繕滑下起了鵝毛大雪,黑衣首領佇立於令狐團圓跌落的缺口前,心底嘆息著。聽說她會絕世武學,可到死她都沒有展現,而梁王殿下分明對她用情一片,卻不得不親手殺了她。
西日雍轉眼看著她身後的繕滑缺口,沉痛地道:「好大的窟窿!既然是窟窿,總得有東西填補,小團圓,就拿你的命補吧。」
她曾不信無缺說的話——這世間的男人從女子身子上獲取歡偷,而這世間的女子從男人胸膛里偷取柔腸。究竟是誰欺騙了誰、誰玩弄了誰,只有天知道。我不想你以後被人騙,也不希望你騙別人,騙來騙去,到頭來都是輸家。
梨迦穆緊盯著他的眼睛,絲毫不敢懈怠,大杲之帝歷來沒有—個是修為低微的,西日雍也不例外。
遙光冰原怎麼會有琴師涉足?黑衣首領在心裏問,卻很快將這個疑問拋諸腦後。漫天的大雪,守衛繕滑多年的心是寂寞的,那琴音彷彿有股魔力,能輕而易舉地打開人的心扉,直接尋到人心底最深處的柔軟,然後叫人忘卻一切,只沉浸於琴曲中。
黑衣首領回過神來,果然聽到遠處有琴曲傳來,極其縹緲,若有若無。
「我乃梁王西日玄浩,攜妻令狐氏前來瞻仰繕滑聖地,有何不可?」西日玄浩一把拉后令狐團圓,挺身道。
令狐團圓走近細觀,卻見池面忽現出黑影條條,瞬間無人的冰池憑空多了十八個黑衣人。
「天寒地凍,還是請殿下早些回去。」
與此同時,令狐團圓也揮劍直砍就近的處在艮位的黑衣人,那人粹不及防,接連退後三步,靠著兩旁陣友的相助,這才穩了下來。
面對咄咄逼人的梁王,黑衣首領卻笑了,「今日得見殿下神乎其神的劍法,真令我等兄弟大開眼界,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令狐團圓看著西日玄浩的目光越來越柔和,「陛下己然有了答案,就不要再拷問團圓了。」
「這劍還真不錯。」令狐團圓在四方陣中掂了掂劍,「好像和青冥的重量差不多。」
西日玄浩如同牽線木偶般,被萬福從繕滑帶了回來,同時回來的還有他歡蹦亂姚的紅玉騮。萬福陪他坐在馬車裡,—路無言,縱有千言萬語,說了也於事無補。
「公子你既會音武又懂迷毒……」四月想說潘微之可以親手為令狐團圓報仇,可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這一走,竟然會變成這樣。」潘微之放下了琴,半跪在地上,撫了下那乾涸凝結的血。
鮮血滴濺到冰面上,又迅速凍結。胸口被戳中。
「皇兄:請收回成命,停止攻打瑞安。」梨迦穆收劍行禮道。
「小女子不學無術,不m.hetubook.com.com過是以寡欺眾,勝之不武。無論對手人多人少,我自放把煙霧炮!」令狐團圓笑吟吟地道,「先前可是你自己說的,不管什麼武功,那我只好用上了行走江湖、安身立命或銷聲匿跡、遠走高飛之不二神功——迷毒!」轉臉,看到西日玄浩恨不能掐死她的表情,令狐團圓只得訕訕道,「那個……明知打不過還打,那不是蠢貨?可又一定要放倒他們,我一起念就想到了迷毒……還有,你我是不會中的,我們相處日久,平日我常用的《香典》中就有那解藥。」然而,西日玄浩的目光卻愈加凌厲,好似要生吞活剝了她,令狐團圓不得不再次解釋,「那個……迷毒是微之以前弄的,給我留了點防身。」
潘微之再次點頭,卻只覺頭暈眼花,一時間天旋地轉,跟著身子—歪,倒在了令狐團圓的身上。原來他—路風塵趕至繕滑,先是勉強施展了音武,后又經歷大悲大喜,到了這個時候再也堅持不住,心力交庫累得昏了過去。
「渾蛋!」西日玄浩的罵語未落,令狐團圓便持劍衝進了四人陣中,他急忙跟上,卻見少女手起劍落,極為利索地連揮四劍,伴隨鏗鏘的劍擊聲,原本嚴密的四方陣,竟被她一出手就打亂了陣形。不止西日玄浩目瞪口呆,所有黑衣人都因她這四劍驚呆了。
「兩位說完了沒?」
宦官告退後,西日雍只想安靜地待一會兒,卻偏不得安生。
「陛下,你很清楚,我並不想對你拔劍相向。若非你兵臨城下,這輩子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
西日雍只覺營帳內的氣溫陸然下降,一條白影已進入視線,梨迦穆劍指田胖子,面向西日雍,極冷淡地道:「叫他們都退下!」
「皇兄!這麼多年我始終記得你的好,當年沒有人瞧得起我這個瑞安公主所生的皇子,只有皇兄你真心待我……」
「玄浩,你的心亂了。」令狐團圓莞爾—笑,「既然你對我如此有信心,那我就不能叫你失望!」只見她手中玄劍落下,衣袍飛揚,棉衣的袖管被劍破開,一片青蒙蒙的煙霧于池上爆開。
「因為兇險?」西日玄浩蹙眉,難怪此次來到繕滑池前感到風寒刺骨。
西日玄浩彷彿回了神,只見他突然轉身拔刀,而後又似重新凝滯。令狐團圓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西日雍與萬福在他身後聽得清清楚楚,西日玄浩冰冷的話語道:「與其死在別人手上,倒不如死在我的懷中。」
