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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傾天下

作者:薇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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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從來錯倚紅妝

第五章 從來錯倚紅妝

颯藍的心忽然漏跳一拍,呼吸越發沉重和困難了,她有些困窘地低頭淺淺一笑,卻說不出話來。
卓揚一愣,常年的訓練讓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改變,他道:「攝政王已經在御台上等候公主了。」
雖然他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什麼都挽回不了,可是他就是不甘心,既然讓他愛上她,為什麼只能遠遠看著得不到?
「我乃天朔禁軍統領卓揚,奉攝政王之命迎接卑焽公主進宮!」卓揚聲似驚雷,頗有氣勢。
颯藍眼睛里一亮:「那麼,颯藍做徒弟的,可是經常要去向師傅請教的。」
宗旭沒從這一箭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他年紀小,不明白為什麼要射大雁的皇叔會把箭頭對準他?
「真不敢相信,天朔的皇帝才六歲。」颯藍公主望著天上綻放的煙火,臉上一片絢爛的光。
轎子里毫無動靜。
「母后!」宗旭大叫,一張小臉搖搖晃晃……
裕羲靜靜地坐在案桌后,思索著這三個月來發生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否可笑,可是一個女人的感覺有時候是很奇特的。
「凝香。」裕羲冷笑,「她趕你出來了?」
「真是的,」凝香說,「就是太後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唄!」其實她自己都覺得慚愧,一直伺候慕決到現在,居然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
「母后!您看,那朵煙花好大好漂亮啊!」宗旭指著正在綻放的煙花給慕決看,笑得一臉純真。
颯藍的聲音時不時傳到耳朵里,笑聲朗朗。
心裏有個洞正在無限制的擴大下去……
裕羲……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驚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覺來到她身邊,呼吸淺淺噴在她耳廓下,蘇蘇麻麻全身戰慄。
「是,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這個孩子。」慕決堅定地說,臉上的表情是紅喜陌生的冷凝。
「王爺的箭可偏得太遠了。」颯藍望了望天上漸漸遠去的大雁,望回裕羲,「不過力度好大。」
她心裏一震,原來,一個人的冷酷可以是這樣的。
「公主不可!在天朔女子是不輕易見人的,現在外面這麼多人,公主怎麼可以出去?」
懷仁七年秋,經過攝政王與群臣的商議,將駐守西北的平王世子宗旭過繼給淑德皇后,登基為帝。
「慕決,我愛你。」
可是裕羲還是耐著性子微笑著又一次說:「請公主下轎。」
「皇后的酒量也不賴!」颯藍再次舉起酒杯,「請皇後娘娘喝下這一杯,表示我對皇后美貌的讚美!」
御醫咚地從床上跌下去,身體篩糠般的顫抖。
這……是這個國家的繁華嗎?簡直如同夢境中一般。天朔有個詞語叫做『繁華似錦』,是不是就是形容這樣的呢?
卓揚插劍入鞘,從窗戶里跳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她剛才的高傲在這個男人出現之後竟然脆弱不堪地土崩瓦解了。
卑焽公主的車駕在隊伍中間,她坐在一頂裝飾著美麗綵綢和流蘇的大轎子里,窗口裝飾的蛟紗讓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人必須要在清風拂來的時候才能隱約瞥見裏面的絕色麗人。
颯藍叫上侍女桑莎,道:「咱們去拜訪攝政王吧,來天朔的目的,可不能忘記呢。」
「裕羲!你想幹什麼?」她害怕了,小腹的疼痛讓她渾身上下都恐懼地顫抖,「裕羲!」
「那好,先不去萬華宮了。」太后在半道上和蘭幽一起轉向另一條路。
「你,你說什麼?」她抓住桌子的邊緣,轉著空茫的眼睛。
她在宗旭身上看到宬佑的影子,更何況,她才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
凝香轉過頭說:「你只要按照王爺說的去做,不該說的一句也不要多說!否則,你可就永遠見不到你們小姐了。」
「怎麼辦?」桑莎不知所措。
絕對不是積勞成疾這麼簡單。
「什麼條件?」慕決驚覺地退到桌子後面。
桑莎『啊』地叫了一聲,前面似乎起了什麼騷動,人群在喧嘩不已。馬車在停下的時候重重晃蕩了一下,險些讓沒有防備的侍女桑莎跌出去。
不過颯藍卻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位容色絕麗的女子,因為她僅僅是站在那裡,便叫天地之間群芳失色。
「小姐,小姐,」紅喜撲在床上大哭不止。
這個季節的牡丹,居然能開得這樣美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慕決所幸就扔了刀,以拳腳向卓揚發起攻擊。
其實,如果不是發現她肚子里懷有宬佑的骨肉,她也不可能回來。
她一定會愛上這個國家的,颯藍這樣想著。
「小姐!」紅喜握住她的手,「小姐……」
轎子里,桑莎忙去扶颯藍,颯藍卻把手一揮,驕傲地說:「我是來自卑焽的貴客,我是尊貴的客人,要你們最尊貴的人出來迎接!」
「哎,造孽啊……」他心裏難受極了,自己那一張藥方,就生生斷了先皇的血脈,這讓他有何顏面下去見先皇啊!
卓揚來到車駕前,俯身在車窗旁說:「請公主不必驚慌,在下是奉攝政王的命令保護公主的。」
裕羲走下床,讓凝香伺候他更衣,看了一眼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紅喜,指了指桌子上一張藥方:「按方子抓藥,一天三次,連吃七天。」
她現在也是太后了,十五歲的太后,心裏迷茫著,忐忑著。
她不說話,坐在黑暗中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這樣,」裕羲拿起弓箭,瞄準天空中一行飛過的大雁,「看好了。」
「我承認,沒有你的進宮,我不可能這麼快就逼死太皇太后和宬佑。可我……」他頓了頓,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勉強笑了笑,「我並不知道,我會愛上你。就像一條順流而下的河,我只是順著軌跡走下去……」
她心裏一陣興奮,她從來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可是看了慕決和虞清影之後,這份自信已經開始慢慢動搖了。現在,她可以感受到裕羲眼中流瀉出的熱情,像沙漠里一團燃燒的烈焰。
紅喜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安慰她,只能陪著她一起哭,一起難過。
裕羲嘴角邊慢慢染上一絲笑意,箭一偏,離弦——
而攝政王的意思,卻是在宗室中選擇一位世子,過繼給皇后。所以,心懷詭胎的王爺便紛紛送上自己的兒子。
那麼這樣的愛里,她付出的代價太慘痛了。
「有什麼喜歡的?不過是從一個籠子,來到一個更好的籠子里罷了。」颯藍望著窗外移動的人群和房屋,「我連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颯藍被安排在太后和皇后的左側,攝政王在右側。
颯藍低低呻|吟了一聲,稍微回過神來。
「臣有罪,請太后懲罰。」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憤怒的表情,睜得很大的眼睛,微微泛紅的雙頰,還有一張一合猶如桃花的唇瓣。
「放心,我沒醉。」她喃喃地說。
一時之間,經歷了國喪之後的都城,空前的熱鬧起來,萬人空巷,都擠出來看傳說中的草原第一美女。
地上鋪著紅地毯,綿延至萬華宮最裡面的御台上,兩側站著手持紅色錦繡燈籠的秀麗宮娥,面上帶著優雅的笑容。
為了得到她?那麼當日為何把她送進宮?
