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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傾天下

作者:薇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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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空有夢相隨

第六章 空有夢相隨

「王爺,王妃要見您。」侍女上來稟報,已經可以聽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了。
他怔了一怔,冷冷地拂開她的手,扶著樹榦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出她的視線。
「爹!」明竺雅啞著嗓子說,「竺雅不會那麼輕易退縮,他不過退了婚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竺雅去,只想讓他看一看,明家的女兒不是那麼容易就打到的!」
「為什麼?」她做不到欺騙裕羲,她良心會不安的。
裕羲一雙黑眸斜睨著她,彷彿在盯著什麼怪物:「不可。」
他平靜得詭異,只是那樣看著她,沒有多餘的動作。
慕決撫著腦袋,傷口又開始疼起來,這一次更加劇烈,已經到了她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捧著腦袋痛苦地彎著身體:「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是你自己躺下的,本王可沒逼你。」他冷笑著拉過她,迷戀般的吻著她耳垂下細白的脖頸,熾熱的喘息猶如狂風暴雨,慕決絕望地閉上眼睛。
裕羲一哂:「他如果不怕我,就不會躲著不敢出來了。」
這樣死去,便算留下最美的容貌於世,讓人永遠記住她的美。
他抬起頭,不經意卻撞進一雙泉水般的眸子里,他忽然愣住。
裕羲輕哧一聲,黑眸似水:「公主為何不早說?」
這是……洞房?
明竺雅經常有信來,問一些瑣碎之事,言辭間有時似不經意提起攝政王,慕決卻每一次都裝作看不懂,沒有回答。
張御醫停下腳步,擦著額頭上的汗,知道自己可能難逃一死。如果淑德太后真的死了的話,那他今日看到的,不就是個鬼?
「混蛋!」
「慕決!」裕羲大驚,這一系列的事情只發生在一瞬之間,衝下去,抱起她,「慕決!」她迷迷糊糊睜著眼睛,鮮血順著額頭淌下來,染紅了半邊臉。
颯藍呼吸困難,在他充滿陽剛的呼吸之中,自己像是突然失去行動的能力,「昔日,我先祖將公主嫁給天朔皇帝,兩國維持和平百余年,今日,我父王也想效仿先祖。」
慕決抬起頭,臉上掛著兩串淚珠:「從今天開始,我一定牢牢記住!」
「不想。」慕決很老實地搖頭,看著高牆大院,自己身在裡邊,彷彿很安全,她哪兒也不想去。
裕瑾竟然忘記了反駁,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歇斯底里的悲傷面前,他的目空一切全都潰不成軍。
素問仙子也跟著恍恍惚惚笑起來,兩個人在一起,彷彿又回到很久以前……
「你不相信嗎?」她急了,「我發誓了,我決不食言!」她慌亂地咬緊嘴唇,生怕他不相信,她突然撕下裙裳內里一片白色的綢衣,咬破自己的手指,飛快地在上面寫字。
裕羲目光一凝:「你記不起來也沒關係,無論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

「你胡說!」被說中弱點的慕決猛地站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我感覺不到你離開我,我不容許,你哪兒都不許去。」裕羲摟著她的腰,吻她的臉頰,「不過這樣一來更好,太后慕決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完完全全是我的!」
能走出這個皇宮,就永遠不要回來。
他抓著樹桿,卻一直哭得很傷心,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可是她還是小看了這個男人,在她伸手入枕的時候,他雖然沉浸在她身體製造的一波一波無盡的快|感中,常年的敏銳感覺卻並沒有完全消失,他看見那一個細微的動作,並不揭穿,等著她自投羅網!
「卓將軍!」裕瑾抱著劍望著一身盔甲的卓揚,「那怎麼才算快劍呢?」
紅喜低著頭,好半天才喃喃地說:「攝政王妃的背影,好像……」
「沒,」裕瑾搖搖頭,他哪敢有什麼意見啊?不過悄悄看慕決的神情,真不像是做戲的,那種嬌羞的女兒態,不是慕決會在哥面前流露出來的吧。
倒下的地方放著檀木小腳凳,她的頭撞在上面,頓時鮮血直流。
派壽王保護她?慕決愣了一下,堂堂的壽王怎麼可以做她的保鏢呢?
他輕聲笑出來,清朗的聲音在深夜裡猶如松濤起伏,即便是這樣的答案,也讓他高興,至少,表面上他是高興的。
「慕決?」他以為她醒過來了,緊張地低喚一聲,才發現自己的可笑,他為什麼那麼歡喜?
門被推開,有那麼一絲微涼的秋風吹進來,她頭上的紅蓋頭隨風晃動了幾下。
「也許等我記起來就不會害怕了。」慕決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安心地笑了,「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呢?我居然就和你成親了,感覺像做夢一樣。」
卓揚抱著手看戲,不打算幫幫口無遮攔的裕瑾。
卓揚看了他一眼,「那幾天是攝政王的婚禮。」婚禮上,裕瑾可是最活躍的。
「以後,我們把一切都拋開。」他摟著她,柔聲在她耳邊說這話,慕決視線空洞地望著垂淚的紅燭,搖曳的火光把視線晃得越來越模糊,「裕羲,我一直都希望有個人可以陪我一生,讓我不用害怕,不用哭泣。我不要波瀾壯闊的生活,只要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就好。」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她緩緩泛起一個蒼白無力的笑,伸出手,對著燭光,似乎想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你願意……陪我一生嗎?」
「哦。」慕決不敢繼續問下去,他太可怕了,會讓她喘不過氣來,「那我以前的朋友……我有朋友,或者親人嗎?」
「呵……你是太想她了吧。」太后說,「她現在肯定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怎麼可能去攝政王府,還嫁給攝政王呢?」
「是很任性,」他微笑,像撿到寶貝一樣高興,「所以以後,要乖乖聽話,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嗎?」
他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啦?那躺在床上,頭破血流的攝政王妃,不正是淑德太后嗎?
不知道明竺雅知道她下嫁攝政王的消息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的心難以抑制地揪痛起來:「你怎麼可以死?不可能……」裕羲喃喃地說,眼神脆弱,那是任何人都陌生的樣子,「她不可能會死。」
「什麼?」明毅拍案而起,「有什麼好祝賀的?」
卓揚看著裕瑾的身影消失了之後,才說:「王爺,屬下擔心……」
「不,」慕決轉過頭小聲哭起來,「紅喜,對不起……太皇太后不會讓你有事的,如果我能報仇的話,一定回來帶你走。」
裕瑾指了指腳底下,微笑的樣子像鄰家少年一樣無辜,可就是那純凈的笑容之下,隱藏著修羅的心。
他們同年,那一年似乎都是十五歲。
「心魔呢?」慕決茫然四顧,她寫信給心魔告訴他讓他來接她的,她要跟著他練武,直到變得強大足以報仇的那一天!可是心魔為什麼沒來救她?
「你在這裏太吵了,而且,辦事不利,留下沒用。」裕羲不留情面。
卓揚和心魔,哪一個更強大些呢?
