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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柏「唔唔」兩聲，點頭如搗蒜。

唐風華作勢要打他屁股，他一扭身跳下地面，嘻嘻哈哈地繞著她轉，調皮天真，不復方才的老氣橫秋。

「風夫人喚我小敏便是。」那小敏恭謙一笑，神色雖是乖靜謙卑，卻有隱隱的自矜傲氣在其中。

那姑娘笑了笑，抬起眼來，望著唐風華，道：「那麼這位一定是風夫人了。」

「你知道了何事？」

「柏兒，你師父並沒有——」唐風華一臉無奈地看著兒子。

唐柏滿臉無邪，不怕死地回道：「小花口齒不清，說話含含糊糊，不過我聰明絕頂，嘿嘿，我已經知道了！」

廳堂珍珠帘子後面，一個小小男娃蹲在地，支肘托腮，津津有味地看戲，嘴裏還催促道：「小花師父，你快親下去呀！大白等著呢！」

唐風華屈指，毫不留情地彈他額頭，旋了腰身就走。

這日，唐風華帶著兒子去購買新衣。踏上金陵最繁華的大街，唐柏就如脫韁的野馬，四處蹦躂。

「我已做了先鋒，風華，接著你想怎麼做？」花無歡把自己扔進軟椅里，長舒一口氣，閑閑問道。

唐風華歉意地向小敏笑笑，告辭道：「小兒頑劣，我這就帶他回去好好教導。」

唐風華往帘子后一瞥，玩笑道：「關門，放小白！」

「娘，為什麼他被鐵鎚猛敲也不吐血？」唐柏深感疑惑，仰起小臉問道。

一隻銀毛閃亮的小狼也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咻地飛撲到花無歡腳邊，咬住他的褲管，威脅著他放開唐風華。

綿里藏針的讚賞，唐風華毫無興趣接受，四兩撥千斤地道：「我與藍妃素不相識，與謝家也無往來，這筵豪宴實在承受不起。」

「是，你哪位？」唐柏扭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疑道，「你怎麼知道我姓風？」

「那是必須的！」花無歡拎著茶壺灌下一大口，俊眉瞳眸間升起興奮狂傲之色，「當帝都米糧告急，各大米商只能從偏遠村鎮ｗwｗ•hｅｔｕｂoｏｋ•cｏｍ.ｃｏm入貨，到時陸運費用增加，米價自然要上漲。」

一圈淺淺齒痕，沒有破皮，沒有流血。唐柏不屑地嗤了聲，不愛搭理他，抱起小狼，自個去後堂玩兒了。

「我知道。」唐柏嘿嘿一笑，他當然知道小花師父不是壞人，而且小花師父也沒有兒子。

花無歡眼光一熾，飽含祈望地回望她。

「我要的不多，只要一點點。」花無歡站直身子，兩隻手指比出一點點的距離，嘴角彎起一抹壞笑，「這裏，一下下，當作慰勞，可好？」

小敏舀了一碗血燕，輕擱於她桌前，柔聲道：「聽說風夫人有志為官，我家主子希望能助風夫人一臂之力。」

「聚沙成塔。」花無歡半眯狹眸，眸底一線狠色閃動，「我出錢讓每個夥計都去買幾畝田，既可分散有心人的注意力，又可壟斷糧源。」

那姑娘似聽不懂這委婉的拒絕，推搡開人群，走到大街空蕩處，沖他們母子熱情地招手。

花無歡扁嘴，可憐兮兮地道：「那我不能做得太絕了，不然引起朝廷反彈，你就拿不到皇商之權了。」

三日之後，一間不起眼的小米鋪在鬧市開張，門可羅雀，無人光顧。

那姑娘領頭走在前面，將她們帶入金陵最出名最奢華的酒樓。

小敏輕輕拍手，贊道：「風夫人身在坊間，卻對後宮之事了如指掌，小敏佩服。」

人群里，一個模樣秀氣的姑娘從後面繞過來，伸手拍拍唐柏的肩，溫聲問道：「這位小少爺，你可是姓風？」

唐柏乖乖地坐著，肚子里饞蟲爬過，但碰也不碰那些佳肴一口，忽然出聲道：「你說的『陛下』是軒兄嗎？」

屯糧計劃如火如荼地進行，花無歡忙得不見人影，半個月下來瘦了一大圈。唐風華一直停留在帝都，翰郡王時常邀她過府，介紹朝中大臣給她認識，對外宣稱她是娘家的遠房親戚。

「小孩子別多話和*圖*書。」唐風華抽走他手裡的金筷，敲敲他腦門，笑罵道，「你才幾歲，知道這麼多事做什麼？」

「啊啊啊！」花無歡顧不得形象，滿屋子單腳亂跳，悲憤欲絕地咆哮，「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悲慘的男人嗎？撲心撲命，換來一口狼牙印！」

