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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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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三 名器沉湖

第八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三 名器沉湖

我沉吟道:「真話就是,心裏念著就有了,並不在意身在何方。」
我整了下思緒,如是道:「素養,配合,還有信任。」
淡黃的琴身,銀白的琴弦,古雅的光華,正是「中正九天」。我驚訝地望著西日昌,他拿起「中正九天」,平淡地道:「老賊在西秦敗壞你名節,道你淫|亂成性,先勾搭南越笛仙,又引誘侯小公子,人盡可夫。」
我覺得也很真,我真的不信。
「姝黎。」他喚,我轉回身,「江南好,還是西疆好?」
西日昌靜靜地道:「貞武若有子,當立之。」
「蘇堂竹這幾日只研製了湯藥,再給他些時日,做出藥丸來就好些。」他的手繼續撫著我的背,「你不必著急,有些事總要一步步來,再說你尚未大好……」那手滑了下去,揉捏一把,聲音跟著放緩,「我們回去吧!」
當我如深秋的落葉一般,簌簌凋落於他的身下后,他會捧起落葉,仔細地拂去秋風秋塵留下的痕迹,然後收於懷中,緊貼胸口。
他沉定地望我,一語不發,彷彿在等我繼續說下去。我想了片刻,就挪到他旁跪坐下來,伏身於他膝上。他的手摸上了我的頭,順勢撫上了背。
過了一會兒,西日昌靠到了我肩上,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大杲皇室傳www.hetubook.com.com嗣歷來遵循的是立嫡不立長。」
他默了片刻,忽然問:「『中正九天』的音色如何?」
我啞然失笑。
我抱著他的膝,無奈地嘆息,「知道了。」
即便是絕世名器,天下第一的琵琶,如果不能遵循他的意志,不合他的心意,一樣會被付之東流。這就是西日昌對我說的話。寵愛和寵信都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沒有帝皇之寵,我將什麼都不是,更不提別的。
「我是說真的,我很後悔。」他低低地道。
我道:「錢后無出,你兒子也不多。」
這樣的情形直到賞月的晚上才終止。
「好。」他坐直了身子,轉面望我。
我嘆道:「以往總是你給我說故事,今兒我說一個你聽。」
「九花六蟲丹……」他的手在我背上仿似一僵,「服后終生無子。」
「從前有對夫婦,成婚數年連生三女,家道漸貧,然求子心切,夜夜勤播子孫種,后又連生三女,賣田讓房。人到中年兩人仍不放棄,統共出了八女。為了生計,賣長女為姬,次女三女四女為人仆為人婢。老夫妻倆帶著剩下的四個艱難度日,一日老頭子外出討生活,老婆子被房東,也是個窮老漢給奸了,不想這一奸卻懷上了。」
有人曾說和_圖_書別怨他,有人曾說後悔,有人曾說世上什麼葯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葯,就是這個意思。我身上必有非吃這葯不可的理由,只是我懶得再往下想。
我覺著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從阿大阿二身上可見王伯谷那支隊伍的可怕。他們講究配合,服從安排,處亂不驚,每個人都可以將自己的後背交由對方。
我沒有吭聲,因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有子。而以西日昌的心機,虛空的太子之位已經套住了一個白家,還不定套住了多少人。
我黯然,倒不為自己,而為錢后和那些他的妃嬪。一年無子和一生無子,西日昌換了個字眼。這樣想來,最初他就決定了我的位置,但現在後悔了。與其說我遭罪受報應得連吃三年的葯,倒不如說他推翻自己以前的決定,心裏不舒坦。對他這樣的君王而言,改變最初所定的長遠策略,即便此決策僅對一後宮女子,也是種失策。
