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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

作者:顧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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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Part 3

「真的就不是啊,上上上周是和夏曉雯還有林欣雲還有他們班的楊竟一起去書城買參考書,上上周是和江眉還有楊竟一起去打羽毛球,上周去圖書館也不是只有我和他啦,林欣雲也去了。」
小澈沒有選擇理科,我也沒有選擇文科。
「不小心割破手了。」我揚著小小的傷口給他看,「不準說我笨哦!」
這年頭,朋友真是靠不住,來得比誰都晚,還敢比誰都凶。
「可以考慮啊,我又不討厭你。」
「我知道啊,但是不能因為我喜歡陸文,就不允許別人喜歡他了吧?如果我是他正牌女朋友倒還有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準和她太接近』的立場,問題是我不是。」
我其實懂,小澈非常認真地想要證明「並不是約會」這樣的事實,像是努力也要說服自己,不讓自己對這樣的見面和相處,產生過多的期望和錯覺。
他舉起右手,豎起小指頭晃了晃:「我會陪著你的。」
所以,寧願把那些愛封閉在心裏,即使它凌遲一般從心裏最深處,切割出血肉模糊,試圖逃出來呼吸。
能夠離他哪怕更近一點點,多少代價,都可以。
「『哦』?喂喂柯雨辰你都不給我應援的啊?」我委屈地看著他。
會不會其實我對於曾庭而言,就是用這樣的感覺存在的創可貼?又或者其實,我只是這樣製造出不適應感覺的存在,但連創可貼都沒資格做——我才沒有辦法抑制細菌,治療他的傷口。
「書上說,男生和女生身高差距最完美的是16厘米。」
「暗示你什麼?」我動動手指,貼了創可貼果然是很有違和感,明顯的有「多出了並不習慣的東西」的不適應。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卑微呢?
他帶著探尋和詫異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時,我裝作沒有感知他的注視,專心致志地和鍾慎言說著話。
無法壓抑的感情走向,也是我心裏的細菌,生命力頑強,怎麼消毒怎麼防禦也不能阻止它的滋生和繁盛。
「誰愛了。」鍾慎言沒好氣的狀態,顯然是沒有打算輕易跟我和解,「嚴格意義上來說,我還沒戀愛過,你們別誣陷我。我最愛的那個人,她還沒有找到我。」
「怎麼了?」抱著一堆資料走進活動室,柯雨辰大概發現我在發獃了,出聲問。
我卻以「理科的話考大學會容易一點,以後找工作也會比文科容易一點」作為理由,說服了爸媽,也說服了自己,一咬牙,選擇了理科班。
柯雨辰笑了,又伸過手來揉我頭髮:「我在向你表白。在被你拒絕了的同時,我還要握緊雙手,兩眼發出星星一樣的光芒對你說,『宋晴汐,勇敢去暗戀吧,我永遠支持你,加油』么?你真以為演偶像劇呢。」
這絕對不是我多心,對於「情敵」這樣的存在,每個女生都有超級敏銳而準確的第六感。
一直死死地揪住心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掙脫的寂寞里,有了一個小小的出口,就像醒來時感覺到清晨陽光躍上眼瞼那一刻的清亮。
