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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傾天下

作者:薇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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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草原之鷹

第八章 草原之鷹

可是下一秒,卑焽王的話,讓她所有幻想都幻滅:「小子也喜歡,但是更喜歡小姑娘。」
「裕羲——」另一個聲音在對面,幾乎和她同時響起。
「慕決。」抬起淚眼,一雙眼睛泛著淚波,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哭,可是自己總是這麼不爭氣。
綾蘿皇后臉上掩飾不住的歉意和心痛,由內心發出,沒有絲毫的做作:「決兒不用這樣,母后不要犧牲你的幸福來保住國家。」
在天朔攻城略地的同時,也在碧羅國各處派出姦細,散播她是『亡國之恨』的詛咒,使得碧羅國人心惶惶,忙尋找避禍的地方,躲到國外或者鄉下,一時之間碧羅國大部分城池都成了荒城。
卑焽王道:「是普通百姓更好,本王便可光明正大把你據為己有。」
恍然之間,心魔似乎看到流轉在這個絕美女子身上的一種流光,恍若天邊之月,海中之浪,叫人心痛。
她該怎麼辦?
他日思夜想,備受相思煎熬,而她卻在再見時下手殺他!
他走回去,站在那使者身後。
御醫捋著鬍鬚把脈,片刻后凝聲道:「陛下是喜脈,已經三個月多了,不宜再操勞。」

慕決微笑,如果沒有夜修作為卑焽國君的的身份,她想這麼容易便被碧羅的官員接見,幾乎是不可能的。據說國都內目前有成千上萬的假冒公主,那些官員都應接不暇,自己若是自己來,估計排隊也要等上一兩個月,那才是真正的來不及了。
「卑焽在碧羅和天朔之間,所以碧羅和卑焽是唇亡齒寒,不能讓卑焽敗,因此再派出母後手中的十萬人,一共二十萬。」
慕決愕然抬頭,只見錦都城牆之上,一個紅衣女子站在城垛上,紅衣飄舞,彷彿一朵艷麗的花,裝點著血流成河的世界。
夜修像是看穿她的內心,淡淡說道:「天朔大軍在距錦都十裡外紮營,等待著御駕親征的天聖皇帝。綾蘿太后已經過世了。我們現在正要趕往德城。」
探子走後,卑焽王又道:「你是剛從天朔過來的吧,這些事你可聽說了?」
珠簾動了一下,宮女連忙往兩邊掀開,那倚靠在軟墊上的女子面容憔悴蒼白,身形消瘦,青絲披散,可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一雙眼因為深陷而顯得越大。
一直進了宮,燈影重重,恢宏的建築赫然立在眼前,心底湧上一股熟悉的感覺,那是從小就留在心底的記憶。
他會死嗎?可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要連同卑焽置他死地嗎?如果他不死怎麼對得起宬佑和那個失去的孩子,以及宗旭?
「是。」她淡淡地答道,就似談論尋常天氣一般的淡漠口氣,讓人不禁有些懷疑,「王請相信我,我嫁給天朔懷仁帝,只是為了打探他們的實力,所以才會假死逃出來。」
「我認得出那輕功,這世上沒有人能和他相比。」她絕對不會認錯,剛才裕羲離開時她看得清清楚楚!
卑焽王慢慢踱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擋去了金燦燦的陽光,他望著她:「那是天朔的百姓,和本王有何干係?」
驚心動魄……
如果這個消息讓卑焽或者碧羅的人知道,他肯定不能安然無恙地回去。況且天朔的人知道皇帝不見了,也會起內亂。
老闆看著那翩翩公子絕塵而去,不住地嘆氣,這麼好的人物,可惜了……搖著頭進入客棧。
慕決心底驚了一下,暗想他既然能查到她是從天朔出來,那麼她的身份也可能被他知道了,她小心地說:「王怎麼知道呢?」
綾蘿皇后強壓下心中的悲苦,看向她:「決兒是否忍心殺他?」
「慕決?」卑焽王腦子裡飛快閃過一個模糊的光影,有些不確定地說,「你是……淑德皇后?」
「請陛下回去歇息,臣等去追捕。」
卑焽王冷冷道:「就算你是從天上下來的,本王也能查到你的底細,你最好識相一些。」言下之意便是讓她自行招供了。
進入這座邊塞小城已經一整夜,稍作休息之後,慕決還是決定踏上行程趕路。塞外風沙滿天,一切都在風浪怒吼之中載浮載沉,宿命被牽在一雙無形的手上,誰也看不見。
慕決自知衝動,悔恨得差點兒想把舌頭咬下來,強顏歡笑道:「只是讓您不要誤會了,我真的只是普通百姓。」
老闆心疼他這細皮嫩肉的身子骨,由衷地道:「公子看著不是塞北人,不知道那大風暴有多可怕,一頭結識的老牛也給卷到天上去,公子還是考慮考慮……」
慕決雙眼一閃,旋即冷笑起來,雙手放在小腹上:「裕羲,我肚子里現在有你的骨肉。」
綾蘿太后匆匆趕來,看見她的樣子不禁擔心道:「決兒,你受傷了嗎?」
「什麼!?」慕決驚坐起,她居然睡了三天,那碧羅怎麼辦?天朔的軍隊在外攻打,三天三夜,不知道攻到哪裡了。
「進來。」卑焽王走到帳中王位上坐下,那探子進來便跪在地上,道:「回稟王,我等奉命在天朔調查攝政王裕羲,他近日來積極籌備軍餉,招攬兵馬,似乎已經等不及要向卑焽和碧羅發兵。不主戰的皇帝已經被他軟禁在宮中,看來,大戰在即。」
慕決腦中一轉,立刻道:「我跟著爹娘到碧羅國去,可是在半路上迷了路,又遇上大風暴,也不知怎麼的,就暈了過去,多謝各位救命之恩。」
「你想出爾反爾嗎?你答應過放了我的。」慕決冷笑一聲,看著他,「裕羲,人在做,天在看,別以為你做的一切都不會有報應!老天爺在看著呢!」
這個一向謹慎小心的男人究竟怎麼了?
第二年,天聖帝裕羲納了這位敵國女皇為貴妃,同年,遣散了後宮三千女子,獨留皇后明氏與慕貴妃。
裕羲輕輕抬手,阻止使者繼續說下去,慕決認出了他,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他敢不帶隨從就來碧羅,便是要她知道,縱使碧羅和卑焽結盟了,他也照樣要吞併天下!