少女的身體潔白如玉,泛著晶瑩的玉光,讓人睜不開眼。他吻著細膩的皮膚,一路吻,一路加深喘息,他以為可以控制情慾,卻沒想到理智都幾乎失去,這具身體,原來是他內心渴望了如此之久的。
清影停下來,忽然轉身看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慕決。」他微微一笑,單膝跪在床上,攬過她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爹,娘,」清脆的女聲從屏風后響起,然後一個粉衣女子走出來,眼窩深陷,顯然是哭過許久,「是竺雅沒有福氣,竺雅誰也不怪。」
「奴才也不不知道。」守衛認真地回答,是聽說新王妃住在王爺的望月樓里,可是除了王爺心腹的那幾個丫鬟侍衛,望月樓是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一步的。而那位新王妃,也從來不踏出望月樓。
王府的守衛一聽說是卑焽公主求見,立刻打開大門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守衛出來,恭恭敬敬把公主迎進去。
「去鳳翔宮。」慕決已經顧不得什麼了,兩個人悄悄從窗戶里翻出去。
慕決點點頭,才和紅喜又偷偷溜回去。
不是不心痛的,咯噔一聲,像什麼東西碎了。
她的力道算是很大,不知道是多少憤怒積聚在這一巴掌上,打得他有片刻地失神。
「不!」慕決驚恐地說,「我要回去!」
天旋地轉,意亂情迷,這種感覺,像浮浮沉沉的大海,讓她失去了方向。
「我聽說新王妃已經住進王府了,是嗎?」颯藍裝作隨意地問。
「釋放?」裕羲冷笑,「抓進去還有釋放的可能嗎?」想起慕決問起明竺雅的事情,更加堅定了斬草除根的決心,「殺無赦!」
「參見王爺!」侍女的聲音漸次響起,腳步聲紛紛。
清影和蘭幽一起把頭轉向她:「像誰?」
你做夢!
「你以為北方蠻族會在乎血緣關係嗎?」裕羲冷著臉訓斥,「你忘了夜修羅統一草原時殺得都是什麼人了?」
「什麼?」裕瑾聽得不是特別明白,緊追著問。
「我想做什麼都輕而易舉,慕決,別逼我。」他低著頭緩慢地吐出清晰的字眼,眼底的微光若隱若現讓人聯想到黑暗中野獸的眼睛,「我已經得到整個天下,只要再有了你,便什麼都完美了。」
「可是你該娶的人是竺雅!她在等著你!」慕決急切地說,「你已經昭告天下了,不能反悔!」
清影站在都城之上,染涼的風吹起她的素衣,她輕輕對著那個方向說再見,風會把她的話帶過去的,一定會的……
「呃……我也會去花園裡轉轉的。」慕決局促地回答,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麼她可以去的地方,似乎在攝政王府里,就是她應該留下的地方了。

「好吧,也許我會到王府外去看看。」
「我會安排一切。」裕羲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可她既然活著,就不能放任自己逃避,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能逃避了……
「慕決?」這雙眼讓他更擔心,「你……怎麼了?」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有些害怕。
他疑惑著,聽到御醫說沒事,便稍微安心了些。御醫退出來,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幾乎是逃命一樣地衝出去。
「紅喜!紅喜!」她著急地叫紅喜,取出一件和*圖*書斗篷披在身上。
明家也暗暗著急,眼看什麼都準備好了,又出了許多事情,把婚期一拖再拖,不知道今年能否順利完婚。
我要嫁給他了,你看得到嗎?
颯藍咬著下唇,羞澀地低下頭去:「既然皇帝年幼,那便一切王爺說了算。」
明毅一怔,隨即熱淚盈眶:「竺雅啊……」這個女兒從小堅強倔強,真是和他年輕時的脾氣像極了!
「我以前不認識她嗎?」慕決仰著泛紅的小臉,「我以為她是我認識的人……」他的表情有點兒可怕,慕決喃喃地住了口。
她竟然對他笑,這恐怕是當今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心跳得很快,沒想到她會答應得真么快,「你最好別騙我。」
「夠了!」他低聲說,聲音里已經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他原本就孤單,如果連她都不願意要他了,那麼才是最大的悲劇。
可是這一次,眼前出現的人差點兒讓她呼吸停止!
「可是……」她的聲音微微帶著哽咽,「你不怪我嗎?我竟然連你都忘記了,我們的過去,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啊!!!」她驚叫著扯過被子,「怎,怎麼會這樣?我……」隨即看到他只穿著褻衣,上身還沒有拉上,露出結實的胸膛,「我們……?」
「我不信……」她喃喃地說,「有心魔在,你威脅不了我的。」
「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了。」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禮數。
「像……」紅喜和慕決從小一起長大,紅喜對她熟悉得不得了,「像,像我們家小姐!」
「颯藍公主那邊有什麼動靜?」平靜了一會兒,清影又問,今日在婚禮上,颯藍公主的表現似乎不是很好。
「你不得好死!」她嘶聲尖叫,用力朝她的肩膀咬下去,他蔑笑,用力挺身,把最後的快樂推上頂峰。
「喂喂!兩個燒餅成嗎?」她扳著手指頭說,這個男孩子怎麼比她還愛哭呢?哭哭啼啼的,「喂!你怎麼跟個女孩似的!哭什麼呀!好啦,三個燒餅?」
「明竺雅是誰?」
裕羲翻開看了兩眼,面無表情地說:「這件事是交給裕瑾辦的。」
太可怕了!他只想著逃命,沒注意到裕瑾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裕瑾才出聲道:「張大人慌慌張張,是撞見鬼了嗎?」
「你再哭,我可就不理你了。」清影一把揪起少年,對著他惡狠狠地警告。
「啊——」她瘋狂地嘶叫,用指甲和牙齒當武器胡亂撕抓,他起初並不在意,只是稍微躲閃一下,可是她的瘋狂之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一時憤怒,抓住她的手一推。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把我這個復讎工具放在身邊,我為了報仇,為什麼就不能嫁給你?」慕決冷冷一笑,「嫁給你,能讓我更接近你,更容易殺你。」
裕瑾的表情立刻認真起來:「哥是說那個草原上的夜修羅嗎?統一了草原各部的卑焽王長子?」
「卑焽在外對我朝虎視眈眈也不是一日兩日,就算本王今日肯結盟,不保證將來卑焽不會危害我朝百姓,」裕羲一字一字說的鏗鏘有力,「公主,本王做事喜歡斬草除根!」他又微微笑起來,「至於本王的王妃,公主可不必關心。」
慕決把斗篷放在床上,說:「如果我死了,這些不就都不會發生了嗎?」
慕決渾身一震:「你怎麼知道心魔?」
「慕決,你的演技太差,而本王,並不傻。」他低頭繼續親吻她,帶著懲罰的吻,把她咬得痛了。
不知道那邊進行地怎麼樣了?
沉睡在他身體里的野獸似乎在慢慢蘇醒,他捂著泛疼的臉,把她推開,推得離自己遠遠的,然後退後,站在桌子的另一側,遠離她。
「此事無需再議。」裕羲毫不留情地打斷。
裕羲忽然伸手把她拉過去,摟在懷裡,她裹著的被單也被扯落,微涼的空氣立刻傾入身體,她顫抖地靠在他懷裡,小心翼翼地嗅著他身上陌生濃烈的男子氣息,羞紅了臉。
很久很久以前,她記得那時還在大學士府,爹爹曾經說過:
若不是她昨晚摔壞了腦袋,便是他出現幻覺了。
她的話又不期然地出現在耳邊,裕羲深深地皺起眉頭:「或許……讓時間來證明吧。」
這個時候的慕決,是不是整個世界里只有他呢?
