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傾國傾天下

作者:薇絡
傾國傾天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第三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裕羲懶懶地道:「怕什麼?百姓鬧事,有大婚後的皇上擋著,本王充其量,不過是輔政罷了。」
繁文縟節,天子之禮,像是一道一道的枷鎖,重重束縛在她的身上。當她的手被放在另一隻柔軟的掌心時,她臉上的紅暈一瞬間燒到耳際。
帘子被挑開,按著禮儀,她神色專註目視前方,伸出一隻手去讓宮女攙扶下車。
一個美貌宮女托著一個青瓷盤過來,高高舉過頭頂,嬤嬤大聲道:「請皇上和皇后飲下合卺酒,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想到這裏,她沒來由地恐慌,總覺得眼前的宬佑很飄渺,像是一眨眼就會消失似的。
她撞上的那人懷抱寬闊,結實得像石頭一樣,讓她眼前金星亂冒,一時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一雙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身體,稍微一提,冷冷的聲音如醍醐灌頂:「皇後娘娘,在宮裡走動,也是會見鬼的。」
裕瑾追上去,不服氣地說:「是你自己讓我回來的,這會又說我給你添亂了!」
宬佑挑開喜帕的一瞬間,萬物頓時顏色,他眼裡再也容不下洞房裡奢靡豪華的流光溢彩,只能容得下她抬頭時略帶羞澀的一笑。
裕瑾趕緊道:「這路遭人走得多了,石板都磨滑了,驚了皇后,今日臣一定讓人換上新的。」
攝政王一行走了好幾步還能聽到皇帝慌亂的聲音,裕瑾笑道:「好個沒用的皇后,這便被嚇哭了。」
王府里一直熱鬧到半夜,皇上卻不能多逗留,天剛黑便匆匆回去了。慕決送到門口,冬梅打著燈籠,看見皇上走得不見了才低笑道:「娘娘如此依依不捨,回頭叫人笑話呢。」
可是她真的沒料到攝政王此時會在皇后這裏……
「慕桓年老皮厚,也要有人吃得動他。」裕羲撂下一句話便快步走進去了。
距離皇帝大婚不過數日,新婚燕爾,恩愛的兩人便面臨第一次小別。宬佑騎著馬一直送到宮門口,看著鳳駕漸漸遠去,忍不住策馬飛奔上前,跳上馬車。
裕瑾哈哈大笑起來:「哥說得好!小弟願意為哥達成心愿!」
那一夜月光如銀,晚風吹動著花朵里躲藏的香氣,飄散在每一寸可以呼吸的空氣里……
「娘娘不必這樣打量我,我沒有什麼不同的。」心魔道,「難不成娘娘今日依舊沒有願望么?」
「說吧!」裕羲站在柳樹下,目視遠方。
慕決一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現在裕羲在場,天賜良機,她忙親自去請進來。
太皇太後接到信件,卻猶豫了,得才兼備的宮中女子?
慕決一驚,朦朧地抬頭看見自己撞到的人,這一看驚得她立刻跳開,不管頭暈不暈,只記得父親說過不要和攝政王過多牽扯的話。
「不不不。」姚謙急忙解釋, 「王爺明察,臣絕無埋怨王爺的意思……」
卓揚看看裕羲,:「王爺真要把這兩百萬兩撥出去?」
裕瑾覺得他話里有些什麼微妙的東西,只是他一向粗枝大葉沒有感悟出來。他的思緒開始隨著空氣飛入皇上的洞房。
冬梅不敢不遵命,招招手,領著屋裡一干侍女出去了。
慕決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他的鉗制,可是柔軟的衣料在他的手中脆弱不堪,手臂上一整塊袖口被生生扯了下來。
裕瑾看看躲在宬佑身後的慕決:「還請皇後娘娘走路時多加小心,以免傷了鳳體。」
她在馬車裡想了一會兒,馬車就停下來,宮女道:「皇後娘娘,請下車。」
慕決從畫卷中拿出明竺雅的畫像,親自打開呈給裕羲看,她就是不相信,這麼多才貌雙絕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慕決抬頭,啞巴的心思極為敏銳,她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心裏像被什麼扎了一下,竟比手心的傷還痛上幾分。她抬眼看見裕瑾面無表情地站著,心裏忽然明白了……
「我對她自然是滿意的。」裕羲立刻恢復了如常的神色,「十分滿意。」
宬佑看在眼裡,嘴角邊不經意露出一絲冷笑。
他一隻手伸過來,用了幾分力道,抓住她的手臂,慕決疼得低呼,奮力掙扎,越掙扎,他越用力,最後,她覺得他的手指似乎陷入她骨肉里,淚水在眼眶裡轉著轉兒,她拚命忍住。
「王爺輔佐皇上,管理朝政,身居要職,還請王爺愛惜身體,早些歇息吧。」卓揚還是找了一大堆話來說了,四下看看,沒見到壽王爺,有些奇怪。
宬佑笑嘻嘻跟著她:「慢點兒,決兒,皇祖母和母后都不會責怪你。」
「王爺!」卓揚看到裕羲的身體搖晃幾下,伏在欄杆上喘息,忙上前扶起他回去休息。
「哼,果然是個傻瓜!我哥怎麼會選上你做皇后?不過也不奇怪,傻瓜皇后才能配傻瓜皇帝!」裕瑾冷言冷語儘是諷刺,慕決怒目而視,小臉漲得通紅,裕瑾哈哈大笑,心虛的覺得這個女孩子生氣時的表情可愛地讓人想一口吞下去。「你最好搞清楚了!少多管閑事,我哥身邊該有什麼樣的女人,還輪不到你插手!」
當年送清影入宮他只覺得難受,可是今時今日,他竟有種可怕的念頭,想要看著擁她入懷的那個男人血淋淋地在自己面前死去……
「平身吧。」裕羲的聲音在裊裊的水沉熏香里透著一股慵懶,「本王久仰明小姐芳名,今日得以相見,是本王的榮幸。」
慕決坐下來,讓冬梅給她打扮。
不一會兒,裕瑾的馬也跑過來,眾大臣一看震北將軍都在此,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宬佑感知,臉上的幸福滿的要溢出來:「決兒,朕發誓,此生必不負你!」
慕決下了床讓侍女更衣,嬤嬤收拾床鋪,抖開錦被,目光一閃,收起用過的床單,另鋪了一塊上去。
裕羲靠著雕花木欄,順手扔給卓揚一壇酒,卓揚一聞味道,就知道是王府里埋了十八年的女兒紅,一共就那麼幾壇,王爺也只偶爾淺酌幾杯,現在看來,怕是酒窖都搬空了。
裕瑾拍手道:「傅琴詩姑娘來了。」
慕決搖搖頭,扶了扶髮髻,幸好只是珠花掉了,否則她今日在攝政王府所有人面前,豈不是更加狼狽可笑了?她看看青石板上,躺著一支翡翠簪子,通體青翠欲滴,她俯身拾起來,其餘的,就任由散落地上了。
宬佑只笑不語,將手指在床單上輕輕一抹,一簇鮮紅如春花綻放。
上面應了一聲,琴聲復又響起,還是那麼美妙,可是聽的人卻再沒有心思了。
原來緣分就是這樣不可思議的東西。她抬頭仰望少年皇帝的臉,他意氣風發,英姿飛揚,深深凝視的目光,給了她堅定的信心。
慕決臉上一紅,連忙推開他,這時,嬤嬤領著侍女進來,剛好瞧見皇后含羞垂眸,柔情綽態的女兒樣,再看皇上一臉寵溺笑容,都忍不住笑起來。
月色?卓揚抬頭看看,一輪明月當空,皎潔清朗,清輝流瀉,「回王爺,今晚月色美哉,難得是團圓的。」
她看見他低頭遞水果給皇后,因為低著頭,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可是皇后驀地仰起臉看著她,眼睛里複雜的光讓傅琴詩心頭一震。
裕羲從馬背上躍下來,將馬鞭甩給一旁的侍從,朗聲道:「諸位愛卿回去吧,皇後娘娘鳳駕在本王府中,要是驚了鳳駕就不好了。」
慕決忽然一怔,腦海里浮過攝政王的手將那許願帶送上最頂端的情景。不知為何,心底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裕瑾不屑道:「小皇帝選剩的東西,我看不上眼。」
「請皇上和皇后更衣。」嬤嬤一說話,侍女們便走上去。
「慕桓?」裕瑾道,「讓大學士去江東,不怕被餓極了的暴民生吃了?」
慕決偷偷從車簾里看出去,攝政王府前那壯觀的隊伍著實讓她吃了一驚。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鶴立雞群般卓然而立,慕決一眼就認出是裕羲裕瑾兩兄弟。裕瑾此次進京停留時日較長,他封王之後另有王府在永定大街上,幾年前攝政王買下兩座王府之間的土地,一併改造成現在的攝政王府,可以想見其規模之大是如何驚人。
傳聞他冷血無情,可是她傅琴詩就是相信,她終是融化他的那一朵烈焰!
