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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知為何，我瞧著二郎神的眉毛抽搐一下。

太陽照耀在他那張牙舞爪的盔甲上，此時此刻我眼中的二郎神彷彿鍍金的彌勒佛祖一般尊貴慈祥，光芒萬丈。

「你也知道，她是南海觀音座下的弟子，身份非常，自然需要好好招呼。」天青答得氣定神閑，面不紅心不跳。

這雨花茶可是我求了茶仙才到手的，聽說是貴重至極的貢品，全年總產量不過二兩五錢，多虧茶仙也是文藝女仙聯盟成員，這才施捨了點邊邊角角與我。我本還指望著靠這茶讓二郎神心頭大愉免我些債務，沒想到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得悶悶不樂起來。

沒想到紫衣仙子卻直接送我兩個朝天大白眼，一跺腳，轉身施施然上了七色雲。

我忍不住咋舌，怪不得淺絳說天青魅力巨大，三界男女皆為之著迷，原來如今連同為GOD FIVE的二郎神都愛上他了。

二郎神眼中散發出如痴如醉溫潤似玉的光。

「別的不敢保證，天青喜歡什麼我還是知道的。」打聽出二郎神的心上人，我頓時舒了一口大氣，「天君只管安心，我豇豆苗苗定用盡全力撮合你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良久，他終於從喉頭裡施捨出幾個字。

二郎神的額頭騰起炊煙裊裊。

——淺絳曾多次教育我，與人談事不可單刀切入過於直接，寒暄和過場是必要的。沒話找話的也得搞點開場白，比如天氣啦健康啦證券啦當前局勢啦巴拉巴拉。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二郎神的對白是如此黯然神傷。

仙生中初次的心動，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仙友怎麼取了這樣一個……有內涵的名？」

青煙滾滾，她就如此這般帶著嚎叫的「波西米亞」絕塵而去，留下不明就裡的我原地發懵。

「尚可入口。」二郎神嘴角一挑，鳳眼微眯。

「……既然來了，就坐坐再走吧。」

然而二郎神卻搖頭：「此言差矣，偏偏有人不想嫁與我。」

怪不得紫金仙子會那樣討厭我，敢情她也是十分迷戀黑無常仙君啊！作為一個苦苦守候千年的痴情仙子，她怎麼會允許別的仙子對自己未婚夫有所好感呢？說來說去，都是我豇豆苗苗年輕不懂事，逾距了。

二郎神笑而不答。

「只要你免了我那金秋葵的賬……」我朝他和_圖_書微微昂起下巴，意味深長。

如此便可減少一筆巨額債務，甚好甚好，甚是划算！

估計二郎神是沒見過發火的天青了，要是見過，肯定不會愛上。

「你見過紫金了？」天青本來正在收拾書卷，聽見我問話，動作不由一滯。

我瞧了那滿臉通紅奮力掙扎的小豬，心想這是世上最狂躁的寵物還差不多。

「唉。」

「許久不見聖君，小仙心中甚為想念。」我朝他深深一鞠躬，捏腔拿調的表示膜拜，「今日特地登門拜訪，不知聖君仙體可否安康？」

「豇！豆！紅！」從喉頭裡滾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完美的踩在了節拍上。

「有些寶物的價值，不是用錢能衡量的。」二郎神沉沉嘆口氣。

通俗點來說，就是你越害怕的事，越可能發生。

二郎神頓了一頓，忽然又開口。

我頓時笑容更盛。

剛一踏進蒼南的地盤，忽然有隻毛茸茸的小獸從雲霧裡衝出來，狠狠撞進我的懷裡。

金光四散開來，漸漸黯淡下去，眼中的二郎神又變回一坨散發銅臭的屎黃疙瘩。

這是相當含蓄的說法，依她剛才吹鬍子瞪眼的表現，何止不喜歡，簡直是恨我了。

這股洒脫淡定的氣勢，是裝出來的，其實我打從心眼裡內虛氣浮頭重腳輕。

天青雙目微張，然後又迅速恢復如常。

屁顛屁顛的朝八仙桌走去，我無意中睹見桌上有副還未來得及收走的茶具。

「誰這麼厲害？連天君你的禮物都看不上？」我正詫異著，忽然想起一個人影來，笑容不由得僵在唇邊，「……莫不是？」

手一摸，茶杯是溫的。

「原來她叫紫金？」

我心中頓時打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鹹的五味雜陳，不管怎麼攪，總歸四個字——不是滋味。

比如現下那滿身金光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二郎神，就是完美印證這一定律的活生生範本。