「慕決,你當真不記得我是誰?」狹長的雙眸眯起來,隱隱的精光透出來。
「那麼,清影見過素問仙子。」看到她,清影的心也就落下了。
「禁軍大統領卓揚,武功深不可測,整個皇朝中,還沒有誰是他的對手。」
「會的。」裕羲緩緩地說,「以前我不懂,現在也不一定會懂,可是她,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不過,」裕羲身影移動地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站在慕決身旁,摟著她纖細的腰肢,「這世上,你只能依靠一個人,那就是我。」
屋子裡剩下兩個人,一時沉默起來。
慕決想著,努力把眼睛睜開,光線太刺眼,她又立刻閉上,在黑暗中潛伏了一會兒,再次睜開。
裕瑾打了一個寒噤,想起卑焽族為了鞏固自身權利,就是靠殺死兄弟,奪得他們的土地來實現。想到這裏,他再也不敢以遊戲之心來對待了,神色凝重地點頭。
碰了一鼻子灰,慕決悻悻地:「可是……您身份尊貴……」
慕決坐起來,無意間扯痛了傷口,疼得低叫一聲,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殿下。」她走出去,裕瑾懶懶瞥了她一眼:「什麼事?」
「否則,你為何會在這裏?」他反問,把問題丟給她。
她抬手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你做夢!」
「即使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我也不覺得此生後悔,」清影抬起頭,臉上淚痕斑斑,煞是可憐,「我唯一難受的是,原來他也是有愛的,可以愛上一個女人,可那個女人不是我。」
「啊?」她不懂。
紅喜用力點頭,自去送信了。
「哥的意思是慕決失憶了?」裕瑾好笑地望著裕羲,「這種事誰信?哥確定她沒耍花招嗎?」
「你到底派了多少人跟著她啊?」裕瑾樂呵呵地坐下來,準備看那位先帝的寵后,如今失憶的攝政王妃。聽那靠近的腳步聲,怕是跟了不知多少人。
裕羲抱起她,侍女立刻上前來,他微微搖搖頭,抱起她走回望月樓。
這一刻多麼寧靜,空氣在周圍流動,帶著不可名狀的悲傷。
裕羲抓著她的手臂,稍微一用力,匕首哐當落在地上。
慕決拿過嬤嬤捧著的喜帕蓋在自己頭頂上,「這樣,看不到我是誰吧?」
她想起什麼,拿起紙筆也寫了一封信,「這是萬全之策,有心魔在,事情就會很順利了。」她把信交給紅喜,「儘快送去,一定不能出差錯。」
小皇帝在宮裡哭得死去活來,悲傷至極,令人動容。
「娘,我沒事。」竺雅望向父親,「爹,攝政王的婚禮,請允許竺雅去祝賀。」
「喂,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了,我給你買個燒餅吧。」她無可奈何地說,一個燒餅一文錢,看來她今天又要被素問婆婆罵敗家子了。
慕決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目光也從來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哦。」慕決點點頭。
裕瑾哼哼兩聲:「哥是心虛吧,嘿嘿。」他一句話惹來裕羲凌厲的一瞥,仍舊不怕死地說,「滿門抄斬,滿門抄斬,可憐的明家小姐,前一秒還在攝政王妃的美夢中,下一秒攝政王就下令殺無赦了,可憐啊可憐……」

「嗯?」她挑起眉回答,然後轉著腦袋看四周的一切。
「不要告訴大哥,好不好?」裕瑾得到便宜就開始賣乖,一臉少年無害的燦爛笑容,英俊的臉彷彿染上了飛舞的流光。
「才不是!」她紅著臉反駁,其實她是有點兒奇怪,他們昨天剛結婚,而他一大早起來就有一大堆公務要忙,把她撂在房裡,她對這個地方一點兒都不熟悉,人人都那麼陌生,唯一熟悉的只有他,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來找他。
颯藍心裏歡喜,他這話里是不是在暗示什麼?心跳得很快,是不是對他表露感情,說明父王的誠意?
裕羲一挑眉毛,裕瑾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指著卓揚說:「你竟然不幫我!咱們的交情就這麼淺?」
「那個醜女人!」裕瑾在提到慕決的時候特別容易情緒激動,「她嫁過皇帝,早就是殘花敗柳了,我哥肯娶她已經是大發慈悲了!她還在洞房裡耍花樣!」他看到地板上的匕首,隱約明白了一些,那個白痴女人,這種時候還要管什麼清白不清白!簡直就是不怕死!
裕羲低下頭,吻她的唇,纏綿悱惻,輾轉不歇,兩片唇瓣都在脆弱地顫抖,他熱情地索取,而她也不反抗,任由他在她口中索取更多。
這個男人,完美得挑不出瑕疵,如果不是表情太過冷漠,她真的會以為這是天神了!
「您回去吧,我哪兒也不去,不需要人保護的。」
慕決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什麼都沒穿!!!!
慕決恍惚地抬起頭,與宬佑大婚時也這樣,嬤嬤說喝過合卺酒,就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的。
「本王昭告天下后,你就是攝政王妃。」裕羲說,「本王不會再給你尋死的機會。你死了,本王拿全世界給你陪葬,可好?」
紅喜也覺得不可能,因此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隨便猜猜而已,呵呵呵。」
覺得這樣在一起,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不負深情。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悄悄地把手伸進枕頭底下,手裡握住一個冰冷的東西。
卓揚抱著手看好戲。
「昨晚是我們的洞房之夜。」他低沉的嗓音像來自地獄里魔鬼的魅惑之音,「你還記得嗎?」
他還記得他們沒成親之前,慕決是怎樣歇斯底里像個瘋子一樣詛咒他和大哥。而現在……真有種恍惚的感覺。
以為她真的會甘心嫁給他,忘記仇恨忘記一切。
像是夜幕突然壓下來……
他眸中有種淺綠色的暗芒在緩緩流轉,讓人心驚膽寒。
「你就是我喜歡的人,娶了你,我不後悔。」
可是她爹爹也是做官的啊!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只是個很小很小的官職……可是,小米也是米啊!
被稱為『婆婆』的女子眉頭皺起來,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都說過了,別叫我婆婆!」
這女子,竟然和淑德太後有一模一樣的臉!
「不愧是卓將軍。」裕瑾甘拜下風,「怪不得我哥那麼信賴你。」
「王爺!」颯藍慌亂了,「您要娶的王妃,會比兩國之間的和平更重要嗎?」
「夜修羅……」連大哥都說不能小覷的人,那麼就不能掉以輕心了,「我會派人盯緊卑焽王的動靜,再者,卑焽公主還在我們這兒,他們也不敢太放肆了。」
她羞澀地點點頭:「我……我真的嫁給你了嗎?」
颯藍無法理解,安鐵爾將軍從宮外傳了消息進來,問她該怎麼辦?
「不用了不用了,怎敢勞煩壽王殿下?」
裕羲情難自禁,低下頭飛快地虜獲她嬌美的紅唇,輕柔地輾轉。
「請爹准許!」明竺雅堅定地說,她想去帝都,想看看把她打倒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也想親自去祭拜忽然暴死的慕決,她們雖只是短暫的相處,卻有著非比尋常的友誼。
清影愣愣的,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颯藍有些失望,繼續問:「新王妃,是什麼人呢?」
「我聽侍女說你在這兒……」慕決說著,看到坐在裕羲身邊的,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的男人,局促地說不下去。
颯藍倚在木柱上,不敢上前一步:「怎麼可能?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很無奈。
衣裳抖動的悉嗦聲,身邊似乎有個人站起來,噠噠噠,走路的聲音矯健從容。
望月樓的桃花謝了之後,整個院子都顯出一種蕭條的滄桑之感,彷彿行走在歷史的邊緣中。陽光透過那些枝椏,被分割成無數璀璨的光點,落在地上,斑斑駁駁。
裕羲倚坐在六角亭里,偏頭回想昨晚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假吧,她的一切都那麼真實,一顰一笑,都像從內心發出的。
清影低著頭默默不語,最後還是說:「我不能走。」
「去死!」她流著淚凄聲尖叫,為了這一刻,她不知道醞釀了多久,只要一擊能中他最脆弱的心臟,她就算去死,也是瞑目的了。
「啊!終於來了!」裕瑾大聲感嘆,「哥,這可不像平常的你,居然遲到這麼久。」
裕羲不讓任何外人看見她,藏的如此好,那麼,就讓淑德太后死去吧。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帶著復讎之心的普通女子而已。
慕決拉著條紅床單裹著身子,趁機站起來逃跑,她不知道那床單勾在雕花大床上一隻銅雕的鳳凰尾羽上,因此用力一跑,就被拽住,整個人也摔倒下去。
這一整天,宮裡都平靜得什麼事都沒有,一直到晚上,才聽到鸞合宮裡猶如燒滾的熱水沸騰起來。
第二天,攝政王重新冊立新王妃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帝都,並飛快地蔓延至整個國家。
他抬起頭,少年的臉是少見的俊美,目光透過一片片墜落的葉片,怔怔看著她的眼。
「沒關係,」他皺起眉,現在的她不是更好嗎?至少她身心都在他這裏,「不要勉強自己,記不得從前,那就從現在開始記住我們的一切。」
慕決想一想,似乎很正確,不過怎麼感覺像是全都是為他的貪玩找一個最恰當的借口呢?