「母后,無論如何決兒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夜修?」她看著他,這個時候夜修怎麼會來碧羅。
慕決微微一愣,看著他似乎滿不在乎的笑容,有些怒火從心頭升了起來:「我既已回國,便和你再無任何瓜葛,為什麼你不放過我。」
至此慕決才明白原來這麼多天風平浪靜,卑焽王早就在暗中調查她了。不過她來時沒人知道,相信裕羲也不會透露她的行蹤出去。
「啊?不,不累。」回神的慕決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繼續看奏摺。近日來,邊關告急的奏章很多,都是天朔的士兵在邊境上騷擾。
「鳳血之軀,亡國之恨。你明白嗎?」她有些哽咽,拚命睜大眼睛忍著盈盈波動的淚水,「我沒有辦法,這是我一出生就註定好的……」
跟我走,你別無選擇,慕決!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腳步聲響起,整個腦袋都在昏昏沉沉的,她努力把眼睛睜大一點兒,只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向自己迫壓過來。
碧羅國士兵懼怕他精湛的劍術,不敢上前挑釁,何況如潮水一般的天朔大軍正過來救裕瑾,場面更混亂了。
慕決拿著奏章的手微微顫抖,想不到……他這麼快就開始行動了,狠戾,果決,這就是他的作風。
「如果那一刻你死了我才害怕。」他揮劍刺穿一個敵人的胸口,慕決忽然握住他的手,道:「夠了!」
統領一個國家,要做的工作是很多的,慕決初次經手這些事,縱使有文武大臣和綾蘿太后的相助,也手忙腳亂。
綾蘿太后不由得擔心道:「這麼快便讓他離去,決兒不擔心嗎?」
「醒了嗎?」門口轉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端著一盤食物放到她面前,「吃吧。」
裕羲在寢殿前的場地上站立,瀟洒從容,絲毫都沒有困獸的驚恐和慌張。
「那現在該怎麼辦?」慕決擔心地道,「如果不派兵,卑焽可就……」
慕決知道若再說尋找藥材,必定走不了,轉念一想,反正天朔和卑焽大戰在即,此時正要尋求良好的合作夥伴,便道:「天朔實力太強,遲早要一統天下,這時若碧羅和卑焽能結盟,說不定能逆轉形勢。」
她的喊聲,立刻引起巨大的騷動,另一個營帳中的卑焽王和諸多將領都衝出來,侍從更似流水一般湧進來。
紗簾輕輕掀動,裕羲的面容映進燭火里:「多日不見,想不到竟然這麼生分。」
心魔立刻截斷她的話:「你會好好活下去的。」
卑焽王衝進來,看到她安然無恙坐在地上,怪異地看著她:「怎麼了?」
慕決抓住樹榦,無奈自己此時根本不能過去,錦都的守衛在城牆上指揮作戰,亂得像一群螞蟻。
她確實比以前堅強了很多,經過那麼多事情,再也不可能回復到大學士千金那般的無憂無慮,只因為她是慕決,所以要承受比別人殘忍千萬倍的命運,這是她無法選擇的。
慕決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去,邊走邊說:「有什麼不忍心。」苦苦的笑,眼角眉梢都是凄苦,她緩緩說出在天朔的一切,一吐為快之後,才發現把壓在心上的事情都說出來有多麼愉快。
「決兒。」綾蘿太后輕輕拉起她的手,「母后不忍看你死……」
慕決抓住她的雙手,放在胸口上:「母后,這是女兒的責任。」亦是命運,真是百般作弄。
碧羅貴族彷彿被從夢中驚醒,聽到天朔的軍隊居然舍卑焽不顧轉而攻打碧羅,嚇得紛紛告老還鄉。
慕決捧著沉重的鐵鏈,緩緩走到塌邊坐下,眸光一掃,有種淡淡的哀傷流轉出來:「當年碧羅國被燒死的妖女便是我,慕決公主。」
入夜後,整片營帳都是靜悄悄的,只有火盆里的燃燒的火焰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卑焽王在另外一個營帳里處理政務,跟隨而來的所有重要官員都進去了。從下午到深夜,沒有停止過,看來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綾蘿太后大吃一驚:「什麼?」慕決和夜修自相識到成婚,還不到三個月,怎麼可能有三個月多的孩子呢?
群臣都在反對,慕決眉頭深鎖,碧羅和卑焽之間的關係為何很多人看不明白,軍隊必須派出去,否則卑焽一完,碧羅也要跟著亡國了!
對於慕決這樣一位女皇帝,很多大臣原本就不支持,何況她身上還有那個『亡國之恨』的不詳詛咒,自然而然不能受到擁戴。
而卑焽乃北方蠻族,卑焽王夜修繼位時大動干戈,經過好幾年內亂才平息,目前也是外強中乾。
那幾個人邀功一樣把慕決推上前,諂媚地笑道:「就是這個小娃兒。」幾個人心裏都在盤算著會得到什麼賞賜,他們的王喜歡這種纖弱的小娃兒,不管是男是女,都有種特別的狂愛,可是卑焸族處在塞外,那女子都生的結實彪悍,王喜歡的女人必須從天朔或者碧羅國搜刮過來。眼前這個小子,一看就知道,是極品中的極品。
綾蘿太后是何等聰明的人,從慕決的言行舉止中也看出一些端倪來,笑問道:「決兒怎麼了?為何看到天朔的使者便心神不寧的。」
「那剛才的使者……」綾蘿皇后敏銳地問出關鍵所在,她看到慕和*圖*書決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就褪盡了,蒼白得駭人,忙道:「決兒!」
綾蘿太后勉強撐起身子,望著她:「夜修派人來接你了是不是?可見他待你是真心的。」
模模糊糊,有人在耳邊說話,身體被一雙手翻轉過來翻轉過去的,似乎在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不怕!」即使害怕了,她仍要說不怕,因為她身後,還有一整個國家的人。當你背負了一個超出你身體負荷能力的包袱,這個時候你是沒有資格說害怕的。
卑焽王果然名不虛傳,草原之鷹,狠辣果決!
天朔虎狼之師更是如虎添翼,本來要攻下岆谷關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誰想到邶南竟是大逆不道之人!
