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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遠方沒有你

作者:青顏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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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等你,永遠為期

第十七章 我等你,永遠為期

董事長辦公室里,季朗獨自坐著,燈光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卻愈發顯得燈下之人寥落憔悴。他襯衫領口半敞著,鬍子像是三天沒刮,整個人斜靠在皮椅里,彷彿老了十歲。
「好,我走了。」他起身離開,頎長的身影走出火鍋店。他即將消失在門口時,檀晴卻突然站起來,追了出去。
「明天是周一,上午八點,你帶上戶口簿和身份證,在區民政局等我。」
最終還是江遠遙選了幾個戶型,並與導購約好下次實地看房。
她還是去找了周則容。
「這是你應得的。」他喟嘆道,「你不要感情用事。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可以幫你完成很多事情。」
檀晴默不作聲。
「江遠遙,你究竟想做什麼?一會兒看房子,一會兒買珠寶……」她緊攥住安全帶不肯放手,好像他要帶她去的是地獄火海一般。
「我記得告訴過你,我們在美國相識,那時大家都互相叫英文名字,習慣而已。」他垂下睫毛,語氣慵懶。
檀晴睜開眼,順手扯了幾張紙,在發梢慢慢擠壓著。
「今非昔比,你不在這一段時間,公司運營狀況不大樂觀……」檀晴輕聲道。其實這件事在錦城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晴朗的事情,她不可能一點也不關注。
「去公司吧。」
水煮魚片、麻婆豆腐、紅燒冬瓜、白灼西蘭花,因為是冬季,檀晴做的四道菜都是川系,葷素搭配,口味濃淡適宜,得到了江遠遙較高的評價。而輪到他「露一手」的時候,本打算圍觀的檀晴卻被推到客廳,江遠遙把自己關在廚房裡搗鼓了好一陣子。檀晴差點要抱著枕頭睡著時,忽然嗅到一股濃濃的香氣,一睜眼,一個穿白圍裙的俊朗男人正捧了湯碗在她鼻子跟前,見她醒來,挑起眉一臉得意:「大功告成,娘子嘗嘗為夫的銀魚湯,比你做的如何?」
半個月後,季朗康復出院。
江遠遙放下湯碗,將她攬到胸前,「傻瓜,你喜歡吃,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其實,我在廚藝方面,也很有天分的。」
檀晴黑湛湛的眸子盯著他:「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檀晴沒作聲。她軟了口氣,哀哀道:「他一向跟你好,聽得進你的話。檀晴,求你勸勸他,幫幫他。凱旋集團倒閉時,我再難過,也好歹有季朗這個希望。現在眼看他一敗塗地,你要再不幫他,我就不活了!」
這麼快就要拍賣了?
「季朗!」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擋在他面前,「我想到了辦法——周律師。」
他看到檀晴時,她正蹲在一根路燈下,穿得有些單,嬌小的身影在寒風裡顯得孤零零的。他把車停下,拉開右側車門:「快上來。」
他轉首,陽光將他的側顏鍍上一層金邊,淡淡卻無比堅毅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我保證。」
淡淡的幸福在午後的陽光里靜靜流淌。吃過飯,他洗碗,她收拾桌子,像一對相處多年的平淡夫妻。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無能?」他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眼神卻無焦點地空洞著:「空有一腔抱負,機關算盡又如何,還不是一朝盡毀……」他搖搖頭,頹廢得像是一隻即將被丟棄的木偶,「人生啊,多可笑!」
季朗驀地抬頭:「你要幹什麼?」
檀晴掰開他的手,順勢枕到他的手臂上,仰臉面向他:「那你為什麼叫她Monika?」
彼時的他與季雲凱並無交情,為了公司利益不受損害,依法如實地舉報凱旋集團的不法行為,在他看來並無不妥。只是誰也沒想到,季雲凱會因此突發急病,最終殞命。
「還算穩定,只是血壓經常很高,要靠葯維持。」
