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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炒煮炸，不管哪種對我豇豆一族來說，都是殘忍而痛苦的死亡方式。思來想去，唯有腌制要好受一點，只當是喝了幾口鹹水，在鹽海里泡個澡罷了。

蒼南既是聖境，自然長了許多別處見不到的植物，琺琅最愛的靈霄便是一例。

我小心翼翼跟在天青的身後，心裏對冥界之行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還特意加重了「玉皇大帝」四個字。

——天青竟然直接將小波變為了十二彩金邊祥雲，這是所有飛翔法器里級別最高的聖器呀！

「你怎麼這樣傻，小豇豆！」

「那你先隨我進去吧，靈霄花開還要再等一個時辰。」天青沒再多話，拂了袖轉身離開。

天青平靜的聲音里聽不出絲毫情緒，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眾人皆知的事實，就像「雷公的老婆是電母一樣。」

遠遠的飄來天青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只有不討喜的仙人才會被送去那裡做官。」這是淺絳的原話。

「被你發現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青終於決定打破這令人難堪的僵局。

「走吧，我們早點把琺琅帶回來。」

——同胞啊真為難你了，要天天面對那張臉。

何止七色，連五色的我也沒能搞到一隻。

「是你們芳主托我種的。」

——我的菩提老祖哇！

天青的聲音從頭頂隱隱飄來，似有轉冷變硬的跡象。

「何必執著於前世？」

我非常狗腿的低頭彎腰。

真的，養寵物這事還是得量力而行，仙有多大胆，神獸多大產。我豇豆仙可不是芳主這般法力高強的上仙，養得起那些華而不實的香獸。要是這天青君願意送我能抵擋兵器的鐵牛，或者能散播蒙汗藥的夢蝶，可能我還會考慮一下。

「隨聖君吩咐。」

這下我明白，是天青故意騙我玩兒了。

唉，天意弄人啊。

這和-圖-書朗朗如玉的聲音，彷彿天庭最好的千秋美酒，甘醇的讓人一聞便醉，永生都不願醒來。

「放心，你們芳主都替你擺平了。」

倒抽一口冷氣，飛速將目光別開，強制鎮定咬住下唇。

「一、二、三……」我顫抖著數起雲邊的光帶數量，「……十一、十二……」

我僵著身子不敢動彈，腦子開始飛速的轉。

那修長苗條的軀幹，那弱柳扶風的身姿，那宛若天成的線條，那晶瑩剔透的翠綠……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不正常，很不應該，可是！可是生理反應並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啊！即使不是初次相遇，雖然心中早有預見，天青君的仙姿仙容，依然讓我深深震撼！

我抬起頭看他的背影。

對於天青聖君這樣的決策層人物，萬萬不可被他發現我的秘密。

「叫天青就行了，不必把仙號帶著。」來人如是吩咐，語調寡淡。

掌風襲來，這下我可以確定，他是真的沒有掛笑了。

我想今日一定不是個黃道吉日，不然怎麼會先衝撞了二郎神，然後又搞丟了芳主的愛獸？

「還不快走？」天青再看我一眼，嘴角似乎掛了一點笑，又似乎沒有。

我感覺那天青沉默了好一會兒。

隨天青進了蒼南府邸，他進屋研讀他那看不完的天籍，我則蹲在院子里研究花花草草。

「不稀罕！」我想也不想便頂嘴。

——我的菩提老祖哇，沒想到這天青君居然如此敏銳！

「稟天青君，小仙剛到蒼南時氣息有些亂，便放琺琅先行去覓食，自己留在這兒打坐固元。」

靈霄百年一開花，開花只須臾，花時會飄出芬芳的甘露浮在半空，是為頂級花蜜。常飲此蜜身體能散清香，所以是香獸們最渴望的美食。

我的麵皮不由得從白轉紅——和圖書沒想到我這個空降兵還在豇豆界掀起了壯闊波瀾，不知道有沒有豇豆聯名上訪奏本彈劾我呢？

我搖搖頭，提著裙裾跟上。

哪怕它現在被數縷華麗麗的金絲單獨隔開，也完全不能掩蓋其粗獷原始的山野本質。

——那分明就是一株豇豆嘛！

揉揉自己的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360度全方位多角度看，美尼爾氏眩暈的看，最終我得出了結論——這果真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豇豆。