她低下頭,發現他剛才蹲的地方有一小灘血漬,他哭的時候一陣一陣地咳嗽了,所以……他咳血了嗎?
「心魔不會怕你的!」慕決堅定地說,心魔那麼強大,還有一整個『冰部』。
她眨眨眼睛,一下,兩下,忽然笑起來,噗哧一聲,帶著些調皮可愛:「你幹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很可怕嗎?」
「好了。」裕羲打斷他們的話,把摺子扔給裕瑾,「你是忘了我交代的事,隨便找個人處理了吧。」
「裕羲,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你殺任你剮軟弱無能的慕決了,你休想威脅我。」
太后的葬禮盛大隆重,這是今年第三位逝世的皇族,陰霾的天空把帝都的悲傷襯托得越發慘淡。
「喜歡這樣嗎?」他低笑,那是對她最大的諷刺。
明府里,明毅狠狠掀翻桌子,滿桌的杯盞碗碟摔成碎片。
清影嚇壞了,他,他沒這麼膽小吧,她只是開個玩笑啊!
她絕望的樣子,痛苦的樣子,清冷的樣子,不屑的樣子,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腦海中,可是他唯一不知道她是否會輕羅小扇撲流螢,翡翠煙蘿逐蝶飛?
颯藍在沁芳宮裡也聽到那吵雜的動靜了,趕過去問:「怎麼了?」
而卓揚剛才躲藏的那棵老樹已經從中斷開,倒在地上。裕瑾上前一看,切口整齊光滑,這是什麼樣的高手才能在一瞬之間完成的呢?
為什麼呢?這些人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一個宮女大哭著說:「太後娘娘……仙逝了……」
眼睛哭得紅腫的紅喜一邊哭泣一邊說:「其實娘娘終日思念先皇,先皇駕崩之時娘娘便想跟著殉葬,好歹被我們攔下了,誰知剛才娘娘竟然喝了毒藥自盡,等發現的時候娘娘已經斷氣了。」
逃出來了嗎?終於,終於自由了是嗎?
她的聲音宛如一劑良藥,緩緩蕩滌在清影乾涸的心靈上,撫平那些傷口,「婆婆,我現在怎麼辦?」
裕羲聽到鸞合宮的消息趕來時,整個大殿里都跪滿了哭泣的人,寢殿里清影默默坐在床邊,低著頭輕輕哭出來。
「怎麼了?」清影嚇了一跳,忙去扶住她。「怎麼了?」
深秋時節,萬物蕭索,天地間被豐碩的金黃色點綴,望不到邊際的金色大海,點綴了無數歡聲笑語。
清影正在案邊看書,聽到蘭幽進來低聲說皇後來了。她正奇怪,幹什麼這麼神神秘秘,慕決已經跑進來,蒼白的臉色,大汗淋漓,一副絕望的樣子。
「來人!叫御醫來!叫御醫!」他抱著她回到床上,拿棉布給她額頭上止血,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傷口,會流這麼多血。
這真的是曾經的慕決嗎?
洞房之夜……這聽起來多麼陌生的一個詞啊?她是誰?眼前這人又是誰?
卓揚只好作罷,知道攝政王決定的事情就決不會改變,他從來都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怎麼都改變不了。
「不知颯藍可否有幸見她一面?也好讓颯藍從此死心。」
「裕瑾雖然頑劣,卻知道守本分,他是我唯一放心的人。」裕羲頭也不抬,專心地看奏摺。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攝政王的決意如此,誰能去改變?
「我……」她遲疑著,不敢回答,怕自己的回答傷害了他,畢竟,他們是新婚夫妻,而她竟然不記得他是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儀式是怎麼開始怎麼結束的,只聽到耳邊充斥著笑聲,所有人都在笑……
等御醫趕到,王府里陷入亂七八糟的境地之時,慕決已經完完全全昏迷過去。
「我早就說過,他若那個時候不愛你,以後也不會愛你。而他若不愛你,就一定要痛苦。」素問仙子小聲地說,「你和裕羲,就是註定要在一起的。」
「王妃,拜堂的時刻到了。」一個年長的嬤嬤在身後輕聲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以為你哥是笨蛋嗎?」
他以為這一刻,自己真的主宰了她的命運。真的以為那一張血書,可以成真。
「這也正是本王所期望的。」裕羲點頭,表示贊同她。
「宬佑……」我是不是成功了?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慕決。」他輕聲念著她寫在白綢上的血書,忽然動容地擁住她,「慕決……」
裕羲輕輕咬著她的耳垂,雙臂將她鎖在懷裡,越摟越緊:「你嫁給我,從此以後,什麼事都不會再有,我會保護你。」
裕瑾無力的哼了一聲,只好回去了。
豐收的季節,便是幸福的季節。
那麼這樣也好,慕決,這樣讓我得到你,彷彿浴火重生的鳳凰,一切的一切,都是剛剛開始,宛如初見……
裕瑾徹底被打敗了,只好說:「那你就算為了體諒我,也應該多到外面走一走。」
裕羲腰間裹著床單,精壯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氣里,健美挺拔,他面色鐵青地看著床上的慕決,冷聲問御醫:「她怎麼樣?」
想著,已經汗流浹背。
她臉上更紅,迷醉的顏色讓她看起來更加迷人。裕羲湊上去,抵著她的額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這其中,肯定和攝政王密切相關!
慕決茫然地坐在那裡,低聲呢喃:「如果我嫁給他,我肯定會死的,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那我們明天出去!」裕瑾高興地宣布,賊兮兮地笑著。
卓揚飛快地在裕羲臉上捕捉到一絲溫存的影子,心裏不知為什麼痛了一下。
裕羲眯著眼,彷彿要從她眼睛里看穿一個巨大謊言:「慕決?」
「不……」她瞪大眼睛看的清楚,不會錯的,不是幻覺……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裕瑾把頭轉向另一邊,不看她。
殘月緩緩移動到中空,黑幕上的光亮更加清澈,灑下一片慘淡的清輝。
「不不不,下臣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張御醫急切地分辨,知道這位年輕位高的少年將軍素來以手段狠辣出名,自己撞在他手裡,真是出門忘記燒香了。
「是嗎?可是我偏偏能威脅你。」裕羲說,抬頭看著她,「宗旭,清影,紅喜,都是你不能捨棄的人吧,哦,對了,」裕羲臉上的笑容更加高深,「還有心魔。」
可是他……真的是她新婚的丈夫嗎?
「我們成親了。」裕羲冷靜地開口,目光犀利如鷹。
「嗯,」他鬆了一口氣,忽然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自己真的那麼在乎,「你不認識她。」
慕決哽咽著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雙眼空茫地問她:「怎麼辦?」
「公主,」走到外面,桑莎終於忍不住說,「攝政王無意和卑焽和親結盟,那麼,是不是立刻回國呢?」
「宬佑,宬佑……帶我一起走……」她在夢中無助地呢喃,伸著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
她不相信慕決就這樣平白無故病死了!