慕決微微一笑:「王開出的條件,只要是有利於戰勝,什麼都可答應。」
那個男人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可惜她天生的均勻骨質,但還是煩躁地揮揮手:「出去吧。」
慕決聽了使者的稟報也是秀眉微蹙,想不到早有許多人捷足先登了,「王就那麼相信我嗎?」她可是一點兒證據都沒有拿出來。
只怕萬一有天朔來的人認出自己,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眼眶裡濕濕的,故土重遊,別有一份惆悵的心懷。
心魔壓低聲音在她耳邊簡單交代了一番,順便問她在這裡是否受到凌虐。慕決搖頭道:「我也不明白,卑焽王一直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她原本擔心得要死,一個女子,落在外族蠻夷手中,後果之慘可想而之,可卑焽王卻只是囚禁自己,絲毫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
慕決心裏一震,問道:「我可以見皇後娘娘嗎?」
她笑道:「小女就是普通百姓,大王感興趣只管去查吧。」
卑焽王眸子眯起來:「你的美貌能讓任何男人瘋狂,你不怕?」
如果……再回到攝政王府,她還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妃。玉粒金波,花滿畫樓,哪會像現在一樣,綠水悠悠,也傾訴不盡的痴恨。
「不許!我不允許!」他從未在她面前生氣過,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異樣的沉重,只是所有的表情都隱藏在面具之下,只剩下一雙漆黑深邃。他大步踏向前,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拖,「跟我走!」
慕決局促地坐到一邊去,低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慕決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要見他們的王,也不至於這樣吧?她一個過路的商客,憑什麼可以見到卑焸王呢?
「你贏了,裕羲。」她抬起眼,有意無意看了一眼對面高聳的青山。
夜修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一瞬間好多東西似乎明了了,她抓到一處關鍵,就要解開所有的謎團,忽然間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搖搖晃晃。她抓住那血書,仰倒下去……
天朔使者倉促間返國,而碧羅國把天朔皇帝偷偷潛進碧羅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致使天朔內部一片混亂。
卑焽王算是清楚了一些,點頭道:「好,本王便信你!不過,你必須拿出誠意來,否則,本王不會把卑焽上下都壓在碧羅身上!」
卑焽王邪邪一笑,道:「不可能,被我抓到的獵物,休想離開。」
卑焽王一笑道:「我昨晚就說過的,你的小小伎倆,怎能瞞得過我?」
心魔微微一愣。
沿途看不見一個人,房屋大門打開,蒼涼荒蕪,看來百姓都避難逃跑了。她看著這荒涼的景象只覺得凄涼無比,深深觸痛著內心。
那麼多百姓,她不會放下她們任人魚肉的!
可是……慕決收起卷宗,道:「 朕不會改變心意,各位請回吧。」
「過來,」他招了招手,「讓我好好看看你。」
一股濃郁的芳香撲鼻而來,她有一陣短暫的暈眩,待看清楚木匣子里的東西后,身體一軟,差點兒倒下去。
慕決揮手對箭手下令:「射!」
原來把她囚禁起來就可以不用看任何人了。
頓時,整間寬闊的帳篷里只剩下慕決和那個男人。
事實上,天朔和卑焽交接的一些地方確實染了瘟疫,只是她沒有從那些地方經過而已。
慕決點點頭,阿木等人走後,她又回到綾蘿太后的德陽宮。
若派出的兵力太少,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反而讓士兵白白送死。
他來向她興師問罪,明知出師無名,他仍要問清楚,為何甘願嫁給那卑鄙狡猾的卑焽王夜修,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受他保護?
慕決用被子遮住臉,自己無顏面對母后,更愧對碧羅國和夜修。她肚子里懷的,自然是裕羲的孩子,可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綾蘿太后皺起眉頭,她對心魔這個人略有耳聞,天朔最著名的暗部領袖,已一身抵擋千軍萬馬,高深莫測。決兒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他呢?
慕決閉上眼睛暗罵那個卑焽王,同時更加惱恨自己的無力,十多年的異國生活,真的把她的所有力量都磨滅了,她如今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的命運抗爭!
傳說當鳳血之軀再回到碧羅國的時候,天上會出現無數鳳鳥齊聲高歌,為她祝福。
慕決心想這一看還得了,對於這種獵遍美女的男人來說,對於女人的敏感幾乎是一種天賦,她不會傻到自投羅網。
裕羲和卓揚緩緩策馬上前來。裕羲面色有些蒼白,不過神情依舊冷傲,輕輕瞟了慕決一眼,冷聲道:「女皇陛下,何苦呢?」
「我頂多能幫你逃離這裏,剩下的路,你必須自己走。」
看那些服飾和頭髮,慕決已經猜到自己落在被卑焸人的手裡,而且看樣子,還是卑焸族的士兵。
那些卑焸士兵聽她嗓子甜美柔膩,臉上雖然附著沙塵,可是一看那清靈的眸子,也覺得賞心悅目。一人忍不住調侃道:「你真是男人嗎?怎麼長得跟娘們似的。」
慕決眉頭一皺,同時好笑,天朔的人竟以為她會害怕嗎?哼!
慕決有些惱羞,可是忽然之間又愣住,這雙眼……
「我……我做噩夢了。」她抬起小臉,驚懼地看著他,「你陪陪我好嗎?」
皇后的德陽宮處於後宮的中心,牽制著整個後宮。馬車行到德陽宮外的空地上時,慕決抬起頭看宮門前明亮的宮燈,差點忍不住哭出來。一名年老的嬤嬤上前牽著她的手道:「公主,請隨奴婢進去吧。」
阿木急道:「天朔大軍快要來錦都了,碧羅的軍隊受『亡國之恨』的影響,根本沒有作戰的士氣,未打就投降者數不勝數,若陛下還不走,天朔大軍一攻進來……」
這一天夜裡,卑焽王依舊召集了將領去密議,心魔輕輕鬆鬆便潛進來,看見坐在塌邊垂眸思索的慕決,怔了一下,方才出聲叫她。
「後天晚上。」為了不讓她反悔,讓婚禮越快舉行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慕決聽得一陣噁心,用人皮做褲子穿,也只有這些凶蠻的人才會做!可是又忍不住隱隱的害怕,這些人,究竟會不會發現什麼?
