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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豇豆紅

作者: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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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豇豆苗苗 十一

第一部分 豇豆苗苗

十一

「我是怕連累你跟芳主才來的呀,你以為我想來嗎?!」呲牙裂嘴淚花四濺,我忍不住委屈的高呼出聲,「連最寶貝的小豬撲滿都砸了,我容易嘛我?!」
「這是鴛鴦?」
我被抓的實在吃痛,不過到底本性嬌縱,忍不住出言反駁。
「妖界如今並不太平,而我……」
「好說,好說。」二郎神翹著二郎腿,笑嘻嘻打哈哈,「聖君記得欠我人情便是。」
「你,沒有聽我的話。」
迫於淫|威發話,我偷偷翻個白眼,心中默念其實我真的不想知道答案。
天青眼神瞬的一暗。
「一千年前他便與南海紫竹仙子有了婚約,還是玉帝欽賜,諸仙均可作證。」
天搖地動頭暈目眩,我趕緊一口氣撲過去,將大門牢牢關嚴。尖銳的叫喊聲隱隱透過門縫,我料想二郎神定會被這群瘋狂的女妖們吃干抹凈,一根骨頭都不會吐出來。
「聖君……」我抬起頭淚眼婆娑看他。
——娘的!這個聽風就是雨的傢伙!
我乾巴巴笑兩聲,心裏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天青望著我,有淺淺笑意從嘴角擴散開來。
「好好收起來,莫要弄丟了。」
「是黑無常傳你消息的?」天青忽然想起什麼,眼神一凌。
天青彷彿人生導師指路明燈般對我循循善誘起來。
天青善解人意拍拍我的肩膀。
眼見他這般神色兇狠,我幾乎以為他會馬上撲過來將我掐死,然而第一句話他卻是對著二郎神說的。
我在心中把二郎神祖宗十八代連同他家垃圾桶里的蒼蠅都統統詛咒了個遍。
「聖君,既然來了這博陵第,琺琅怎麼辦呢?」
疼痛漸漸減弱,天青放輕了力道,可五指山仍舊未從我手腕上移開。
我看了來人的臉上百年,也整整腹誹了上百年。
天青見我小心動作,又叮囑一句。
天青似乎不願與他多說,也不正眼看他,冷著臉勉強從嘴裏蹦出幾個字。
我從和-圖-書未見過今時今日這般的他。
一襲如煙淡袍,天青站在門口深深凝望我,哪怕背後驕陽也不如他眼中灼灼的火苗亮眼。
既然情場失意,商場便不可大意,我擦掉最後一滴淚珠,將話題引到正途上。現如今我花掉了積蓄,惹毛了天青,又欠下二郎神一大筆債務,要是還沒能帶回琺琅,就真是做了一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悲摧買賣了。
他的表情恢復為平常,眉心間青印依然忽隱忽現。
出乎我意料,那天青竟然沒有推開我,反倒將荷包接過去好好端詳了一下。
「我自然是來收債的。」二郎神眼珠一轉,露出潔白健齒兩排,「至於天青聖君為何來這裏嘛,小豆仙,不妨等下你自己問。」
「小豇豆,你還小,不要急著去喜歡,世界很大。」
——真不明白那鴛鴦有什麼好?一堆人整天嚷嚷什麼只羡鴛鴦不羡仙。其實鴛鴦並非如傳說中那般終身相伴形影不離。鴛鳥生性風流,並不從一而終,外號「愛情的騙子」。從古至今,大家都不過是將自己美好的願望強加在這種鳥身上。沒文化,真可怕。
我呆立在一邊,瞧這二人暗潮洶湧眉來眼去的,禁不住想起淺絳曾經說的話——醜人相見,分外眼紅呀!