「不可能!」她肯定是在做夢,清影明明讓她死去了,怎麼他和_圖_書還會出現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她努力閉上眼睛,再睡一覺就好了,什麼都會好了。
「對,你先答應他,才不會把他惹急了。」清影咬著嘴唇,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
彷彿痛楚真的緩解了,她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整個人忽然變得溫潤如玉,安靜得閉著眼睛,似乎很安心。
「為一個女人,王爺肯讓千萬戰士奮戰而死嗎?」颯藍不懂,心裏都是嫉妒,「颯藍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慕決眨著眼睛,黑白分明,突然撲進他懷裡:「你竟然娶這樣的我,你……」好多話哽在喉嚨里出不來,他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爺,位高權重,她只是一個流落在外的孤女,他竟然會娶她……不顧他們之間巨大的身份差距。
她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來。
「多謝爹。」明竺雅拖著病體朝父親拜了三拜。
裕羲靜靜地看著她,完全找不到說謊的痕迹,可是這是多麼荒誕的一件事,深深仇恨著他的慕決,會忘記嗎?
裕羲看出她的心事,愧疚地說:「是我不該第一天就把你一個人扔下,以後我會勻出時間來陪你。」
她茫然地睜大雙眼,彷彿要把他看得很清楚,永遠不要忘記!這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把我這個復讎工具放在身邊,我為了報仇,為什麼就不能嫁給你?」
明毅沉重地嘆息一聲:「是啊,我明毅也不敢高攀攝政王啊。」
她忽然問,裕羲猛地一震,心裏像什麼東西忽然空了,以為她想起了什麼,「你怎麼知道她?」
裕瑾狠狠瞪他一眼,頭一扭,去當他的保鏢去了。
颯藍差點兒忘記了呼吸,死去的皇帝和太后之間,是有著多麼深厚的情誼,連死亡都分不開?
「蘭幽!」她把蘭幽叫進來,立刻寫了一封信,密封好,「把這封信按著地址送出去,快!」
「什麼意外?」她仰起臉,望著俊美無儔的『丈夫』,「我……我是不是很任性?」否則怎麼會撞破了腦袋?
「竺雅!」明夫人心疼地把她攬進懷裡,「你不是病了嗎?怎麼出來了,外面天涼了,擔心又發燒。」自從被攝政王退婚,竺雅一病不起,讓明家兩位老人操碎了心,「快回去休息。」
苦澀灼烈的酒液下肚,一股濃烈的熱氣就順著小腹一直上升,她感到頭暈,又坐下去,喜娘說了許多吉祥話,才退下去。
「你要是不怕吃苦,就跟著我走吧。」
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否則,這輩子就算死了不會瞑目!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嗎?」裕羲一笑,竟然很溫柔,「我在乎的只有你。」
「喂!慕決!」被忽視的挫折挑起裕瑾易怒的情緒,他目露凶光兩三步走至慕決面前,拉著她的手臂一扯,讓她整個人踉蹌著跌出兩步,「你沒看到我來嗎?」
「卓揚最想挑戰的對手便是『冰部』的心魔,他很高興你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
明毅憤憤地坐下來,怒火未平:「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送竺雅去做什麼秀女!」
「不!」他怒聲咆哮,「你把本王當成什麼?既然決定嫁給本王,就乖乖接受現實!你現在是我的!」
「不!」颯藍說,「我不甘心這樣,那個迷惑住攝政王的女人,我一定要看看她長成什麼樣子!」
而躺在床上的,那個曾經讓她窒息的美麗女子,蒼白的容顏奪去了光彩奪目的美貌,眼窩深陷下去,明眸不再,容顏不再……
裕羲沒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能讓人窒息,清影早就習慣了孤獨,所以她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笑著,看他對慕決深深的凝視。
「正是他。」裕羲說,「此人不可小覷。」
她以為自己的惡作劇很高明,畢竟,這一招嚇壞了不少孩子,就在她自鳴得意的時候,他卻忽然蹲下去,頭抵在樹桿上,低聲地嗚咽。
攝政王的婚禮傳遍了各地,據說婚禮會辦的無比盛大,宴席也要大擺十天,各處綾羅綢緞,珍寶玉器,皆被高價買走,為了布置婚禮,動用了無數財寶和人力。
颯藍臉色蒼白,關於天朔的攝政王,其狠辣果決的名聲早就傳遍各國,令人聞風喪膽。她自持美貌,以為可以得到他另眼相看,沒想到,他竟然一點兒都不為所動,好不甘心!
他有些少年的歡喜,像是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他知道自己已經過了那樣羞澀的年紀,可是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燭夜,新娘是他喜歡的人。人生中最快意的東西他都擁有了,唯獨缺少這個女人的愛。
她坐在鋪著鴛鴦被的床上,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再見,慕決,希望……再也不要見。
「五個?」
「啊?」桑莎嘆氣,女人在愛上男人的時候都會變得反常和不可理喻,沒想到連颯藍公主都不例外。
「下面?」張御醫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到什麼下面去問問?
「她是天意弄人啊。」卓揚仰天長嘆了一聲,月光灑下光把他的臉照得很溫柔,「傾國傾天下,她怎知會被上天戲耍?」
「信,我信你。」他把她寫下的血書展開,咬破手指,在剩餘的空白處寫下:「此生決不負深情。裕羲。」
「公主希望什麼保證呢?」他低下頭,和她美麗的雙眸對視。
慕決勉力站好,臉上緩緩浮出一個悲涼的笑容:「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你們……總有一天都會有報應的。」
「王爺答應過要教颯藍箭術的,今日颯藍特來請教。」颯藍一進來就在他身旁坐下,不拘禮數,「不知王爺可有空?」
「王妃只是傷了頭部,已經止住血了,並無大礙。」御醫低著頭,恭順地回答。
黑暗……
「我向你發誓,」她堅定地看著他,「我用一生一世來報答你,就算你將來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離開你!」
這件事最打擊的便是千里迢迢身負和親之命而來的颯藍公主,她完完全全不能自已,攝政王到底再想什麼?
驚艷的絕美,一切都是紅色,紅得似火……
她遲疑片刻,腦海中激烈地做著思想鬥爭,最終還是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爹答應你。」明毅點頭。
把慕決送回去安睡,裕羲又匆匆趕去書房,卓揚和裕瑾已經等在那裡了。
紅燭喜字,羅帳鴛鴦被。
慕決迷茫地看著他,如同雕塑般精美的面孔,雖然俊美,可是並不陰柔,臉上的線條冷峻,宛如刀削斧鑿一般。他有高貴的氣質,有王者的霸氣,有睥睨蒼生的冷厲鋒芒,有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
攝政王府里,今日是最喜慶的日子,攝政王的婚禮,一波三折,終於如期舉行。
「是!我瘋了!」她遽然轉身,大聲嘶叫,「因為你和你哥!讓我瘋了!你們記住,你們永遠都欠我的!就算下輩子也休想還清!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細細的吻落在臉上,眼睛上,鼻尖上……

他用秤桿挑起紅蓋頭,露出她低垂著看不見表情的臉,睫毛如同小小的扇子般微微動了動。
「很好!希望你這次不是只用嘴巴說給本王聽的。」
「請王爺和王妃喝下合卺酒。」喜娘道。

「不多。」裕羲淡淡地說,目光偏轉,大群侍女侍衛簇擁著慕決走進來,她走在前面,看起來很高興。
無邊無際的黑暗……
裕瑾確實忘了,不過還是覺得事情嚴重了,明毅就算有小小的貪污之舉,也不至於滿門抄斬。
紅喜大驚,抱住她哭起來:「不能啊!小姐不能啊!」
「好像一直在打探攝政王妃的底細,颯藍公主來天朔的目的就是為了嫁給攝政王,實現卑焽王和中原聯姻的野心,可是攝政王娶了別人,所以颯藍公主不甘心。」蘭幽說,感覺有些好笑,那個草原里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女人,仗著幾分姿色就翹起尾巴了!也不看看天朔是什麼地方!在淑德太后在的時候,颯藍公主站在她面前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我答應。」慕決黑白分明的眼睛閃著清瑩的光,「我嫁!」
「十五個……」哎,素問婆婆說讓她不要闖禍,她以後一定要牢牢記住了,闖禍可都是金錢的代價啊!