「別高興太早,老太婆不是這麼容易對付的。」說著讓人叫來卓揚,問道:「江東賑災的銀兩,皇上派誰送去?」
皇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激動地顫抖。
「可是望月樓……」裕瑾的話才說了半截就被打斷,裕羲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回去!少在我面前礙眼!」
即使後來她取回許願帶,並焚毀了,宿命依舊如同陽光下的陰影,籠罩著她。
園中中了桃樹,熱熱烈烈開著花,壓彎了枝頭,花瓣隨著風飄零,紛紛揚揚宛如仙境一般。
冬梅一直在深宮伺候,今日才第一次見傳聞中的攝政王,不免緊張害怕,聲音里微微顫抖:「回王爺,娘娘並無大礙,只是手上和腿上擦破了點皮,行動有些不方便。」
一隻紅彤彤的蘋果忽然遞到自己面前,慕決猝不及防,來不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就看見裕羲一臉隨意地看著她:「你看這隻蘋果,可是漂亮得無可挑剔了?」
那個不會說話的丫頭也妄想博得他的心嗎?指尖一撥,琴聲錚錚,有著刀劍殺伐的鏗鏘。
這在乎鮮明強烈的存在,絲毫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
裕瑾冷笑:「小皇帝不懂事,連我哥也傻了。」他擦乾了汗,把毛巾隨手一扔,外面就有人喊『太皇太后懿旨到』。
「皇後娘娘,明小姐在外求見。」
「讓她別多管閑事而已。」裕瑾聳聳肩,驅https://www•hetubook.com•com散心中的不快,又笑的沒心沒肺,「哥,要是她去小皇帝面前那麼一告,相信接下來幾個月,都不會無聊了。」
明竺雅一邊斂著裙袂,一邊低頭淺笑:「竺雅可是聽說皇後娘娘這裡有好吃的松豆糕才趕緊尋來的,想不到攝政王實在對娘娘保護過重,那些侍衛偏偏就不讓竺雅進來。」
慕決搖搖頭,立刻把淚水擦乾,對宬佑綻開一朵大大的笑靨。
裕瑾面色一沉:「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她不會這麼輕易就示弱!
宮女嬤嬤們魚貫而入,捧著合卺酒,桂圓蓮棗花生之類。
裕瑾強忍著怒火,待宣旨太監走了之後才發作出來:「這女人是挾機報復!哼,你看她外表單純,實則心如蛇蝎!」
姚謙戰戰兢兢擦著臉上的汗,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濕透了。同來的幾位大臣皆是搖頭嘆息,姚謙道:「太皇太后想要皇上親政,攝政王便早就設好了局,等著咱們一頭鑽進去,現在可好了,哎……」
裕瑾看見她的神色,覺得快意無比,重重放開她,練武之人的力道在柔弱的她身上那麼劇烈,她的頭狠狠撞在軟榻的雕花扶手上。她忍著痛看裕瑾狂妄離去,終於忍不住眼眶裡淚水如泄。
裕羲走進來,身後自然還跟著裕瑾,這兩天慕決沒少吃裕瑾的虧,這個統領朝廷震北大軍的威風將軍,孩子氣起來的時候,令人啼笑皆非,惡作劇不斷,讓她當眾丟臉的事也做了不少,可是她越挫越勇,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宬佑看見她臉上掠過一片暗影,忙問:「你不舒服嗎?」
裕瑾大叫起來:「誰要王妃了!?」
「皇宮啊。」裕瑾張望四周,聳聳肩。
昨日夜裡已經和父親長談,料想以後父女相見恐怕是另外一番局面了,慕決忍不住落了淚。
裕羲眉頭皺了皺,表情卻是不受半分撼動的堅定:「諸位大人,本王藉此機會抽身出來選一位王妃,乃是太皇太后和皇後娘娘的浩蕩恩情,諸位不會連本王盡這點兒臣責的機會都不給吧。」
剛好轉過照壁,裕瑾緊隨著自己兄長,這時侍從倒落後了,裕瑾低笑一聲,不著痕迹地踩住慕決曳在地上長裙,她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后力一墜,又一松。整個人踉蹌著朝前摔去。
「王爺……」他想說幾句話,頭一次看到王爺酗酒,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有一把媚入骨髓的好嗓音,懶媚中又有一絲輕揚,讓人想起醉醺醺垂在湖畔的楊柳。
一句話倒點醒了裕羲微醉的大腦,當時他並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只是沒有考慮慕決這一層,「本王明白了。」他疲懶地點點頭,精神稍一鬆懈,便有酒意衝上頭頂,讓他頭暈眼花。
太皇太后拉著慕決的手話起了家常,太后在一旁微笑凝聽。
裕瑾轉身離開,倔強的少年身影在柳枝飛揚中漸行漸遠。
慕決雙手撐開宬佑,仰起臉對他露出天真明媚的笑容,兩個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慕決紅著臉低下頭,用手指輕輕在他胸口上畫一張小小的笑臉(為嘛畫笑臉?這個問題偶深思了很久,古代有沒有出現心這玩意兒了?),她把自己的臉枕在他胸口上,安然地閉上眼睛。
她悄悄抬眼打量裕羲,想瞧瞧這個可能會主宰自己一生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卻看見裕羲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在慕決身上,穿過一縷一縷淡薄的香霧,那眼神里藏著深不見底的掠奪意味,讓人心頭一寒。
御醫仔仔細細為慕決包紮了傷口,又開了藥方囑咐按時吃藥,才退出去。裕羲坐在外屋,裕瑾不耐煩地走來走去:「哥,你在怪我是不是?」
慕決搖搖頭,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握著,彷彿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知道。
攝政王,她終於得以見到這個主宰天下的男人了。
裕羲冷著臉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譏諷的笑:「娘娘不必道歉,本王當擔不起。」
裕羲不由得抬起頭看過來。
他看見天上有一顆星璀璨得驚人,如她流轉的眼波。
他竟是如此在乎的。
裕羲道:「這麼說來,本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拜見過後,慕決考核秀女,親自點出二十名容貌出眾,禮儀俱佳的女子,讓畫師畫了像,保留下來。她做的細緻小心,認真嚴謹,完全沒把裕瑾的警告放在眼裡。
她對裕羲的了解僅止於父親的言語間和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上,這個人天生就讓她帶著一種卑微的心情去看待,因此覺得他格外的高不可攀。
卓揚剛好從宮裡回來,領著一小隊精銳騎兵,從大伙兒勸酒的盛情中脫身出來,沒想到會聽到有人在望月樓上低喝,吃了一驚,又立刻辨別出聲音。
慕決不解,抬頭望著他,宬佑笑著將她攬進懷中,輕輕吻在她額頭上:「傻決兒,朕這是告訴所有人朕是愛你的。」
抬頭看攝政王,卻似平常一樣,看不出半點兒醉意。
慕決在心裏尖叫:「這人是……攝政王裕羲!」
「若是皇后呢?」裕羲道。
裕羲哈哈大笑:「劉大人,皇上已經大婚,早就到了親政的年紀,本王也該讓皇上管理朝政了。」
冬梅在旁邊道:「皇後娘娘口諭:眾秀女不必多禮,往後相處的日子多著,若拘於禮數,恐怕不能愉快處之……」
宬佑請過安,順寶來報,江東旱情嚴重,攝政王請皇帝過去議政。天災刻不容緩,宬佑匆匆便去了。
「你敢!」裕羲沉聲怒喝,渾身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裕瑾頭皮一麻,看著他:「哥?你為了一個女人要和我反目成仇嗎?」
這是從天而降的幸福,宬佑想,如果這一刻全世界都毀滅了,他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抓住她。
可是……為何偏偏是他,親手送她走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他至此方後悔,可是立刻發現自己深深地恐懼著。
裕羲似乎低笑了一聲,忽然道:「上來陪本王喝酒。」
宬佑走到一棵樹下,才把慕決攬在懷裡,下巴摩挲著她光滑的頭髮,忽然間很感動:「朕很想你,老早就想來看你,可是朝中每天有太多的事要做,朕連吃飯的時間都快沒了。」
卓揚道:「皇上現今只信得過慕桓,便讓慕桓去了。」
慕決微一怔,忙向明竺雅使眼色,明竺雅不明所以,笑道:「娘娘這是怎麼了?盡朝我眨眼睛,是不是松豆糕都讓你一個人吃了。」
是啊,為了一個女人,他要和裕瑾反目成仇嗎?裕羲嘆了一口氣:「瑾,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太過衝動任性,只會害了自己。」
裕瑾挑高了左邊眉毛:「你怎麼知道?」
裕羲冷冷道:「你連皇后的樣子都沒瞧過,就知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要真是天造地設,他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地!