那倒也是。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理科班放學比文科總是晚一點,小澈先走,所以總是我和鍾慎言結伴走到校門口,再分道揚鑣各自回家。
自以為或許有一天我們會重疊 我可以再愛你第二遍
分科之後,和同學都熟悉了,進入了日常的學習生活,我反而更加確定,選擇理科班的行為,是正確的。
「這個你非得自己熬過去不可,別人真的幫不了你。不過,你覺得寂寞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想要找人說話的時候,可以找我,或者打電話給我。」
大概是沒有想到我已經醒來了,所以敲門的聲音只響了三下,門就被推開了。
「追男生這個事情我現在可是有經驗,姚小澈,不要放棄,要和我一樣堅信再高高在上再萬人迷的男生又有什麼關係,追久了,他就是你的!」我用力拍著小澈的肩膀,還豪爽地充滿了打氣意味地擅自給了她一個擁抱,「姚小澈,你行的!Fighting!」
有時候,演技這種存在真的是必要的,雖然我並不是太擅長它。
鍾慎言鬆開手,緊張地看著我:「你什麼時候覺得不舒服的?」
「你根本都沒見過他吧?你是從哪裡看出他『不錯』了?!」閑閑涼涼地看著鍾慎言,我理直氣壯一副「鍾慎言你失去智商了么」的表情,「鍾慎言你也太不對我的終身幸福負責任了。其實說真的,像你這樣總是不斷的換人戀愛,能享受到什麼戀愛樂趣?這真的是戀愛么?」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自己置身於這樣的場景,我忽然深刻地理解了他拒絕我的心情。在他看來,我的要求,真的就只是一個鬧劇,一個玩笑吧。
「變成單戀了?單戀可是比暗戀更辛苦更煎熬,你堅持得下去么?」
就像我對鍾慎言,就像我對柯雨辰。
媽呀這樣的場景也太像偶像劇了,我忍不住就大笑起來。
這樣,我們那見慣大風大浪處理過無數棘手狀況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班長大人曾庭同學,很快的,那種除了我大概誰也看不出來的驚訝和疑惑,就不再出現。
「男生微微低頭,女生微微踮腳,就能kiss,多美好啊,」
鍾慎言這人,真的就是沒新意嘛。
而且我又不想讓曾庭知道,免得他覺得我是裝病博同情。
而如果對這麼柔軟的東西一直保持著小心翼翼,又未免可笑了吧。
「表白了,被拒絕了。」我悶悶。
其實我也很理解他為什麼這樣啦——初中到高中,相對於理科來說,我的文科都是比較強的,語文和英語我都比較擅長,相對而言數學啊化學啊就弱了太多,所以全世界都以為我會選擇文科。
我閉上了眼睛。
「校醫說你有點輕微中暑,如果醒來,要馬上吃藥。」
「可能中暑了吧。」我實在用不上力氣,推不開他硬是架著我的手,「讓我趴一下,別折騰我,不然我真的要吐了。」
但是為什麼平時總以我的死黨啊藍顏知己什麼的作為定位的鍾慎言也不見了?不知道病人醒來了慣例是會說一句「水……」這樣的台詞,然後守候的人就要手忙腳亂地送上的么?
「真的?我真的會隨時騷擾你哦,我其實很情緒化的。」
於是我真的愣住了:「誒?」
我卻還固執地留在這裏。
疼,卻又不夠痛。
好在柯雨辰真的是一個非常紳士非常大度的男生,放棄深入表達他因為失敗而可能產生的挫折感,轉而真的應援起我來:「暗戀是很煎熬的哦,還是表白比較好。」
雖然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里還有個灰姑娘的存在,但是不正是因為灰姑娘成功異常的罕見,才會拿出來當做示範嗎?