「王爺醒了?」跑進來的凝香抱著一疊衣服,「奴婢剛好趕上了呢,這是景芳姐姐為王爺備下的。」
心魔再次出現,對慕決伸出手,到底用意何為?誰也猜不透。
她很怕,未來的日子里,究竟會發生多少事,誰也不知道。
御花園門口站著持刀的禁軍,虞清影眉頭一皺:「嗯,還是不要去御花園了,太后需要靜養。」
慕決苦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紅喜,你忘了嗎?現在我的身份是皇后啊。」
新皇未立,皇后又失蹤,故而宮裡唯一能主持大局的邊只剩下年輕的太后。
猶如晴朗的天空突然劈下一個霹靂,紅喜眼前一片模糊,跌跌撞撞倒在地板上:「孩子……沒了?」
中原的人都好古板,颯藍低聲抱怨。桑莎捅了她一下,她才撇撇嘴巴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裕羲就站在那層層薄薄的蛟紗之後,帶著彷彿永遠都波瀾不驚的笑容。
慕決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淡褪,猶如一張未著墨的宣紙。
「公主好酒量。」太后溫和地笑道,「我不過喝了兩杯,就感覺頭暈乎乎的。」她下意識就去看慕決,她依舊沒有任何醉態,笑容依舊。
「好難受,紅喜……」話一出口眼淚就嘩嘩地流,慕決小心碰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昨晚刀絞的痛還隱隱有感覺,腹中乃至整個身體里空空的。
他冷笑:「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他捏住她的下顎,欺身上前,把她困在自己的身體和牆壁之間,「所以我不在乎再多加這個孩子的罪孽!」
這個時候,天朔的皇后已經失蹤三個月之久。
「是嗎?」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用力搖搖頭,再搖搖頭,閉上眼睛,再睜開!
太后看著,恍惚也看到很多年以前,宬佑也是這麼跪在自己面前,乖巧溫順地叫她一聲『母后』。
太后聽說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她想到更複雜的一層。
「太后請息怒!」慕決的刀被聞訊趕來的卓揚攔住,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高的圍牆上伸出一株扭曲的樹榦,斜斜地掠過牆角,綠葉已經悄悄染上黃色。微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像是一個龐大的樂隊共同演奏的唯美的曲子!
她面對的人,是裕羲啊!裕羲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他單手按住她的小腹,用力按下去:「痛不痛?」
紅喜看見他雙手的動作,頓時嚇白了臉:「小姐,你,你有身孕了嗎?」
「還有,」裕羲指了指腳凳上一堆衣服,染著怵目驚心的紅色,「把這些衣服處理掉,不準讓任何人看見,也不準告訴任何人。」
這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皇后,連裕羲都深深詫異。
「今日萬華宮百花齊開,都是為了迎接公主。」裕羲邊走邊低聲說,他說話時的呼吸緩緩拂過颯藍耳邊,她不可自抑地紅了臉。
他說什麼?為了得到她?這麼可笑的借口!連對她說謊都這麼粗心,還指望她會相信嗎?
而那時,那個被稱為『心魔』的十六歲少年,卻憑一人之力獨闖皇宮,將掌握著朝政大權的太後手下兩百多名潛藏在暗處保護太后和皇帝的絕世高手殺得一個不留,人頭全部割下來,懸挂在太后建章宮外。
幻覺幻覺幻覺!一定是幻覺!她怎麼會看到攝政王和小姐同床共寢?
她的天真,明媚,純凈,全都消失不見……
她右邊的眉梢處,有一道粉紅色的疤痕,有點兒像月牙的形狀,小指大小。把她的傾國傾城貌折殺了三分。
卑焽的隊伍中的人都是奇異的異族打扮,穿輕便的騎馬服,肩上和腰上圍野獸的皮毛,象徵他們是尚武並且勇猛的馬上民族。並且他們之中有地位和武力強悍的人,才能在披散的頭髮上佩帶黃金和寶珠裝飾的裝飾品,額間都有一根黑色的抹額,中間鑲嵌一塊綠色的寶石,綠色,是卑焽族最高貴的顏色。因為他們相信,只有綿綿無邊的綠色才能帶給他們富足的衣食和快樂的生活。
「怎麼了?」颯藍皺起眉頭,剛要掀開帘子去看,被桑莎一把攔住。
「那是……」其實不用旁人說,颯藍已經知道那就是她剛才想見的天朔最尊貴的兩個女人。
卓揚想到這一層,就諾諾地不敢開口說話了。
可是礙於天朔皇宮的嚴密守衛,她沒能出去一探究竟。
「有一個條件,你答應的話,我保證不再動你身邊的人。」
她忽然沉默了,抿著嘴唇坐在一邊。
「你想去哪兒?」裕羲凝聲問,「想逃?」
「我不殺你,這我早說過。」裕羲道。
「看,這個富足的國家。」兩個卑焽人騎在馬背上用他們的語言交談,掃視著日曜城中的一切,對這個國家繁華的都城感到驚訝。
殺人從不給對方求饒或者反擊的機會。
所以,攝政王裕羲,蓋過了真龍的光輝。
「小姐不會喝酒,幹嘛喝那麼多,還強忍著。」紅喜的抱怨聲從屋子裡傳來,她走來走去,頗是高興,小姐終於回來了!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裕羲從綿延的紅地毯上走來,踏著從容不迫的步子,紫色蟒袍上以金線綉著吞雲吐霧的驪龍,呼之欲出。
「鸞合宮?」裕羲抬頭看了一眼四周,「鸞鳳和鳴,就是在這裏嗎?」
裕羲的目光如炬,停留在她輕撫的小腹上,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接下來,由我負責護送公主,請安將軍帶著你的人返回驛館吧。」
卓揚只守不攻,輕鬆躲開躲開慕決毫無章法的攻擊,幾個回合下來,慕決剛剛流產後的身體就虛弱地不能承受了,呼吸困難。
盛夏已經過去,漸漸走進八月,天氣也開始轉涼。可是這一天,天氣確實是八月以來最熱的。
天朔的禁軍和宮女都有些憤憤然,攝政王已經紆尊降貴親自出來迎接了,那個什麼狗屁卑焽公主還擺什麼架子?連個聲音都不出!
「是。」凝香剛想離開,又轉過頭來道,「太后今天一直在叫一個人的名字——心魔。」
「王爺放心,下臣開的葯絕對沒事。」御醫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跪下去,替慕決把了脈,然後重新開了藥方子,「一日三次,連續吃七天便可康復了。」
窗外一陣冷冷的風吹進來,燭光搖曳幾下,他筆直挺拔的影子在地面上脆弱地一搖就散。
等到真正進入萬華宮,颯藍才算是徹底領略了這個繁華國度的不同尋常。
餘下的人也都各自飲了一杯,颯藍出生豪放豁達的草原之國,她從出生就被父王抱在懷裡喂酒,因此酒量驚人,一點兒也不遜色男子。
慕決狠命地咬住他的手臂,用盡身體里所有的力氣,就像她咬死那頭餓了三天三夜的猛獸!她要咬死他!就算手腳不能動,她還有嘴巴,還有牙齒……
清影抬頭見是颯藍,便得體地笑道:「打算和太后一起去御花園轉轉,公主去哪裡呢?」
『暗火』成員被朝廷四處追殺,無奈只得全部撤出帝都。
隱隱約約的笑聲從圍牆那邊傳來。
紅喜哭得聲堵氣噎,斷斷續續說不出話來,把門狠狠關起來,把凝香阻擋在外面。
「喂,動一下嘛!」他說著,又伸手去推,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大夫對於人體是非常敏感的,何況身邊這身體冰冷僵硬,他摩挲進去,在床單上摸到一灘冰涼的塊狀的東西。
這個還是往日柔弱的太後娘娘嗎?
