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要不是天兵天將折損大半，你以為這南天門會輪到我一個沙蟲仙來鎮守？」那天兵嗤笑著扭動起腰肢，果然柔弱無骨，「現在全天庭就靠著蒼南聖君撐著哩！」

「你說什麼？」我瞪大了眼睛。

「你變了。」緊郁的雙眉打開，天青望向我，眼中浮出幾縷朦朧的溫暖，「變乖了，變懂事了。」他溫柔而舒緩的笑起來，「竟然會對著我的臉超過十秒了。」

「可天生是魔的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掩蓋邪氣，更不能偽裝出仙氣啊！」我很不解的發問——「就算能蒙蔽普通的仙人，怎麼可能連玉帝這樣的萬年上仙都能瞞得過，還一瞞就是五百年呢？」

「他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天青繼續說著，面上依舊毫無表情，「十日後的馬鬼坡決戰，我必滅他元神，讓他永無重生之機。」

「是的。」我低低呢喃著——畢竟我以前從未喜歡過你吶。

我看著那長睫下濃重的陰影，溫言安慰。

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二郎神的真身竟然是創世神的影子，我不由得啊的驚叫出聲。

「回來了就好。」

神仙神仙，其實神與仙是不同的，神是超脫於三荒六界的存在，無需修鍊，全憑心意而活，甚至可以控制輪迴和時間。

「我該認得你么？」那天兵冷笑一聲，翻開我的仙口本。

我瞪大雙眼——原來大家根本不知道我被人陷害的事，只以為我是畏罪潛逃。

我還未開口應答，她下一瞬便轉頭望向天青——見他正沉睡著，她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拉開椅子，在書桌后坐下，靜靜的等候。

我大駭，顧不得再聽他寒暄，抓起仙口本，心急火燎的朝芳和-圖-書草門奔去。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著我的額頭，雙目微合，掩不住一身的疲憊和鉛華。

「聖君，一切都會好的，天庭還會回到以前的祥和安樂，天兵們會平安歸來，毫髮無傷。」

我抬起頭正想答話，卻赫然發現他已經陷入夢鄉。

我想告訴他，原來自己以前一直低估了他的相貌。

我輕輕閉上雙眼，掩去紛繁的千思萬緒。

「你回來了。」他從嘴裏吐出三個字，音如磐石，沉甸甸砸在我心上。

天青一臉漠然的沉思著，半點反應也無。

「……我回來了。」我怔怔望著他，彷彿被拖入無盡的漩渦般，下意識喃喃回答著。

在芳主的敘述中，我終於了解了這段時間天庭翻天覆地的巨變——原來早在五百年前，二郎神的為之就被魔界帝君李代桃僵取而代之，而在四百年前的天冥大戰中，他對冥妖亮出了身份，說服他跟隨自己，這就是二郎戰神不費一兵一卒，面對十萬大軍全身而退傳說的真相。

額上的大手一緊，復而變得鬆緩，一下一下，小心翼翼撫摸著我的長發。

「那魔界帝君，便是創世天尊當年割去的影子。」芳主娥眉緊擰，神色凝重，「這麼多年一直吸納著天地怨戾，早已修成了不亞於創世神的黑暗力量。」

我依順的走過去，伏在床邊，仰起臉。

「那日魔君突襲，我們全都顧不上你，回來才知妖界青女夜探天牢。」她撫摸著我的臉龐，神色愛憐，「等她從獄中出來，我們才發現你不見了。你這調皮孩子啊，跑到哪裡避難去了？」她嗔怪的刮一下我的鼻樑，「留下這麼一個大爛攤子讓我們善後！hetubook.com.com」

「豆兒，過來。」

倒不是自戀以為自己聲名遠播，而是我想自己多少算個越獄犯，應該一露面就被人抓走才對。

「是啊，也該認得你。」他邊翻邊懶洋洋的說，「現在神仙們都拿著護照往外跑呢，難得有個不怕死的要回天庭，是該認一認。」

「是么？」他開起了萬年難得一見的玩笑，「是變得比以前更喜歡我了么？」

這是魔域歷險后，我最想對他說的話。

「你果真要去與那魔君決鬥？」

他沒有質問我與妖王的往事，我心中憑空生出幾分感激，「再沒有比天庭更好的地方。」

芳主雙眼怒瞪香腮通紅，大約是想反駁，最終還是把話吞了下去。

路過南天門的時候，鎮守的天兵是個生面孔，見了我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反而還要核查我的仙口本。

「去哪兒了？外面的世界比天庭好嗎？」他輕輕問我。

「誰知道那魔影失敗后毫不甘心，竟潛心蟄伏于天界，如今捲土重來，威力更勝當年千萬倍！」芳主再轉頭看我，蒼白的臉上滿是憤恨，「卑鄙小人，陰險下流！」

是多日不見的芳主。

千言萬語如泉水一般撞擊著胸腔，洶湧澎湃，然而此時此刻我卻什麼都不能說，不該說。

「成王敗寇。」

他的相貌是那麼英俊，世間無出其右的英俊，怪不得虛渺當年可以望著這張臉，美夢做上數百年。

天青一愣，稜角分明的面龐上波瀾不驚，唯獨絲被上的大手輕握成拳，。

「喲，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吧？我說怎麼愣頭愣腦的。」天兵沖我大喇喇一笑，「五百年前消失的魔界帝君重出江湖，帶著百萬妖魔攻ｍ•ｈetuｂooｋ•cｏm.com打上天庭了，這天庭還能存在幾天，誰知道呢！」