慕決用力閉著眼睛,才忍著那些泛濫的淚水。
冷冷的三個字,重重地敲在卓揚的心上,他忍不住,還是說道:「王爺,明毅罪不至死……」
「也不知道當時淑德皇後會讓攝政王在秀女里選王妃啊。」明夫人一想起攝政王選妃,唯一選中他們的女兒,竺雅從帝都回來時的喜悅,心裏就一陣一陣的難過,「就是短短几個月,皇上駕崩了,太皇太后和淑德皇后先後薨逝,天朔皇朝翻天覆地,起了這麼多變化。如今的攝政王,還有誰敢對他說個『不』字?」
「回王妃,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
蘭幽急匆匆披上斗篷出去了。
猶如被驚雷劈中,她獃獃地看著他,不能動彈。
卓揚微微一笑:「卑職只是隨口說說的,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葬禮已經過了,太后被葬在皇陵,和懷仁帝一起。」裕羲向後一靠,手臂支撐著身體,斜眼看著她,「你別無選擇。」
慕決的臉更紅了,裕羲笑道:「你有意見?」
看來,他應該完完全全相信她了,失憶……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卓揚身負重任,而你的王妃需要一個保鏢是吧,我去還不成嗎?用得著拐彎抹角嚇唬人嗎?」
「哦,」裕羲微微一笑,「可是,如今的皇帝,才六歲而已。」
「聽說壽王殿下是攝政王專門派來保護王妃的。」凝香捂著嘴巴輕輕笑著,「瞧攝政王對王妃多好!」
擲地有聲,多麼堅決的一席話!
卓揚不知為什麼想起婚禮那天,慕決撞傷了額頭,裕瑾站在外面的神情,他看著裏面微微失神,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卓揚很擔心,因為,那個眼神,和他何其相似……
「哥!你不能這麼對我!」裕瑾大聲說道,「你趕我回軍營,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你知道嗎?」
「那麼……」颯藍款步移到他面前,半跪下去,雙手交疊倚著他,「和平盟約必須要有保證啊。」
也許他www.hetubook•com.com可以等一等,讓她能接受的時候,可是他沒控制好自己,同時也被她的溫順擾亂了思緒。
裕瑾臉色微變,以他的武功,就只看到白光一閃,根本連他拔劍的動作都沒看到!
裕瑾輕哧一聲,站起來,抖了抖衣服下擺:「哥最好不要被女色所迷,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了。她要是真失憶才好,要是假失憶,哥就要小心提防。」
「喂喂,四個?」
「裕羲出爾反爾,竟將我當笨蛋來戲耍!」
慕決驀然驚醒,把他狠狠地一推:「裕羲!怎麼會這樣?」她吃下藥了,也『死』了一次了,怎麼還是沒有擺脫他?
望向窗外的月色,清影微微惆悵。
他回不過神來,就像突然落了水一樣,而那雙眼卻一直看著他,帶著很多很多複雜的情緒:好奇,茫然,疑問,羞澀……唯獨沒有他已經看過無數次,讓他愧疚的仇恨。
「老爺,」明夫人連忙上前拉住他,低聲說,「你小聲點兒,讓竺雅聽見,又叫她傷心。」
「我一點兒都不相信那個女人。」裕瑾斬釘截鐵地說,「哥你知道,她是恨死你了,怎麼可能失憶嫁給你呢?」
「瑾,你先出去吧。」裕羲說,「找卓揚問問卑焽的事情。」
「瑾,你該回軍營了。」裕羲冷著臉說,心裏已經很不高興裕瑾提起明竺雅了。
在他準備回去的時候,坐在樹上的清影忽然倒掛下來,兩條腿勾著樹桿,露出個鬼臉陰陽怪氣地說:「小子!跟著我去地府玩吧!」
紅燈籠,紅地毯,王府里的紅色把整片天空都映得通紅,猶如燃燒的雲霞。
慕決的心跳得飛快,撲撲撲,幾乎要撞破胸口。
而在洪州的刺史明毅卻因為攝政王的退婚而倍感羞恥,原以為女兒嫁給攝政王,必定可以倚仗攝政王的權勢,平步青雲,沒想到,攝政王居然會突然退婚,而改娶另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
這是裕羲第一次對自己的作為感到厭惡,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凝望著那個女子蒼白的面容,一直不肯移開目光。
如果,那天她吃下去的不是假死的葯,而是真正讓她死去的毒藥,那麼一切,都會結束了……
慕決抬起頭,鳳冠霞帔在身,陽光透過花瓣一樣輕輕顫抖的睫毛,灑在眼中,卻泛不起半點兒波瀾。
第二天,慕決原本以為會聽到很多太後下嫁的流言,可是奇怪地風平浪靜。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了?」朗朗的聲音從高大院牆外傳來,這個時候,正好是白日里陽光最熱烈的時候,隨著聲音,一個黑影悠悠地踏進來,站在月洞門外一棵茂盛的樹下,幾片葉子翩翩而落,他身姿挺拔,孓然而立。
驀地睜開眼睛,在他極致快樂的時候,對準他的胸口狠狠刺下去!
慕決轉身說:「宮裡來了哪些人?」
「沒看到攝政王妃長什麼樣子,真是遺憾。」清影回到鳳翔宮,累得坐下去,想著婚禮的場面,那個女子,應該是很幸福的吧。不知是否錯覺,她在裕羲眼中看到滿足。
「屬下效忠於二位王爺,只是說實話而已。」卓揚說的不卑不亢,看見裕瑾的模樣,還帶上一絲微笑。
張御醫低下頭,裕瑾的寶劍便飛速出鞘,對準他彎下的頸椎砍下去!一時血光飛濺!
「公主,不如我們……去見見攝政王,看看能不能挽回些什麼?」桑莎提議道。
這個時候的慕決,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呢?
「嫁給你,能讓我更接近你,更容易殺你。」
事情的演變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送葬的隊伍綿陽了幾條街,一直延伸向皇陵,縞袂素紗,白綾飛揚,包圍著太后的靈柩,還有送葬人一路上都未斷絕過的哭聲。
這個女人似乎變聰明了,他倒要看看,這一次她想耍什麼花樣?
那是裕羲剛剛從碧羅國回來的時候,清影跟隨素問仙子學醫,在湖邊相遇的時候,她一時調皮,覺得這個站在湖邊出神的少年很有意思,便打算捉弄他一下。
天空露出曦光,漫長的夜晚終於過去。
慕決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束光線射過來,猶如利劍!
他狐疑地盯著她的臉,想找出一絲破綻,他從來秋毫必查,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這一次……是她的演技太好了嗎?