「瞧瞧,還是個沒長成的娃兒。」
裕羲,你看到了嗎?為了和你對抗,我真的什麼都敢拋棄的。
一雙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動作很輕。她微微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夜修憔悴的臉。
「喂!我不是姦細,你放開我!」慕決使勁掙扎,若是見了那卑焸王,自己才是遭罪呢,又是一堆麻煩,恐怕連走都走不了了。
慕決緊緊抓住綾蘿太后的手,哽咽道:「心魔就是裕羲,心魔就是裕羲……」
慕決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從出生就沒有見過母后,關於她的樣貌,也只是聽侍女說起的,似乎她們長得真的很像,有時候父王看著她,恍恍惚惚,會輕喚母后的名字。
慕決斂著裙袂盈盈下拜,宛如弱柳扶風:「多謝王不棄,慕決深感榮幸。」
「我不會看你去送死的!」
「你跟我走!」心魔銀色面具下的雙眼隱隱涌動著血色,「你想嫁給卑焽王,求得兩國聯盟嗎?我不允許你這樣做!」
「王,您不能這樣啊……」慕決衝到門邊,身後的鐵鏈一下子收緊,將她拽回去。她看看腰上那一根拇指粗的鐵鏈,覺得比世界末日來臨還要可怕。
綾蘿太后遞給另一本奏章,淡淡地說:「天朔現在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攝政王裕羲起兵造反,將年幼不懂事的皇帝廢黜,賜了一碗毒酒。同時削了平王的爵位,收了平王,祿王手中的兵權。自立為帝。」
慕決手中的戰報掉在地上,頹然倒入龍椅中。
至此,碧羅可說已經亡了一半。
慕決怔怔看著他施展輕功,如鬼魅一般迅速掠出去數十丈,頓時臉色蒼白如紙,細密的汗珠順著額頭慢慢流下來。
慕決怔怔地看著,是誰在假冒她呢?
如簧箭雨射下,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
半個時辰後天朔大軍開始搶城,架梯,用粗木撞門,戰況激烈。
「當年我應該殺了他的……」慕決悔恨不已,邶氏一族在碧羅受盡欺壓,原本先帝的邶貴妃產下一子,邶氏一族終於可以揚眉吐氣,誰想到先帝暴虐成性,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一杯毒酒,讓不滿白日的小皇子死去。邶貴妃從此瘋瘋癲癲,最後懸樑自盡。邶氏只能忍氣吞聲。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深深地凝視,這張臉,果真,像傳說中那般動人。
「本王在這裏,你看誰呢?」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慕決心底一涼,知道自己終究是逃不過,所幸乾脆地抬起頭道:「王,我必須到碧羅國帶回草藥醫治那些百姓,請放我走。」
使者小心翼翼侍候在兩旁,悄悄用餘光偷窺裕羲的臉色。
「陛下請三思!」
卑焽王道:「你昨晚灰頭土臉的,不親自檢驗一下,我也怕出錯了。」
「你們要幹什麼?」她瞪視著這些人,清一色的卑焽族士兵。
裕羲後退一步,手一伸,抽出腰間一炳軟劍,寒光閃爍,劍若游龍,被內力逼得筆直,舉劍一掃,只見一道寒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十多個士兵已經身首異處,血光漫天灑下來,如綴花雨。裕羲從容不迫地向後掠出,神情自若地抬頭和慕決對視。
卑焽王此次出行是為偵查邊境上天朔的動向,為掩人耳目,沒有帶太多人,經過一番喬裝打扮,也是普通商人的樣子。
心魔看了她一眼,忽然身形一閃,氈簾顫抖了一下,人已經不見了。
「你!」慕決氣結,「那是人命!」
裕羲只是暗嘆自己嘀咕了慕決的決心和恨意,他判斷失誤了,這個女人沒有心,比他還要無情。
「放你一個人走沙漠,你也會死的,在這個地方,沒有我保護你,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嘗到什麼是悲慘命運的滋味!」
慕決扶起他,笑道:「你回去告訴他,我沒事。」
「是我。」那人沉聲道,這聲音,化成灰她也不會忘,立刻雙目睜大,拉開他的手小聲道:「心魔。」
慕決揮退了所有宮女太監,獨自走進寢殿中。
「咱們目前能抽調的就只有四十五萬大軍了,他們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綾蘿太后道,「誰都想保自己的命,決兒不必為這種事煩惱。」
「我不要!要死讓我陪著母后一起死!我不要苟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卑焽的人會來接她,原來夜修和母后m•hetubook•com.com早就商量好了。碧羅是她的國,她怎麼可以扔下。
醒來時,忽然被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慕決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尖聲罵道:「你混蛋!誰允許你把我帶出來的?我不要!」她玉容蒼白,卻沒有減少足以傾國傾天下的美貌,她推開夜修,跑出去。
慕決知道自己苦勸無用,本想把母後送走,可是綾蘿太后說什麼都不願意。
她昂首闊步地走出去,看到帶她來的那幾個男人,她忍不住笑了,牽過自己的馬,道:「各位,多謝好意,後會無期了。」
慕決道:「母后想如何做?」
「想走?」慕決冷哼,「休想!」她對著摩拳擦掌的碧羅士兵一聲令下:「誰能擒住天朔的皇帝,不論生死,朕重重有賞!」
從一個士兵手中搶過一匹馬,什麼都不顧策馬飛奔出去。
卑焽王微微一笑:「像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天朔小子,是本王的最愛。」
雙馬人馬在激戰。
那紅衣女子望著下面,目光穿過一個又一個人的面孔,望定最後方的裕羲。
裕羲猛地震了一下:「你……」
宮女的目光悄悄來回在兩個人之間,驚訝得嘴巴大張。
卑焽王一手提起她,拉倒面前細看:「本王喜歡你的眼睛,以後這雙眼,只許看我一個人。」
「小娃兒……」低沉渾厚的聲音,帶著遙遠不可及的疏離。慕決隱約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似,不禁抬起頭來。
「本王卻有幸見過。」卑焽王微笑道,「本王的王妹颯藍遠嫁到天朔,本王喬裝成侍衛跟隨進去,雖然相隔遙遠,可是淑德皇后的風姿,當真是世間難尋的。」
「為何?」
「陛下!」阿木不死心,還想再勸她。
內侍匆匆去了。
心魔無言相對,碧羅國的那個傳言,所有人都聽說過,只是沒想到,本該死去的慕決公主,竟然還活著。
燭火忽然往上跳了一下,一陣風從外面吹來,她轉過身,便見一個頎長的身影立在紗簾處。
天色轉暗,皇宮裡燈火輝煌,守衛森嚴。
慕決搖搖頭,從床上強撐起來:「天朔的使者還在外面等候,我要去見他們。」
慕決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一切都不是碧羅國的樣子,猛然坐起來,質問道:「誰讓你帶我出來的!?」
大婚十日後,卑焽王夜修便返回卑焽,留下新婚的妻子。
細緻短小的弩箭擦著肩膀過去,一縷血絲飛濺出來。
此生決不負深情。裕羲
慕決狠狠咬下嘴唇,突然揚聲喊道:「來人啊,救命!救命!」
從天朔道碧羅,必須經過卑焸的某些邊境城市,如果不是這樣,她才不願意來這種野蠻人的地方呢!