眼睛真酸哪。
也對,不應該挑剔別人的戀愛,我也沒有資格挑剔別人的戀愛。我又不是當事人。何況當事人也沒有不願意。
不過其實偶像劇也很無辜——他不出現只是因為,我不是他的女主角而已。
他在確認我把那些藥片都好好地吞進口腔之後,收回了手,把杯子湊近到我的嘴邊。
我覺得我脫口而出的話大概是戳中鍾慎言的死穴了,他看著我的眼神里有我很少會在他眼睛里看見的怒氣:「像你這樣弔死在一棵根本不甩你的樹上,就享受到戀愛的樂趣了?」
雖然還是有些寂寞和苦澀,但在看清楚了只是一場單方面的要求,而且還給曾庭造成了困擾的事實之後,心確實在長久的晦澀黑暗裡,找到了想要去到的出口。
可是啊,可是呢。
很柔軟的東西,也是能鋒利地割出血痕的。
「歌里都唱了,『盡情揮灑自己的色彩,年輕不要留白』。你就當做曾庭是一個中轉站,現在應該重新發現更好的人才對。那個柯什麼辰我看就不錯。」
那是長久的相處,坦率的交往衍生出來的默契和親近,是已經成為自然的習慣。
因為我知道,劉姿羽喜歡曾庭。
我是沒有出息。多辛苦也好,要付出前途作為代價也好,我都願意。
因為僅僅是在紙上無意識地寫下「曾」這麼一個字,都能讓我的心感覺到溫柔和悸動。
盯著用力按壓以至於泛白的拇指指甲,我想,心裏的那道傷口,也是這樣吧,所以才無法徹底的解脫,一直一直的放任自己。
「比如我終於發現,我比我自己以為的,更殘酷,更會逃避。」停下腳步,看著鍾慎言,我輕輕地,慢慢地說,「所以你不用替我擔心,真的。」
可是為什麼我沒有即使只看到曾庭的背影,都悸動不已的心情?
也就,這樣,而已了。
可以找回來吧。
我一直對自己說,多麼辛苦或者多麼寂寞也沒有關係,堆積起來的悲傷,總有一天會成為愛情。
抬起頭看向窗戶玻璃,在陽光的角度控制下映出屋子裡的景象,就像一面鏡子一樣。
這樣的固執對我,或是對曾庭,到底有沒有意義?他偶爾回頭的時候,是希望我留在這裏,還是覺得我留下,只是一種阻礙,一種無謂?
我用餘光看著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曾庭和劉姿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十滴水?開玩笑吧,沒病都被那又難咽又難聞的東西嚇病了好不好。
完了,我真的得罪鍾慎言了,他的語氣里,有很少面對我和小澈時會出現的生氣的感覺。
坐在曾庭身邊,笑得很不含蓄卻也仍然透著優雅的劉姿羽,和獃獃坐在這邊的我,是多麼明顯的對比。
這樣的溫柔,讓我有些心虛。
當然沒有火花。
就算再也不能牽手,或者永遠無法擁抱,我也不是為了能和他再續前緣所以選擇的和他在一個班。
「哦。」
「好啦好啦,你愛你的她戀她的,打平算數。」小澈打圓場說。
「宋晴汐你還可以再刻薄一點,拜託了。」
「你怎麼了?」鍾慎言推推我的肩膀,「你不是早就失戀了么,現在才開始悲痛欲絕?晚了點吧?」
不過那些只能放在心裡最暗的地方,封印在寂靜里的流轉的情緒和心思www•hetubook.com.com,在陽光明亮的教室里,從來不好,也不能表達。
「非常。極其。很。」
我要是像她一樣偏向理智,懂得控制自己,會不會就比較幸福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可憐兮兮地像影子一樣存在在曾庭周圍的世界?會不會我也可以趾高氣揚地說,曾庭你跩什麼跩啊,不就是不和我戀愛嗎,我也不稀罕和你戀愛好不好。
分班的結果,我和曾庭、鍾慎言在理一班,陸文在理二班,小澈一個人在文科班。
以「我還要再躺一下」的理由,讓鍾慎言和曾庭都離開了小小的校醫室。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卑微呢?