慕決雙手接過,她明白,太皇太後送她這個玉鐲,就代表承認了她的身份。
裕瑾不以為然道:「讓慕決進宮為後,本來就是哥你做過最笨的一件事!」
「行了!」裕羲一揮手,冷冷地微笑,彷彿世間一切都瞭然于胸。
「娘娘真是好眼力。」冬梅笑著收好畫像,又取出另一副來,兩人忙了大半日,日頭偏斜了,聽外面人說攝政王來了,才停下工作。
慕決瞪著他,她才不想做什麼皇后!
「笑話!」裕羲冷笑,嘴角的冷酷讓裕瑾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寒戰:「我想也不可能,剛才我肯定產生幻覺了,才會覺得哥看她的眼神很關切。」
「她不會的。」
酒壺落在地板上沉悶的聲音,繼而咕嚕嚕又轉了幾圈,停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那人吃痛放開她,眼睛在昏暗中有閃著可怕的光。
「哎……」心魔失望地在月光下嘆了一口氣,足尖輕點,飛身飄出數十丈,轉眼間,黑色衣衫便消失在寂寂夜色中。
太后沒料到太皇太後會突然有此一問,但是她聰明乖覺,立刻笑道:「算起來,臣妾倒有二十五了。」
裕瑾還是第一次正經看見慕決,只見她宮裝繁瑣,襯得嬌小的身子越發脆弱,宛如一支隨時會折斷的細柳。他陰測測的目光在慕決身上放肆打量,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民女拜見攝政王殿下,拜見壽王殿下。」走進內屋,明竺雅連忙跪下去參拜,她是奉老爹的命來參選的,可不能沒開選就被拋棄了。
傍晚傳了晚膳,慕決隨便吃了幾口便沒胃口,屏退了侍女后獨自在院子里坐著。透過重重花枝,月影點點斑駁,花瓣在清輝中飄零,籠罩著眉眼輕蹙的女子。
慕決轉過頭,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看著他。宬佑笑著攬過她的腰:「走慢一點兒,擔心摔著了。」
冬梅忙機警地說:「剛才娘娘和攝政王正說起小姐呢,可巧小姐就來了。」
裕羲淡然道:「君無戲言,本王怎能讓皇上失信于天下?」
這是他今晚喝的第五壇,地板上散落的酒罈表示了他心中的苦悶。空氣里濃濃的酒精味,讓他在沉醉中找到一絲清醒。
攝政王府門口的小廝老遠看見車架過來了,忙跑進去通報,不一會兒門口就站滿了人,準備迎接皇后。
他酒量還是不太好啊!
在內,攝政王全權把持,在外,壽王傭兵千萬。這兩兄弟一起罷工了,將會是什麼局面?皇上還來不及親政,恐怕天下就要大亂了。
冬梅扶著她站起來,急得眼淚直掉:「娘娘怎麼摔成這樣?奴婢真是該死。」
突然,不知從哪兒飄來一陣琴聲,婉轉清越,繞樑不絕。
「皇後娘娘,多日未見,鳳體和-圖-書安好?」寂靜中突然響起人聲,著實把慕決嚇了一跳,抬頭很快就在一棵巨大的桃樹枝椏間尋到一個黑衣銀面的男子,月光下透著別樣的魅惑,眼睛里彷彿灌滿了月光,反射著銀光。
慕決搖頭,她不明白……一點兒都不明白……
宬佑看的怔住了,忽聽見門外響起侍女的腳步聲,知道是來伺候他們起床了。宬佑望著慕決低低一笑,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下,慕決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的手查看,秀眉緊蹙,目中透出深深關切之意。
「誰在下面?」樓上一聲疲憊的叱問,卓揚立刻道:「王爺,是屬下在此,驚擾了您。」
慕決剛剛睡醒,就有侍女來請她過去。
慕決看看天色,才知道今早必是起得晚了,連忙拉著宬佑往外走。她不能讓太皇太后留下恃寵而驕的印象。
慕決不好拒絕,接過來便點了一出《驚夢》,戲子準備去了。台上一時空落落的。
「哥,你打算怎麼辦?真由著他們鬧?」裕瑾急了,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進宮把皇后暴打一頓!