咚——宗旭頭頂上的紫金冠應聲落地。
卓揚面有難色,卑焽公主會如此蠻橫無理是他原先沒想到的,本以為卑焽王本著一顆和天朔結盟的急切之心,派來的公主也一定會儘力做好使者的工作,沒想到,倒是卑焽公主先擺起譜來。
他看得出,這是劍造成的,而且用劍之人肯定是高手,因為那個豁口一直透過他老婆的身體,再刺穿了他的兒子,還有床板……
桑莎抿嘴一笑:「天朔的男子都長得好看極了!」
他獃獃地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能動,一張小臉早就白了。
宗旭興奮地睜大眼睛,期待著皇叔能射下一隻大雁來!忽然聽見宮女說太后駕到,宗旭歡快地奔過去。
慕決的臉色和唇色都蒼白若紙:「對不起……」
安鐵爾和另一名將軍互換了眼神,才帶領隊伍離開。
裕羲放開她,開始重新打量這個記憶中柔弱的女子,她原先沒有這般剛烈,也沒有這般敏銳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慕決吃了一驚,眸光晶亮,勝過天上明星。
如今的他,簡直是一個魔鬼!
「小姐?」紅喜看著她,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慕決冷笑:「王爺若是真想受罰,就自己罰自己吧!哀家哪有膽子敢懲罰攝政王?」
他一手牽著她,兩個人並排從紅色的地毯上走過去,宮女們漸次福身,如同碧波起伏的大海。
這一夜沒有良辰美景,沒有賞心樂事,她心底的痛楚緩緩地升起來,在凄迷的恨意中,只看到一輪明月如勾,在那月冷星疏的天上,是奈何天,是離恨天……
在做過那麼多無可原諒的事情傷害了她之後,在回頭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對於在『冰部』的事,她絕口不提,就算對於紅喜,她也不願說。那些經歷都太可怕,紅喜若是知道,會比她自己經受還難過吧。
「是啊。」慕決笑著說,忽然感覺胃裡一陣噁心,她慌忙站起來,沒想到起來得太急,一時頭暈,眼前模模糊糊,突然向後栽倒。
為什麼那麼努力沒結果?為什麼受苦的是她永遠都是她!她已經做到最好了,無論什麼苦都能吃,可是最後……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根本無力反抗裕羲!
賢貞太后和淑德皇后。
鸞合宮
天空空曠而高遠,碧空千里,雲影消散,在吹著微風的帝都之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
卓揚很有禮數地點頭微笑:「請安將軍到驛館休息,攝政王會召您覲見的。」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卻有著穿透一切的力量,讓在場諸人,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屬下奉攝政王之命保護太后!」
她真的太累了,在賞花宴會上,太后和皇后扯頭,讓在場的官僚女性都就第一眼看到的花朵吟詩作對,天朔的女子皆是自小受到了書本的熏陶,所以吟詩作對,只要不是太難,都能撐下去的。
「她不能有事。」裕羲冷靜地開口,「她如果出事,你明白本王的手段。」
「本王怎敢教公主箭術?」
也許正因為這樣果決的攝政王,才讓天朔變得如此強大。
紅喜會意,點頭,慕決放開她的嘴巴,她才問:「是……先皇的遺子?」
「請公主小心。」安鐵爾經過公主車駕時低聲在車窗旁說了一句話,然後便離開了。
桑莎拍拍胸口長長舒一口氣:「哎~~嚇死我了。」
九月菊,蝴蝶蘭,萬壽菊,秋海棠……
屏風后戰戰兢兢走出一個渾身顫抖的中年男人,穿著與御醫的官府,低著頭不敢和攝政王的目光接觸。
慕決無力地靠著鸞合宮的圍牆,閉著眼凄然地說:「我真沒用……」
「公主過獎了。」裕羲一笑,「不知公主箭法如何?」
裕羲沉默了一會兒,這期間兩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凍結了,腦海中轉著那些瘋狂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會存在在自己腦子裡的話。
他完全沒有聽https://m.hetubook•com•com進她的話,一門心思只在於慢慢挽起她的袖口,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隱隱散發著珠玉般的光澤。
慕決臉上燒紅起來,想起那個夜。
像被千萬把鋼刀一起插|進腹部,然後一起翻攪,她疼得反胃,鬆開他的手臂,弓著身子劇烈地嘔吐。
颯藍聽到自己身體里有什麼東西悄然破碎了,她根本沒有阻止的機會。呼吸在胸口裡滯澀,她困難地大口吸進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還是沒有辦法讓狂跳的心臟停止下來。
天朔浩大的歡迎儀式讓颯藍心裏頓時歡快起來。
正在卓揚犯難的時候,紅地毯兩旁持燈籠恭候的宮女忽然福身行禮,齊聲道:「攝政王萬福!」
裕羲聽完他的口述,皺眉道:「你看像哪一邊的?」
現在,這個世上,和宬佑有關的東西都消失了……
颯藍看了裕羲一眼,發現他從剛才始終噙著的淡淡笑容在嘴角邊慢慢冷凝成一種冷酷的弧度。
慕決驀地轉身:「裕羲!」
「小姐,攝政王……」紅喜小心翼翼地進來稟告,「攝政王求見。」
颯藍公主從透過轎簾看出去,不禁深深訝異。
「對啊!」颯藍坐起來,「騎馬射箭才是我的強項!」
「『冰部』,」卓揚篤定地說,「太后的手法生疏,顯然是才開始學,由此可以斷定,太后失蹤之時是被『冰部』的人帶走了。」卓揚越發憂慮,『冰部』的人帶走太后教她武功,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
「請太后息怒。」卓揚單膝跪下。
他沒有任何理由讓她原諒,更罔論讓她愛他。
喉嚨里終於好受了些,慕決才抬起頭去看喂她喝水的人,這一看,她所有感激的心情都淹沒在仇恨中。
颯藍暗自惋惜:真的不可能有那麼美好的人吧。
「你出去!」慕決果決地說,「我不想看見你!」
蘭幽過來攙著她,一同走去迎接卑焽公主的萬華宮。
那條龍,彷彿就是和他一起走來的,或者,他本人就是那條尊貴驪龍的化身。
在尋找皇后的期間,攝政王已經明確表示了不會登基,因此各地王爺蠢蠢欲動,現在宗室之中,攝政王是最適合的登基人選,既然攝政王放棄機會,那就只有其餘王爺有資格了。
「請公主入座。」慕決淡淡地說,面上有笑,眼中卻清寒一片,讓人想起某個凄涼的夜晚,殘月掛天邊。
「啊——痛!」她撕心裂肺地叫起來,巨大的恐懼壓迫著她脆弱不堪的神經,她慌亂地踢打他,雙手用力想移開他的手,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按住他能給她腹中的生命致命的打擊!