「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剛才好像在演偶像劇哦,熱血青春勵志帶言情。」
我就像陷在棉花里,雖然一直用目光追隨著他,但用再大的力氣刺|激過去,也收不到反饋的作用力,而是陷入無回應的世界里,空虛而恍惚。於是就止不住,止不住的,要心慌起來。
我是很笨拙,我承認,可是我只會這樣笨拙的喜歡著一個人,我也只能這樣笨拙的,喜歡他。
倒是仍然被文科理科分隔在兩個空間的小澈和陸文,顯得更加進展順利,據說已經連續幾個周末約在一起出門了。
曾庭倒出一杯水,再拿起床邊柜子上大概早就配好了的葯,坐到床邊扶起我,把倒在手心的藥片送到我的唇邊。
「戀愛里最美好的,就是雙方互相知道對方是喜歡自己,又沒有挑明的那個時間,讓小澈多享受一下這樣的狀態有什麼不好,這是情趣懂么——不過宋晴汐你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體會了。你別操心小澈了,管好你自己吧。」鍾慎言這傢伙一輩子最喜歡的,除了到處留情,肯定就是和我作對,「你要再那麼不含蓄地盯著曾庭看,我保證,全世界都會知道你暗戀他了。」
再說了,鍾慎言憑什麼說我遲鈍啊。我也知道不舒服就要去醫院啊,但是如果要住院,不是會有幾天不能上學,見不到曾庭嗎?
鍾慎言順著我的視線,看向頭靠得很近一起研究著遊戲的曾庭和劉姿羽,再看看我。
課間,見到劉姿羽動作嫻熟地從曾庭的課桌里拿出PSP,打開,然後嬌嗔地看著曾庭似笑非笑地說「你又把我的檔案覆蓋掉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敗了。
可是原來,他已經走得那麼遠了。
贏你個頭,戀愛又不是遊戲。懶得理他,我繼續看著小澈:「那江眉為什麼會在?」
「不討厭就能戀愛么。」
在我旁邊的座位坐下來,他用手肘推推我:「表情,注意表情,別讓人看出來你馬上就要哭了。」
我看著右手食指上被A4列印紙的紙邊輕易劃開的小傷口,用拇指用力地按壓下去。
「鍾慎言,你是不是很想我把你的舌頭扯掉?」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讓他知道。
不是一直,都在這樣做么。
「喂姚小澈,你有點危機意識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江眉……」
原來他的68億分之一早已經出現。
「你在暗示我?」柯雨辰把那一排創可貼放回盒子里,然後轉過身,在我對面坐下,看著我微微笑。
大部分故事里,其實都還是王子和公主心靈相通門當戶對,過著情投意合的生活不是嗎?
要不是遇到曾庭,喜歡上他,我也許永遠都不知道,我還有這樣隱忍、不幹脆、可憐到有點可恨、甘願完全蒙蔽住自己的心,不願意麵對現實的一面。
「比如?」
「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是在學校的醫務室里。
於是我就真的當他透明了。
失去了同學的單純立場,停駐在愛與離開的邊界線,一切都很模糊茫然。
我只是世界上某種絕種的蕨類 悄悄地失眠了一光年
「是真要絕了,別晃我,我頭痛死了,想吐。」
就像我對,自己。
是這樣的自己。這樣藏起來的自己。固執著彆扭的任性,認準對他的喜歡,卻沒有辦法對我聚焦他的感情。所以就算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走得再遠,也沒有勇氣真的去攔住。
「好啦知道了。」我說,「鍾慎言,暑假我看了一部日本的電影,《蜂蜜與四葉草》。」
「當然。」他笑得真的很溫柔,很有大哥哥般讓我安心的感覺,「不過你也用不著全力以赴,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追著一個人。如果是真正的,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他會找到你的。」
對視的瞬間,我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你才要注意表情,鍾少爺,你看好戲的意圖太明顯了。」
就說鍾慎言這傢伙從來不懂溫柔體貼,我頭痛都得要死了,他還扯開嗓子沖我大嚷,刺得我耳膜好痛。