裕羲面色陰沉,站在飛揚的薄紗之後,那張臉被光影模糊了輪廓,忽明忽暗透著詭異的感覺。
裕羲把蘋果的背面轉過來,指著嫩紅果皮上一塊小小的疤痕道:「它只有這一點點缺陷,可是絲毫不影響你把它吃下去的胃口,是嗎?」
太皇太后忙問:「皇後有何辦法?」
裕羲微笑不語,裕瑾正好練完劍走進來,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邊道:「小皇帝娶了媳婦兒膽子就大了起來,昨日哥不過嚇哭了他的新娘子,他就敢在紫極殿公然和哥唱反調,哥說江東受災百姓太多,朝廷長久撥款賑災不是長久之計,要給江東一帶減少賦稅,以修生養息。沒想到小皇帝竟一意孤行,撥了兩百萬兩白銀給災區,真是慷慨大方。我看明年不止江東百姓要鬧事,江南江北怕也要動亂了。」
「你休想讓我饒你!」他一步跨上去,揪著她站起來,「你——」聲音忽然卡在喉嚨里,目光停留在她蓮藕般的手臂上。
三個人面面相覷,裕瑾道:「老妖婆又耍什麼花樣?」
慕決由冬梅領著,走向秀女居住的東院,只見東院規模龐大,竟是浩浩蕩蕩幾十間屋子相連,園中種上花草,到初春,百花齊放,爭妍鬥豔,竟有些暗合秀女們的真實狀態。
裕羲道:「下去吧。」
可是進去了又怎麼樣?還不都是……隨了風,隨了水,做那乘風的蒲公英,做那逐流的無根浮萍。
裕羲神秘地一笑:「哥會讓你盡興的。」
「這話我不想聽,我從來都只為哥著想,哥也知道……」他的聲音漸漸變小,「有人對哥不利,我必第一個衝出去要她的命!」
裕羲冷冷道:「早知道找個聽話的做皇后,也比找一個沒用的強。」
裕羲面無表情,裕瑾接著道:「不過哥你剛才的表情真的太臭了,皇後娘娘可是小女孩,哪裡經得起你嚇的?」
「卓揚,你覺得我做的對嗎?」他忽然拋出這個問題,讓卓揚接了個措手不及,便道:「王爺所煩何事?」
「皇後娘娘鳳駕親臨,臣不勝榮幸。」裕羲卻表現得比平常有禮十倍,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裕羲望著滾落到他腳邊的蘋果,滴溜溜鮮紅的色澤還閃著光,上面還有她細細的一排齒印。
「一個月,就一個月,等皇叔的王妃選好了,朕立刻來接你。」宬佑飛快在她嘴唇吻了一下,跳下馬車,騎上馬飛快地離開了。
慕決撫著被他親吻過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我不!」裕瑾立刻耍賴,「哥屏退所有人,誰知道會對皇后做出什麼事來?」
裕羲和慕決并行,一邊對她說道:「臣已安排好皇后居所,王府鄙陋,望皇后包涵。」
卓揚小聲道:「皇後娘娘完全是為王爺著想啊,王爺早該成家了。」
「你偷聽我們說話?」裕羲眼底漸漸蔓延出一種動人心魄的冰冷。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慕決也不禁被吸引,窗紗微微蕩滌,裏面佳人獨坐,手撫瑤琴,一曲仙樂飄飄然出來了。
攝政王在王府設宴,請來京里最著名的戲班子和花滿樓頭牌花魁傅琴詩姑娘前來助興,京中多少風流貴胄紛紛前來,熱鬧非凡。
裕羲長長舒了一口氣,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本王確實長久未休息了。」
在乎她和宬佑之間的一切,在乎她屬於宬佑而不是他!
宣旨太監笑道:「王爺要感謝,可不能只感謝太皇太后一人。」
「沒,沒……」卓揚連忙解釋,臉漲得通紅。
「想來,皇後娘娘也是報答王爺的恩情吶。」宣旨太監在含泉殿伺候,自然了解這懿旨的由來,就把早上的事情說了。
「你說什麼?!」裕瑾幾乎跳起來,「卓揚!那個女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想什麼還輪不到你管!瑾,你越來越不懂事了!」裕羲已經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怒氣,「關於慕決的事,我不想再聽你說半句!」
裕瑾委屈極了,從小到大哥哪有對他這麼凶過?「哥!你你你——你肯定被鬼附身了!」
裕瑾冷冷地捏住她的下顎:「你這張臉長得不錯,要換成你給我哥做妃子,我哥還樂意些。」
兩排侍女手持彩燈,款步隨侍,另有數名宮女在前面撒著鮮花開道。侍衛騎馬步行,皆都是面無表情,透著一股寒氣。
裕瑾跟在後面嘰嘰咕咕:「把自己住的地方讓出來給她住已經夠了,還一夜之間在望月樓種上桃花,哥真是瘋了!」
慕決狠狠一咬,舌尖立刻就嘗到血腥的味道,濃濃地蔓延開來……
裕瑾立刻露出笑容:「哥,你想做什麼?」
裕羲讓人取了一封銀子打賞給宣旨太監:「有勞公公了,煩請公公替本王謝太皇太后厚愛。」
慕決連忙點頭。裕羲也早站起來接駕了,聞言只說:「皇上怕臣怠慢了皇后嗎?」言語平和,絲毫沒有犀利的怒意。
「慕桓可說是兩朝元老,先帝在時深受重用,屬下還記得,先帝駕崩前密見的三位大臣中慕桓就是其中一位,另兩位王爺在皇上登基后已經除去,慕桓與太皇太后淵源頗深,讓王爺一直束手無策,抓不住機會除掉。如今看來,慕小姐雖然口不能言,可依屬下看來,慕小姐冰雪聰明,尋常女子怎麼與之相比?」
難道攝政王……她不敢再往下想,攝政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從小到大聽老爹說的多了。他的冷酷無情,讓多少人陷入無望深淵。
裕瑾哼了兩聲,不置可否,朝著那閣樓小軒窗喊道:「傅姑娘繼續。」
話是這樣說,可皇帝實在不堪重任,此時,劉常卿心中忽然流過一個可怕的想法,頓時渾身一激靈,渾身顫抖就暈了過去。侍從連忙上來把他抬下去,其餘眾人見此情況,也只有哭求的份。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一下子捉弄她,一下子恐嚇她,現在又反過來安慰她?他有無數張臉,每一張,都讓人動容。
「決兒。」宬佑道,「朕聽說皇祖母下了懿旨,朕讓皇祖母收回去。」
「你還是回你的震北大營去吧,別給我添亂。」裕羲悠然踱著步子往外走,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
誰也沒注意到,站在圍牆下的那個被陰影籠罩的身影,彷彿從修羅地獄走來的死神,全身透著陰翳的冰冷。手指在身後捏得咯咯作響。
「臣該死。」裕羲低頭自責道。
大口喝進半罈子,綿長的回味過後,立刻變成剛猛的力道,直擊人內心。
卓揚面有擔憂之色:「王爺,照這樣下去,恐怕百姓要鬧事的。」
卓揚聽出他話里另有所指,他何等聰明,跟在裕羲身邊,看的也透徹了,「屬下卻認為中秋之月雖圓,卻沒有今晚這般皎潔的光輝。」
「皇後點戲吧。」裕羲遞過來戲本,「今日來的都是數一數二的戲子,不會讓皇后失望。」
「屬下身份地低微,不敢擅自揣摩王爺心意。」卓揚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試圖搪塞過去。
「笑話!只許你們享樂,本王倒要去邊關吃苦去!」裕瑾惱怒地踢開姚謙,一臉嫌惡,「本王自十四歲起就在震北大營,四年來從未離開半步,如今不過回來幾天,倒礙了你們的眼了!」
裕瑾自然不會懂攝政王對慕決那一絲微妙的感覺,還不知死活地說:「皇上和皇後站在一起真是像那句話說的:天造地設。是不是,哥?」
她不知道等在九重宮闕之內的命運會是什麼,如果知道這不是自己永久居住的地方,她寧願從來沒有進去過。
順寶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要送到什麼地方?」
她自從和慕決結識以來,深為她性情打動,加上自己也是個直來直往的性格,兩人說上幾回話,就混熟了。
「嗯。」裕羲懶懶地回應一句,又舉起大酒罈猛灌幾口進去。
眾人沉浸在傅琴詩美妙的音樂中,門外太監大聲通報:「皇上駕到!」一句話把所有人從美夢中拉回來。
她隨著他手指看過去,有一縷金色的陽光在他指尖跳躍,他看見他手指修長如竹,剛勁有力,忽然想起那天她在他掌心裏寫自己的名字,摸到那厚厚的繭,臉上一紅。
明竺雅臉色煞白,落在慕決眼裡,以為她是初見攝政王,被嚇得不輕,想自己得知攝政王真實身份的時候,何嘗不是慌亂複雜的心情呢?
