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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他喊出來的時候沒有刻意控制，弄得小半個大堂都聽見了。坐在旁邊的那些人或明或暗，都朝這邊看來。

于秋握住花兮的手腕，只那一眼，她便曉得，花兮或許什麼都知道了。

「你才是小傻子，我可清醒得很。」于秋笑著點點她的額頭。

支撐著他繼續行走人世的，早已不是他的命，而是于秋的靈元。

花兮卻沒有半點兒與她開玩笑的意思：「不是傻子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于秋，你……」

「你又要到哪裡去？」

即便她真的將因果經過都問出來，于秋也回不到最初。她的靈元已經被自己全數割裂，放在了男子身上，反倒是她自己，只靠著微弱靈氣和與先前靈元一點點的聯繫在行走著，什麼時候靈氣散了，她也就隨之散了，連具軀殼都留不下。

「你先走。」于秋艱難地開口，還在強忍著，對她笑，「我忽然又沒有事情同你說了，反倒是忽然想起些私人的事情，要和這位小哥講一講。」

凡人死去還有命魂輪迴，可身為散仙，靈元散盡，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將身後不知道多少的年歲渡給這個人，換他短短几十年，將自己的命魂與他綁在一起，若他有個萬一，那麼她也會遭到波及。這樣的衝動行為，除了傻，花兮找不到別的詞形容。和*圖*書

那樣的角度，玄衣男子或許看不清她的表情，花兮卻是看得分明。

關於于秋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花兮想過許多原因，她也知道，于秋或許是為了一個人。卻是沒想到過，她做得這樣徹底，做得這樣乾淨，連一點兒餘地也不給自己留。

「噓……」于秋拿手指在自己的唇邊抵了抵，「秘密。」

「你為什麼假裝不認識我？你到底在躲什麼？」

還是那句話，一個字都沒換，玄衣男子盯著于秋：「你又要到哪裡去？」

花兮幾乎是在一瞬間便看見於秋的眼睛紅了起來，紅得飛快，充血似的。

于秋不語，反倒是花兮站了出來。她護在於秋身前，滿臉防備：「這位大兄弟，你這是要幹什麼？」

少年向著于秋頷首，只那微微一個點頭之後，牽著花兮便離開了大堂，向外走去。而花兮雖然擔心，卻也明白，這個時候，自己留下多是幫不上忙的，便也只能隨著他離開。

只是，人走了，心卻還在那兒。

興許是看見玄衣男子沒有回應，轉瞬之後，于秋對著花兮笑笑：「呀，講起來我還有許多要問你的東西。」她戳了戳花兮的臉，「我們上樓說吧。」

她會變成這樣，莫非……

卻是剛一開口，便被一個身影擋住了和_圖_書視線，是燕綏之。花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前的人拉住了手，也就是這麼一牽，她忽然就沒話了。

他卻在於秋提步離開的時候，再按捺不住似的，皺眉向她——

于秋的腕間本是皓白的，現在卻被那人鉗得紅了一片。花兮當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想要上前，卻不想在男子一句話之後，于秋忽然便換了態度。

「小事？于秋，你對『小事』這兩個字到底是怎麼定義的？你別是個傻子吧？！」

但不論如何，時至如今，什麼都回不去了。

是啊，不想說。她分明在一開始便問過於秋原因，于秋也分明在那時候便告訴過她，自己不會提起。她怎麼忘了呢？她怎麼就忘了，那件事情，若要提起，于秋會想哭。

被人保護和在乎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嗯，真好。

在第一次看見玄衣男子的時候，花兮便覺得他應該是個行事謹慎的人，這樣的人，應當是把什麼都埋在心裏，哪怕是一句話也要多加考慮才對。

他說：「你到底是在躲我還是在躲我這張臉？不論你再怎麼不願意承認，莫林死了就是死了，他回不來了！」

于秋擰了她一把，那一下的力度有些大，弄得花兮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攪得燕綏之也朝這邊看來。但花兮卻完全沒有心思在意那些和圖書什麼疼痛。