檀晴冷清清的聲音響在黑暗裡:「只是登記而已。拿到那五百萬,晴朗就能渡過難關。你也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實質的婚姻關係。」
努力拉開與你的距離,努力使自己忘記,曾經是多麼多麼深愛著你。他目光瑩瑩,小口小口地噙著啤酒。檀晴也不再說話,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檀晴夾了各種菜下到鍋里,忍不住夾了一口偷嘗,結果又吐了出來。
我們。
心事重重的檀晴坐到客廳里,隨手打開電視,一條本地新聞突然引起她的主意:晴朗公司拍賣在即,究竟花落誰家,明日上午華鼎大廈見分曉……
季朗低頭看她,聲線冷清:「如果他依然堅持呢?」
那語氣,那眼神,忽然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淡漠疏離。檀晴無言地打量著他,曾經桀驁明亮的季朗,曾經自信意氣的季朗,歷經此劫,彷彿瞬間蒼老,也彷彿與她變為了陌生人。
檀晴放下筷子,閃閃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為什麼?當初明明是你要我去悅眾的。離間我和江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什麼周律師?」季朗蹙眉。
想來應該是不會的。如今「絕對主角」選拔已進入白熱化的決賽階段,悅眾因此名聲大震,他的事業正如日中天,如他所願。
從售樓部出來已過中午,江遠遙心滿意足之餘忽然提議:「今天是周末,不如我們回家做飯?上次錯過了你的拿手菜,至今還遺憾呢。」
他語氣平常,像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檀晴卻驀然瞪大雙眼,語調提高了幾分:「賣掉公司?我沒聽錯吧?季朗,你好不容易才創立晴朗,這個公司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不用我說,你不是說還要替季叔叔……」
「穿好衣服,可以下來了。」江遠遙打開車門,一股冷風裹著雪花迎面而來。他忙挪了下身子,替她擋住風。
他攔住了一輛計程車離開,車子匯入車流,很快便消失不見。檀晴久久站在原地,望著遠處茫茫的雲層,喃喃道:真的,還有機會嗎……
真相自然令人無比失望,她甚至後悔為什麼要這麼做。兩個人好不容易才緩和了矛盾,有了重新走到一起的希望,她卻又忽然發現了這樣的事實。這無異於在兩人中間又橫亘了一條深深的鴻溝。
「江遠遙……」她抬頭,惶惶地看著他,眼神似受驚的小貓,復又垂下頭,低聲道,「讓我想想。」
他一愣,方才的熱情淡下來,墨黑的眸子望著她:「那晚,我沒有住酒店。」
簡直是瘋了!可怎麼辦?現實逼她不得不做出這違心的瘋狂之事。
回去的路上,江遠遙又在一家珠寶店門口泊住汽車,拉檀晴下來。
「當初……當初你是我在錦城立足的一步棋。」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想瞞她,「只不過我發現你跟他產生了感情時,才明白這步棋走錯了。」
季朗卻猛地抬起頭,一臉自嘲地笑道:「不怪我?我做出這麼多不擇手段的事,你不怪我?晴晴,是因為憐憫么?」他隨手打開另一聽啤酒,仰頭灌下一大口,「嘭」地將瓶子砸在桌面上,冷冷道,「不需要。」
她沒有回應。他扭頭去看,發現她閉著眼,頭髮上的雪被車裡的暖氣融化,滴滴答答地洇濕了肩頭胸前一大片。
「冷嗎?」他說著伸手將她的手包住,握在掌心輕輕揉搓,原本冰塊似的手指漸漸恢復了溫度。江遠遙擔心地看著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改天再去?」
電話那頭的姚雪突然爆發出一聲哀號:「怎麼辦你心裏不清楚嗎?檀晴啊,和季朗結婚不是什麼壞事,為什麼你非要看這個家徹底毀掉才甘心哪?即便我曾經對不起你母親,但那是我們上一輩的事,等到了黃泉路上,我自會找她請罪。你和季朗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情分,你一點都不顧及了嗎?」
檀晴表情僵硬,半天才悶聲道:「所以你保證與許靖墨清清白白,毫無瓜葛?」
季朗遭此一劫,晴朗已經支離破碎,幾乎再無崛起的可能。在錦城,江遠遙和他的悅眾集團仍然穩坐整個傳媒行業的頭把交椅。
他並沒穿她帶來的大衣。他衣衫單薄地在雪地里走著,檀晴跟在後面走了一段,追上來小心地問道:「要不先去醫院看姚阿姨?」
「姚阿姨,說實話,我勸過他,可他不聽。」檀晴慢慢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你怎麼了?在聽嗎?」得不到一絲回應,他有些著急,「你在哪兒?」