是的,失去什麼,才能成長,得到什麼,才能成長。
所以,真的,這不是我的世界,我根本,不該進來。
「又笑什麼?晴汐你的情緒起伏很大。」
「誰知道。反正離不開,就只能一直留下來。」我做瀟洒狀聳聳肩。
見到作為「同班同學」和-圖-書而出現在同一個空間的我,曾庭很顯然有一剎那的驚訝,這驚訝還不是太輕微。
陽光漫不經心的稀釋掉他的表情,他轉開了目光。
對他來說,沒準我本身就是細菌。
「哪,不過我這個人很公平的,作為交換,你不開心的時候,想要找人說話的時候,你也可以騷擾我。」我也舉起左手,豎起小指頭搖晃著,「我算和你拉過勾了哦。」
我就著他的手,喝著水,吞下了藥片。
鍾慎言還在鬼喊鬼叫地引起注意,我實在不想理他。
「下次小心一點。」柯雨辰好脾氣地笑笑,從桌子上的一個小盒子里翻出一排創可貼,撕下一張,再撕開,「伸手。」
我以前沒有機會知道的真實,在這樣的距離完全展開,給我致命的衝擊。
看看,看看,他能以多麼自然的態度提起我一直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閃著光的小甜蜜和小回憶。
「她現在和陸文在一個班,課後有交往不是很正常么。」小澈稀鬆平常地說。
「那,不止是不討厭,是有點喜歡。」柯雨辰的語氣里,沒有玩笑的意味。
即使努力裝作很平穩鎮定,也無可避免的發現,想要界限清晰地和曾庭相處,總有些困難。
舉起右手,平放在眉間,然後向外乾脆利落地一推,做標準敬禮狀,他說:「姑奶奶,保證完成任務。」
因為我看到了從「對曾庭的盲目喜歡」里畢業的可能性。
比如紙張。
就說了偶像劇都是騙人的吧。
縱使再捨不得,再艱難,再殘酷,那也是不得不做出的割捨。
我反正決定撤退了,我一定要讓自己從對他的感情里畢業,所以即使他的笑容仍然讓我覺得沉迷,我也警告自己,不能鬆懈。
他依然擔任班長,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和大部分選擇理科班的同學都不太熟悉的學生。
能堅持下去么?
就算他的世界里其實沒有我的存在,就算懷抱著的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傻到莫名其妙的期待,就算沒有任何交談,只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我也覺得心裏有一種小小的,充滿著安心的,不再孤單和空洞到讓人煩躁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宋晴汐你瘋了吧?昨天下午就不舒服了你還不去醫院?你要不要這麼遲鈍啊?中暑可能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什麼啦,姐姐我一張青春少女的花樣臉龐你居然用『要哭要哭』來形容,你有沒有這麼恨我啊?」面對鍾慎言,我總是吐槽得很手到擒來,想了想,我轉向小澈,「林欣云為什麼和你走這麼近?是不是她還是惦記鍾慎言?這樣深情款款用在鍾慎言身上,真浪費。」
「你就算偷看人家,也拜託偷看得符合『偷看』的概念一點好不好?」鍾慎言和我並肩走出教室,「你的眼神太不含蓄了,你是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你在用眼神糾纏曾庭么?」
我今天不想跟他抬杠,也沒有氣力抬杠,事實上,我頭痛得快要昏倒了。
比起來,生病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等待和期待,才是最鋒利的傷害。
我只是想,我和他成為了真真正正的同學。這樣在以後無盡的人生里,他和我就總有一份無法改變的牽絆。就算只是每隔五年,十年,在同學聚會上能夠遇見一次,我也已經不枉費這一次選擇。
「喂,宋晴汐你怎麼了?」鍾慎言把我從趴著的狀態拉起來,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撐著我,仔細地觀察我的樣子:「你臉色也太蒼白了。你到底怎麼了?不舒服?」
原來他和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星球,甚至都可能,不是在同一個宇宙。