花兮點點頭，心底像是忽然被壓上了許多東西，沉得不可思議。

于秋的聲音隨意，牽著花兮的那隻手卻在微微發顫，似在強忍著什麼。

這句話一出來，饒是遲鈍如花兮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下意識地鉤了鉤燕綏之的手指，想要與他說些什麼，卻不想，燕綏之沒有回頭，反而順著花兮的動作牽緊了她。

花兮心下擔憂，反而是燕綏之握了握她的手，給她安定。

知道，便知道吧，她本來也覺得瞞不住。

她不再閃躲，不再故作疏離，佯裝不認識他。反而順著男子的動作扯住他的領子。

這個男子雖然體貌行動都與常人無異，粗淺探去也根本探不出來什麼東西。可真要是靈力高些的，仔細去看，也瞞不過——

可是，即便有兩個人這樣攔著，玄衣男子的目光仍是直直落在於秋的身上。

「關心則亂，我不怪你。我也曉得你記性不好，以後記住別問就行了。」

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經歷過絕望之後的凄清。

在說這話的時候，花兮只覺得有一團火從腳底燒上來，直直燒到她的天靈蓋。

說著便要起身，卻也就是這個時候，原本模樣淡然的玄衣男子一把抓住于秋的手臂，抓住之後，卻是連自己也意外了似的，轉瞬又鬆開了。只是，他的m•hetuｂooｋ•ｃｏｍ•coｍ眸中帶上了些忍耐的意味。

于秋卻不為所動，仍是背對著他。

換句話說，那個凡人縱然遭受再大的磨難，但因為有于秋的仙靈相護，所以不會如何。他要是遭到什麼波折，她卻有可能因此離開……

這時，玄衣男子扯住于秋的手腕。

花兮略作沉默，向她道歉：「我……我忘記了。對不起。」

「我方才不是說了，去樓上嗎？這位……」于秋想了想稱呼，糾結半天，「這位小哥，是耳朵不好使還是怎麼？」

瞞不住她有什麼關係？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

花兮的目光在她與玄衣男子身上打了個來回，反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慰。而玄衣男子於此時不經意般往于秋被牽著的那隻手上一瞥，面色晦暗不明。

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那一句話。

「喂，大庭廣眾打情罵俏的，這樣真的好嗎？」于秋拿肩膀撞了撞花兮，接著若無其事般從燕綏之手上將她的手牽了回來，「我可是真有事同她說，不開玩笑。」

一個周圈之後，花兮的眼睛驟然睜大，她望向于秋，極是震驚。

若說從前，覺得於秋很不會掩飾情緒，可放在現在，花兮卻真的有些說不準了。便如當下，她看似若無其事，唇邊甚至還帶著笑意，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是既冷又清。

「你是真的要去說ｈｅtｕｂoｏk.com•cｏm事情，還是在躲我？」

「這是……」

于秋像是想假裝沒有聽見，只是又掐了花兮一把。這一下掐得很輕，卻讓花兮的暴躁更重了些。同時，于秋輕悠悠吐出一句話：「沒有緣由的事情，誰會做呢？可這個緣由，我從一開始就講過，不想說。」

這個人，他的命魂早就破碎散去，按理推來，他當是個死人。

「他就是你靈壽將至的理由？」

在說完那句話之後，于秋便再沒有去看那玄衣男子。

花兮心念一動，再朝男子看去的時候，已是不自覺帶上了些許靈識查探。要說查探，她之前追逐時，對他也有過一次，卻只是淺淺在測他的能力。而此時，花兮將靈力凝起，順著他的血脈流去。

花兮微愣，想翻白眼來著，最終卻是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她連忙壓了壓，讓自己不至於笑出來。

「于秋……」

「不過一件小事，值得你這麼咋咋呼呼？」

她不曉得他們之間發生過些什麼，也不曉得於秋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的這麼個決定，更不曉得，既然于秋都捨得把靈元給他，時至今日，為什麼卻又假裝不認識他？

明明是這樣重要的一件事，她卻偏偏半點兒不當回事，花兮幾乎被她弄得沒脾氣了，氣得笑了出來，傳音給她——

而於秋似是意外，一頓，笑開，做出寬宏大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