慕決驟然打了一個寒噤,被他望過來的冷冽目光所攝:「你,你想幹什麼?」
那個男人也打量著她,似乎想從她的外表中看出更多新鮮有趣的東西來,身前的兩個女人,被他無情地揣向一邊,委屈地拾起衣服跑出去。
「不管是男是女,先跟我們去見見王再說,你這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卑焸人,誰知道是不是姦細。」那人拽起她,粗暴地拖著她往前走。
夜幕降臨,黑沉沉的夜色宛如傾幕般壓下來,月明星疏。
那是誰?
為首的使者鍥而不捨地道:「下官請陛下看完我國皇帝陛下的盟約書。」他身後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手捧卷宗走上來,碧羅國內侍上前去接,那男人卻巍然不動,抬頭看著慕決,不打算把卷宗交給內侍。
「我把你帶回天朔,你休想再留在這兒!」
「你先小心自己的命吧,敢騙我,不會讓你舒服的。」
慕決暗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心想真是前有追兵後有猛虎,進退維谷啊!
綾蘿太后不再攔她,和她一起再回到朝堂。
慕決知道瞞不過,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下去。她最清楚此時天朔的實力,卑焽此刻需要碧羅的相助,碧羅何嘗不需要卑焽呢?兩國結盟方能抵禦天朔的侵略。而今她也需要卑焽王助她順利回到碧羅。
傾國傾天下。
三日後
一時之間,碧羅國都女子人口驟漲。
「你只是猜測,裕羲和心魔同是天朔的人,會同樣的輕功不稀奇啊。」綾蘿太后安慰她。
慕決接過去,只是一個木匣子,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麼。
抵達碧羅國都之時,看見她的碧羅國官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有個年老的官員嘆道:「若不是早知,我還以為皇後娘娘親自來了。」
「陛下,」使者小聲說,「碧羅國女帝……」
「王。」簾帳外探子的聲音響起。
侍衛統領道:「陛下?」
雖然聽她這麼說了,綾蘿皇后還是隱隱擔心,在這個時候,各國都只顧自己的利益,若是天朔拿出更誘人的條件來,卑焽同樣會轉投天朔。
「是嗎?」她淡淡的說,企圖沖淡話題的意義,希望他真的是相隔遙遠,沒有把她看清楚。
「咳咳,我從天朔過來,那裡的邊城染了瘟疫,我和一些人打算到碧羅國找草藥回來,咳咳……」她粗聲粗氣地說,假裝咳嗽。
再次踏上黃沙路,一路行去,烈日蔽天,一片艷陽照得人呼吸都困難。行走的路程漫漫,她漸漸看不到眼前的方向。
「誰?」她猛然就驚醒了,「唔唔……」嘴巴被一隻大手捂住,一股淡淡的味道闖入鼻尖,有些熟悉。
慕決一驚,佯裝鎮定道:「我怎麼可能見過?」
次年,碧羅和卑焽六十萬聯軍被裕瑾大敗,卑焽王派遣使者來向碧羅國女皇求援,碧羅國大臣卻集體反對,若是再派出碧羅軍隊,那天朔從後方襲來,碧羅就無力抵禦。
慕決憤恨道:「卑鄙!你這個卑鄙小人!」
「怎麼會?」
身為南方的富庶之國,碧羅的軍隊遇上天朔和卑焽的鐵騎,總要吃大虧,以往,全靠軍事謀略,排兵布陣取勝,如今碧羅經過一次又一次內部紛爭,大小戰亂,內患重重,已經不復往日的輝煌。
慕決的眼珠明顯地黯淡下去。
慕決抬手制止,微笑道:「我不會走,這裡是我的家。」
慕決咬牙道:「那你怎麼不揭發我,非要,非要……」她俏臉一紅,恨不得把這個無恥男人殺了泄恨!
慕決陷入思索,如果要幫卑焽,必須傾盡碧羅國的兵力,可這樣一來,天朔就等於傾巢而出,只要天朔派出幾萬人,便可輕鬆將都城拿下。
綾蘿太后皺眉道:「天朔和卑焽開戰在即,天朔卻派了使者來碧羅,決兒小心他們用計。」
慕決驚坐而起,她記得昨晚是挨在角落裡睡覺的!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換過了,臉也洗乾淨了,可是她竟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路上宮人的目光都不時往她臉上瞟來,她微笑著,什麼都沒說。
那個人,是什麼時候發現她是女子之身呢?
她踉蹌地走下床,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把慕決一把摟緊懷中,凄聲地哭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不行!」慕決斷然道,「我不能跟著你回去!」
「我們相識就在這裏。」裕羲看了她一眼,收斂笑容,「我只是來看看。」
昏沉睡去,第二天醒來,卻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而此時,天朔大軍已經開始攻城,戰火連天,血肉橫飛,密集的箭雨從錦都城牆上射下來,天朔軍隊撐起巨大的盾牌,擋住箭矢,每個盾牌下分別有兩名弓箭手,每人均是射箭好手,一拉弓,都是三箭齊發,直衝上天,然後迅疾轉下,射向城頭。
這一刻,德陽宮外的鳳鳥,都一起為她歌唱祝福,神聖的歌聲穿透一切,渲染出一種遼闊蒼遠的感覺。
「傻孩子,勉強你做皇帝已經是很殘忍的事情了。」綾蘿太后凄苦地說,當年先帝一心要讓她的孩子登上王位,因此不惜殺死所有妃嬪生出的皇子和公主,只留下身負詛咒的慕決。可是當年的內亂,慕決下落不明,先帝痛心之下不久便駕崩了。她苦苦支撐著局面,終於把慕決給等回來了。
綾蘿皇后深深地現在慕決的往事之中,目光凄迷,雖然不是她親身經歷,可是發生在女兒身上的一切,都如切膚之痛。
慕決茫然地看著他:「怎麼了?」
卑焽王負起手,從王位上踱下來,道:「後來聽說她紅顏早逝,本王亦感到萬分沉痛,不過卻讓本王遇見了你——。」
裕羲的百萬大軍,該如何抵抗呢?