「誰讓我現在手邊最接近這個差距數字的人就只有你,我想感覺一下是什麼樣的一個距離嘛。」鍾慎言的臉扭曲著,左手抬起來揉著右手被我攻擊的地方,「還是你想要嘗試一下完美身高差的kiss?我們的身高差也約等於最佳了,你想實驗,我分分鐘奉陪。」
我一直以為我和曾庭只是方向不同,所以擦肩而過。但地球是圓的,地球上的人也不太多,據說最新統計數據是68億,所以我心裏總還是殘留著那麼一點微弱的希望,以為還有那麼68億分之一的機會,我會是他的選擇,以為走過長長的路,我們又會重遇。
「嗯,暗戀。雖然是暗戀,但是是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暗戀。」
這句對白,讓我又想起了曾庭。
我正在沉思的時候,肩膀承接了力度不太適中的從背後拍過來的一掌。
「那你就在她找到你之前,好好的珍惜自己,保重自己吧。」抒情什麼啊,不刺痛他一下不行。
「昨天下午。」
就像我和鍾慎言,雖然從來不勾肩搭背,也總是彼此吐槽來吐槽去的以戳爛對方心窩為樂趣,但和他那些鶯鶯燕燕比起來,我和他真的只要對視一眼,就知道當下的心情和情緒。
消毒水的味道。
「人家換跑道了好不好。」鍾慎言一臉做了善事的得瑟狀,「你沒聽說她最近和楊竟關係很好么?所以說懂得在適當的時候放棄,才是贏的關鍵。」
m.hetubook.com.com「暗示我是偶像劇的男主角,而你是女主角。」柯雨辰說。
「你現在好一些了么?校醫說如果吃了葯以後半個小時你還是不舒服,就喝一點十滴水。」 把杯子放在柜子上,班長先生保持著清澈的笑容。
並沒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因為太辛苦太累而睡著了的曾庭。
真正的親近,其實和肢體接觸毫無關係,重要的是眼神,是默契,是交流,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有那麼明顯么?」
我。曾庭。
「為什麼?」
鍾慎言顯然沒有被我的理由說服,他幾乎是咆哮:「你還不是想和曾庭在同一個班么?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那些給錯了人的心,看錯了方向的感情,就只能這樣浪費掉,痛死你也活該嗎?
如果不是曾庭,我也不會發現,我的性格里原來有著一旦開啟就不會再更改的堅持。
「幹嗎啦?」我微微仰起頭,看著他。
湊近他的手掌,我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經過他手心,卷過藥片。我的臉上全是火熱的溫度,好在中暑了,容易掩飾。
話語里再惡狠狠再一點都不溫情,我微微仰頭看著鍾慎言的表情也還是柔和而輕鬆。
我大笑起來:「然後在青春的校園裡展開一段熱烈的花季之戀?柯雨辰你原來也這麼夢幻哦。」
我發現我心裏,有殘酷的部分。那是只對自己的殘忍,和冷酷。
所以可以放心地讓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被枕頭吸收。
他倒滿是自然的,清澈的笑容,看著我,態度磊落,伸著手、我再扭捏,就真的好像過於刻意了,還是乖乖聽話吃藥好了。
此刻,根據我多年跟他纏鬥的經驗,遇到這種時候,當他透明,才是最高對策。
不信你看我對曾庭的告白多麼澎湃,多麼狗血,多麼執著。
我的視線轉開,有意無意地,落在了和我們相距三米左右,正站在講台旁邊,和副班長唐少浩討論著大概是很嚴肅的事情的曾庭身上。
所以,願意選擇和曾庭同在一個班,願意選擇「同班同學」,這樣微薄的交集。
「一個小口子無所謂吧。」我伸過手,看他動作輕柔地幫我貼好創可貼。
沒有我,對他的快樂都沒有影響。
我和他就像是同一個空間的兩個不相干的個體,他大概感覺,什麼都沒有在潛移默化中變換,但對我來說,一切都有了顯著的不同。
「在物理學中,三角是最穩固的結構,戀愛中變成了三角,那就是最脆弱危險的組合。」我說著,完全的心有戚戚焉,「人的感情可是比科學複雜多了。難測啊神秘啊不講道理啊,你快點跳上正牌女友的寶座然後囂張地說『江眉你給我死遠點』吧!拜託了!」
默契真不是假的,鍾慎言完全理解我是在求救。
小澈的反駁,怎麼看都像是嬌羞,我和鍾慎言因而笑得毫不收斂。
見到劉姿羽和曾庭的互動,我才知道真正的障礙在哪裡——這種成績總是和曾庭並肩在前幾名,對待每個人都很和顏悅色不覺得她做作的女生,才應該是偶像言情劇的女主角吧?