江遠遙瞬間會意,拿起白瓷湯匙,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涼,聲音寵溺:「來,張嘴。」
山腳下的一座療養院里,姚雪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將兩包生活用品和一袋水果零食憤憤地扔向門外,然後嘭地關上了門。
隔壁住的老伯抱著暖手寶,沖站在門口的檀晴直搖頭:「這倔老太太!多好的閨女愣是不讓進門,別說每周一次了,我家丫頭要一個月能來一回,我都得笑得睡不著覺了!」
然而他也快活不起來,檀晴不止一次地問過他季雲凱的事,他並非刻意隱瞞,只是暫時想不到該如何回答她。
誰也不曾察覺,就在他們身後,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行駛,車窗關得很嚴,從外面根本看不清裏面的人是誰,臉上究竟有著怎樣的表情。
「這不是去我家的路。」
他滿是歉意地看著她:「所以我必須把公司拍賣掉,換取一些資金。到時候三分之一發給員工作為薪酬和補償,另外三分之二,一半給蕭澈的父母,一半給你。」
「我要賣掉公司。我之前早就說過,晴朗是我們兩個人的公司,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
原來他都知道了。
想起隔夜菜的味道,江遠遙嘴m.hetubook.com.com角一抽,「我意猶未盡不行嗎?咱們這就去超市,到時候我也露一手。」
「你等等!」季朗出聲叫住她,面色緩和下來,「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話。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先坐下吧。」
季朗卻想起來了,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忘記你上次吃火鍋引發腸胃炎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檀晴微紅了臉,「周伯伯認識他?」
自打季朗出事,公司里就像炸開了鍋,股東要撤資的,員工要辭職的,客戶要退約的……晴朗內部群龍無首,管理層互相打壓攻擊,最終致使業績急劇下滑,近幾個月竟然入不敷出,員工已經三個月沒有領到過薪水……
四周頓時變暗,只余窗外一輪冬日的月亮,投入模糊混沌的光。
當然不會那麼順利。檀晴甚至不知道,名頭響亮的周律師還有個外號叫「周石頭」,所以可以想象,他是脾性怎樣的倔老頭了。
「好,好。」
然而由於醉駕致人死亡,出院當日他就被警方帶走。
上次的腸胃炎,便是拜這裏的火鍋所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要和我結婚?」季朗站起來,深而黑的眼珠緊緊地盯著她,「那麼告訴我,你愛我。」
「不用不用。」檀晴忙擺手,「我少吃點就好了。」
檀晴斜他一眼:「那菜你第二天不是吃了么?」
「絕對主角」決賽在即,江遠遙並沒有太多空閑時間與檀晴纏綿,晚上的時候,他送她回了家。
彼此目光對視,空氣變得寧靜。檀晴看到他此時的眼睛,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而非平日那般幽深到令人捉摸不透。
哼,比想象中可壞多了。
兩人說說笑笑。冬日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兩人的身上,他們相對而坐,時而吃幾口親手做的菜,時而彼此對視一眼,然後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周則容靜靜地聽她說完,忽然問:「你的男朋友,是江遠遙?」
江遠遙難得好脾氣地始終微笑著,站在路邊沖她伸出手:「進去看看,興許有喜歡的東西呢。」
不冷不燙的湯順著舌尖緩緩入喉,鹹淡適宜,滋味鮮美。她慢慢品咂著,心中湧起千般味道萬種情緒,差一點,眼淚都掉了出來。
「沒有。」
季朗打算趕她走,「不要再說了!晴晴,我曾說過除非你心甘情願,否則這輩子都不會和你結婚。即便淪落至此,我也必須保證,對你的愛不摻雜任何利益。」
她忽然問:「你生日那晚,為什麼住在酒店?」
似是不願接受那目光,季朗別過臉去:「以後會習慣的……我會努力。」
「想什麼辦法呢?」他冷笑,「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那筆錢你如果堅持不要,就都給蕭家吧!」
告訴她當初凱旋集團被查,是因為自己在與其合作時發現了對方的違法事實?