我從未見過這般情緒外泄的天青——在我的印象里,除了臉,他一直都是煙霧般虛無飄渺的,笑也淡淡話也淡淡,整個人彷彿一碗忘記放鹽的雞湯,鮮卻無味。
我左等右等等不到動靜,正想抬眼偷瞄,卻聽頭頂傳來輕輕一聲嘆息。
「你看我千里迢迢十萬火急的……真是好心沒好報……」他故作哀怨的嘆口氣,作勢要朝外走去,「小豆仙,既然見了面,你怎麼也不關心我們為何來這裏?」
天青淡淡陳述一句,輪廓隱在陰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一提到黑無常仙君,我心裏滿是甜蜜蜜水靈靈,於是嘴角一翹,眉毛和-圖-書彎彎俏生生道:「嗯。」
他確實是數百年來對我最好的天庭帥哥,因為天庭帥哥本來就寥寥無幾。
「啊,哈,那啥,這荷包就獻給聖君了,還請聖君笑納呀。」
他朝我抬起半個下巴。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天青,卻見他的臉色沉得彷彿是那龍王的定海神針,能生生將十二級的颶風都壓下去。
我抬頭偷瞄他,只見他雙目微合,仰著頭喉結輕顫,彷彿正將周身的怒氣強行抑回去。
「我明白你救琺琅心切,然你仙氣不穩修為太淺,確實不適合妖界獨行。」再度開口,他的言辭雖溫和許多,卻還是隱隱有不容拒絕的威嚴,「日後沒有我和你們芳主的允許,萬不可再出天界。」
「你怎麼知道這消息?」天青挑眉,十分詫異的看我,「玉帝不過一時氣話,並未對天兵下達任何命令。」
我笑嘻嘻回答,自然不能告訴他我是因為那宏偉的「百鳥朝鳳」夢想才繡的:「我向來喜歡漂亮的東西嘛。」
我覺著此人實在是很沒有眼力架兒,天青明顯就是一副快要發飆的樣子,他還在這裏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
自從見過了黑無常和霽藍,我終於知道天地間還是有能入得了我慧眼的美色。既然黑哥哥身有所屬,那我還可以再去別處開荒拓展嘛。反正不管黑哥哥還是霽藍哥,都是我的哥我的哥。
「聖君向來是說到做到之人。」他鳳眼一凜,輕飄飄朝我丟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刀。
只聽一聲暴喝,天青的五指都深深嵌入我的肌理中,他劍眉飛揚,雙眸如星,額頭上有一個青印忽隱忽現,彷彿怒火滔天。
我本想告訴天青,其實心靈手巧的豇豆仙不止這一個荷包,還有另外十來個分別綉了孔雀、金絲雀,鸚鵡等等等等,即使這個弄丟了我也不心疼。不過轉念一想,荷包里還有些稀罕的妖界花草種子,於是便乖乖接過來揣進和-圖-書袖子里。
一隻大手緊緊箍住我手腕,手臂頓時如斷裂般疼痛。天青眉頭深蹙,望向我的目光利得彷彿要將我的心肺挖出來。
——哎呀,原來黑無常哥哥鍾情於我的事,連天青都看出來了?
「人家想來就來唄,幹嘛還要你允許了?」
他輕咳一聲,將荷包塞回我手裡,鐵抓手早已悄無聲息的移走。
頭頂沉默了一陣。
「人家參加的是合法旅行團,不是偷渡。」眼見多方努力依舊抽不回手,我只能邊抹淚邊干著急,「不信你去查證件嘛!有團體旅遊簽證的。」
「確切的說,是抽象化的鳳凰。」我嚴肅了臉色。
二郎神也不生氣,依舊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眉毛微微挑了高。
「自然會還。」
他意味深長朝我看一眼,然後滿面春風的轉身,打開房門。
趕緊害羞低頭,紅霞翩翩飛上了脖頸里:「黑……哥哥,對我是很好很好的。」
「你沒有聽我的話。」
「聖君……為了來這博陵第,我幾百年來的積蓄一下子都沒了,其實我也心有不甘……」我用另一隻手掏出荷包,朝天青領口遞過去,嬌聲示弱,「你看,如今只剩下一千元,我正愁不知道怎麼回去,現在既然見到你,可總算安心了。」
毫無疑問,他生氣了,而且是在生很大的氣——他氣我未經允許私自下凡來了妖界。
這是天青問我的第一句話,他身姿挺拔,側臉背光,雕刻般的線條籠罩在陰影之下分外森冷。
為表示心靈脆弱受到巨大創傷,我還特意虛晃了一下身子,沒想到力度沒控制好,一個踉蹌,手掌直接按在了天青胸口上。
我有點懵。
屋外人熱情如三味真火,屋內人卻是寒冷似萬年玄冰。
「自然是……」二郎神眼睛發光正欲說話,卻被天青忽然投來的冷冰冰一睹打斷。
一千年前?那時候我豇豆苗苗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你,可知罪?」
天青hetubook•com•com緩慢點頭,神色堅定不移,似有三分惋惜。
「小豆仙,你的保護神來了,還不快撲過去親一口?」
——這天青原本是統治階級,向來呼風喚雨慣了,搞不好得了那什麼報告病批准癖,不然也不會對我一個芝麻小仙有沒有遵從他教誨如此在意。一思及此,我豁然開朗,心中頓時騰起一種對退休老幹部官威雖在卻無處發泄之落魄境遇的理解感和同情感。
「敢問二位上仙,為何突然出現在這博陵第?」
「我、我不是故意逃票……」被他如虹氣勢所懾,我結結巴巴起來。
「人家也不想來的嘛。」我萬分委屈的嘟嘴。淺絳說了,求人的時候要說「人家」,不能說「我」。「誰讓玉皇大帝要賞人家一百大板的?」
我啞然。
「還敢狡辯?!」
——回想起來,幾百年間里我確實未曾聽他開口說「人家」二字,看來他還真是沒嘗過求人的滋味呀!