「裕羲?」慕決在黑暗中的目光如火炬,閃著刀鋒一般的凌厲,「你來做什麼?」
「天朔的酒不夠烈!」
門口兩個侍衛出來阻擋。
「宗旭!」慕決驚魂未定地衝上去抱住他,宗旭是過繼來的,可是對她十分依賴和孝順,她把宗旭看成自己的親生孩子,教導,疼愛,把宬佑的希望都加諸在他身上。
「有誰醉了會自己承認的嗎?」紅喜撇撇嘴巴,端來熱水,擰好熱毛巾遞給她,「小姐……您不用強撐著的。」
太后正在督促宮女們把鮮花擺放在顯眼的地方,聞言便問:「攝政王呢?」
「是啊。」凝香可憐兮兮地跪在那裡,她梳著丫鬟的髮式,帶了幾分嬌俏,「太后原本就不讓奴婢接近,現在更好了,奴婢可是沒有犯任何錯,就被趕出來了。」
縱使朝中的老臣反對,也無可奈何,攝政王還沒做夠攝政王,便不可能親自登上那個至高之位。
可是他扶著她,他對她說:「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紅喜和幾個侍女趕過來,一起勸著把慕決勸回去了。
紅喜捂著胸口,看著那些衣服……那是,小姐的衣服……染著血……她驀地撲到床板上,這才發現慕決的臉上幾乎沒有半點兒血色,蒼白得駭人!
慕決的哭聲漸漸息止,變成無聲的落淚。
深夜,慕決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有道黑影落在自己床前,她以為是心魔來了,撐著身體坐起來,喃喃道:「心……」然後多日訓練的敏銳感覺立刻分辨出這個人並不是心魔!
「感謝貴國的熱情款待,颯藍先干為敬!」她端起酒杯,仰頭飲下一杯!
「皇上幼年登基,在我朝有很多先例,宗旭六歲,也不算小了。」被尊為太皇太后的虞清影回頭望了一眼坐在龍椅上興緻勃勃看煙火的小皇帝,「四百多年前,定宗登基時才一歲,在位六十五年,開疆闢土,是我朝頗有作為的一位帝王。」
「自從進入天朔的國土,天氣就漸漸好了起來,現在來到日曜城,更加覺得天朔是個天堂一般的地方!」
殺殺殺!
慕決胸腔里的怒火一瞬間燃燒起來,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一般,她抽出侍衛腰間的劍,讓沒有防備的侍衛嚇了一跳,急忙閃到一邊,才免於被一刀砍傷。
一片火紅的衣角在御台之上出現,接著,無數翻飛的紅紗就緩緩移動過來,廣袖盈天。
「哈哈!」颯藍不顧形象地大笑,讓一堆迂腐頑固的老臣子搖頭不語:怎麼會有這樣放肆的女子呢?
「太后!」卓揚驚訝,一是因為她居然會武功,二是她已經陷入癲狂的狀態!
他剛才看到的一幕太可怕。
她如何會變得這麼冰冷?這失蹤的三個月之中,她都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誰要你們的攝政王迎接,據我所知,現在天朔最尊貴的是兩個女人,賢貞太后和淑德皇后。」颯藍在轎子里巋然不動,在這最後的時刻,應該容許她任性一下的。
慕決在黑暗中凄然笑起來:「裕羲,我說過總有一天要殺你報仇,你若是後悔,就趁現在殺了我,否則,將來有一天,你必定要死在我手上!」
她雙手交疊,輕輕覆在小腹之上,望向御台下面,面容中有種沉寂若水的微光,因為相隔甚遠,所以看不清容貌。
心裏一驚!掀開被子,他老婆臉朝下,護著他們的兒子,一個大大的豁口在他老婆後背上,血已經幹了。
「母后!」
可是颯藍什麼都不會,原以為憑藉他聰明的腦袋,一定能很快學會的,沒想到,她失望了。
他把笑容隱去,讓她進宮,或許是他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為了彌補這個過錯,他註定要一生活在痛苦煎熬中。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顏色的花,盛開在她腳邊,在她目光所及的一切地方。因為過分的美麗讓她的心情也激動起來。
「勉強能看過去,」颯藍說,「聽說王爺箭術精準,今日之事實在是意外,不如王爺教教颯藍可好?」
慕決從床上彈起來,突然之間像失去神智一樣推開紅喜跑出去。
一雙手伸出來接住她,免她跌倒受傷……之後,便暈了過去。
「氣死人了!」颯藍趴在床上,越想越氣,本來是為了歡迎她而舉行的賞花宴會,可是最後她倒成了最次的陪襯!
「今日是攝政王的無心之過,太后體惜皇上,連話都說不好了。」清影笑著蹲下去把宗旭摟到自己懷裡,「皇上看是嚇壞了,趕快請御醫來看看。」
紅喜處在完全的鴻蒙中,根本不知道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魔告訴她,只要變得強大,就可以保護任何一切她想保護的人。她已經很努力在變強了,可是為什麼?她連這個無辜的孩子也保不住。
桑莎已經愣愣地呆在那裡了,根本忘了要去攙扶她。
出盡風頭的自然是太后和皇后,兩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出口成章,吐氣如蘭。
「是,是什麼?」她嘴唇發青,渾身顫抖。
「咦,安鐵爾將軍怎麼走了?」
疼痛襲來,她幾乎在下一秒便失去知覺。
攝政王已經穿好衣服,又走到床邊,俯下身輕輕在慕決額頭上吻了一下。
這一來,卓揚英挺的眉峰終於微微皺起來了:「請公主見諒,淑德皇后今日恐怕不能出席迎接公主了。」
慕決從他身體的一側跳下床,準備離他遠遠的,這個樣子的裕羲,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裕羲牽住自己手的手掌不可覺察地緊了一緊。
「公主有什麼好氣的?」桑莎拿來熱毛巾給她,「她們會幾句詩話有什麼了不起的?公主會騎馬射箭,她們會嗎?」
那是一個身著紅色宮裝的女子,十分鮮亮的顏色,腰間黑色滾金邊的束帶正中有一顆碩大的寶石,熠熠生輝,反射著光芒,讓人微微眯起眼。
她要永遠記住這一刻,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更何況小姐面對的人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連皇上都鬥不過攝政王,小姐怎麼可能逃脫呢?