當四月落定后,藉著昏暗的雪光,看清了所處之地。冰池上看到的神似游龍,在此不過是塊光禿禿、毫無神跡可言的長條石,由於光線的折射,由冰池上往下看,石頭就好像會靈活地遊動,而先前以為的活水,也是冰面層層重疊構成的虛像。令狐團圓躺在那長條石旁,面色慘白,胸前的衣服已被血染透了大半,潘微之正跪坐在她的身旁,全力以赴地拉她出鬼門關。「她的情況如何?」四月一時激動,話就說得前後不著邊了,「你怎麼那麼傻?還好你犯傻!她這傷看起來如此恐怖,她怎麼活下來的……」
其實,西日玄浩的心情複雜至極,他能預見兩幕,一幕渾球死戰慘敗,另一幕渾球施展出那世間最詭異的武學,然後死傷滿地……
「殿下,你哭了……」
我自從在香江遇到她后,才知曉這世間還有那樣的女子、她是那麼耀眼,又是那麼有趣……
潘微之冷淡地道:「我就知道,他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
黑衣首領頓時面色難看起來,令狐團圓恰恰說中了,冰面崩塌這樣的事早年還真發生過!他正思忖如何妥善處理如今的局面,西日玄浩卻聽懂了令狐團圓的弦外之音,他低吼一聲,「要你多管閑事?」
梨迦穆淸秀無匹的面容沒有一絲變化,但這個長年沒有太多表情的男子,眸光卻如出鞘之劍,「你親眼見到她的屍首了?你確定她死得不能再死了?你錯了,陛下,就讓我告訴你,我那個弟子是個什麼德行的傢伙。她才五歲的時候,我就每天逼著她攀爬翡翠玦,並且從來不用管她的死活,她幾乎每次都從山崖上滾落,可次次都沒死成。到她十歲的時候,我每天要她與我對劍,次次把她打傷后從山崖上推落,可她依舊是次次都沒死成。要說我這個弟子有什麼旁人不可及之處,不是才智,也不是武學天分,而是她頑強的生命力。無論受多重的傷,無論身陷多危險的境地,她總能活下來。」
「公子!」四月的心都被他揪了起來。
「這半年我學著做個尋常人,第一次吃米糠,第一次洗自己的衣裳……如果失去不能彌補,如果幸福只是一場騙局,與其耿耿於懷倒不如重新營造。」
四月這才回過神來,將心一橫,抱著琴跳下了缺口。狂暴的冰風灌入他的身軀,無數細碎的冰片切開他的衣袍、劃破他的肌膚,縱使他修為不低,身處繕滑詭異的缺口,也只能身不由己,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他跳落的瞬間,便牽引著他前往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
一小片冰棱劃破她凍得發紫的臉頰,她竟渾然不覺,痴痴地道:「這裏雖沒有《天一訣》,卻有著天地間最美的奇景!」
十八個黑衣人面面相覷,西日玄浩又放了幾句狠話,「兩年前聖地出了變故,後方的山壁塌方,導致寒風穿堂,不禁更加冰寒且極其危險,冰屑如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我們站在池子這裏還好些,若要再往前或到池子下方觀那游龍,不啻于釜底游魚,性命可危矣!」
西日玄浩渾身僵直,令狐團圓則緩緩地轉過了頭。西日雍一身玄色刺金襲袍,半張臉埋在圍脖里,正眯著眼打量二人。
四月馬上大聲地道:「不,我不信!」
倒在地上的令狐團圓環顧了下四周的黑衣人,見到他們憤恨的眼神,她心生漸愧卻也不悔。放迷毒的法子固然卑鄙了點,可相比十八衛以多欺少的行徑,也算不上什麼。
西日玄浩回頭,只見令狐團圓連站都站不穩,拄著天音劍卻是痴痴地看著池下游龍。
令狐團圓勉強扶著西日玄浩站直了身子。實際上,她與西日玄浩破伏義八卦陣已很勉強,最多是與對方打了個平手,不過僅憑兩人就抵擋住了八方呼應的伏羲八卦陣,也確實算是破陣了。
令狐團圓忽然問道:「羅漢如何排的劍陣?」
另一個人答:「沒有啊!你聽到什麼了?啊,我聽到了……」
令狐團圓對朴劍卻極有興趣,倒轉了天音劍,意與西日玄浩換劍。
西日玄浩還沒答話,令狐團圓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手奪劍、右手遞劍,完成了換劍的動作。
青冥劍輕吟一聲,如同梨迦穆的回答。
「她可曾回來過?」
「有多高明的劍技儘管施展,有多高強的武功儘管使來!」黑衣首領沉聲道,「但想要越過我們前往繕滑幽境,卻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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