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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停在她的身側，聲音輕輕：「你怎麼了？」

只要對方是于秋，她總會讓。

花兮眯著一雙眼，醉醺醺地朝著那月輪伸出手，就著這個場景，想起從前一件事情。

「咦？」花兮終於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燕綏之，「你要怎麼送？」

花兮醉醺醺地收回朝著明月伸出的手。

「你在說什麼？」花兮本來就覺得腦子不夠用，在聽完于秋的話之後，好像更不夠了。

「哎，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嗝，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花兮眯著眼睛，伸手就把酒壺遞給她，「既然來了，請你喝一口，味道特別好。」

于秋笑了笑：「在和你說燕綏之呢。」

燕綏之……

好像在這世界，自己是多珍貴的至寶一樣，值得被人用一輩子的專註，去小心地呵護和對待。

雖然，那一夜的，比今夜的，好看多了。

她問：「你剛剛說，在跟我講燕綏之？那……那你是認真的？你是真的喜歡他？」

這一次的燕綏之，沒有很快回答，而是轉向月亮認真看著，看了許久。久到花兮都以為他是一時嘴快，想不出如何回答，在借月逃避。

說是從前，其實離現在也沒有多久遠。

語畢微笑，于秋將酒壺丟回給花兮，眼看著對方抱住酒壺暈乎乎又灌起來。

夜有涼風，帶起花兮的髮絲拂向他。她本來還沒怎ｈttｐs://ｗwｗ•ｈeｔｕbooｋ•coｍ•ｃｏm麼注意燕綏之，只是那頭髮被風吹在臉上弄得有些癢，花兮撓了撓臉，想將頭髮別回耳後，卻不想順著那幾縷飄向燕綏之的髮絲，望進一雙叫人看了便再出不來的眼睛。

「嗝……其實，嗯……果然，勉強也還算是有些道理……」

燕綏之說著，一頓，猛然驚醒。他乾咳幾聲，帶著些許不容易叫人察覺的慌亂。

她沒幾個朋友，于秋應當是她最鐵的。她不敢想象于秋離開之後，她會如何。

花兮似懂非懂：「嗯？」

但不論于秋如何選擇，花兮卻是養成了習慣似的。

不過，那一夜的比什麼時候的都好看多了。

花兮又將酒壺提起，給自己灌了一口。清亮的酒水順著她的嘴角滑下，濡濕了她的領口，將那裡染成了深紅色。

花兮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她無意識地開口，「時間這種東西，對我沒有意義。」

燕綏之這麼回答，眼睛卻並沒有在看花兮所指的方向，而是望著她的臉，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專註和認真。

那不是月亮，是他雙手捧到她面前，灼灼的一顆心。

「嗯，很喜歡。」

于秋看著酒壺：「花枝當折且折，憂思當斷則斷。很多事情，你現在看不透，想著看透了再去處理，可也許，等到那個時候和圖書，就來不及了。那樣會讓人很遺憾的。」她轉頭，眸色認真，「花兮，這種遺憾太讓人難過，你這樣的性子，不應該體會到那種感覺。」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她在為數不多幾個人的手裡搶過東西，那麼，她搶得最多的那個一定是于秋。可是，要說她最不願意下手的人，一定也是于秋。

甚至，回想起來，那月輪的耀眼程度幾乎能比肩夏日正午的太陽——那樣溫暖、那樣難忘，那樣叫人感動。

燕綏之想了想：「那我送給你。」

應該會很孤單吧？那個時候，燕綏之估計也不在了……

花兮捂著頭，覺得有些疼。

「喏，還你，我有點兒累，既然那個可以照顧你的人來了，我就先走了。畢竟你也是挺讓人費神的。」

于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我怎麼說在這裏也待得比你久，第一次聽人說這種八文錢一滿罐的燒刀子特好的。」她坐在花兮身邊，為花兮擦臉，「你喝就喝吧，怎麼搞得滿身滿臉的，這麼狼狽？」說著，她一頓，「莫不是因為我……」

「你喜歡？」

其實倘若她不願意，那麼任何酒都醉不倒她，畢竟她也不是普通人。可今日，她很想醉一醉，因她從前聽人說過「酒水解憂，飲醉解愁」，雖然魔界沒有這個說法，但既然在這兒能流傳這麼久，應該也是有些道和*圖*書理的。