她願意被這烈火焚身。
她提著侍衛的刀,洶洶衝出去,遇到有敢阻攔的便一刀下去,沒有砍到人,卻也嚇了別人一跳。
一支百多人的禁軍騎馬而來,為首的是禁軍統領卓揚,身著銀色盔甲的卓揚英姿颯爽,星目劍眉,卓然跨坐在馬背上,說不出的英俊瀟洒,讓走在公主車駕兩旁的卑焽少女看紅了臉。
迎接的賞花宴會一直持續到傍晚,颯藍公主住進皇后鸞合宮以東的沁芳宮,她因為太累了,和-圖-書回到沁芳宮就喊著要睡。
「不要……」聲音小得猶如蚊子說話,「別碰她……」
「你,你想幹什麼?」她背抵在床角,無路可逃。
雖然她有好多問題,不過還是等等吧,現在問總不是好事。
裕羲微微一哂:「那麼,本王只好從命了。」
可是這一天,終於有了些變化。
轎子里散發出卑焽族特殊的香料味道,雖未見真容,所有人卻已經想象出那位公主的美貌。
他看著御台之上,腳步也停下了。颯藍不解,順著他的目光望上去。
別再惹他。
紅喜啜泣著將她扶回房間躺下,吩咐宮女把熬好的葯端過來。
「以後就在暗中保護她吧,記住了,不許像上一次那樣出錯。」裕羲揮揮手,「下去吧。」
「宬佑必須死。」裕羲冷淡地說,「即便我不動手,別人也會動手。」
「好歹喝一些,把身子養好。」
凝香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我也沒辦法,那是攝政王的命令,我不能違抗。」
好疼,真的好疼啊……
嗖——
慕決看著那黑漆漆的葯湯,一陣無力的悲傷從心口處湧來,想起她腹中的生命永遠消失了,冰涼的淚水就充斥了眼眶。
「既然皇帝陛下在裏面,我們還是進去吧。」颯藍說,拉起慕決的手,一起走進去。
八月末,宗旭進宮,由宗室長老舉行過繼儀式,宗旭在歷代天朔帝王靈位前跪下,認淑德皇後為母。
「是真的。」蘭幽高興地說。
她本以為卑焽的男子是世界上最英武挺拔的男人,卻從來沒想到,在明珠一般的國度天朔里,還有一位堪比天神的男子。

她終於明白心魔說的話了,卓揚的武功深不可測。
「公主可氣了。」慕決也喝乾一杯,笑容不變。
「在決鬥吧。」桑莎說,「不過淑德太后的武功太差勁兒了。」
「淑德皇後於三個月之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卓揚話語中隱藏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悲傷,「所以,請公主見諒。」
紅喜咬著自己握起的拳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流。
裕羲遽然轉身,眼眸里的漩渦已經停止了轉動,而瞳孔的顏色卻變成滴血一般的深紅:「慕決,這是你自找的!」
「百花盛開的地方!」
「是什麼時候?」他低聲咆哮,隱隱有洶湧澎湃的波濤之感。
清影把她摟進懷中,緊緊摟著,慕決能感到她的身子在顫抖,「太可怕了……裕羲……太可怕了……」
別再惹他。
「可是……」安鐵爾想說他是奉了卑焽王的密令而來,被卓揚抬手一擋,沒有說下去。
「好孩子。」慕決輕輕撫摸著宗旭的頭頂,給他戴上金鎖和玉佩。
「心魔,你騙我……」
「王爺。」房樑上忽然躍下一道人影,跪在他面前,「奴婢回來了。」
「小姐,起床咯。」把洗臉水放在架子上,紅喜掀開床帳,「小姐有沒有好一些——」聲音卡在喉嚨里,紅喜扯著床帳獃獃地站著。
裕羲後退三步,跪下去,身後眾臣也跟著跪下。
慕決漲紅了臉,不想再多逗留,和清影一起帶皇上離開。
裕羲直起身,又吩咐了一遍:「好好照顧她。」然後便走了。
「啊——」她凄聲尖叫,用手肘和膝部著地,保護自己的小腹,他的力量太大,手和腿猶如立刻折斷一樣,疼得撕心裂肺!
「宬佑……」她咬著被子,哭得很傷心,凌亂的黑髮披散在肩膀上。
「御醫!」低沉的嗓音從他口中發出。
「桑莎,你喜歡的話就一輩子呆在這裏好了。」颯藍公主賭氣般說了一句話,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手指拈了一顆天朔的葡萄。
新皇的登基大典在十日之後,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整整慶賀了七個晝夜。
御台上用牡丹花裝點,繞著寬敞的御台,彷彿那是一座懸在空中的花園。炫麗的牡丹如同燃燒在空中的一團烈焰,熊熊燃燒著。
緩緩步上通往御台的台階,行走至一半的時候,忽然聽見御台之上微微的騷亂之聲。
這和卑焽族靠放牧生存是分不開的,他們逐水草而居,永遠在追逐著綠色的蹤跡。
他曾經驕傲地說過要得到她的人和她的心,他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宮女的聲音剛落,便響起攝政王渾厚低沉,充滿男性磁性的聲音:
兩個絕色女子站在一起,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風景。
一瞬間,淚水就浸濕了眼眶,才不過短短几年,宬佑就已經沒了,另一個同樣乖巧的孩子頂替了他的位置,而尚不知這個孩子的命運會怎樣?
她始終沒能咬死他,看著紅色的血從自己下體流出來,染紅了白色的裘衣,視線儘管模糊,可是她看得很明白。
颯藍眼珠一轉,笑道:「我也想去御花園轉轉,一起去吧。」
慕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壓低聲音說:「別這麼大聲。」
裕羲轉過漆黑的眼眸:「慕決,我拚命想對你好一些的。」三個月,嘗試忘記她,可是做不到,所以只能記得更加清楚。
「裕羲!你別找借口!」慕決把聲音提高了八度,「你殺了宬佑是事實!你說我爹不是你殺的,那你告訴我,他為何而死?因何而死?你敢說這其中和你沒有一點兒關係嗎?」
卑焽公主千里迢迢而來,作為兩國友好交往的使者。
三個月的失蹤,她重新回來,彷彿脫胎換骨一般。而這一次,她充滿仇恨的厲聲話語讓他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攝政王為何要這麼做?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會對他有什麼威脅嗎?紅喜實在想不通!
「陳御醫,王爺讓我感謝你。」一個森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利劍搭在他脖頸上,只見寒光一閃,陳御醫的頭顱便滾下來。
她手掌交疊,輕輕覆在小腹上,顯得端莊明麗。
卓揚一怔,抬起頭,卻看見淚流滿面的慕決壓抑著聲音在哭泣。他心裏一軟,同時,強烈的負罪感席捲上來。
「皇后又如何呢?小姐也可以做一個沒用的皇后!」
「這是我的孩子……」咽了一口口水,她低聲說,「你,你不能傷害他。」
白如玉璧,卻沒有原先那讓他心裏像孩童一般高興的硃砂痣——她的守宮砂!