夜修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旋即把她抱進懷裡,溫柔地吻著她的耳垂,「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我小時候曾去過碧羅,見過綾蘿皇後年輕時的樣子,幾乎和你一模一樣。所以你一說,我就肯定是你。」
「陛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她繼續走到寢殿的貴妃椅上坐下,端莊地揚著下巴。
如果連她了害怕了,那她怎麼保護其他人。
內侍退回去,那男人從左側走上來,把卷宗親手交到慕決手中,漆黑的眼珠順勢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可能是天朔出兵的消息刺|激了他們,迫使他們不得不做好準備迎戰。
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她逃不出去,急得夜不能寐,茶飯不思,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卑焽王見狀,也不以為意,只道:「你要是死了,可別怪本王狠心。」
她不能那麼自私,碧羅國還有千千萬萬的百姓等著她,至於裕羲,只是前塵舊夢中難忘的一縷翩躚。
慕決抓住他的手,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雙眸在黑暗中泛著晶瑩的光:「帶我走,我要去碧羅。」
「翠兒,那孩子帶來了嗎?」
天朔和卑焽族的關係,歷來都是劍拔弩張,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破,無疑是凶多吉少。
慕決即位之時,邶氏雖然反對,卻無可奈何,誰讓先帝只留下這唯一的血脈。現在,邶氏終於在戰爭中給了慕決和綾蘿太后最沉重的一擊。
慕決知道綾蘿太后不會輕易相信夜修,而自己對夜修也沒有十足把握,所以這辦法是目前最好的。
慕決捂住嘴巴,輕輕跪了下去,啜泣的聲音從指尖悄悄流出去。
對於抓住的俘虜,他們首先要獲知對方身份,以便於處置,對於像慕決這樣孤身一人前往沙漠的柔弱女子,實在太少了,所以更需小心謹慎才是。
外面陽光刺眼,看周圍民居,應該還是在碧羅國境內,說明他們還沒有走得太遠。
心魔放開他,同樣小聲道:「你突然離開天朔,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你。」
身上裹著厚厚的斗篷,只留下一雙眼睛看路,可眼睛里也進了風沙,真是雪上加霜了。
夜修羅
慕決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低頭看卷宗。
慕決從寢殿里走出來,衣袂翩翩,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他:「天朔的皇帝陛下,竟然有如此閒情逸緻,深夜闖進朕的宮室與朕敘舊。」
這是真的。
那個女子是誰?連裕羲都沒有懷疑,她們真的那麼相像嗎?看樣子,一切都成定局了,天朔大軍蜂擁進錦都,城牆之上,碧羅國的旗幟倒下去,豎起天朔日月圖案的旗幟,獵獵飛舞在風中。
「是嗎https://m•hetubook•com.com?」卑焽王笑容中有一絲陰冷,「傾國傾天下的淑德皇后,你可聽說過?」
卑焽王略一思索,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果然很聰明的辦法。
「那個……王喜歡小子嗎?」她小心地問,似乎為自己的命找到一個光明的地方。
「是。」她毫不掩飾,「為了戰勝你!」
慕決從龍椅上站起:「碧羅和卑焽既然有盟約,就不會出爾反爾!」忽然一陣暈眩,殿內一切搖搖晃晃,她一下子站不穩,從台階上摔了下去,幸好被宮女扶住,才不至於摔傷。
為首那使者道:「尊敬的碧羅國皇帝陛下,我等奉天朔天聖皇帝陛下之命,前來貴國,希望與貴國結成友好盟約,共同抵抗塞北卑焽人侵襲。」
慕決滿懷心事一直睡不著,尋思著怎麼可以逃出去,眼看著天朔對碧羅也將發兵,她若再不回去,恐怕真的要應驗那個命運的預言了。
一個士兵模樣的人跑出來,揚聲道:「有何事要見王?」
慕決一震,迅速和綾蘿太后對望一眼,這個時候天朔為何會派使者來呢?
她才沒有這麼傻!她和裕羲舉行婚禮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而淑德皇后也對外宣稱死去了。就算有人能認出她來,她也大可以撒謊耍賴,裝作一無所知。
綾蘿皇后欣慰地點頭:「就按決兒說的辦。」
心魔緊縮眉頭,從她的話里,他已經聽出事情已經發展地很重大了。
「讓他上來!」
可是碧羅已經不堪一擊。身負不詳詛咒的慕決根本無力統治碧羅。
慕決震了一下:「母後為何要那樣做?」
卑焽派了使者來,慕決認出那是夜修身旁的內侍阿木。
綾蘿皇後面色更加凝重,裕羲才剛登基,竟然撇下不穩定的朝政千里迢迢來到碧羅,究竟是所為何事呢?
慕決一身冷汗,不想他居然會是混在颯藍公主的送親隊伍里,那時候自己被心魔送回來,為了給裕羲一個下馬威,親自出來迎接颯藍公主了。沒想到當日的一時意氣用事,竟然會造成今天的困局。
「母后,」慕決抬起頭,更加茫然無措了,「心魔,心魔……」
當日她決絕離開時,連頭都沒有回,她真的就這麼狠心?
國破了,家亡了,她還剩下什麼?只有他!
卑焽王淡淡一笑道:「你的來龍去脈本王已經派人去徹查,沒有結果之前,本王不會拿你怎麼樣。」
慕決忽然感到強烈的目光自上而下投注,不由抬起頭來,那男人正深深凝視著她,絲毫也不閃躲眼神中的情意。
慕決一句話不說,轉身跑出德陽宮。
慕決。
老闆的目光雖無惡意,可是那怔怔盯視的目光還是讓慕決感到很不自在,輕咳一聲,道:「謝謝老闆,我有急事,不能耽擱了。」
可惜自己現在手無寸鐵,有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在身邊,慕決打馬飛快地逃,終究不是塞外胡馬的對手,很快就被團團包圍。
「是真的……」慕決凄然一笑,心裏矛盾,不知道該不該把裕羲就是隨同而來的使者一事說出來。
慕決只好小聲道:「王?」
人群中衝出一匹白馬,馬上的銀甲將軍揮劍斬殺了幾個擋路的碧羅士兵,衝殺過去!
慕決在龍椅上坐下,一身龍袍,頭戴珠冠,花容月貌,卻有一派威武的帝王之相,讓三位天朔使者暗暗稱絕!