這日,裕羲從寧江圍場回來,便見門口跪了一排朝中重臣,被太陽烤的奄奄一息,一看見他,立刻精神百倍,跪走著到和-圖-書他馬前,哭求他回去。
裕羲移開目光,指著聳立在一片桃花林頂端的樓閣:「皇后住那兒,望月樓。」
明竺雅呆了一秒,臉上的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我……我真的不知道……」
到底是怎麼了,那種女人哭泣,他何必這麼耿耿於懷?
慕決悄悄在袖口底下捏住自己的手,強迫自己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委屈得哭出來,在攝政王和壽王面前,自己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可笑……
「眾位不必多禮,平身吧。」宬佑沿著人群分開的一條路徑直走向慕決,笑的眉眼彎彎,「在這裏可住的習慣?」
不知為什麼,裕瑾覺得他的話裡帶著極大的殺氣,連他都被煞得抖了一下,要知道他在戰場上是笑談渴飲匈奴血,什麼場面沒見過,被一句話就唬住了,只有在兄長面前才會。
慕決的美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可裕瑾就偏偏選擇性失明,撇著嘴想:也不過如此而已!
「原來是皇後娘娘駕到,臣剛才失禮了。」是剛才笑話她的聲音,慕決轉了目光,才發現裕羲身邊還立著一位年輕英俊的男子,眉目間和裕羲有幾分相似,皮膚略微黑一些,有一種久經沙場的粗獷。
「昨晚睡得可好?」宬佑看她要坐起來,連忙上去扶她,順便拿錦被給她蓋著,「寒氣還重,別著涼了。」
慕決點點頭,在明竺雅畫像捲軸上用紅筆畫了一個圈,這便表示留下了。
「好孩子,皇祖母見到你比什麼都高興。」太皇太后讓人攙起下跪行禮的慕決,隨即取出一隻碧玉通透的龍鳳鐲子,「這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東西,皇祖母送給你。」
「王爺,震北大營……」御史大夫姚謙顧不得臉面了,跪著爬到裕瑾面前,抓著他的下擺道,「王爺可不能再在京中享樂了……」
明竺雅聽著他話里沒有絲毫起伏的情緒,知道他不過是應付場面隨意說的,便婉言道:「鄉親們謬讚,小女慚愧。」
「這主意不錯!」太皇太后撫掌笑道。
深更半夜,攝政王還沒睡么?
裕瑾驀地扯下一條柳枝,用力太大,樹枝反彈回去,將整棵樹都震得搖晃起來,柳條拂在水面上,盪出一圈一圈漣漪,他大聲道:「她若敢擋住我的路,我必不會放過她!」
「不知者無罪,九皇叔不必介懷。」宬佑疾步趕了過來,手一伸,把慕決拉到自己身後,擋住攝政王一行人肆意打量的目光,「是決兒不小心,衝撞了六皇叔,侄兒在此給替她給六皇叔賠個不是。」
慕決心疼不已,宬佑消瘦了不少,身上的骨頭也會硌得人生疼了。
下午太皇太后的懿旨傳回攝政王府,其時裕羲正在府中聽卓揚稟告的各地民情,河東有部分地方旱情很嚴重,許多百姓已經流離失所,紛紛向帝都湧來了。
卓揚一驚,連忙說:「屬下只是覺得慕小姐已成為皇后,王爺就要時時注意她了,否則,將來很可能流毒無窮。」
皇后貌美如斯,余等怎麼還能入得了攝政王的眼?
宬佑見她臉上嬌俏的怒意,忙拉住她的手道:「朕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隨朕來。」
太監將太皇太后口諭帶到鸞和宮,慕決正跟著鸞和宮的女官學刺繡,聽到口諭,不小心讓針扎進了手指,一串血珠子湧出來,十指連心,一陣鑽心的疼,宮女們忙奔走幫皇后清理傷口。
今日的攝政王府特別熱鬧,前院戲子的聲音傳過來,咿咿呀呀,水磨一樣纏綿悱惻。
「自然是做本王想做的事。」裕羲面無表情,「你也下去。」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都嫁了十年,可裕羲卻至今未娶,也沒聽說和哪家女子有過交往,哎,說起來裕羲的婚事也是孤心頭的大事啊。」太皇太后嘆道。
「昨日探春消息,湖上綠波平。無奈繞堤芳草,還向舊痕生。 有酒且醉瑤觥。更何妨、檀板新聲。誰教楊柳千絲,就中牽繫人情。」
外面歡呼聲震動天地,皇上大婚,普天同慶。
說著,三個人一同去接旨了,宣紙的小太監哪敢讓攝政王跪,賠笑著說太皇太后恩准攝政王不必下跪,讓三個人站著聽完懿旨后才笑道:「恭喜王爺了。」
「沒有。」裕羲簡短地回答了。
「唔……」嘴巴上被一種熾熱的溫度接觸,緊接著便是狂風驟雨般的吻落下來。她腦中轟隆一聲巨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坍塌了。嘴唇被他充滿侵略的舌挑開,她羞憤不堪,偏偏這一處離著燈光有些遠,昏昏暗暗的只看得清那人英挺的身形。
她不記得誰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可是她知道裕羲的權利,已經傾覆了天下……
慕決向每一個人微笑點頭,笑容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打動人的東西,何況慕決有傾國之姿,傾城之貌,那一笑,更是令萬物動容,百花失色。秀女各各顯出不同神色。
慕決也不願意再辦這種差事。要是讓她給裕瑾選王妃,一定選一位凶神惡煞的母老虎,方能制得住他暴躁傲慢的脾氣。
「王爺,難道……」卓揚失口大叫。
其實歸結在一點兒上,還是因為她老爹是個炒作高手……
太皇太後點點頭,她對太后還是有些顧忌的,十年前虞清影進宮之前,同裕羲的過往她略有耳聞,於是道:「那便讓皇後去吧,以皇后的才貌德惠,相信不會讓裕羲失望。」
慕決拉住要離去的宬佑,搖搖頭,轉眼笑容又掛在臉上,讓他放心。
慕決皺著眉頭,摔得七葷八素,掌心裏火辣辣的疼,她握緊手,膝蓋疼得不能動。隨從宮女都趕上來,她的貼身侍女冬梅連忙跑上來:「娘娘,娘娘怎麼了?奴婢該死。」冬梅不停地自責,心裏慌得不知所以。
裕羲無奈地嘆氣,看見冬梅走出來便問:「皇后如何了?」
「若真沒埋怨本王,就一同進來陪本王好好瞧瞧那傅琴詩姑娘。」裕瑾大笑著轉身進去,「絕代佳人,姚大人定不會忍心錯過吧。」
「本王聽聞此次選妃是皇后的主意,皇后如此盛情,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他突然改變的自稱,明明白白向她宣告自己的身份——他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本王的感激之情難以言喻,只是本王現今不想成家,希望皇后體諒則個。」
左側樓閣上一扇窗戶被打開,青綠絲羅卷著微風飛出來,隨著那動聽的琴聲,如撲面的柳絮,清新酣暢。
裕瑾呼哧呼哧喘著氣:「你從小就說我衝動任性,可是你看看,震北軍在我手中有多麼強,哥,你不該懷疑我的能力。」
他可是喝了五壇陳年女兒紅!怎麼就會沒事?難道王爺的酒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練就到如此驚人的地步了嗎?