在花叢中翩躚。
醒來的時候是深夜,一輪明月掛在夜幕上,皎潔的光芒遍地揮灑。
「裕羲,裕羲,放過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她拖著疼痛的身子不斷往後縮,往後縮,眼淚什麼時候流出來也不知道,「我求求你,只要你放過我的孩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就算你讓我去死……」
裕羲接過藥方:「下去吧。」
「如果我說,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得到你,你信嗎?」裕羲笑望著她。
卓揚巋然不動,兩根手指夾著刀柄,卻讓她怎麼都掙不脫。
御台之上,風忽然大了起來,太后和皇后繁麗的宮裝不可避免地和風糾纏幾番。
可是,那麼強大的心魔卻沒有趁機刺殺太后,這一次行動,他只是作為警告。之後,他帶領『暗火』的『冰部』南下逃離,沿路殺光了朝廷派出的追兵,自此,心魔和『冰部』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他彷彿已經料到答案是這樣的,沒有太多的憤怒,只是含著淡然笑容的唇角慢慢地失去顏色……沒人知道他心內的感覺是如何的,沒人能揣測,他就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大海,只能選擇溺死其中,或者遠遠逃離。
這麼說,他知道了……
「這是宬佑唯一留下的東西!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求求你了……唔唔……唔唔唔……」
那個孩子……小姐多麼珍視他啊,作為先皇和小姐夢想的承載體,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就像小姐所有的希望,唯一的支柱。
「發生了什麼事?」裕羲慢慢地開口。
清影知道她的話說的過火了,當著這麼多人不給裕羲面子,不啻于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裕羲的性格,一定會做出更過分的事讓慕決吃苦的。
芙蓉,百合,紅掌,蕙蘭……
謀殺先皇僅存的血脈……這樣的大罪,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太后,」蘭幽悄悄湊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話,太后的腳步的停下來,臉上神色有些詫異:「果真?」
「真的沒了嗎?」清影喃喃地問,「孩子……」
「御醫開的墮胎藥,喝了它,讓那個孩子死掉。」裕羲把她逼到牆角,「喝。」
「與你無關。」
「啊!」紅喜跌坐在地上,「攝攝……」她語無倫次,看看攝政王,再看看小姐。
「隨時恭候公主。」
只從萬華宮的大門望進去,就看見無邊無際的花海,雖然已經到了八月,可是那些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鮮花還是爭妍鬥豔,盡態極妍。灼灼的烈日在鮮花上鋪上一層爍目的燦爛。
颯藍瞪了桑莎一眼:「什麼決鬥啊!?!不懂就不要亂說!」
那個孩子……宬佑唯一留下的東西,她沒能保住!好沒用,她真的好沒用!
「裕羲,你不得好死……」她緊緊握著堅硬的檀木桌子一角,隨著哽咽痛楚的聲音,淚水一滴一滴落下來。
「別怕,聽我的話,什麼都不怕。」清影似乎下定一個決心,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就連那個往日目中無人,驕縱蠻橫的颯藍公主也不例外,和*圖*書她沉浸在這個男人的聲音中不可自拔,彷彿看到自己的雙腳現在泥濘的沼澤中,她越是想努力掙扎擺脫,就陷得越深,最後……終於被完全吞噬。
他會變成這麼殘忍絕情的人,清影根本沒有想到,他居然連慕決肚子的孩子都要謀殺,那麼之後呢?他不允許慕決孕育別人的孩子?那麼之後呢?孕育他的孩子嗎?用更殘忍的手段霸佔慕決嗎?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不明白不明白,她昨晚睡著了,怎麼小姐就變成這樣了?還有那些染血的衣服是怎麼回事?那些血是哪裡來的?
「看看你。」裕羲看了一眼紗簾外,兩個侍女走進來,牽著呱呱大叫的紅喜的手出去了。
「說我已經睡下了。」慕決懶得再去應付那個人。
「是啊。」凝香理所當然地說。
「他現在根本是個瘋子,完完全全入魔的瘋子,你惹了他,沒好下場的。」清影凄婉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
「你嫁給我。」他緩緩地說,「慕決,你嫁給我。」彷彿怕她聽不見,他又重複了一遍,繼續直視她的雙眸,帶著幾分期許的心情。
可是颯藍還是任性地說:「那麼賢貞太后呢?」
慕決輕輕撫著小腹,動作溫柔,這個孩子,是宬佑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如果她將來不能保護他,那她寧願這個孩子從來不曾來過這世上。
我愛你。
「可是我想見你。」裕羲滿不在乎地在她床上坐下,藉著月光,可以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和她眉梢那一道淡淡的疤痕。
「請公主下轎。」卓揚走到車轎前,躬身請颯藍公主下轎。
因為卓揚和安鐵爾說話的聲音太小,桑莎沒有聽見,只能著急地看著安鐵爾將軍帶領著卑焽的士兵離開。
兩個人剛從沁芳宮出來,就碰見慕決和虞清影從鸞合宮出來,兩位麗色女子,都蹙著眉,一副惆悵萬千的樣子。
慕決掙開灌了鉛一樣沉重的眼皮,喉嚨里幹得冒火,隱約間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就本能地伸手去抓:「……水……」
她望著黑暗中某一個地方,沙啞地說:「裕羲,我是你的棋子,這我從來都明白。」
「咳咳咳,紅喜……」從昏迷中清醒了一些的慕決,一睜眼,就看見藕荷色的帳子,然後聽見紅喜凄慘的哭聲。
在車架中的颯藍公主也暗暗說了一句:「好有氣魄的年輕人。」
「那宬佑呢?」慕決顫抖的聲音泄露了她激動的情緒,「宬佑呢?」
過去有一段特殊的時期,是天朔密部『暗火』窮途末路之時,那時有權勢的貴族都私下培養殺手,準備在亂世中佔得先機。
「不!」慕決大喊,「我不喝!你殺了我我也不喝!」她緊緊護著小腹,瞪著他,「裕羲,我會恨死你的,我真的會恨死你的!」
此事可謂掀起滔天巨浪,時至今日,都還讓人記憶猶新。
「我要那個該死的野種去死!」他上前一步,從桌上端起一隻細瓷碗,碗里還有微弱的熱氣冒著,「喝了它。」
瓷碗被扔在地上,頓時碎成無數……
現在,她告訴自己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殺了裕羲。二是找心魔變得更強。三是讓別人殺了自己!
裕羲伸手把她攬進懷裡,低下頭親吻她的耳垂:「你恨我是必定的,我知道,你想殺了我。」殘忍的笑容猶如黑夜中綻放的血色大麗花,在他的嘴角邊暈染開,「我只告訴你,殺慕桓的人不是我。」
臉色慘白地躺在他懷裡,裕羲很小心地抬手觸碰一下她的臉,滾燙滾燙,他把手縮回來,把她重新抱回床上。
太后流產的消息幾乎無人知道,那日在慶典上突然暈厥,對外宣稱是積勞成疾。
慕決拉著宗旭的手站起來,慢慢走到攝政王面前,宗旭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皇叔!」揚起笑臉。
「我從來都只關心自己……」他的聲音很低很低,近乎呢喃,透著一種悲涼。
身穿夜行衣的殺手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張英俊的年輕臉龐,他是手握禁軍的將軍卓揚。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小姐平時待你也不薄,你為何見死不救?」紅喜哭泣著說。
「請太后回屋休息!」侍衛面無表情地說。
紅喜只好自己準備洗臉水端進去。
凝香退出去,心裏也百思不得其解,雖然記憶很遙遠,但是卻還可以記起來。
在幾年之後,她也用同樣的方法,讓他眼睜睜看著她殺死他們的孩子!