「小燕燕呀，你看那個月亮，喏，就在那兒！你覺得它好不好看？」

是啊，即便再怎麼玩鬧，每次的結果，都是花兮將東西讓出去，雖然每每她罷手，于秋也會失去興趣似的將東西推回來。

垂眼之後，他快速抬起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月亮，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果然是她見過最好看的月亮。

就著那輪清月，花兮舔舔嘴唇，鉤了鉤燕綏之的小拇指。

「原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們的生命這麼長，時間算什麼呢？記個數而已。」于秋低了低頭，從她的手上接過酒壺，嫌棄似的，卻還是喝了一口。

是于秋。

「沒有，只是……只是……」花兮擰著眉頭。

正是這時，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他執著她的手，按上自己心髒的位置。

對啊，說是說于秋活不長，但再怎麼樣，她的靈元還在，身軀自然也不會在百年之內消散。可燕綏之卻是真真切切，只能活這麼久的。

明月懸在樹杈上邊，和這裏只隔著薄薄一片雲，又亮又近，彷彿觸手可及。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她：「或者不是好看，應該說很美。」

「嘖嘖嘖，我也這麼覺得。」花兮毫無所覺，繼續望月，「你能把它送給我嗎？」她伸手朝天撈了一下，「這麼好看的東西，又亮亮的，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看來，方才自和-圖-書己講的東西，她是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于秋翻個白眼，隨口接了句：「是啊，怎麼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于秋拍拍她的肩膀，用著難得的安慰語氣，說的卻是嫌棄她的話：「我說，如果你再這麼蠢下去該怎麼辦呢？別人的心思看不懂就算了，自己的也不懂，真是為你的智商感到著急。」她說著，停了停，「雖然我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那是趕路的時候，一個晴夜。花兮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月亮，比現在似乎更亮也更圓一些，像她傍晚時分吃的那個煎餅，被攤成薄薄的一個，只需咬上一口，便是滿滿的香脆甜。

「好啊好啊！這果然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月亮！」

就是這句話，讓花兮猛地一愣。

可這一次，她想說讓，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被這三個字一激，花兮覺得自己的酒意都醒了幾分。

「喏，你喜歡月亮，我剛剛已經把月亮刻在這個地方了。」燕綏之開口，帶著些得意，帶著些歡喜，帶著些孩子氣，「所以，我現在可以把它送給你了。」

此時，有淡淡清輝覆在他的身上，少年眼神澄澈，唇邊含笑，他的眼尾微挑，有些魅意，這時候卻因為被那笑意壓得彎了一些，無端糅了幾分溫柔在裡邊。被這樣望著，花兮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花兮迷迷糊糊念著，醉了的感覺真是挺好的，原來她hｔｔｐs://ｗwｗ.ｈetuｂook.ｃｏm.cｏm很煩，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煩，想著念著與自己探究心煩的原因，又覺不出來，這樣只會讓她更煩。而今，她不煩了，也便不再想去深究自己煩惱的原因。

本來是轉移話題隨便講的一句話，但花兮剛說出口，又很快停住。

「對啊，就是因為你！」花兮雖然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卻也還是下意識想要逃避些什麼，不讓她提起，「因為你，你……你的靈壽……你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剛想調笑兩句，卻不妨燕綏之忽然轉回了身，淺笑著牽起她的手。

只是，卻不知怎的，她沒辦法再像那天一般，跳著腳捂住于秋的眼睛，大聲宣告，說那個少年是她的。

「對啊，如果是我的……」

還能讓人專心看看月亮。

「多好啊……」她嘟嘟囔囔，眨眨眼睛。

無因無果，什麼都空空的，多好啊。

于秋被嗆得咳了很久，咳到眼淚都淌出來，可就這麼咳著咳著，她又笑了：「以前離死亡遙遠的時候，只把時間當可以隨便浪費的東西，現在想要珍惜，又覺得來不及，說著遺憾，卻比那時候看東西更清楚了。」

「好看。」

「喂，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于秋沉默許久，忽然問她。

可再怎麼疼，她也還是有話想問于秋。

可是沒愣多久，她又回過神來，眼睛彎成了小橋，眸中是被陽光照拂一般的粼粼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