「為上不尊的破仙！」怒從心起，我狠狠跺了草坪一腳——既然主人碰不得，踐踏一下主人的地盤也是好的。

我閉上眼，將心頭微微的起伏按捺。

「……你、你能直接把我升級為上仙嗎？」我張大嘴看他，胸懷綺麗的美夢，「你也朝我揮揮袖子嘛！快來……」

「這都是因為聖君的仙容實在太過完美，小仙我多看兩眼就會心跳過快難以負荷，所以我才不敢直視天君！小仙修為太淺定力不夠，還請聖君萬萬不要怪罪！」我說的聲情並茂涕淚俱下，只差對天發誓三跪九叩，況且這話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的欺騙。

「你就駕著這個去冥界？」天青君瞟了我一眼。

還是一株帶著明顯人為種植痕迹的豇豆？

「也許只是因為天界那時正好搞仙口普查，你們芳草門生育指標未能如期完成，便隨便抓了一個魂魄過來充數。」

「聖、聖君說笑了！」我乾巴巴的笑了兩聲，腦筋開始拚命的轉。

我繼續保持垂首之姿，將視線移回自己的腳尖。

在我的記憶里，是從未來過冥界的，只聽其他仙子提過，說冥界是一個陰暗污髒的地方，生物也都非常醜陋。

我時刻記得，自己只是一個勢單力薄的豇豆仙。

淡色的袍子飄過來，天青走進了小院。www.hetubook.com.com

我自然也是喜歡靈霄的，因為它是我染布不可或缺的原料。

青綠草間，柔軟的裙裾彷彿鮮花盛開。誰說紅配綠賽狗屁的？像我這樣的文藝女青仙，追求的就是小眾和個性，跟一般普通仙不可同日而語。

後悔也晚了，我只好硬著頭皮說出真心話。

在這寸土寸金，連花王牡丹都進不來的蒼南，為什麼會有一株豇豆？

這天青彷彿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什麼擔憂什麼全被他一眼看穿。

我心中頓時大鼓擂動。

——好幾個輾轉難眠的夜裡，我都對著浩瀚蒼穹苦苦思索：造物主究竟是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思，才創造了這樣一張登峰造極的臉？

「——我問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的長相？」

天青忽然喚我。

在院子里東刨刨西刨刨，我忽然發現一株不應該在這裏出現的植物。

抹把汗，鬆口氣，我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只聽一聲悶笑，青袖如風拂過我面頰，有隻手在我額頭輕輕一點。

天青依然力挺自己的觀點。

「聖君，實不相瞞，其實本座是文藝路線與實用主義的雙重擁護者。」我嚴肅了臉色，「畢竟矛盾才能產生火花嘛！」

「你是帶琺琅來找花蜜吃的？」天青問我，「為何只有你一個？琺琅呢？」

「這就生氣了？」天青不急不惱，音調愉悅上揚，「那我賠你一隻芳獸好不好？」

我大驚失色。

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在這裏種一株普通的豇豆呢？莫非他嫌每日以風露為食的仙侶生活太枯燥，想吃點豇豆換換口味？

「……不知豇豆仙子覺得，我蒼南的芳獸哪裡不夠稀罕？」

這一回頭不打緊，天青的面容猝不及防闖入我眼帘。

他說：「小豇豆啊，琺琅好像跑錯了地方，闖入冥界了。」

青如天，明如鏡，瑩潤光潔，他確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是但當的起「天青」二字的。