「為什麼會是小姐?紅喜想不明白,老天為什麼對小姐這麼不公平?」紅喜端著葯碗的手顫抖,低著頭淚水嘩嘩地流個不停。
箭擦著宗旭的鬢髮過去,穩穩地射在宗旭前面的花盆上。花盆碎裂。
既可以滿足父王的願望,又讓她得到幸福。
「皇上?」慕決的聲音里有幾分空洞,聽裏面那笑聲,似乎是十分快樂的。
「痛?」他的神情和瘋狂沒有兩樣,忽然他抓起她,從床上扔下去,「如果你現在感受到痛,你就會知道我心裏和你一樣痛!」
慕決嗖地坐起來,動作迅速地閃到一邊。
「他們果然又出現了。」裕羲道,「下令搜查『冰部』餘黨,發現者殺無赦!不用回來請示!」
「等等!」紅喜衝上去,「這些血是哪兒的?到底怎麼回事?」
颯藍道:「一歲登基,在我們卑焽,肯定被人暗殺了!就算有六歲,也不可能長久。我們卑焽要靠力量決定王位繼承,在嫡親皇族之間舉行比武,勝者為王!」
「難以相信。」一個卑焽人讚歎。
只有卑焽的公主在疑惑:積勞成疾么?那天晚上鸞合宮裡半夜傳來女子的哭叫聲,起初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才發現,那聲音是她熟悉的。
頭髮高高盤起,按照皇后的身份,頭頂上戴了一頂九鳳黃金冠,每隻鳳口中銜一枚東珠,珠光煥彩。
颯藍還是在心裏驚嘆了一下,血液里開始沸騰起來。
慕決握著宗旭的手,身子隱隱發抖。
卓揚抬起頭看她的背影,和初次在月老祠中看過的不同,現在的她,比以前更加瘦削,背影更加落寞。
夜色中,他的聲音低低的,微微嘶啞。
颯藍去拿他手裡的弓箭,似乎是不經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除了王爺,沒人能教我。」
然後在那條河裡,船翻了。一切的一切,都帶著某種不可預知的宿命之感。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紅喜跟在後面呼喊,慕決突然之間走路變得快多了,紅喜根本就追不上。
「放手!」慕決一字一字地說,她已經被仇恨和怒火焚燒了理智。
這神奇的命運啊……
「為何?」颯藍問。
他沒有任何反抗,對於手臂上的疼痛不屑一顧,她咬她的時候,他卻把她抱在懷裡。
「母后。」宗旭的聲音清脆。
「心魔。」裕羲淡淡地念著名字,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一個同樣紅色宮裝的女子款步走上來,站在她身旁,微微一笑。
千龍乃出一驪。
「臣一時大意,罪該萬死。」裕羲慢慢地走上來,貌似恭敬地請罪,彷彿他真的是『一時大意』才把箭對準皇上射過來的。
她甚至有些抱怨天朔的酒杯太小。
如果裕羲登基,那成為太后的慕決,就是他的母輩。
珍珠簾被掀開發出清脆的聲音,虞清影款步走進來,目光有些空茫,走到慕決床邊,慢慢坐下,慢慢握著她的手。
桑莎驚訝地說:「難道公主不喜歡這個地方?」
卓揚在完全看不到她的背影時才起身回去復命。
「是。」卓揚領命出去。
慕決凄然一笑:我要什麼好下場呢?現在對我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報仇,和他同歸於盡。
可現在孩子沒了,什麼都沒了……
她要去問個明白!去找心魔問個明白!
不帶感情的回答,和那樣的眼神,裕羲冷冷一笑:「你以為我半夜潛進來還會有什麼事嗎?」
裕羲的眼眸很深邃,讓颯藍想起從未見過的大海,聽說大海是人類永遠都看不透的東西,他的眼,也是她永遠看不透的……
非常美麗的兩個女人。
慕決看著這兩個面生的侍衛:「誰派你們來的?」
卑焽的都城在塞外黃沙包圍之中,雖然廣袤,可是蕭條,為了適應嚴酷的氣候,他們不得不居住在岩土建築的房屋中,因此常年處在漫天的灰塵之中。都城中人口並不多,因為卑焽族必須隨著季節變換不斷更換放牧的地方,每年只有幾個重要的節日會湧來大批百姓。
太后微笑道:「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這就是傷害,這就是他的愛。
「改天咱們就比比這些,保準兒公主贏得漂亮!」桑莎笑著說。
都城的百姓都擠出來,站滿了兩旁的路,通往皇宮的道路被擠得水泄不通。維持秩序的侍衛必須要很用力才能阻擋熱情的百姓。
坐在皇帝身邊的裕羲向她們這邊望了一眼,慕決也正好把目光投向他,目光中帶有強烈的警告,裕羲卻假裝看不懂,向她舉了舉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紅色地毯順著白色台階鋪上了御台,朝中四品以上官員都出席,還可攜帶家眷,一同上御台,作為歡迎卑焽公主的一種手段。
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摸索上床,決定吧今天的是藏在心裏,任何人都不說。他老婆睡得真死,他捅了https://m•hetubook.com•com捅她的身體,讓她挪一挪,否則他就只有一半身子在床上了。
清早,紅喜迷迷糊糊睡醒,昨晚她睡得太死了,一覺就到了天亮,其餘宮女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從入了夜就沒看見,肯定是跑去哪裡偷偷看煙花了。
她咬著嘴唇,才抬起手,輕輕掀開蛟紗的一角。
太后拚命的求饒,哭泣,可是攝政王沒有半點兒心軟,把墮胎藥灌進她的嘴巴里,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本王雖然不夠尊貴,卻有最真誠的心迎接尊貴的颯藍公主。」
慕決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明月,這是清影走時留下的話。
奇怪的心情,當他發現,自己無能為力扭轉局面的時候,只有通過喝酒來排解心中不快!
腦子裡亂鬨哄的,慕決怔怔地望著他,不能動彈,不能思考,不能呼吸……
慕決渾身無力地回到鸞合宮,剛踏進宮門,就疲軟地倒下了。
「急什麼?他還敢吃了我不成。」颯藍望著昂首策馬過來的卓揚,滿不在乎地撇撇嘴。
「慕決,你真的那麼恨我?」他的呼吸慢慢靠近。
他迫切地想知道一切,身體里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恨不得立刻把她帶離這個地方,對她一番嚴刑拷問!
三個月之前,剛好是颯藍從卑焽啟程的時候,一路上舟車勞頓,她雖然從小在廣袤的草原上騎馬彎弓射箭,卻實在沒有忍受過這種長途跋涉的艱辛,所以一直精神不振,對外界的事情也漠不關心,在漸漸接近日曜城的時候才稍微有好轉,所以對天朔皇朝淑德皇后失蹤一事,她記憶力並沒有多少印象。
年僅六歲的宗旭,是平王的長子,因為乖巧懂事甚得平王喜愛。
攝政王自從上來后便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人悶悶喝酒,慕決就在他座位旁邊,可是他卻不能觸摸她。
「已經到了御台。」
「有勞將軍了。」颯藍淡淡地說,心裏卻在想:我可不是你們天朔的嬌弱女子,這樣就會驚慌。
一切都是,只為了遇見了他。
他眼底忽然飛旋旋轉起一個黑色危險的漩渦,瘋狂地旋轉著,越轉越快……
那人輕輕拂開她的手,他的手指很涼,她又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倒了一杯茶水來,扶起她,讓她喝下去。
慕決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身體里的力氣都因為他的一句話被抽走。
他伸出手,托著她的手臂把她扶下轎,那種陌生而濃烈的男子的陽剛之氣讓颯藍渾身酥軟無力,差點兒便軟軟地跌倒。
「宗旭!」慕決和清影幾乎是同時尖叫起來,臉色嚇得慘白!