唐風華含笑覷著，慢悠悠擠入人群，拉住兒子的手。

花無歡撩起褲管，忿然哼道：「你自己來看，你家大白留痕了！」

小敏大吃一驚，難道真如藍妃娘娘所擔心的那樣，陛下已經為這個俏寡婦神魂顛倒？

抱起兒子，她步伐閑散從容地離開，徒留小敏在原地怔愣。

「敢問小敏姑娘的主子名諱？」唐風華擅於觀色，看她端茶斟水的姿態便知她伺候慣人。

小敏也不著急，殷勤地為她和唐柏布菜，禮節周到。

「如果換成小石塊呢？」唐柏聽得雲里霧裡，不過倒也聰明，聽出一點玄機，「是不是胸口碎小石，就會吐血？」

「娘，你就別去當官了，乾脆入宮吧！」唐柏其實並不太明白何謂權謀宮斗，大言不慚地道，「你當皇后，我當太子，我們聯手把皇帝趕下台！」

金朝和源朝遲早會開戰，那時才是真正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時刻。

「娘！快來看，這人胸口碎大石！」唐柏跑到人群圍圈的雜耍攤，像條泥鰍似地鑽進去。

唐風華捂上他妄言的小嘴，輕斥道：「這些話，往後不許再說！」

「我不會打你。」唐風華輕輕綻唇，眸中黠色一晃，突然揚聲喊道，「大白，來，咬！」

唐風華並沒有喜形於色。雖然無歡動作極快，下手極狠，但朝廷也非無能人，軒轅澈應該收到風聲了。

唐風華揉揉臉頰微溫的那處，轉回身，淡笑凝望他：「你是不是希望換來另一人的一口牙印？」

「風夫人果然聰慧。」小敏站起欠了欠身，堅持喚她風夫人，恭順說道，「我家主子不便出宮，卻又仰慕風夫人才貌雙https://www.hetubook.com.com全，特遣小敏來與風夫人結識。」

「若是大石僅放在胸口位置，而不是整個上半身，普通人便會被壓斷肋骨。」唐風華輕聲解釋，「鐵鎚擊下，重在快速，力量由大石吸納，人身受力便小。」

「不便出宮？」唐風華輕聲笑起來，明眸光耀如驕陽，緩緩道，「據聞，簡氏明妃戎馬出身，不拘小節，經常出宮遊歷；趙氏娟妃性子嫻靜，深居簡出，少與人來往。如此算來，你的主子應是謝氏藍妃。」

吧唧一聲，唇印上唐風華的側臉……

「你準備長大以後就靠這營生來孝順娘？」唐風華捉緊兒子的小手，不讓他亂來。

在他張嘴的時候，小狼同時也張口，白牙森洌，咬上花無歡的小腿肚。

花無歡捂頭哀哀痛呼，心下一發狠，猛地撲上去，抱住她的細腰！

金朝民風開放，女子拋頭露面不足為奇，唐風華周旋在權貴之中，只道自己打算投考秋季女學，以期為朝廷效力。

「不能叫百姓挨苦。」唐風華揚眸，微微勾唇，劃出清冷弧度，「我只要名正言順的皇商權利，自此提供金朝大軍的糧餉。」

花無歡再度悲憤，確認地喃喃道：「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悲慘的男人了。」

唐柏一揚下巴，不可一世地道，「敢欺負我娘，我要他晚景凄涼！」得意于自己剛學的詞，繼續又道，「他是皇帝陛下，而他又要認我做兒子，那我不就是太子嗎？等我搶了他的皇位，再送給娘！」

「你高價收購了附近城鎮的出糧農田？」唐風華驚訝於他的辦事效率，更詫異他富可敵國。

二樓雅房早已備好，清幽寬敞，待三人入席落座，瓷碗精緻菜肴撲香的碟盤陸續上桌，足有十二道菜之多。

小狼虎視眈眈，小孩唯恐天下不亂，花無歡滿腔悲痛憤怒，雙手勒緊唐風華的腰，壯士斷臂般地吼道：「拼著腿斷的危險，我今天也要一親芳澤！」

唐風華頭大如斗ｈtｔｐs://ｗｗｗ•heｔｕｂoｏk•com•ｃｏｍ，無言以對。兒子比她更狡詐狠辣，小小年紀便如此懂得算計，長大后還了得？

唐風華一鬆手，他又馬上說道：「不說！只做！」

「陛下在外置宅的事，宮中已傳開。」小敏點到即止，沒有明言宮闈后苑已是流言四起，眾人皆傳陛下要納一個寡婦入宮，「若是風夫人僅志在官途，我家主子很願意請謝大人為風夫人保薦。」