車馬流水一樣滑過,車輪聲尤其刺耳。
裕瑾追上裕羲,笑的別提多開心:「哥!你看他們,當日力主皇上親政的也是他們,現在反倒跪在外面求咱們,多可笑!」
雕龍附鳳的蠟燭搖曳著柔情蜜意,紅燭昏羅帳,這一夜還很長,而這一生,更漫長……
「在戰場上我從來都不懷疑你的能力,在我眼裡沒有比你更出色的統帥,可是戰場和朝廷是不一樣的……」
慕決笑了笑,提筆寫道:「皇上大婚時曾選后,據我所知,大部分入宮參選的秀女還在京中,秀女無論才貌還是出身都是無可挑剔的,太皇太后大可藉此機會,讓攝政王在秀女中選一位德才兼備的女子做王妃,想來,那麼多女子,總有王爺喜歡,又不至於讓太皇太后嫌棄的。」
太后一怔,心裏分明感覺到一絲淺淺的痛,臉上笑容依舊明艷動人:「是啊,攝政王殿下和臣妾,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呢。」
戲台上又咿咿呀呀唱開了:
裕瑾統領震北大軍多年,軍中將士平素只聽裕瑾調配,現在他被攝政王召回來,另找了一位將軍前去替換,震北軍營里頓時亂成一鍋粥。北方卑焸族趁此機會又在邊境上虎視眈眈,多次發起挑釁。
卓揚把喝酒也當成一種命令,立刻拍開封泥,酒香四溢,芳香醇厚,卓揚心道:不愧是陳年女兒紅!隱隱看見琥珀色的酒液在晃動,勾著一輪明月,端的是良辰美景,瓊漿玉液,叫人心中都激蕩起來。
冬梅牽著她走回去,到望月樓才發現這是一處極安靜的院子,樓閣精緻中透著一股驕傲,飛揚的屋檐宛如雄鷹的利喙。
慕決怔怔地想著宬佑此時在做什麼,想著他在燭光中看幾頁奏章就懶懶地靠著椅背耍賴訴苦,她只有苦笑,皇上少年心性,怎麼能強迫他?現今攝政王告假回來,宬佑不知道該多忙了,或許忙起來連想她的時間都沒有了……
慕決站在院子里,回味著心魔那一聲嘆息……她難道真的沒有別的願望了嗎……
湖水澄澈,柳絮飛揚,湖上泛著一層渺渺的煙波,水中錦鯉忽地躍出一個頭,折射出一道炫目的光。
「皇后!」裕瑾立刻來了精神,「哥,你想幹什麼?」
裕羲又重新望向那月亮,果然,清輝四溢,說不出的神聖之感。
慕決一口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滿腔的悲憤都聚集在胸口,亟待一個出口發泄。
「是。」
慕決也不禁一怔,她印象中的攝政王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慕桓安慰幾句,覺得千言萬語,都不抵分別這一刻的寧靜。。
「沒有?那你幹嘛不理我?」裕瑾急了,上前盯住兄長的眼睛,「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心疼了?」
明竺雅有些心虛,她只是從小在老爹的逼迫下讀了幾本破書,學了點兒琴棋書畫的皮毛罷了,明毅是洪州刺史,所以從小人人奉承她和*圖*書就等於奉承明毅,把她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很好,你有本事來影響本王!可你休想動搖本王!休想!」他恨恨地踢翻一個酒罈,破碎之聲在夜空下長久回蕩。獨倚高樓望明月,望的卻是寂寞蕭索的影子。
裕羲道:「在外人面前自然要做足樣子。」
「哦?還有誰替本王操勞著?」裕羲眯起眼睛問。
「你對她說了什麼?」裕羲還站在院子里的桃樹下,任由柔軟的花瓣落在他發梢和肩頭。
她神色黯淡下去,神思飄渺,追隨著那樂曲中的聲音,惆悵傷感,幾欲落淚。
攝政王府位於帝都永定大道上,氣勢恢宏的一座建築,門口兩頭石獅雄壯威嚴,讓人不敢逼視。除了皇宮,這是帝都日曜城裡最壯觀的建築。
而在宮中的皇帝無疑飽受打擊,朝政大事他自小就排斥,接觸不多,現在乍然攝政王離開,扔下所有的事讓他管,他不由得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大臣在底下都是搖頭嘆息,皇上卻是不是治國之才,若這樣下去,國家前景堪憂啊。
太后也恍惚地笑道:「是啊,攝政王怎麼說,都該成家了。」
「本王想看看,他們心中的帝王,究竟比本王強到哪裡去!」裕羲冷聲道,心裏卻有一個更好玩的想法,看向裕瑾:「瑾,你不是閑日子無聊嗎,哥給你找個伴兒可好?」
宬佑漸漸加快的心跳在空氣里形成一股力量,讓他伸出手拔開擋在她眼前的珠簾,她離得這樣近,雪白臉頰上細細的血管都能看清楚。
漸漸的,有大臣開始來攝政王府恭請攝政王臨朝聽政,有的在王府外跪上幾天幾夜,可攝政王終日飲酒作樂,哪裡會管他們?
裕羲笑道:「皇上言重了,微臣怎敢和皇後娘娘計較。」說罷深深看了一眼皇帝身後,看不到她的臉,卻看到她和皇帝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裕羲負在身後的手悄悄握緊,捏得關節泛白。
建章宮的老嬤嬤榮湘道:「宮中德才兼備的女子,除了老祖宗之外,便只有兩位,一是太後娘娘,二是皇後娘娘,兩位娘娘皆出自書香世家,慶育高門,深得老祖宗歡心吶。」
裕羲不置可否,卻顧左右而言他:「卓揚,你看今晚月色如何?」
含泉殿
慕決真想把她敲昏了,有她這麼說話的么?
說著說著,太皇太后突然看向太后:「清影,你今年幾歲了?」
咚!
卓揚悚然一驚,不啻是晴天里砸下來的霹靂,眼前白光陣陣,耳中轟鳴,一股寒意順著腳底心一直蔓延……
慕決搖頭,她的願望是希望皇上親政,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帝王。可是這個願望太過龐大,心魔如何能承受住?
慕決在後面悄悄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悲哀,宬佑才是一國之君,何以攝政王高高在上要皇帝來賠禮道歉?
遠看一片桃花林嶂,幽深似海,朦朦朧朧有霧氣圍繞。
一個人的婚禮,要全天下來祝福,那些無關的人,為什麼能高興起來呢?
裕羲有多大的權利,就有多殘忍。
慕決紅著臉快步往回走,一時間冬梅倒跟不上了。慕決想著今天的事,嘴唇依稀還有宬佑溫熱的呼吸。
全身的熱流都湧向心口,慕決怔怔望著他。
慕決皺著眉頭,她怎麼可能給攝政王添麻煩?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可以了。
心魔悠然折下一支桃花,在指尖把玩著,聲音懶懶的:「皇后可有願望要交由在下的?」
四月里黃道吉日,這一天是宮裡來迎親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來看熱鬧,人山人海,打眼一望過去,都是人頭,蔚為壯觀。
裕羲知道知道他口沒遮攔一定沒完沒了,拉著他甩開隨行的侍從,兩個人走到一片柳樹下,新春柳樹剛剛發芽,楊柳依依,隨風輕舞。
「等過了這幾日,朕就向皇叔要你回去。」宬佑想到自己多日以來的繁忙,偷得著一份閑暇,真是覺得無比快樂。他原本就不想親政,要是皇叔不放手就隨他去了,他倒樂意做個逍遙的皇帝。
剛好慕決走進去,台下眾人忙抹乾了淚跪下行禮。裕羲走上來把她帶到座位上,正是和他相鄰的,裕瑾坐在另一邊,歪著嘴巴一副玩世不恭的壞笑。
一股刺鼻的酒味闖進她腦子裡,暈眩的腦子立刻清醒:這個人喝醉了!