裕羲在轎子外站定,微笑著說:「請公主下轎吧。」
啪!
他環抱雙臂站在那裡,笑得好不得意:「太后不是已經睡下了嗎?」
「啟稟太后,卑焽公主已經到了。」宮女進來稟報。
卓揚從馬背上下來,其餘百位禁軍也齊刷刷翻身下馬,落地的聲音整齊劃一,讓來自異國的公主看到天朔軍事上的嚴整。
而走近了之後,颯藍發現了一個讓她心裏好受一些的事實,原來在下面看到的那麼精絕的淑德皇后,並不是完美無瑕的呢。
慕決的武功還在基礎階段,沒有多少技巧而言,更沒有多大的攻擊力,她只是憑著一股憤恨出手,把擋在她面前的人都殺了!
公主的轎子中,陪同前來的侍女感嘆著數日以來的經歷,雖然長途跋涉了三個月之久,可是真的沒有白來這個地方呢。
卑焽族高大的駿馬讓他們更加顯得高大威猛,天朔的百姓仰頭觀望這些強壯的外族人。
裕羲的目光猶如利劍,定定地盯著那個原本有一顆硃砂痣的地方。
「那是淑德太后!她在幹什麼?」跟著鸞合宮的動靜趕過來的颯藍公主驚訝地看著一直都覺得很嫻靜的太后居然跟侍衛動起手來,她驚訝地張大嘴巴。
慕決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笑容如天邊弦月:「公主謬讚,該受到讚美的人是公主才對。」
她氣得臉色鐵青:「你到底想幹什麼?」
慕決怔住,臉上因為剛才的一番話而泛著一層淡淡的嫣紅,瑰麗如天邊雲霞。
太后較之慕決,衣服的顏色變稍微淡了一些,柔和的紅,並不張揚,但是奪目。她梳一個牡丹髻,頭上戴蓮花冠,顯得高貴妍麗。
那碗葯的味道很苦很苦,他捏住她的臉,狠狠灌進去,一點空隙都不留,葯汁經過喉嚨的時候,她還想嘔吐,還想咳嗽,把它們都吐出來,可是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手腳斷了一般使不上力,一碗葯汁,她也許喝了半碗下去……眼淚不斷流出來,混合著葯汁,一起流進她的肚子里,變成毒殺她孩子的兇手……
鮮血透過衣服滲進口腔里,她的小腹絞痛,下體慢慢流出溫熱的液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颯藍隔得遠就打招呼:「太皇太后和太后要去哪裡?」
朝著宗旭奔跑的背影疾馳而去!
慕決知道他絕對是故意的,可是她找不到控訴他的證據,只能咬牙切齒地說:「王爺以為這是畋獵場嗎?可以隨便射箭的?」
「這麼多規矩!」颯藍不滿地嘟囔著,只好靠近月白色的蛟紗,看出去。
「不需要。」慕決說,「攝政王只需要關心你自己就好。」
卑焽公主的車駕在進了宮之後,一直經過宣武門,德陽門,昭臨門,往南邊走,在萬華宮外面停下來。
「你又來幹什麼?」
他說什麼?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御醫幾乎是逃命似的逃回家的,夜深人靜,他老婆和孩子都在被窩裡睡得沉沉的,他跌跌撞撞進了家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額頭上的汗水像雨水一樣不停滑落。
華燈初上。
什麼?她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子就被他用力拽回去,粗暴地扔在床上,那股重大的衝擊讓她的小腹收縮了一下,泛起細細的疼痛。
「嚇著你了?」
越是傷害,越是愛……
不要碰她,不要碰她!紅喜雙拳緊握,可是這些話堵在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來。
宮裡為迎接遠道而來的卑焽公主也是大肆鋪張了一番。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裕羲的聲音一聲聲傳遞下去,文武百官跟著呼喊,在整個祠堂上空,整個皇宮上空,整個日曜城上空,整個天朔皇朝上空迴轉不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都的繁華日復一日,歷史的軌跡順著這座繁華城市的大街小巷,屋檐磚瓦慢慢行走,似乎是一成不變的行進了。
「哪裡,能到貴國做客,是颯藍的榮幸。」颯藍單手放在胸前點頭,算是感激。
「嗯,」太後點點頭,「那哀家也過去吧。」
颯藍的心猛地下沉,這句話,剛才攝政王也說過一模一樣的,原來只是天朔的待客之道……
攝政王很快恢復了常態,微微一笑,仍舊牽著她的手走上去。
「不……」颯藍急切地想分辨,她不辛苦,萬里迢迢奔波,原來都是命運的安排。
凝香抱起那一堆染血的衣服,嘆口氣說:「哎,看你這樣子也不會幹活了,只好我去了。」
她的愛,對於他,是池水中倒映的明月,儘管明亮皎潔,可是一觸即碎。
「如果我沒用,那我身邊多少人會離我而去呢?」慕決不忍心去計算,閉上眼睛,只求片刻的安靜,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何況,現在我還有他……」
卑焽的隊伍前頭一個威武的男子驅馬上前來,單手放在胸口微微點頭:「我是護送公主的安鐵爾將軍,請允許我見攝政王一面。」
「太後有孕在身,生氣是會動胎氣的。」他冷冷哼了一聲,「恭喜太後為天朔江山留了一條血脈。」
慕決偏過頭,咬著唇不言語,無論如何,裕羲給她的傷害,太大了……「這代價,我一定要他償還……」
慕決把吃下去的東西盡數吐出來了,胃裡空蕩蕩地難受。
怎麼會這樣?
怎麼回事?
四個女子並排走著,各自有不同的心事,氣氛很沉默,颯藍小心翼翼觀察著慕決臉上的表情,哪怕一個細微的眼神都不願錯過。她說了一些話想活躍氣氛,可是她發現很難。
「不必逃!這是我的鸞合宮,我哪兒也不用逃!」
是那個美麗得不似凡人,端莊賢淑的太后!
「什麼?我聽不懂!你放開我!」她用力把手臂抽出來,卻不小心一巴掌落在他臉頰上,她嚇呆了,她真的沒想打他,而且打得這麼重!「我……」
宗旭停下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母后?」
慕決插|進來說:「天朔的帝王很少有靠武力登基的,天朔治國是以德服人,崇尚武力,只會留下千古罵名。」
怪不得,父王說他是讓卑焽的天神都頂禮膜拜的男人。
裕羲直視她的眼睛,深深地凝望著,一瞬間的表情嚴肅又認真,有幾分孩子氣的堅定,燈火的輝煌,映得他的面孔一片璀璨,恍若融合了邪惡與美貌的玉面修羅。
她身後的牡丹花,絕不及她艷麗姿色的萬分之一,連被稱為『草原第一美女』的颯藍公主,都覺得那個女子太過於耀眼,簡直讓人睜不開雙目。
殺先皇的兇手是他,昨晚的陳御醫也是他帶來的,算起來,他才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叔,是這樣嗎?」身穿利落的射箭服,手持弓箭的宗旭高興地仰起臉,「可是我射不中啊!」
「可是我喜歡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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