鍾慎言用力拍了把我的肩膀,把我從自怨自艾的深入思考里扯了出來:「宋晴汐你最近也太愛發獃了,而且發獃的時候總是一臉要哭要哭的表情,你到底怎麼樣啊?攤開來大家說啊,男生又不是只有曾庭一個。」
「總之多注意休息,好好保重身體。」曾庭對於我和鍾慎言之間的幼稚行為完全不在意, 「秋遊的地點已經定了,會去海邊,還會在海灘露營,聽說海灘附近有新建的非常大型的摩天輪,你不是最喜歡摩天輪么?可以去坐坐看。」
就連值日安排的時間,大概他也使用了「班長」的權利,刻意地避免了和我有重疊的機會。
他對我本來就沒有火花。而我,我知道他是因為有著「班長」的身份,而不得不代表同學們來關心一下丟臉的在教室里昏過去的我。
鍾慎言因為這個,對我毫不掩飾就表現出他有多麼失望異常,恨鐵不成鋼,無可奈何,還不止一次。
「當然是好戲啊,兩女一男,情況很複雜,不能錯過。」
拜託,學長誒,跟我告白誒,我人生頭一次聽到人說「有點喜歡你」誒。
例行公事而已。
就像劉姿羽和曾庭。
門被關上,世界又變得安靜。安靜得,只剩下呼吸。
我馬上拋棄了擅自享受的羞澀感,迅速地坐起來,以行動表示我元氣十足:「好了好了,完全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氣上六樓也不氣喘了,我完全好了。」
為什麼「錯愛」這樣的事情會存在呢?那些給錯了人的心,看錯了方向的感情,就只能這樣浪費掉,痛死你也活該么?
看起來現在的狀況,他們真的就像鍾慎言說的,戀愛最美好的,就是雙方互相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又沒有挑明的那個時間。比起「好朋友」這樣的定位,他們更像是在享受這樣的曖昧狀態。
「你不要告訴我你有男朋友。我認識你都幾個月了,你可完全不像在戀愛的樣子。」柯雨辰理性地分和-圖-書析著,怎麼看也沒有告白的氛圍和情緒。
他快樂就好。
時間嘩啦啦的就翻過去了兩個星期。
所以我也只能態度自若地面對:「聽到沒有鍾慎言,這次你要再不陪我去坐摩天輪,我一定放火燒你家房子,潑硫酸毀你的容。」
曾庭對劉姿羽的那種自然隨意,顯然不同於對我的那種疏遠、禮貌、有距離的態度。
走進來的曾庭,和看向門口的我,視線直接碰撞。
鍾慎言看著我,很久,然後和我同時輕輕的,嘆出一口氣。
「他是江直樹你也不是袁湘琴,他是道明寺你也不會是杉菜。宋晴汐你白痴也要有個限度!」
「鍾慎言,我也成長了。」我看著被夕陽拉扯得很長的,我和鍾慎言的影子,聲音很輕,「所以我發現,我其實不太了解自己。」
但演技對於偽裝出一個對曾庭毫無在意的「宋晴汐」是必要的。
我沒好氣地躺倒,理直氣壯地重新進入「病人」的角色,不搭理他。
可是,也就這樣而已。
醒來的時候,首先恢復的是嗅覺。
趴在課桌上,我閉上了眼。
窗外的天還是很藍,一點陰影都沒有,像我沒有遇見曾庭之前的心情,也是我想要重新找回來的心情。
何況她也沒有打算掩飾,更何況,曾庭也沒有拒絕的表示。
我確定他又抽風了——雖然他昨天還在信誓旦旦地帶著很多的誠懇和真摯,對我說,宋晴汐,作為同學也好,朋友也好,任何時候我都會和你共同進退,用友情中和掉愛情給你的苦。確實感動了我一把。
所以我也坦然地回答著:「男朋友倒是沒有,可是柯雨辰,我有暗戀的人。」
「難怪你總是忽然就發獃,情緒一下子掉到谷底。」
有些事情,不需要全世界知道。
媽呀,一臉過於純情的神往狀態,真不適合他。我一掌直接拍在鍾慎言的右手臂,發出並不輕微的聲響:「鍾慎言你會不會算數的,你174誒!我和你的身高差距只有12厘米好不好!」
「嗯。」
胡思亂想間,空間里響起門被敲響的聲音。
其實對話的內容是——
「誰盯著他看了,你才暗戀他呢。」不給他幾個白眼真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朋友難道都是用來時刻提醒自己的不堪的嗎?