「魔君橫空復出攻上天庭，妖王大發雷霆取消同盟，如今真是內憂外患啊！」芳主說到這裏，忍不住連連嘆氣，「既然你回來了，就去跟妖王請個罪吧！興許……興許還能有挽回的機會……」

嬌美如黃鸝的聲音響起，有人氣沖沖推門而入，看見我頓時面露訝異：「豆兒！」

「只要你平安回來就行了。」

「因為……我已不再是當年的我了。」

魔界帝君一心顛覆天庭，這次聽聞天庭有意與妖界聯盟鎮魔，終於按耐不住果斷出手。他潛伏了五百年這麼久，又一直擔任首席天將，對天界的關塞命脈了如指掌，對天兵的作戰方式更是再熟悉不過。所以天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事到如今，早已元氣大傷。

「如果只是團混沌也就罷了，偏偏不知為何開了天眼擁有了意識，那魔影對拋棄他的創世神一直心懷怨念，五百年前便想顛覆天界。」話到這裏，芳主雙目盈盈朝天青看去，「幸好那時候有聖君出手相助，擋住了滅世浩劫。」

「壞就壞在那魔君並非天生成魔。」芳主無奈苦笑，「你可聽過創世天尊割影之說？」

怪不得他總喜歡讓我來蒼南放牧，即使什麼話也不說，即使就站在書房裡，遠遠的看著。

這場景如此熟悉，我腦中陣陣漩渦湧上，只得靜默一邊，垂頭無言。

「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嗎？」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臉色，心裏納悶極了。

「聖君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身後遠遠傳來沙蟲仙幽怨的歌聲：「什麼也不說～～～～～天庭需要我～～～～一顆博大的心啊和*圖*書在天涯，願天下都快樂……」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又困又乏，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還想告訴他，其實，你根本不需要為我做那麼多。

「這位壯士，你不認得我？」我有點愕然的指著自己鼻子。

「二郎神呢？他不是頭號天將嗎？不是說輕易就可擊退十萬冥妖嗎？」我猛然想起那個屎黃疙瘩，「為什麼他不出戰？」難道那傢伙也戰死了？

芳主沒有答話，臉上顯出一種詭異難測的尷尬神色。

「我有些累，待會兒再告訴我你的冒險歷程，好嗎？」

天青忽然喚我的名字。

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襲淡色錦袍，熟悉的煙灰色雙眸正靜靜凝望我，光影繚繞，如霧如靄。

望著那難得一見的炫目笑容，我怔怔應了一聲。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甚是沉痛。

「此言當真？」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都要停滯了。

我想告訴他，自己經歷了很多驚心動魄的事。

天青忽的插|進一句，冷清無比，「這五百年來天庭太過於享受安樂，自食苦果。」

「這如何使得？！」芳主尖叫一聲，「他有伏神刀啊！那可是創世神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法器，一旦被傷，就會灰飛煙滅！」一滴晶瑩的顆粒從她眼角滑落，「我求你，不要拿自己的元神去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被菩提老祖送回了天庭。

遠山般的眉峰，柔和細長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絲綢般光潔的黑髮——天啊，這是一個多麼好看的人啊！怪不得前世虛渺寧願為他捨身成仁，誰願意這樣皮囊受一丁點傷害呢？那是對完美的褻瀆啊！

芳主再沒說話，負氣的掉頭走出房門，銀色的淚大顆大m.hetubook.com.com顆的落在風裡面。

安頓好天青，芳主握著我的手，向來飽滿嬌艷的臉上滿是疲憊。

我倆合力將天青扶入房中休息，由始至終，芳主眼中都飽含著殷殷關切，一如五百年前木棉花下的少女。

「豆兒，你能毫髮無傷的回來，太好了。」

來到熟悉的蒼南，鼓起勇氣推開書房的大門。

——天青不至於何時睜開眼睛，遙望帷幔的灰眸深處，蘊含無限利光。

我想等著天青回來，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他說。

「……聖君？」我尚不習慣過於刺目的光線，禁不住揉揉眼睛。

他拍拍我的額頭，合上眼不再說話。

「知道。創世天尊為了達到至純至正的境界，揮刀割去了自己的影子，讓自己永生不與黑暗交匯，不受邪惡侵襲，這是神才能達到的境界。」提到創世天尊，我滿臉欽佩。

終究，只是將臉龐靠在他的膝蓋上。

然而天青只是疲憊的閉上眼睛，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最快樂和最悲傷的日子，虛渺都在這裏度過。天青每天面對著如此熟悉的場景，多少都會心頭難安吧！

天青的大手輕輕落在我額發上。

屋中陳設纖塵不染井井有條，一如既往的整潔。目光慢悠悠掠過文房四寶，典籍經文，我漸漸想起因緣鏡中的一切，恍惚間有了幾分物是人非芳蹤杳然的感覺。

本以為正在竹榻上酣睡的人忽然答話。

「因為他就是魔君本人。」

「魔界帝君法力高強，天兵折損無數，四大天將戰死三人，自他出關后，聖君就從來未曾合過眼！」芳主無奈而悲哀的搖著頭，「也是今天見你回來，他才能稍微喘口氣。」

「天庭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嗎？」我禁不住急問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