慕決正在感嘆他武功之深當真是舉世罕見,怪不得能統領『冰部』,一人挑戰整個皇城的禁衛軍。氈簾的悉嗦聲響起,慕決提了一口氣,有侍女進來點亮了燈,卑焽王走進來,略顯疲憊,往大床上一坐,神色凝重看著慕決。
就算她一直失憶下去,命運的手,也會將他們分離。她,不是屬於那個地方的……
而裕羲怎麼也沒想到慕決會下手殺他,至少在他們正式兵戎相見的一天。可是……他飛身避過那迅疾無比的一箭,突然,勁風從側面襲來,原來慕決真的下定了殺他的決心,飛快射出第二支箭。
啪!
「慕決!」他扔掉了寶劍,奮不顧身從馬背上躍下去,抱住那女子一起滾到一邊。
這隻是暫時的,跟著他們走,總會有機會逃走的。
可那些高壯的卑焸漢子怎麼會在意她的小小掙扎,一路上還能說說笑笑,等到了一片扎在沙漠里的帳篷區里,才放開她道:「你小子不是姦細怕什麼?最近天朔一而再再而三來騷擾我們,你要是天朔的人,老子第一個就扒了你的皮做褲子穿!」
「心魔怎麼了?你見過他嗎?」
去見裕羲!就算去求她!放過她的百姓吧!
卑焽王笑道:「本王沒說你是她,你急什麼?」
德陽宮輝煌大氣,宮女太監分兩排站立,除了她們行走時衣袂悉嗦的聲音,整個宮殿里聽不到一絲響聲。進入宮殿,再轉進內室,頓時,一股濃郁的葯湯味撲面而來。
裕瑾跨上馬背,帶著她一起奔向後方。
所以大難臨頭各自飛。
兩排宮女訓練有素地跪在床榻兩側,錦幔珠簾之中,隱約有一個女子清瘦的身影倚在軟墊上,間或有幾聲咳嗽,彷彿震破了胸膛。
「王!我可以做任何事。」她對著門外大喊,鎖好她之後,卑焽王便走出去,似乎來了重要的人,在談事情。
以前她曾暗暗責怪過裕羲沒有時間陪她,現在……哎,又想他做什麼?
慕決氣得差點兒跳起來殺人,她自己畢竟是女兒之身,落到卑焽人手裡她不敢輕舉妄動,卑焽人的殘忍和嗜血她早有耳聞,除非自己不想活了,否則只能乖乖聽命與她。
裕羲飛身掠向一邊的圍牆,持劍而立道:「慕決,我還會來的!那時你必須跟我走!」
她懷揣著阿木送來的木匣子,回到寢宮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
慕決狠狠瞪他一眼,自己跑到一邊去。她一定會找個機會逃走,她有不能放下的使命。
「幽宮已經被大火焚毀,什麼都沒有留下,叮噹也不知去向。」
慕決站起來:「裕羲,從我恢復記憶以來,我便向上天發誓,這輩子一定會手刃你!」廣袖忽然一展,露出她潔白細嫩的手臂,小臂上赫然裝了一把小巧的弓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裕羲的心臟,猛地按下機關!
天朔使者一共三人,站在大殿一側,看見慕決進來,一起躬身行禮。
他拿起一件斗篷走過來給她披上,扶著她站起來:「你怕什麼呢?再過幾天,我們就到碧羅國了。」
是月,與卑焽過結成姻親之國,簽訂盟約,雙方正式成為盟國。
男人看著他微微一笑,半張臉都被絡腮鬍子遮住了,可是那張臉她怎麼會忘?
他居然親自來了!
慕決垂下眼瞼,眼睛下一方青灰色的淡影朦朦朧朧,只聽她幽幽地說道:「若我嫁給你,這誠意夠嗎?」她嫵媚一笑,忽然抬頭對上卑焽王的眼,讓他一時之間呆怔住,「不知王是否會嫌棄我?」
慕決拉住他又問道:「鳳鳥叮噹還在嗎?」
綾蘿太后臉色劇變:「怎麼可能?」如果心魔真的是裕羲,那情況便更加糟糕了!
慕決對著下面大喊一聲:「裕羲——」
慕決揚聲道:「敝國已和卑焽打成協議,煩請各位回去吧。」
身體被扔在沙地上,慕決憤然抬頭,瞪著那個扔她下來的男人。
卑焽王的身子明顯地震顫了一下,誰都知道碧羅的重要性,那個南方富庶美好的國度,只要兩國共同抗擊天朔,或許真的不會輸!
「你敢!」他發起狠來陰騖可怕,雙眼中熊熊燃燒了焚燒一切的烈焰。
裕羲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施展輕功,從窗戶掠了出去,慕決大叫一聲:「抓刺客!」守衛的碧羅士兵立刻傾巢而出,像是早有了預謀一般,從各個方向包抄過來,甚至在屋頂上,都有手持弓弩的箭手瞄準了他。
中間那頂最寬大奢華的帳篷里正在上演香艷的一幕,兩個薄紗繚繞的女子跪坐在一個精壯的男人面前,男人低垂著臉,如雲的黑髮下遮掩著一張英俊的面龐,他嘴角邊噙著笑意,隱隱間有些淡漠和嘲諷。
慕決很平靜,她只是淡淡看著這個有些激動的男人,良久才笑了一聲,凄然地說:「以前的慕決不會這樣,可你教我變成一個強者,所以我義無反顧。」
在駿馬身側艱難前進,靠著馬兒的身子多少擋住一些風沙,可是終究不是長遠之計,馬兒走了一陣,忽然揚起前蹄長嘯一聲,發足狂奔而去。
士氣大受影響,作戰力大幅度降低,不到一個月,碧羅已經連失十五座城池,天朔大軍如洪水猛獸洶湧而來,人人自危。
沉重的轉軸聲,大門重新關閉,轟然巨響,如城池倒塌。
女皇的宮殿更是森嚴,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慕決一顆心直往下沉去,臉色蒼白地走進寢殿。
慕決卻沒有高興,容色冷淡:「你加諸給我的痛,我也會讓你嘗到!我不容許自己孕育你的骨肉!」
這兩天,各地戰報不斷傳來,碧羅頻頻失利,綾蘿太后一急之下卧床不起,整個國家的重擔壓在慕決身上。應接不暇的奏摺每天都堆積如山。
「王要的人,逃到天邊也要抓回去!」士兵一聲令下,立刻衝上來幾個彪形大漢,將慕決拖下馬,讓她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用麻繩綁住,扔上馬背,朝來的方向奔回去。
「決兒!」綾蘿太后忽然嚴厲地打斷她的話,「無論如何,就算亡國你也不可投降!你父王是寧願死也不會投降的人!」
慕決有些不解,同時對綾蘿太后的感覺有了很大的改變。她根本無法理解母后把她的孩子當作復讎工具,究竟是為什麼呢?