「想喝就喝一點吧。」她打開啤酒遞給他。
他調大空調暖風,又將紙巾盒丟給她:「說過多少次,濕頭髮容易感冒,擦擦!」
「好。」他放緩語氣,拍拍肩頭的雪花坐進車裡,比夜還黑的眸深深望著她,「我等你。但最好不要太久,我怕自己沒勇氣等到八十歲。」
車裡溫度升高,她脫掉羽絨服,頭髮也幹得差不多了。
她只好按了接聽,聽筒里頓時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檀晴,你快攔住季朗!這個傻子要把公司賣掉,把錢都給那丫頭的父母啊!」
飛雪如蝶,洋洋洒洒地將他圍繞,黑色大衣與潔白的雪花形成一幅黑白映畫。檀晴看著他,心緒動蕩難平,卻無法開口道一聲「好」或者「我願意」。即使,在最深的心底,她已將這句話說了千萬遍。
季朗伸手接過,輕聲說了句「謝謝。」
檀晴的筷子僵在空中。
「有錢就能快活一輩子嗎……」檀晴苦笑,眼中卻泛出淚光,「我對這筆錢並不感興趣,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季朗一敗塗地……」
季朗的表情垮下來,他疲憊地坐回椅中,撫著眉心道:「不要再有這種想法,我不會答應!」
她的眼神頓時慌亂,如受驚的兔子,倉皇地找不到出路。她低頭望著腳尖喃喃道:「不,不。」
「你終於開始關心晴朗了!」他稍稍頓足,轉首對她輕笑,面色因寒冷而微微泛白,「可是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晚了!」
雪花紛紛揚揚,很快就塗白了男人的頭髮。檀晴迎上去,將準備好的羊毛圍巾和大衣遞給他:「今天很冷,穿上吧!」
檀晴心中嘆息,在不可預知的未來,誰能保證到底還有沒有「我們」呢!
「我上午剛去過。」
離開周氏律師事務所,檀晴接到了江遠遙的電話。
「和平路。」
她嗤地笑起來:「一碗湯就和_圖_書敢自稱有天分。」
她的心鈍鈍地疼起來,嘴角卻慢慢翹起微笑,她說:「江遠遙,你親親我吧。」
檀晴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鬢角的黑髮,笑容格外溫柔:「味道很好,好到我擔心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是姚雪的聲音,看來她也知道了這件事,想必是徹底沒轍了才求她幫忙。
他修長的手指將啤酒罐捏變了形,唇角泛起模糊的笑容:「我想挽回,但根本沒用。如你所說,這樣做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反而使你更加討厭我。」
她「啊」的一聲從他懷裡閃開,護住胸前嚷:「流氓!」
「又要幹什麼?」這次她有了戒備,望望店裡,都是鑽石黃金項鏈戒指什麼的,他要送自己禮物?
檀晴離開住宿區,又到療養院辦公室續交了三個月的費用,出賬單時,負責收費的女孩問:「還跟之前一樣,寫季朗的名字?」
「顧不了那麼多了。英國的投資商撤了資,又拖著許多欠款未結,公司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你叫過我?」檀晴轉臉,睫毛微抬,「我怎麼沒聽到?」
漂亮的導購小姐快步迎上來,笑容聲音俱是甜美:「歡迎光臨,二位是來選婚房的吧?」
眼前的男子終於緩緩抬頭,半晌,接過衣服圍巾,扯了下嘴角:「謝謝。」
檀晴背過手去將拉鏈重新拉好,回到剛才的話題:「喂,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忙拿起手機,但還沒撥通季朗的電話,便有一個號碼打了過來。
溫暖的目光被她再一次的沉默漸漸凍結,然後逐漸被睫毛上的雪花徹底封存。他僵冷了聲線:「你不願意?」
檀晴不語,也不去看導購送上來的戶型圖。她的臉固執地扭向一邊,任他再說什麼,也不肯有半絲回應。
姚雪一病不起,來接季朗的,唯有她而已。
「明早我等你,不要遲到。」
季朗駐足,「她病得厲害嗎?」
他站起身,喊來服務員結賬,轉臉問檀晴:「我去看媽媽,你要一起嗎?」
沒有人關心這是為什麼,只有她心裏明白,自己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補償,補償季雲凱、季朗,甚至姚雪。
江遠遙撇撇嘴,閑閑地靠在床頭,聲音淡淡的:「外面不也在傳,你是季雲凱早就選定的兒媳么?」