「滾開!」她用力掙扎,奈何都是徒然。
「告訴安鐵爾,讓他把天朔的意思稟明父王,然後,讓他派幾個高手給我。」
他的樣子讓他動容,忍不住低下頭在她傷口上輕輕吻了一下,對昨晚的粗暴行徑感到抱歉。
狂熱的慾望如火山爆發,焚毀一切。
紅喜立刻跑進來:「攝政王做了什麼?」她被兩個侍女拉倒外面,什麼事都沒做,只是看著她不讓她進來。
「很好。」他朝她靠近一步,慕決立刻後退,低下頭。
太后已死,葬禮才舉行了不到一月。攝政王便退了洪州刺史之女的婚約,改娶另一位神秘的女子為妃。
裕羲端起酒杯,慕決也順從地沒有反抗,端起,和他手臂交纏,飲下去。
他見過她的眼淚,沒見過她的笑,他和哥一手策劃奪去她的幸福,而他竟然在這裏惋惜她已逝去的笑……
裕羲一怔,為那個天真明媚的笑容,夾雜了她特有的嫵媚風情,撩撥著他熾熱的感情。
裕瑾挑了一下眉毛,忽然想到什麼,轉過身說:「你不會真的哪兒也不去,一天到晚都待在這個院子里吧?」
「我叫裕羲。」他低聲在她耳邊說,輕輕咬著她的耳垂,語氣帶著一絲邪惡,「昨晚,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好疼……」她皺著眉頭,眼睛卻沒有睜開,嘴裏喃喃地喊著疼。裕羲知道她撞的那個傷口很深,所以輕輕撫在她傷口周圍,動作溫柔地來回撫摸,減輕一些她的痛。
沉浸在年輕太後去世的傷感中的百姓,很快就把這個消息遺忘了,大街小巷,紛紛談論,都在猜想那新的攝政王妃會是什麼女子,竟然讓攝政王甘願背上出爾反爾的罵名?
裕瑾好笑地望著他們:「哥,你們也太恩愛了,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臉上厚厚的妝容精緻妍麗,讓她的美一分不漏地現出來。
「真的?」他眯起眼睛,表情很嚴肅。
「放心!我不會死!」慕決決絕地說,「大仇未報,言何生死?」
完全不能相信,可是慕決確確實實躺在那裡,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昨晚她答應他時堅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恍如隔世。
今夜,是他的洞房之夜……
他一怔,一時竟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噢……」裕瑾仰天長嘆,「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你難道不想出王府,到外面去看看?」他的劣根又犯了。
嬤嬤一怔,還是說:「看不到。」
這一夜格外漫長,她不知道清影的那個計劃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的話,她就可以自由了,如果失敗了……或許真的要嫁給他。
結果那天,她蹲在小湖邊陪著這個愛哭的少年坐了一整天,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個底朝天,才翻出十五個銅錢。
「王爺,對待明毅,似乎過了。」卓揚放了一張摺子在裕羲面前,「無中生有的罪名,讓很多人不服氣。」
在人前他居然大大咧咧把她拉進懷裡,慕決不好意思地掙扎,一張臉漲得通紅:「你放開我。」
時近秋天,天空顯得越發高遠了。攝政王和洪州刺史之女明竺雅的婚禮卻還遙遙無期。
「那本王再送大人回去看看?」裕瑾陰測測地笑著,撫摸著自己的寶劍。
這句話像烙鐵一樣給她打上宿命的記號。
啪!
「公主親自來,必定有空。」
裕羲一整夜沒有合眼,躺在床上的女子悄無動靜,沒有血色的臉上眼窩深深下陷,彷彿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對不起……」她抬起頭,眼睛里已經水汪汪一片,泛濫著可憐的水光,「我忘了,我記不起來……我甚至不記得你……」
裕羲盯著她驚恐的表情,像在品嘗一道美味之極的菜肴,永遠都吃不夠。
「那走吧。」她把手遞給嬤嬤,看著腳下的地毯,排開所有的雜緒,一心一意走路。
清影想必須抓緊時間了,否則一切前功盡棄。她讓侍女們全都下去,頓時整個寢殿空蕩蕩的。
裕瑾握著劍,悠閑地走過來:「張大人是不是覺得看見故人了?」
「當然!」她別過臉,恐懼慢慢放大,她沒有死成,那麼清影會發現嗎?是不是沒人發現她還活著,於是她就被當成死人那樣永遠被祭奠,被遺忘?
她渾身麻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等到一切都平靜的時候,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靜悄悄的。
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在他身上,她感受到魔鬼一樣恐怖的氣息。
長久的纏綿過後,慕決紅著臉趴在他胸口上喘息,慵懶地眯著眼睛,手指纏繞著他垂在肩上的一縷黑髮。
「對!去問問攝政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意思。」颯藍打定主意,立刻讓人準備車馬,去攝政王府。
「婆婆疼愛我,我知道婆婆一定會常常來看我的。」清影耍賴地嘻嘻笑起來。
她笑了,在妍麗的妝容之下,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嘆息。
沒人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攝政王于洪州刺史之女的婚約已經昭告天下,本該擇日完婚的,奈何又生出許多變故?
他不知道自己會淪陷地這樣快,在她如幽泉如天空的雙眸中,他很沉迷……
「不是夢,我是真實的。」
她一顆心沉到谷底,帶著滿心的不甘,慢慢站起來,昂著頭,保持驕傲的公主之態:「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訪王爺。」
也許不該記得這麼清楚,一點一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他有關的記憶。一生一世都忘不了,在這裏,她把心落下了……
唯此,他覺得她是鮮活的人,會哭,會笑,會撒嬌,會對著他露出風情萬種的樣子,把他當作唯一的依靠。
慕決披著外衣慢慢走出來,陽光射入眼帘的那一瞬間,有溫熱的液體涌到眼眶裡,她抬手擋住光,悄悄地讓淚水流出來。
www.hetubook.com.com羲再沉穩冷靜,此時此刻也有一些拘謹,小心翼翼地取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他轉過她的臉,深深地看著:「記好了,慕決,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妃,不管過往有過什麼,都不重要。從今往後,就再沒什麼能分開我們了。」
是誰說,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到了傍晚,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清影憂心忡忡地回到鳳翔宮。
心魔……
「或許可以,如果那個人在的話。」清影握著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手心裏都是汗水。她笑笑,湊到慕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神色凝重,「成不成,就看那個人了。」
「怎麼可能?」颯藍不信,親自跑進去看,果然,鸞合宮的寢殿里跪滿了哭泣的宮女,太皇太后也來了,坐在床邊低低哭泣。
「小姐,到底要怎麼辦呢?」紅喜著急地問。
太後下嫁,歷朝歷代不是沒有過,可是裕羲不同,他太強硬了,會把事情引向一個無法挽救的地步。
「不敢不敢,太皇太后如此稱呼,真是折殺草民了。」素問仙子說罷笑起來,聲音清脆悅耳,膚如凝脂賽學,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她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
鏗——一道白光閃過,卓揚的手似乎抬了那麼一下,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已經笑著看向裕瑾,「這樣。」
「願意。」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緩緩回蕩著,如同古老的寺院中撞起的鐘聲。
此人,便是五十多年前因醫術精湛被稱為『百草神醫』的素問仙子,她身性高傲,不肯受朝廷招用,因此常年在各地流浪,懸壺濟世,在民間頗受人敬仰。因為她行蹤飄忽,一身青紗又飄逸輕柔,因此在名字后被人冠上『仙子』二字。
宬佑,你看到了嗎?你走之後,我是怎麼活著的?
他不知該不該笑,他的一個謊言,她竟然深信不疑,還對他充滿感恩。
他真是可笑!
「她有今天,不正是你一手所賜嗎?裕羲,因果報應,都是有的!」
「卑焽王如意算盤打錯了。」清影略略一笑,顯得嫵媚動人,「想左右裕羲,可沒那麼容易。」
「讓她進來。」裕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裕瑾坐下來。
是心魔嗎?
原本蒼白的臉上慢慢浮上一片嬌羞的紅暈:「我們……你是?……」天哪,她在說什麼?可是腦袋裡空蕩蕩的,她怎麼知道一覺醒來就和一個陌生男子躺在洞房裡?