「姑娘如何稱呼？」唐風華不動聲色，淡淡啟口問道。

這時，府門外來了一個白面無須的老太監，手捧聖諭，叩叩有聲地敲響了門環。

唐風華眸光流轉，亦溫和笑道：「萍水相逢，這位姑娘太客氣了。」

「見鬼的！」花無歡驚得跳腳，低頭看那小狼眼冒綠光，寒意森森，心頭不由發涼，卻還是不肯鬆手，整個人貼在唐風華後背，呼救道，「小白！小白！快出來把你家大白抱走！」

「娘，我不餓，我們回去吧。」唐柏跳到他娘身上，纏住她脖子，撒嬌道。

就算部分米商有自家農田，也不足以供應整個帝都以及周圍城鎮的消耗。金陵米貴，已是必然之勢。

唐風華摸摸兒子的頭，但笑不語。耍雜技的江湖漢子，只是討口飯吃罷了，不必斷人財路。

小敏瞠目結舌，沒料到小小孩童言辭辛辣，竟堵得她啞口無言。

「還有，」唐柏撥弄著鍍金筷子，依然說得很不經意，「如果我娘要當官，不需要那個什麼謝大人保薦。如果我娘要入宮，你家那個藍妃也阻止不了。」

那姑娘也不介意，笑容親切地道：「不知兩位可有時間？由我做個東道主，請兩位午膳如何？」

唐柏插嘴抗議：「她不是風夫人，她是風姑娘。」他娘以後還要嫁人的，哼！

唐風華搖搖頭，也轉身離去。

「知道一劍穿心是誰做的呀。」

出了酒樓，唐風華面色一沉，壓低聲對兒子道：「你師父和你說過什麼？」

唐風華笑望他一眼，道：「狠決的時刻，還hｔtｐs://wｗｗ•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com未到。」

他嘟起唇，意思十分明顯。

花府內，花無歡風塵僕僕地回來，一抹俊臉，囂張大笑道：「不出一個月，金陵各大米商就要斷糧！」

「你想要什麼？」唐風華用手指抵住他越靠越近的額頭，輕哼道，「別再來以身相許那套，換點新詞。」

旁邊的群眾聞言頓時側目，這兩個錦衣華服的母子竟然是人口販子？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小敏微一怔詫，轉臉看他，用哄勸引誘的口氣問道：「風小少爺見過陛下？」

「風華……」花無歡從椅子里爬起來，軟弱無力地靠住她肩膀，訴苦道，「我日夜奔波，疲勞辛苦，你要如何犒賞我？」

「那我長大以後該做什麼呢？」唐柏歪著頭，頗為苦惱地思索，「我不要像小花師父那樣販賣兒子……」

一個「僅」字，含義微妙。唐風華心中雪亮，抿唇淺笑，卻不回話。

「娘！」唐柏不滿，揮手大叫道：「娘欺負人！小花師父騙人！大白才不會隨便咬人，我也不會隨便咬人！」

「怕是不僅如此吧？」唐風華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狠勁，悠悠道，「我聽陌琛說，你還在陸運方面插了一腳。」

唐柏卻很興奮，躍躍欲試：「娘，要不我也去玩一下？」他有梵天派真氣護身，應該經得起碎大石吧？

小敏緊盯著這男娃兒，一時有些恍惚錯亂。此時看起來這小公子不像精明老成，剛才那番話只是大人教他背的吧？

唐柏抬起晶亮的眼睛，看著他娘，咧嘴傻呵呵一笑。

「見過。」唐柏點頭，無比隨意地說，「他要認我做兒子，我娘不同意。」

唐風華攜兒子走去，婉約微笑，笑得玩味。只不過半月時日，就有人沉不住氣，自行找上門來。

「無歡，放手。」唐風華平靜地開口，沒有回眸。

「不放，打死不放！」花無歡耍賴地攬緊她，口中極其無恥地道，「你要是捨得，就打死我吧！」

「哦？」唐風華挑起眉梢，靜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