卓揚相信,一個有本事控制天下的人,必定先能夠控制自己,而世上能控制自己的人,真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敬攝政王如神,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起自己一世的忠心追隨。
「是。」卓揚領命,不敢懈怠立刻就上樓。到樓上看到一地酒罈,著實吃了一驚。王爺愛酒,但從不酗酒,可以說,王爺一般是不喝酒的。他曾說過:「本王不喝酒,只想讓自己時刻清醒著,不至於活在醉生夢死之中。」他一向都是冷靜清楚的,什麼都動搖不了他,所以有人說他冷血無情,其實,王爺只是能控制自己罷了。
「那日你許的願望朕還記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宬佑含笑望著她,「你掛的那麼高,月老一定是看見了。」
裕瑾一聲嗤笑,看著她狼狽摔倒在地上,頭上的珠花都散落下來,滿地琳琅。他知道以大哥的身手一定可以扶住她,可是大哥袖手旁觀,冷然站著,待她摔倒了才蹲下去扶她。
慕決剛剛轉醒,就見宬佑笑吟吟望著自己,一雙眼似無邊的海子,滿溢的柔情籠罩著自己。
她青絲披散,墨黑如玉垂在臉側,襯托得她越發肌膚晶瑩,欺霜賽雪,她垂著眼帘微笑,恍惚間有種淡薄的霧氣沉澱在身側。
「可是……孤就怕裕羲不同意,他性格一向任性妄為,誰都拿他沒辦法。」太皇太后又覺得為難了。
宬佑心中動容,捧起她的臉,漸漸低下頭在她唇上碰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焰順著他的身體攀升,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兩個人沒有顧慮臣子的目光,牽著手離去。裕瑾道:「皇上是捨不得美嬌娘,特地尋來了吧。」
兩人一起更衣梳洗完畢,順寶進來稟告道:「萬歲爺,太皇太后和太后在含泉殿等著萬歲爺和皇後過去請安呢。」
裕羲哭笑不得:「我對一個黃毛丫頭能做什麼事?」
裕瑾道:「臣和攝政王先告退了。」
那是他掛上去的許願帶,也是被他看見了的……而皇上和她的姻緣,是他一手促成的,這難道沒有一種可笑的宿命感嗎?
皇上匆匆趕來鸞和宮,看見慕決茫然地坐在一團雪白的軟榻上,整個人像嵌在榻上的畫。
就這樣安安靜靜幸福一生吧……
「皇叔見笑了。」宬佑忙說,「朕只怕決兒給皇叔添麻煩。」
慕決見他冷峻的臉上終於有絲動容,一陣喜悅湧上來,所以,世上哪有男人能擋得住美女的誘惑呢?
她真是害怕極了,他的表情像飢餓了幾天幾夜的野獸,眸中閃著嗜血的光。
「屬下絕無此意!」卓揚忙道,「屬下的意思是斷斷不能讓慕小姐成為慕桓與太皇太后之間的橋樑!」
慕決!慕決!
裕瑾從望月樓里出來,甫一接觸到外面陽光,心中才稍微明朗一些,他聽見慕決的哭聲,很壓抑,卻有著某種直透人心的力量。
慕決,你就這麼喜歡宬佑?
慕決曳地的宮裝鮮紅地一路燃燒,一直燃燒到攝政王裕羲的腳邊,他淡定從容負手而立,身旁是做慣了軍人威武如山的大將軍裕瑾,兩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讓偌大繁華的殿堂里寂靜無聲。
隨後他目送一雙儷影在紫極殿里消失,他們該入洞房了……
原來他到底只是凡人,凡人的感情,他也有不能抵禦的。
她快步走著,連路都沒看,突然撞上一堵人牆,然後被一雙鐵臂摟過去。
裕羲摸著嘴角淌出的血,雖然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冷酷地笑著,像他一貫的那樣,笑容里不帶一絲溫度,「你敢咬我?」
「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凄凄哀哀的唱腔惹得台下一陣嘆息,到得虞姬拔劍自刎之時,更是唏噓聲不斷。
傅琴詩的琴聲依舊,歌聲裊裊,穿梭在賓客之間。樓閣上的女子媚眼如絲,不時瞟向那個最尊貴的位子。
宮裡迎親的隊伍從大學士府出來,十里紅妝,鑲嵌著盛世繁華中一顆飄零的心。慕決在鸞轎里掀開喜帕,眼前還有一排珍珠,珠光寶氣,看什麼都彷彿有一層光芒。
「明氏竺雅。」冬梅拿起畫像艷羡地看著,「可真漂亮,難得還精通四書五經,聽說應屆狀元郎也對她讚不絕口。」
裂帛的聲音在空氣了回蕩了好久,慕決踉蹌跌坐在長廊下的台階上,頭頂的燈籠映的她臉色瑩白如玉,裸|露在外的手臂潔白晶瑩,宛如剛采出的蓮藕。
慕決悄悄在袖口底下握住了明竺雅的手,柔軟的掌心裏傳遞著一股堅定的力量。明竺雅抬起頭看著她緩緩地笑了。
裕羲眼底掠過一絲不快,還是耐著性子逐個看完。
裕羲酩酊大醉,模糊間嘆息了無數次,卓揚不明白,王爺還有什麼事這麼煩惱的,正覺得迷惑時,忽聽見裕羲喃喃地說了一句:「白首不相離……慕決……本王不會讓你如願……」
裕羲立刻笑起來:「圓卻不可與中秋之月相提並論。」
「是啊,那又如何?我本想找你喝酒,誰知道你居然也學會了借酒澆愁這一套,哥,你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卓揚也恍然大悟,可是他現在不想被提起慕決,只想靜靜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以為你當這是你震北軍的大營,說話都每個分寸!」裕羲加重語氣,臉色十分冰冷hetubook.com.com
或許是因為聽了宬佑的話,將攝政王當作長輩一般看待,所以才會有不同的看法。既然如此,她也不必顧慮太多,反倒不自在。
「哼……」裕羲低沉的嗓子里溢出一聲不帶感情的輕哼,「你也算本王白養了。」
「讓慕決做皇后……」裕羲喃喃地。他現在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當時的想法,是不是錯了……
兩個從小養在深閨的少年都是一樣的心性,慕決此刻沒有意識到皇帝這樣的態度將來會給他造成多大的禍端。
慕決偏過頭,她也不想和他分別,可是這話羞於啟齒,她也永遠說不出來。
他感覺到她的身子狠狠震了一下,心裏越發生氣:「你那麼喜歡他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我高興了,就能讓你永遠坐著皇后這個位置。」
陽光從柳條間溜出來,灑在纏綿擁吻的兩個人身上,說不出什麼感覺,周圍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熾熱的呼吸。
「該說的卓揚那天晚上跟你說的很清楚了!」裕瑾道,「個中道理相信你比我還明白!」
攝政王選妃是何等的大事,各處秀女接到消息已經興奮得連手都在顫抖,入宮做傀儡皇帝的妃子本就不是她們所願,幸好攝政王欽點了慕大學士的女兒,她們才能勉強躲過這一命運。如今聽說攝政王將從她們中選出未來的王妃,所有人都高興得忘乎所以。
要說選秀的女子中,有一人是與眾不同的,慕決第一眼就捕捉到她與生俱來的秀麗靈動。
傅琴詩立刻恢復了柔媚如水的笑容,琴聲淙淙如流水。他懂得男人的心思,因此垂眸望著琴弦,裝出幾許清高。
在喜慶的氣氛中,慕決在宬佑深情的目光中沉醉,溫暖和幸福交織成一片旖旎的霞光,她于流光飛舞中感到一陣深沉的凄苦。
望月樓向來安靜,僅有的侍女退下之後,更顯得庭院空空,將人的心也襯托地寂寥起來。
看到一行人漸漸遠去之後,慕決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宬佑猜到她的心事,把她抱在懷裡,柔聲道:「決兒,朕只要有你就夠了,其餘一切,朕都不在乎。」
卓揚恍然明白:「王爺的意思是……」
「哦?」裕羲側過臉,靜靜地聽著,「何以這樣說?」
青黛畫出的眉遠如重山,眼眸堪比明珠,爍彩華光,唇若朱丹,如同剛剛綻開的鮮嫩桃花。
裕羲冷笑一聲:「你若不是皇后,你和宬佑便永遠不可能!」
她年紀尚小的時候,攝政王為了奪得先皇信任,換取手中權利,將從小定有婚約的未婚妻送給先皇,致使先皇沉迷酒色,很快就駕鶴西去。後來為了獨攬大權,將養育自己長大的太皇太后幽閉在深宮,架空幼年的皇帝,從此萬里江山,都是他一人獨大的天下。
慕決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話中意欲何為。裕羲冷笑一聲,轉身便自去了,她還望著紗簾紛飛處的虛無發獃,裕瑾已經神鬼不知地掠到她面前,低下頭與她貼得極進,深邃的眼睛里透著複雜陰翳:「我哥的意思,你明白嗎?」
裕羲點點頭:「皇后需要什麼只管讓府里的人去辦就是了。」
攝政王府最高的樓台上,裕羲英挺的背影寂寞深沉,彷彿深深被定格在夜幕的黑絲絨之下,鑲嵌在滿天星光之中。
皇上來了!她知道他不會把她扔在這裏的。心中幸福難以言喻。
慕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知道他這是故意給自己難堪,她本就不會說話,何來的道歉?