「不。」我當即答。
西日昌轉過臉去,一路我們再無言語,可他很清楚我拐著彎在罵他。
孫文姝不解,她見我吃完后從不捏碗旁的蜜餞,一日便大著膽子問道:「大人不覺苦嗎?」從那日後,我先嘗蜜餞再吃藥膳。一口甜蜜后是漫長的苦澀,但我知這並非最苦,現在最苦的人應該不和_圖_書是我。或許也不苦,但鬱悶是少不了的。
「後來呢?」西日昌盯著我的眼。
夏日的皇家湖畔是四季中最美的,荷葉鋪滿了大半個閬風湖,點點白的粉的荷花清新忘俗。白日間一片應接不暇的碧水圓葉潔花舒人胸襟,夜晚深了色的幽靜湖泊則叫人遺忘此乃皇宮水域,只一心一意地融入沁人心扉的湖光毓秀靈生的水景。
我沒問他什麼葯,只說好。
我低聲感慨:「江南風光好,故鄉舊情深。」
西日昌極淡地笑了,只見他打了個手勢,陳風停下舟來,掀開角落遮布,捧出一物遞放在我面前。
我想的是,往日所彈的俗曲和匿氣狀下彈奏的粗陋有何不同。二者很接近,只存在微妙的不同。
心境的不同,前者出於放鬆恣意,後者刻意;樂境的不同,前者的我只是樂師,後者卻是武者……一直到追本溯源,最初領悟天一訣是極自然的天地之音,而家門慘禍讓這自然之音狂暴,從此聲嘶力竭一發不可收拾。那一日驚風感受到的一瞬匿氣下氣勁,雖然微小,卻一樣橫行無阻。
「可惜嗎?」
我琢磨了會兒,道:「他就是那『中正九天』,我就是『妃子血』。無法做比,道不同。」
「你還是不愛多話。」西日昌瞟我一眼。
「不過他到底把『和*圖*書中正九天』送來大杲給你殉葬。」西日昌一撫琴面,所過之處,木屑一片,只留下天蠶絲弦完好無損。他也學我洋洋洒洒拋向湖面,夜空中粉塵飛舞,木香幽幽,這絕世的名器便如此毀了。
思緒繁雜,最後我覺著無論我的武學我的命運,還是我的姻緣,皆拜意外所賜。
西日昌在我背上撫摩了很久,在夜深的時候,他終於道:「我許了你三年,現在該你受報應了,你要吃三年的葯。」
不是冰冷,而是極端的認真,任何事都認真,甚至在床上。他總是審讀地盯著我的臉,平靜的目光不泄露分毫情緒。我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無數次我以手遮掩面上難掩的表情,無數次我的手被他拍開。而當我貼近他,他會毫不留情地將我按回原位。所以我知道他心裏不痛快,他加諸我的難受,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情。
我蹙眉相望,細塵落水無痕,彷彿融了似的。
自我開始吃藥,西日昌如同換了個人。他一絲不苟地處理朝政密謀詭計,到了晚間也一樣正顏厲色,欠缺笑容斷了風流。
「為何?」
他又問:「那葉疊的笛藝和你的琵琶孰高孰低?」
他凝視著我,眸色宛如墨亮的水光,「我要聽真話。」
我繼續道:「這一奸生的是男胎。老頭子和-圖-書喜出望外,總算後繼有人,老婆子氣得暗地裡詛咒,她氣的是平日老頭子總罵她生不齣兒子。」
舟過荷畔,清香四溢。他將我摟抱起來,不言而喻的曖昧包圍著我,穿過各式亭亭玉立婀娜窈窕,月光朦朧映照閬風湖上粼光片片。
我道:「都好。」
一日三頓的葯膳,由專人送入昌華宮。極苦,極難入口的東西,每次我都如吃水喝湯一般倒入口中。偶爾蘇堂竹親自來送,總是擔憂重重地望我。這是他親自配製,他知道什麼味更清楚什麼效用。他每次走的時候只道一句:「師兄是為你好。」而我的回答也都一樣,「吃不死人。」
回到昌華宮,他依然沒有說話。到了床上,他還是沒有說話。我知道他並沒有生氣,他在思索。他安靜地在我身邊睡了一晚,早上對我道:「今日起,你要吃藥。」
「你想不想要個孩子?」他問。
西日昌帶著我,坐於一葉精巧扁舟,泛于湖上。陳風在我們背後撐竿划船,不時陣陣夜風吹過,和著湖面的波動,漣漪微生。我坐于舟邊,掬一把湖水,揚手揮灑,水落聲起。
我微微一笑,「那老賊的琵琶就算是世間第一名器又如何?」
西日昌帶我回宮的路上,酒勁才逐漸消失。西日昌問我:「剛才你和那二人過手,感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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