「老闆,來兩聽啤酒。」他沉聲道。
檀晴轉身,心想得趕緊回去洗個澡,走得這一身濕汗真是難受。忽然她聽到「滴」的一聲,一道淡淡的車燈射過來,她抬手遮住眼睛。
他語調輕快,似乎心情頗佳:「告訴我具體|位置,我去接你。」
依舊是紅彤彤的鴛鴦鍋。檀晴忽然想起蕭澈抱著啤酒興沖沖地跑過來時的樣子,再看對面端坐的季朗——原來他早已紅了眼圈。
「錢再多對我也沒有意義,況且,我沒有任何理由得到這筆錢。」她清澈的目光里隱憂重重,「一旦公司賣掉,你想東山再起就真的很難了。季朗,你要三思啊!不就是缺資金嗎?我們想想辦法……」
「還看不出來么?」他唇角微陷,眼神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憂傷,「我想和你結婚。」
收拾妥當,江遠遙以午後小憩的借口將檀晴「騙」到床上,情到濃處,吻自然無可避免,只是他還想再進一步,卻被檀晴按住了手。
原諒哥哥犯下的過錯,難道不應該嗎?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上次看的樓盤你覺得還滿意嗎?喜歡的話,今天就去定下來,等過完年就可以裝修了。」
「你還替他申辯?」周則容冷笑:「你季叔叔因此而死,他視你為親生女兒,不管怎麼說,江遠遙與季家敗落不無干係。你但凡心存一點對你季叔叔的感念,就不該和那個人在一起。」
「我不要。」檀晴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看檀晴臉色灰白,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他不禁長嘆一聲:「我也沒有拆人姻緣的意思,只是我答應過雲凱的事,便絕不會食言。」頓了一頓,他道,「還是那句話——除非看到你和季朗的結婚證,否則這筆錢,誰也動不了。」
「有什麼事嗎?」
江遠遙沉默片刻,「我按了車笛。」
那頭只有嗚嗚咽咽的哭聲,沒完沒了,像窗外大片漫開的黑夜,將人包裹其中,纏得人無法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晴朗所在的大廈。檀晴停下腳,擦擦鬢角的汗,沖季朗道:「我就不上去了,你忙完早點去醫院看阿姨。」
但還是忍住了。她慢慢放下手,徐徐向前走了幾步,路過他的車時並沒有停留的意思。然而她卻被人扯住,強迫似的塞進了副駕駛。
他又是「娘子」又是「為夫」,叫得檀晴老臉一紅。她卻不動身,仍舒服地斜躺著,輕哼一聲,指了下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的嘴巴。
「周則容周伯伯啊!季叔叔不是留了五百萬美金嗎?拿出來足夠你重振旗鼓!現在是緊急時刻,我們去求他,請他幫忙取出這筆錢……」想到遺囑上的附加條件,她放低了聲音,「周伯伯跟我們那麼熟,我想他應該不會太認死理,一定要讓我們……」
她極盡所能地描述季朗當前的窘境,說他創業多艱難,守業多不易,公司目前多麼需要這筆錢,但是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和季朗真的沒有辦法結婚。
「可是外面都在傳,許深年看中了你做乘龍快婿!」她正說著話,卻感覺身後的人體溫漸高,而自己的後背卻感覺微涼。她一回頭,才發現他在她說話的時候,已解開了她打底裙後背上的拉鏈。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鋪白了路面、屋頂與街道兩旁的樹木,風也呼嘯地在街道上穿梭著,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噠噠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很快便再也覓不到一絲蹤跡。季朗坐在黑暗裡,仰頭望著窗外蒼白冰冷的月亮,如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
檀晴搖頭,輕笑:「沒事,去看看也好。反正房子……你早晚用得上。」
「原本爸媽來那次就說要來看房,誰知竟拖到現在。」他攥攥她的手,目光格外溫柔,「我大概考察了一下,這裏地段好,小區設計也一流,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戶型。」