被半途殺出的程咬金這麼一鬧，我的氣勢不由得低了幾分，直到入殿時還是悶悶不樂的。

我認為這句話是相當有道理，相當有遠見卓識的。

我頓時悲從中來，邊嘆氣邊將心頭的酸澀按壓下去。

「仙、仙友怎麼也不將猛獸栓牢……」我苦笑，眉毛耷拉表示深切無奈。

「波西米亞不是猛獸呀！」紫衣仙女的嘴角微微上翹，三分倔強七分嬌俏。

「不怪www.ｈｅｔubooｋ•ｃｏｍ•com你，我剛想明白那幾日，也是十分震驚。」

「哎喲喲，腰子！腰子掉了！」

——GOD FIVE里有斷臂！這是多麼大的八卦啊！沒想到如此醜陋如此黑暗如此齷齪的小團體里，居然也會產生同性相吸的神奇故事，不知消息傳出後會有多少仙子為之瘋狂？

「你以為我追女人還需要幫忙？」

「小豆仙。」靜默片刻后，二郎神故作嚴肅的聲音響起，「本座年紀也不小了，正急著娶媳婦兒呢！那金秋葵……」

「好說好說！」二郎神反手過來，大掌緊緊將我的柔夷包裹，表情甚是激動，「仙子說什麼，我便允諾什麼！」

「並無大事，只是隨便聊聊。」天青笑的恬淡。

我眨眨巴兩下眼，靜候下文。

二郎神認同的點點頭，神色頗有幾分哀傷：「感情一事，並不由自己說了算。」

「原來是你！」水袖淺淺掩口，她彷彿唱戲般做天雷滾滾大吃一驚狀。

「難道還有比玉帝更有錢更厲害的人？」我搖頭表示不信，恐怕全天庭都找不出比這叔侄倆更有錢的人了。

二郎神笑夠了，從嘴裏淡淡飄出一句。

「莫非天君已有了心上人？」我一下子激動起來，扯他袖子的力道也加重三分，「說說是誰？我幫你把她追過來！」

「……天君果然見多識廣。」

我終於從那如墨雙瞳中看出幾分絕望的味道。

「方才在門口撞見了，我覺得……她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濕潤的浪花侵佔了眼角，我轉頭望向遠方。

「那，她與黑無常仙君是真心相愛么？」我瞪大眼，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不、是、玉、帝！」

不料天青的聲音卻顯得很不耐煩，看來他不怎麼吃這套。

啪的一聲，上好的珊瑚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她配黑哥哥，也算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我認了。」

若眼前人是個相貌清雋的美少年（比如霽藍），我必定衝上前去攬住他的肩膀悲嚎：「子啊，莫悲傷，跟姐走！」

「天君如此英俊威武不凡，何須一朵小小的金秋葵做媒？」我趕緊探出手抓他的袖口，擠眉弄眼極盡諂媚，「只要您一開口，天庭哪個仙子不點頭？就算是有夫之婦也會馬上離婚再嫁呀！」

「她找你做什麼？」我裝作不以為然的別嘴。

「httｐs://ｍ.hｅｔuｂooｋ.ｃｏm.ｃoｍ你，竟然就是傳說中的豇豆紅……」仙子盈盈美目中有水波蕩漾，彷彿五味雜陳。

來人是個妙齡仙女，她用另一隻手攙扶起我，面頰紅撲撲的，眼珠黑葡萄一般水靈。

「小豆仙，可知本座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我有的寶貝，他未必看得上。」二郎神低低嘆了一聲，似是無限感傷。

萬道年五月，我豇豆仙和二郎神達成一致協議，只要我幫二郎神追到他的心上人，不僅金秋葵的債務一筆購銷，二郎神還可額外答應我任意一個條件，說到做到。

「咦，你這身衣服……」那紫衣仙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定立身，目光直直上下打量我。

——搞不好仙友下一句就是「久仰大名，可否簽名留念合影」呢！

「因為它平日里喜歡流浪。」紫衣仙子將嗷嗷嚎叫四肢亂踢的山豬擁在懷裡，臉上滿是夢幻甜蜜，「它是世上最瀟洒，最不羈，最特別，最有思想的寵物。」

——紫金仙子，明月如願裝飾了你的窗戶，而今夜，誰又來裝飾我的夢呢？

——是么？哪個是么？我不明白他這疑問究竟針對以上哪個分句。不過既然對方神態有所放緩，我便見縫插針的攥住對方手腕，努力做真摯懇切崇拜狀，「小仙一方面擔心琺琅安危，一方面又很是挂念聖君，所以才不請自來主動登門，聖君您可千千萬萬不要怪人家呀！」

「……最緊要的是，那人心中並無我的存在。」

猶豫片刻，我終於還是惴惴開口。

「要錢沒有，要命的有一條。」我哀嘆一聲，揮袖捂臉。

我低低念一遍這個名字。

二郎神望著我，笑而不語。

「那個……天君，叔侄亂|倫是不好的。」

換一身新衫，將九尾狐的銀白斷尾系在腰間，我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蒼南走去。

天青沉默片刻，緩緩道：「她便是觀音坐下的紫竹仙子。」

「……自是如此。」

都說愛情讓人瘋狂，於是我萬分感慨的從袖中掏出紙墨，含情脈脈溫柔一刀：「天君，空口無憑，請簽字畫押。」

天青淺淺勾起嘴角，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一半。

「天君你不要害羞，我保管不會說出去！」怕他不鬆口，我趁熱打鐵的對天發誓，「豇豆一向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之事樂見其成，您有用得到的地方，儘管吩咐……」