「你,可知罪?」
沒想到自己的一腔深情都錯搭在一個有婦之夫身上,要是被門中姐妹知道了,一定笑掉大牙:豇豆仙子的初戀是何等大的烏龍啊!
天青看我一眼,似是清楚我並未聽進耳里,嘆了口氣。
「……他倒是頗為上心你。」
「誰告訴你我會用古籍去換?」沒想到天青舒展雙眉,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倨傲,「你何時見我被人脅迫過了?」
他若因為這荷包平息怒火,也算正好,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為何綉鳳凰?」
「誰允許你來博陵第的!」
「美色如浮雲,不要過於追求外表。」
想來想去,我最近的一樁罪過應該就是這個了,真不明白,博陵第又不是他名下產業,至於這麼緊張嗎?
蝦米?!我大驚抬頭,正巧對上天青一本正經的臉。
「……荷包乃貼身之物,怎可隨意送人?」
好不容易喘一口氣,回頭看向屋中背脊挺直之人,我又忍不住頭痛和_圖_書欲裂。
丑歸丑,他對我卻一直是溫和親切的。
不知哪根筋搭錯,二郎神話鋒一轉,竟消遣起我跟天青來。
「多謝真君消息。」
他並不理我解釋,徑直低喃一聲,不知是嘆是怒,五味雜陳。
我沮喪萬分,悻悻垂肩埋首,眼淚都快掉下來。
「黑無常早已訂婚,你,還是斷了念想吧。」
「二郎呀!!!」屋外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陰寒之氣沿著手腕一路朝心肺蔓延,我只覺得五臟六腑攪作一團,痛的快連話都要說不出來。
「天涯何處無芳草?」
「那……我也不能真讓你拿兩萬冊古籍去換琺琅呀……」有氣無力繼續闡述動機,我希望能博取天青的同情和好感。
「知道知道。」沒想到這話會從驚世醜男的嘴巴里說出來,其效果不亞於二郎神告訴我其實他根本不愛錢,我有些啼笑皆非。
二郎神碰了個軟釘子,沒好氣摸摸自己的鼻子,從雕花太師椅上悻悻站起。
天青見我沉默,聲調提高一個八度。這話他說的又慢又重,咬牙切齒尾音微顫,彷彿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他至少上百年的靈力。
強忍吐血昏厥尖叫等系列生理反應,我直視他雙目,顫抖著嗓子求證:「……此話,當真?」
一撥幽光自天青眼中閃過,彷彿秋日的風拂過稻田,露出底下亮汪汪的水波。
指腹輕輕摩擦起荷包,天青長睫低垂,臉色于光影中明滅,晦暗難測。
「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雖然打從心底里完全不認可他說的話,但我還是乖巧抹了淚,柔順點頭。
為防止老幹部下一個不高興時將本仙的手臂直接掰斷,我清了清嗓子,改走懷柔路線起來。
雖然他還是那麼丑,無以復加的丑,但我很感激他此時沒有嘲笑我數落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得了聖君這句話,便是我三生有幸。」
於是我非常聰明的選擇保持沉默。
「因為它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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