「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他開著車,眉心微擰,「好好叫你不應,偏要我來硬的。」
「你不是說……」
「季朗……」檀晴猶豫地喊住他。季朗微笑:「本來我已經戒了酒,可此時此地想起蕭澈,忍不住……」他餘下的話沒能說完,檀晴看到他因克制而攥得發白的拳頭。
「我知道。」
不會是……
檀晴的眼圈漸漸泛紅,半晌,她拿過包站起身:「季朗,我只是一直當你是哥哥。」
再見到他時,已是三個月後。
「是。」
他落寞的神情令檀晴不禁惻然,沉默良久,她說:「我不怪你。」
「有什麼好戶型,麻煩介紹一下。」江遠遙一臉淡笑,右手輕攏檀晴的腰,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對令人羡慕的情侶。
「撒謊!」檀晴掙扎著要起來,卻被他重新按回懷裡,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黑髮,像撫摸著小動物的皮毛,他的聲音悠然動聽,「我只夢見過你……很多次。」他低低地笑,長長的睫毛勾魂攝魄地撲閃著,低低道,「夢見和你做很多有趣的事……」
「晴晴,一起吃個飯吧,我有事跟你說。」
「姚阿姨……」
「那晚,我在你家門口,等了一夜。」他眸中的墨黑漸漸聚攏,某種情緒翻湧上來,他側身擁住她,有些恨恨道:「誰知你竟徹夜不歸,還住在了季家!」
公司?檀晴心中一沉,今天的晴朗只怕已經不是三個月前的那個晴朗了!
「難道這不是你曾經想要的嗎?」檀晴微微戰慄,只覺得喉間又澀又干。她在做什麼?居然勸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娶自己。
「你來了?」看到門口的人影,他淡淡地笑道,「真是諷刺!我一直在公司強調,你是晴朗的總經理,然而還沒等你上任,它就垮掉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檀晴黯然,「不過據我所知,凱旋集團的不法事實的確存在,江遠遙並不存在誣告。」
「季朗和季家的成敗,就在你一念之間。」周則容從風格古樸的紅木圈椅上站起來,提壺往她面前的茶杯里注滿水,深眸微眯,「那個江遠遙……華深地產一直在背後力挺他。許深年與馮家鬧翻后,對他青睞有加,怕是已將他當做東床人選……小晴,路你自己選。想好了,隨時來找我。」
天氣奇冷。檀晴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看守所大門口站到日上三竿,終於等到那扇灰色的大鐵門緩緩打開,一個瘦削的男子佝僂著身子從門裡走出來。
錦城的天空安靜湛藍,朵朵流雲浮在天邊,像是與遠山做著親密的交談。
飯店是季朗選的,到了檀晴才發現,是蕭澈常來的那家火鍋店。
「季朗。」她走上前去,蒼白的臉上眉目平舒,「這一切都因我而起,所以就由我來終結它吧。」
「那你為什麼還不停車?」她的聲音陡然提高,「江遠遙,我要回家!」
檀晴驀然抬眸,原本燃起希望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動動嘴唇,說不出半個字來。
「好的。二位請移步大廳,我為二位推薦一些適合做婚房的陽光戶型。」導購小姐彬彬有禮。檀晴無暇開口,已被擁著進入了售樓大廳。
「幾年前打過交道。」他微嘆了口氣,一向倨傲的唇角浮出一絲不甘,「當年凱旋的案子是我負責的,也是我敗得最徹底的一個和-圖-書案子,這個年輕人很難對付。」轉眸看向檀晴,周則容的眉頭緊皺,「小晴,你怎麼會跟他走到一起?你季叔叔當年……」
「江總要親自下廚?」被他的愉悅感染,檀晴的心情也逐漸變得晴朗,嘴角露出笑意,「好啊,那就比試比試。」
這場雪下了三天,但真正放晴卻已是一周之後。
「拜託你不要再講我和許靖墨了!到底我有什麼把柄被你抓在手裡,你總念念不忘?嗯?」
一直注視著她表情的江遠遙緊張起來:「怎麼了?很難吃?」說罷自己舀了一勺,咂咂嘴,自語道,「還行啊。」
他扯開嘴角:「我並不介意。我不相信你會為了錢,同意那份愚蠢的協議。」
周則容搖搖頭:「我不能違背約定。難道你季叔叔的苦心你還不明白?他希望你永遠是季家的人,有了這筆錢,你和季朗能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何況,我看那孩子對你是有感情的……」