為什麼「錯愛」這樣的事情會存在呢?
真的好酸哦,大概是投射到窗玻璃上的陽光太刺眼了。
我才沒有冤枉他。
慢慢地穿過操場,走向校門口,我對鍾慎言說:「《蜂蜜與四葉草》里有個男生,叫做竹本佑太。他說,總要失去一些什麼,才能夠成長。總要得到一些什麼,才能夠成長。」
我忽然很想確定,那個和我一起去遊樂場的人,是不是眼前這個他。他只是出於同情,才勉強自己和我牽手的嗎?
「因為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歡我,那不是我的世界,我用盡全力也沒法改變他的感覺。」我又用拇指隔著創可貼,狠狠地按壓著傷口,感受著那種不致命的刺痛感,「吶,柯雨辰,你失戀的時候,痛不痛?痛的時候,該怎麼做呢?」
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就不要去想,憑著直覺和心裏自己找到的方向去呢?
一再跟自己說,宋晴汐啊,不要太花痴啊,要冷靜,要學會從這段暗戀里畢業,要在視線交錯的時候學會控制心跳和呼吸,要習慣心痛,然後麻木,但總覺得有些什麼一直一直地紮根在心裏,切割著疼。
我看向窗外的天空,一片碧藍如洗。我的頭真的不痛了,想吐的感覺也消失了。看來學校醫務室還是有點水準在的。
又或者,近距離的觀察,每一天的自然相處,我會發現他不被我知道的,會造成我對他的「不喜歡」的部分,而從這段暗無天日的封閉著一直死循環的感情里畢業。
人啊,總是對愛著自己關心自己的人比較殘忍專橫,因為知道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被原諒包容。
隱瞞都是有原因的,隱瞞是為了藏著心裏猙獰裂開的傷口。因為那些已經定格在過往裡的曾經,無從更改。記憶的稜角在心裏清晰銳利地閃著光。
我震驚地猛地抬頭,絕對是帶著被嚇到的表情盯著他——他打算喂我吃藥么?!
曾庭的神經末梢,敏銳地感覺到了我帶著起伏的情緒若有所思的打量他的眼神,於是他帶著詢問意味的眼神投射過來。
「宋晴汐,你是諧星么?」鍾慎言一點也不溫情的聲音從曾庭的身後傳來。
微微轉過角度看著肇事者,我眼睛里射出冷箭:「鍾慎言你是有多恨我?」
原來喜歡一個人呢,沒有想象中那麼的複雜。
「暗戀?」
他坐在教室中間後排,我坐在教室最裡邊的後排。
柯雨辰慣例地揉亂我的頭髮,很溫柔。
允許我保留我最後一點點特權 赦免我想念你的心碎
失去心裏長久依賴的堅持和愛,得到風吹過的時候帶著徹骨寒意的心裏的空洞,才能成長。
「宋晴汐,幫幫忙。」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硬是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讓我和他面對面相對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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