天青沉吟片刻和_圖_書，低低答了一句。

天青正斜倚在竹榻上看書，見我不請自來，表情頗為詫異。只見他左手持一長卷，烏髮如水傾瀉，青袍似雲縹緲，薄唇輕啟雙目含星，簡直丑的我心如刀絞。

「站直了，好好說話。」

「聖君，蒼南今天還有其他的客人吧？」

我想起方才抱小豬的刁蠻仙子，不由得皺起眉頭。

我被撞的頭暈目眩眼淚橫流，只能捂住肚子哀嚎。

自打博陵第探險歸來，已經十來日未見過天青了，那天他發火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芳主曾說有些人是地雷，平時不聲不響，等觸碰了導火線便會炸的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我覺得天青就是極好的案例，數百年來喜怒不形於色，面部神經長期處於失調狀態，一旦火山爆發，便無可救藥的猙獰。

「——小仙是來探聽琺琅消息的！」

我震驚了，沒想到暴發戶楊戩也有深沉的一天，他居然意識到金錢不是萬能的了？！這簡直比天現紅月海水分離還要稀奇啊。

「天君、天君終於找到心中摯愛，已是世間難得之事，何必在意性別？」我按捺住心頭萬馬奔騰的咆哮血液，硬生生凹表情做善解人意知心姐姐狀。

他目光深深凝望著我，一如不可探究的暗黑海洋。

「哼！」

「聖君……」我尷尬的望著地上碎片，心裏實在是疼的慌，「小、小仙竟然不知天君有如此偏好……」

「聖君！」我見他露出責怪之意，不禁有些委屈，「如今都過去十來日了，黑無常仙君也不再傳我紙雀，小仙完全沒有了消息來源吶！你和芳主老是讓我等等等，得等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波西米亞！」

「只是隨便聊聊，就需要動用千年靈霄花蜜泡茶款待？」我嘴角高翹幾乎可以掛住油瓶。

「仙子可有受傷？」

「是么？」

——原來是我家黑哥哥未過門的妻子呀！

「沒想到你思慕的居然是天青聖君？」

可惜可惜，說這話的是個屎黃疙瘩。

天青的清冷孤僻是全三界都鼎鼎有名的，他向來自視甚高，極少與別的仙人有私下來往。如今破天荒的開口留我做客，充分說明了哪怕南極冰山也會有融化的一天——全球氣候變暖嘛！在本仙姑如此熱情和賣力的示好之下，試問誰能不動容？誰能不軟化呢？

我頓時氣結。

不過話說回來，萬一二郎神是www.hetubook.com.com個M，只怕見了以後要愛的更加痴狂。

「不過。」

生怕怠慢了這位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我往茶壺裡又添了些熱水，笑容分外討巧。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二郎呀，等等，你的春天就快到了！

二郎神大約是瞧出了我的不快，於是面色越發輕鬆愉悅。

我頓時如逢大赦欣喜若狂。

他以手握拳擋在嘴前乾咳一聲，似是嘆了口氣，又似乎是鬆了口氣。

我孤獨的咀嚼著這文藝而清新的憂傷。

我定睛一看，原來那「波西米亞」是只黑白花紋的小山豬。

「此話當真？」二郎神聞言似乎十分高興，鳳眼斜飛眯成一條細線。

一抹淺紫色的窈窕身影急慌慌的緊跟而來，伸手將那闖禍的小獸提起。

「在我心中，他與玉帝分量不相上下。」

「天君這樣身家豐厚，拿錢砸也能砸的人家中意你呀！」我從震驚中平復心情，以袖掩口吃吃的笑，「送顆最大最閃的寶石，送只最名貴最值錢的寵物，對方總不至於刀槍不入吧？」

「追女人不用幫忙，但我的心上人他，並不是女人。」

「更何況玉帝他老人家已經有了王母娘娘？咱們雖然追求真愛，但還是不要以小三為前提……」

——我知道，追天青並不是一件易事，然而為了未來一萬年裡能毫無負擔的生活，為了不成為負債纍纍的蝸牛族，我豇豆苗苗，拼了！

瞧那山豬青牙鋥亮，我不由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腎穿孔！

「不知天君對我這雨花茶可還滿意？」

——唉，仙友呀，做仙何必太無情！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愛情這東西，唉，說來說去，奏是你願打我願挨唄。

西天有個凡人叫墨菲，墨菲說過一句話：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你怎麼來了？」

我頓時恍然大悟，全天界，敢於玉帝平起平坐的人，只有……

我實在不想伺候這情緒變幻莫測的土財主，悻悻將茶杯茶壺收攏一團——什麼雨花茶啊大紅袍啊，以後都別給他喝了，直接涼白開就好，既然零收入，索性零投入。

我趕緊朝她笑眯眯點頭。

迅速挺胸抬頭，我心道醜男就是醜男，真不識相。

「正是。」不等我說出名字，二郎神搶先一步作答。

「不是告訴過你，讓你等消息？」將書卷隨手一擱，天青面色微凌，「難道我的話你也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