寶劍入鞘,裕瑾厭惡地撇撇嘴,忽然從一棵老樹後走出一個人來,道:「殿下出劍的動作太慢了,若是遇上懂武之人,這一劍下去可殺不了人。」
那雙眼很透徹,在裏面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塵埃。眨眨眼睛,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眸子上,投下一小片青灰色的陰影。
「呵呵,」裕瑾乾笑兩聲,連忙向卓揚求援,「卓揚,那幾天我不在,你知道的對吧。」
「哦,張大人也不確定是否真看見故人了,那便到下面去問問?」
自己陪她做這麼幼稚的遊戲,竟然也會很快樂。裕羲無可奈何地笑了,拉著她的手幫她包紮,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好啦,我不會真的去死。」她拍拍紅喜的背,「只是,能逃離這個地方……」
她不敢抬眼看他,今夜的他,有著最耀眼的光輝,讓任何人都移不開眼。
宮女哭得驚天動地,侍衛匆匆奔出去傳話。
素問仙子默默地聽著,微微皺起眉頭,記得當年那個吵著不跟她走,一心想為所愛之人奉獻一切的少女,是多麼純真,宛如剛剛綻放的荷花。
「剛剛住進來呢。」守衛自是不敢多說,回答了這一句就再也不肯多說其他的了。
知道不可能套出什麼來,颯藍便不問了。來到客廳,看見裕羲一派悠閑地在喝茶,丰神俊秀,宛如一件最完美的藝術之作。
慕決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望著他:「好!」
「這是裕瑾,」裕羲拉著她坐在懷裡,低頭在她耳邊說,「他是我弟弟。」
一朝紅顏歿,萬古枯。
「你想啊。」裕瑾又開始賣詭計,「我大哥那麼忙,你告訴她你去外面,讓他擔心你,那他真的是太幸苦了!」
「婆婆!」清影驚喜地跑過去,「真沒想到您會來!」
「你只准和我說話,其他人不要管。」他霸道摟緊她,低頭親吻她的臉,「你是想我了,特意來找我的嗎?」
「你想啊,我做你的保鏢,我要跟著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可是你不能總是悶在屋子裡,你不發霉,我也會發霉的啊!」裕瑾狡猾地解釋,「何況,你看看,你還有真么多侍女,她們也會悶的。」
「是。」桑莎雖然有疑問,但也不敢問。
攝政王將來要是愛上某個女子,那女子的下場必定是最慘的,若是為了天下,攝政王恐怕會親手殺死她。
想到她的欺騙,他心痛。想到她的離去,他心痛。也許生命中總會有缺憾,但他卻不希望,他生命中的缺憾是她。
侍女們默默地站在院子里,她一個人走到六角亭里,一襲淡紅色的裙裳很好地點綴了碧綠的湖水。
「卑焽與天朔維持不戰政策已經十余年,都是歷代帝王的幸苦成果。為此,不知道犧牲了多少鮮血。我父王派我前來,便是想同天朔簽訂永久和平的條約,讓兩國再也沒有烽火。」
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地拂袖而去。
「你幹什麼!?」裕羲大驚,沒想到她會真么激動,血從她的手指上汩汩地往外流,怵目驚心,讓他心疼不已。
「卑焽近來可能會滋事,你做好準備,可能會有一場大戰。」提到戰爭,裕羲臉上有種近乎變態的殘忍冷笑,「卑焽的那張王牌,你還沒領教過。」
「你不笨,可是遇上慕決的事,你總是蠢得無可救藥!」裕瑾聳聳肩,「看來我最近都回不了震北大營了,留下來看看你的失憶王妃吧。」
裕羲微微一笑,愛惜地摸著她的頭頂:「你是個孤兒,我在路上把你撿回來的。」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要哭,告訴婆婆是怎麼回事?」
宬佑,你知道嗎?沒有哪一天,我像現在一樣渴望你在我身邊,縱使你不能保護我,可是,你會緊緊抱著我……
「你……我一句話都沒和他說……」慕決埋怨地說,「他以後一定會笑話我的。」
「整個天朔都是我的,我想知道什麼,還會難嗎?」
裕瑾啞口無言,慕決冷笑:「請壽王回去吧,過幾天,我就是你大嫂了,長幼有序,無論如何,請你記住我的身份!」
「啊,對啊!」她像是恍然大悟,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眨著眼睛,吃吃地笑起來,「可是在洞房裡,我居然會把頭撞破,呵呵……」她自己都覺得好笑,頭這麼痛,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她不好意思開口去問,萬一他說出讓人害羞的話來……
「小姐,帶我一起走吧。」
慕決一覺醒來,發現裕瑾抱著劍站在外面,一副無所事事的痛苦樣,望著天,嘴裏銜著一根草莖,皺著眉頭。
「是,是,」裕瑾答應著站起來,懶洋洋地說,「我知道了,不打擾你們了。」
裕羲抬起頭,和卓揚飛速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微笑,卓揚涼涼地說:「壽王殿下一點就通,聰明啊。」
而這時,她兩片花瓣一樣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一聲短促卻帶著痛苦的呻|吟從她蒼白的嘴唇里逸出來。
清影看不懂他的內心,她從來不懂他……
這一天,不僅天朔的百官來賀,就連周邊國家都紛紛派了使者,送來賀禮,盛況空前,皇帝娶親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素問仙子翩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會真么說,哎,孩子啊,你不跟婆婆走,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婆婆了哦。」
他看著她,眼若寒星,在最黑的夜點綴天空。
他伸手碰了碰她冰涼的臉,觸手便縮回。
形成絕望的滅頂之災……
裕瑾站在隔著一道白紗的外間,看見裏面若隱若現的人影,還有大紅的床上躺著的蒼白女子。
「別動,你頭上有傷。」裕羲急忙說,目光瞟到她坐起來的身體,不自然地轉向一邊,把被子拉起來。
「你相信了嗎?」她帶著哭腔問,「我決不食言的。」
「影兒不用擔心,我的醫術,你還不相信嗎?」一個悅耳的女聲響起,繼而,紗簾後轉過一道翩躚的身影,是一個年紀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女子,著一身湖藍色柔紗,笑意盈盈地說,「我已經派人去接她了,不會有事的。」
死吧,死吧……讓一切都結束……呼吸,生命……
「放開我!」她鼻音很濃重,因為那一刀沒刺中,而自己連身體也淪陷了……「不要碰我!放開我!」
可是他貪戀這份天真,她的一顰一笑,像罌粟一樣蠱惑著他的心。
他聽裕瑾說,慕決失憶了……這多麼荒謬的命運。
他動手解她的衣帶,因為難耐的慾望,所以動作急躁,撕碎了柔軟的布料。
門外響起腳步聲,紅燈籠的光影一盞一盞移動過來,她揪緊衣袖,心如鹿撞。
「慕決,你真是個笨蛋,為什麼永遠只想著依靠別人?如果別人能給你依靠的話,慕桓和宬佑就不會死了。」裕羲嗤笑,「所以你今天落到這樣的結局,都和你的懦弱相關。」
「王爺厚愛。」卓揚略一微笑,又問,「聽說王爺的洞房出事了?」
裕瑾聽得似懂非懂:「你,你說什麼?」他被她這種語氣的冰冷詭異震懾,「你瘋了嗎?」
害怕在盛怒中傷害她,這種細膩微弱的感覺是什麼?
清影也跟著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悲上心來,撲到素問仙子懷中嚶嚶地哭起來,「婆婆,我過的一點兒都不快樂。」
慕決僵硬的身體一動不動,除了眼周的一圈黑,整張臉都慘白駭人。
「讓我想一想。」清影腦子裡亂鬨哄的,理不清楚頭緒,她站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
慕決小心翼翼地收起他們的『契約』,滿足地靠在他懷裡笑著,慢慢地,眼睛發澀,安靜地睡著了。
「怎麼?」慕決問,「有辦法了嗎?」
「哥,那現在怎麼辦?下令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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