檀晴的臉頓時熱起來,感覺這個話題簡直進行不下去。看來那次發燒時他口中到底咕噥的什麼是追究不清了,罷了,這一頁翻過,還有下一頁呢。
他但笑不答,俯身扯過羽絨服裹到她身上,拉她下了車。
掛斷電話,她抱膝坐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無邊黑夜,想起過去的十幾年:盤坐于季雲凱膝頭的日子,與季朗奔跑在郊外小路上,嬉笑著追逐天邊白雲的時光……
那是錦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
他淡笑糾正:「不是我,是我們。」
「小姚的兒子?我怎麼沒見他來一次?你不是她親閨女,那是她兒媳婦吧?是不是小姚相不中你?沒事,我勸她……」老頭一張口話倒沒完。檀晴不得不打斷他:「不是的,我從小在她家長大。李大伯,拜託你了。」
在他這裏得不到答案,檀晴便不再追問。她私下裡四處走訪凱旋與悅眾的老員工,查閱資料,終於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吃吃地笑,眸光像池水蕩漾著金色的微芒:「房間暖氣太足,我怕你熱而已,看你緊張的,我又不是什麼壞人。」
而且他還因此事替悅眾挽回了巨大損失,從副總的職位直接晉陞為公司總經理。
檀晴平靜地看著他,「這是唯一的辦法。」
季朗也不再堅持,夾了一塊豆腐,緩緩道:「你發腸胃炎那晚,孫鳳池聯繫了我,然後把悅眾的活動方案賣給了我。」
「還有那張卡,你根本沒丟過,畢業后你就一直放在家裡。我往裡打了錢,故意讓人送到公安局,目的就是讓江遠遙對你起疑。」他將豆腐送入口中,煮得太久,口感老硬,嚼在嘴裏如同石渣。
姚雪說得沒錯,她的確是災星,對她好的人,大多都沒有好下場:父母、季雲凱、季朗……連蕭澈都因此而死。她忽然想到江遠遙,不由打了個冷戰,自己會不會將霉運傳染給他?
「別鬧,馬上就到了。」他耐心哄勸她,腳下卻加大了油門,汽車轟鳴著馳出繁華區,在一處幽靜別緻的新樓盤前停下。
聽他這樣說,檀晴只好又坐回座位:「什麼事,說吧。」
銷聲匿跡了多時的季朗忽然出現在她家門口,穿著那天她送去的大衣,高高的領子豎起,又恢復了昔日冷峻帥氣的模樣,然而也多了幾份肅然成熟的味道。
檀晴已經習慣了這種冷遇,於是笑笑,把地上滾落的東西一樣樣撿起裝好,「她就這種脾氣。李大伯,麻煩你把東西轉交給她,就說……是她兒子送來的。」
「周伯伯。」檀晴雙眸通紅,「強扭的瓜不甜,我和季朗並不相愛,即便結了婚,隨時也可能離。您這麼墨守成規有什麼意義呢?」
他點點頭,沒有任何表情地進了大廈。
「所以你才騙我說,你在酒店開房?我還以為你和許靖墨……」檀晴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她臉頰卻忽然一疼,原來被他用手指捏住了半邊臉。
江遠遙穿著黑色的薄呢風衣從車上下來。銀裝素裹的天地間,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望她。檀晴有那麼一瞬,差點就要拔腳向他奔過去。
季朗抬起手,本想如往常般撫撫她的頭髮,卻終究放了下去,「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放心,我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
陽光晃眼,他逆光而坐,檀晴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只是覺得耳中嗡嗡作響:「你在胡說什麼……」
華燈初上,她打車去了晴朗。整層辦公樓已變得空蕩而凌亂,所有員工都被暫時勸回,只等著籌到錢后領取薪酬。
她皺皺鼻子,繼續問:「你夢見過她?」
「何況蕭澈屍骨未寒……她畢竟是我未婚妻。」他言罷抬手關掉身側的燈,「你走吧。我今晚就睡在這裏。」
檀晴含了薄笑望他:「你這麼客氣,突然讓我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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