「……其實，我倒真希望自己以前是一株豇豆，好歹也是個明白結果。」

天青抑揚的音調很好的表示了他的難以置信。

蒼南如斯聖境，只有天青一人能居住，想來這種豇豆之人也非他莫屬了。

他的身材挺拔，行姿優美，一身仙袍如秋雨乍晴，蔚藍無際，幽然雋永。

只覺一陣強烈的心悸，我整個人彷彿都要炸裂開，五官在瞬間里失去知覺，內臟統統停擺。

打定主意，摸摸眼前的小豆苗，我轉身對天青君甜甜笑道：

天青也知道我失憶的事，他和芳主一樣，對此事不以為然。

再度開口，他的語調上揚且溫柔。

然而回過神來，心中騰起一絲驚訝——方才自己沒幻聽吧？著名的天界芳獸，能散百香只誕生在蒼南的芳獸，全三界加起來也不過十隻的芳獸，剛剛這無良的天青君竟說要送我一隻？

雖然這隻是平凡的一眼，但敏感聰慧如我者，早已捕捉到它的深層次內涵——不要帶這麼掉價的法器跟在我身邊。

望著眼前迎風起舞尚不知大難臨頭的小豇豆，我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我見他說的如此輕鬆自然，彷彿天經地義一般，忍不住提醒他：「芳主說，我是被玉皇大帝欽點升仙的……」

穩住心神，我竭力表現著一種混和了不解與冤枉的無辜姿態，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冷汗沿著后脊樑滑落，我覺得十分悲愴無奈，淚花開始在眼眶裡團團打轉。

於是我也不敢再說話。

「——天青君，豇豆還是要泡著吃才好！」

——每當做噩夢的時候，每當要暈倒的時候，只要想起天青君的臉，我就能在第一時間醒來。

「你不是號稱天庭最文藝的女仙子嗎？怎麼還會嫌棄它太過風雅？」

「……聖、聖君為何如https://m.hetubook.com.com此妄言？」

「我還沒有七色彩雲……」我猶豫了一下。

無論有多忌憚此君的相貌，他的實力還是讓我一百個放心的。點點頭，我揮袖招來波動雲。

「小豇豆。」

「還不是因為天庭來了個冒牌的豇豆仙？」天青的話音裡帶著三分笑意，「那新仙子沒有豇豆原身，豇豆們民意難平，你們芳主這才托我在蒼南境里種一株豇豆，好冒充那仙子原身。」

「吃不得，跑不快，只能拿來聞聞香味附庸風雅，這樣的擺設，不要也罷。」

「我發現你很少直視我，要是不得不跟我說話，也是盡量靠邊靠後站著。」

天青不緊不慢的繼續陳述：「你好像，很怕見到我的臉？」

「芳主要這豇豆做什麼？」我回頭看那金絲中瑟瑟發抖的小苗，也不著痕迹避開了眼。

天青見我臉色變幻，可能於心不忍，出於仙道主義伸出一隻援手：「別急，我帶你去冥界找。」

「——給、我、走！」

——如果只看局部，忽略重點的話。

天青沒多話，朝那波動雲一甩袖子，原本單純的白雲竟然變得五光十色起來。

「那也沒什麼，很可能是三界同時搞戶籍盤點，天界沒能順利達到預期的人口增長比率，玉帝便隨便抓了一個魂魄過來充數……」

望著眼前沒有愁苦的小豇豆苗，我忍不住嘆氣，自己升仙前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原身究竟是什麼，這一切的一切，我都一無所知，要真是個豇豆精也不錯。

天青以手握拳擋在嘴前，微微咳了一下。

於是，在他慢悠悠的描述中，我彷彿看到了這樣一出景象——豇豆小仙入籍大典完成，玉帝欣喜若狂提著金筆在《三界史》上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截止隆豐年四月十五日，天妖魔三界累計非人類數量終於順利突破百萬大關，目標達成，可喜可賀，可歌可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