秀女聽說皇后親自前來,忙不迭地出來拜見,齊刷刷一地貌美女子,各憑本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得人眼花繚亂。
榮湘領了口諭下去,讓太監去傳旨了。
裕羲抿著唇,他只是在看到宬佑拉起她的手時,冷笑。
太傅劉常卿已經滿頭白髮,哭得老淚縱橫:「攝政王把泱泱大國的重擔放在年少的皇上身上,這叫老臣等如何是好。」
「明毅的女兒……」裕羲沉思著,用手指摩挲著卷首娟秀的小字,「明竺雅。」
「那又如何?他們是夫妻不是嗎?」話出口,他不禁一怔,他們是夫妻,是他親手把他們兩個拉在一起的……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裕羲陡然想起這樣一句詩來,卻換來他滿不在乎的冷笑,愁腸?相思淚?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他怎麼會有?
慕決臉上立刻出現醉人的酡紅,那天突然出現張揚少年,全沒想到日後會成為和自己共度此生的良人。
她伏在雪白的錦緞軟墊上哭泣,肩膀脆弱地顫抖,壓抑的哭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悄然飄逝,帶著她心中無數的難堪與羞辱。
皇后鳳駕出行,三里之內百姓迴避,因此空蕩蕩的一整條永定大道,寂靜得只聽得見風聲。巷口牆角的暗影里,藏著朝廷布下的護衛。
宬佑緊了緊身後的手,笑道:「多謝九皇叔關心。」
窗外鶯歌燕語,正是春光無限,慕決心中一片明朗,覺得這情境和自己所想分毫不差,皇上深情厚誼,讓她一生都不會後悔罷。
慕決不解他的意思,看那隻蘋果,確實紅潤晶瑩,惹人憐愛。
「皇叔並不可怕,你只需把他當成長輩來看待。」宬佑柔聲安慰她,慕決點點頭。
攝政王告假在家,幾日以來清閑自在,領著侍從到寧江圍場打打獵,或在王府中擺宴,請眾多風流名士吟詩作畫,自在逍遙。選妃之事一心交給皇后,自己從來不插手半分。
裕羲默然,再不多說,步子漸漸加快了。裕瑾也沒上去追,回頭望一眼高聳的樓閣,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鑽入心中。
宬佑挽起慕決的手,拉著她一起站起來:「朕告訴你,那日月老祠中的一面,讓朕再也忘不了你。」
「哈!」有個人的笑聲特別刺耳,「這丫頭見鬼了嗎?跑得這麼快?」
「你記住了,我能把你扶上皇后的位置,同樣能讓你摔下來!」他發狠抓著她,把一天的怒氣全都撒在她身上。
裕羲只覺得她的臉被遠處那一片桃花映的嬌艷欲滴,心中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慕決想了想,在小桌上的宣紙上寫道:「我有個想法。」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二十五了……」太皇太后喃喃道,「你和裕羲是一樣大的年紀吧。」
「決兒,別哭,怎麼了?」宬佑見她望著自己,望著望著眼眶便濕了,不由得慌亂了。
慕決怔怔地聽著,她要是能開口說話,是不是歌聲也能有這麼動聽呢?
乍一聽這話,哪像個大家閨秀,裕羲不禁皺起了眉。
慕決微一挑眉,對這個自稱心魔的男人多了幾分好奇。
太皇太后頓時眉開眼笑,即刻就讓人擬旨去。其實她心裏自有一番想法,堂堂攝政王選妃,必定要一番大功夫,裕羲要抽身去忙,很多事情便也無能為力了。再者,她還希望裕羲成婚之後可以減少對權利的迷戀。
慕決又在紙上寫道:「皇祖母只要擬一道懿旨,攝政王再怎麼也不能違抗太皇太后懿旨呀,何況太皇太后一心為攝政王著想,攝政王怎會不領情呢?」
慕決偏著頭笑了笑,眼睛黑白分明,一閃一閃全是燦爛純真的笑意。
後頭宮女太監抿著嘴輕笑,慕決大窘,推開皇帝跑走,不料月洞門后突然轉出一行人來,她只顧紅臉逃竄沒頭沒腦就撞了上去。
裕羲眼睛里漆黑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把蘋果放在她手中,「吃吧。」
「皇后好眼光,此女讓人見之忘俗。」裕羲收起畫卷,順手遞給裕瑾,「趕明兒讓皇后也給你物色一位王妃吧。」
「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裕瑾站在他身邊,自然把一切都看的清楚,「那是你選出來的皇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慕決轉身拿過幾幅畫過紅圈的畫像,讓宮女在他面前展開。
裕瑾看了一眼就冷冷道:「都不過是些庸脂俗粉罷了!」
太后臉色蒼白,幸好胭脂依舊鮮艷動人。聲音煞滯在喉嚨里,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出不來,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他是當日在大學士府中說可以實現她願望的心魔,此時他出現在這裏,又是知道了她心緒難平了吧,難道此人真是她的心魔?
裕瑾一臉驚訝地道:「咦?各位大人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進府里座,今日我哥請了京里花滿樓名妓傅琴詩姑娘前來獻藝,大人們不妨都來看看。」
宬佑很是煩躁,拉著慕決柔軟的小手嘆息:「朕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別。」
裕羲不再理她,舉步踏進內屋,掀開紗簾,只見慕決靠在軟榻上,半閉著眼睛休息,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冬梅進來了,睜開眼睛笑了笑,結果笑容就僵在臉上。
大臣們想到這一層皆是驚出一層冷汗。
「原來是皇後娘娘,臣不勝榮幸。」裕羲拱手朝皇后的鸞和宮方向一禮,笑容之下的表情已是極為陰鬱。
慕決微微搖了搖頭,她也不在乎,可是總有一天,攝政王的野心會變成傷害宬佑的利器,她相信那一天不會遠。
攝政王接了太皇太后懿旨,第二天便從宮裡告假回府修養,並修書請求太皇太后指定一位德才兼備的宮中女子來為自己選妃。
裕瑾一本正經地說:「難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是不好的。」
裕羲捏著她衣袖的布料,惱怒地擦乾嘴角的血絲,齒縫裡一個一個字說道:「慕決!」
這支翡翠簪子是臨行時宬佑親手給她插上的,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決兒,過幾天朕就接你回來。」宬佑暗啞的聲音猶如盪在耳畔,她忽然不覺的那麼難過了。
慕決幾乎是在聽到順寶的聲音就騰地站起來,慌亂間手裡的蘋果咚地掉在地上,她也沒在意,只是期盼地看著桃花遮掩的月洞門。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