裕羲聽得心頭一寒,不論生死……「好,讓我看看碧羅的士兵究竟強到什麼程度!」
如何能讓人不激動。
裕瑾趁此站起來,邊護著慕決邊揮劍殺退敵人。
天朔和碧羅的邊境線不是很長,以往總能相安無事,可是最近卻頻繁遭到騷擾。現在的碧羅國力大不如前,慕決登基之後才知道,十年前的內亂,消耗了碧羅太多兵力和銀兩,上一任碧羅國君,她的父王是碧羅有史以來最殘暴的一位帝王,他身前喜歡營造離宮,搜索珍寶,獻給他最寵愛的綾蘿皇后,以博美人的一笑。經過十幾年的掏空,現在碧羅就像一隻華麗的貝殼,其實裏面什麼都沒有。
二十萬軍隊,加上卑焽兇悍的騎兵,不相信天朔還能同時吞併兩國!
「嗯。」淡淡應了一聲,卻沒有轉頭。
那是一片染了血的白綢,摺疊起來的那一面用鮮血寫著: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慕決。
慕決道:「可以放了我嗎?」
天朔大軍的後方,兩匹馬並排而立,慕決一眼看出那是裕羲和卓揚。在陣中指揮作戰的是裕瑾,他意氣風發,一聲令下,箭如流雨。
慕決搖著頭,心裏充滿了害怕。
慕決悚然一驚,她剛才是在望自己嗎?
慕決暗暗擔心,她是從小在天朔長大的,深深明白天朔真正的主人一直是裕羲,他要篡位只需一聲令下,根本就不怕有人會反對。長期以來是他統治者天朔,那些人都對他惟命是從,怎會反對?
綾蘿太后道:「決兒手中現在又二十萬兵和*圖*書馬,靈州的靈王手中還有二十萬,母後手中有十五萬,加上禁軍十萬,一共是六十五萬。」
如果可以像宬佑多好,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用心愛她就可以了。
綾蘿太后神情黯淡:「那個孩子……」慕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別開臉。她終是沒有忍心下手。
相隔甚遠,她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夜修也不是傻子,你以為卑焽真的那麼弱嗎?天朔也不見得多麼強大。」綾蘿太后笑道,「況且裕羲才篡了位,底下還有多少反對的聲音呢。」
「陛下,岆谷關是我碧羅國屏障,等若門戶,如今門戶大開,天朔大軍長驅而入,直逼錦都,這……」大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聽到侍衛的稟報,他淡淡地抬起頭,目光像鷹隼一樣在慕決身上掃視一遍,慕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縮著腦袋往那侍衛身後靠。
「不!」慕決霍然站起,堅定地看著綾蘿太后,「母后說過讓決兒不能投降,決兒不會走!」
可是……她不能認輸。
緊拽著韁繩的慕決被拖著,狂奔出去好遠的路,所有的呼救都淹沒在喉嚨里。她看見遮天蔽日的風沙源源不斷地湧來。
不敢再多想,她順著山坡奔跑下去。
「決兒,母后決不離開碧羅,這是我們唯一的家。」綾蘿太后抬起蒼白的臉,笑看著慕決。「母后和碧羅共存亡!」
再回到營帳,看到慕決安然地睡在榻上,姿態安詳,猶如剛出生的嬰兒般純凈,濃密的睫毛掩映下,她閉起的雙眸顯得尤其動人。
岆谷關自古以來是碧羅最堅硬的大門,因為依山而建,地勢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千百年來無人能破,而今岆谷關副將邶南刺殺守將成旭,取得兵符,率領岆谷關守衛的二十萬大軍大開城門,投降天朔震北大將軍裕瑾。
那使者也不再繼續糾纏下去,告退出去了。
心魔略一皺眉:「去那裡做什麼?」
慕決點點頭,慢慢靠在他結實寬闊的懷中,低聲道:「你準備何時與我完婚?」
慕決面透哀傷道:「王一看見我,就十分憤怒地讓我出來了,哎……」
在宗廟舉行慕決公主認祖歸宗的儀式,接過綾蘿皇後手中的玉璽,正式登上碧羅國王位,年號聖德,為碧羅國第三十八代帝王。
綾蘿太後繼續道:「目前,裕羲已經集結了百萬大軍,準備向卑焽發動進攻。我們,是否要幫忙?」
綾蘿皇后緊抓著紫檀木鏤花的床柱,聲音有些顫抖:「你,你叫什麼名字?」
城牆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許多士兵從城牆上栽倒下來。
侍衛瞪她一眼道:「既然這樣,快滾吧!」
「母後知道你想報復裕羲,這個孩子,就是你最好的工具。」綾蘿太后鳳目一閃,「他不會是普通人,相信母后。」
士兵聽到圍攻的人居然是天朔的新任皇帝,都大吃一驚。
淚水從綾蘿皇后眼中滾滾落下,鳳鳥鳴叫的聲音優雅地傳入耳中,一聲接著一聲。
慕決瞄準他,準備射出第三箭。
一股強烈的自卑和義憤湧上心頭,慕決坐回地上:「你不能鎖著我,我一定要走!」
雙向!
「本王如何相信你?」到底是卑焽王,即使利字當頭,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
慕決被換了男裝跟著他們,一路上倒也安然無恙,這幾天她也摸清楚了這些卑焽人的習慣,知他們雖然看似散兵游勇,只是商隊的保鏢,其實個個都有本事,也自有一套守衛的本事。
內侍跑上來道:「啟稟皇上,太后,天朔派來了使者,就在宮外候著,是否要見?」
慕決心裏緊張地敲著鼓,不知道卑焽王這麼問到底是什麼意思,裕羲的這些動向她自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他囚禁了宗旭的事情卻讓她很憤怒,他一向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整個天朔皇朝都已經在他手中了,就只差那一個王位,如果他真要打江山,建功業,勢必會篡位。
其餘官員也慌忙跪下,都知道這次來的定是真神了。
慕決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笑意盈盈地道:「你認為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夜修聽后一哂:「這世上的人還是貪心最重啊。」揮退了使者後轉身對慕決笑道:「我們怎麼進去。」
他不回答,表示不可以了,慕決急匆匆湊上去,正好趴在床邊上:「王真的不擔心我帶著瘟疫嗎?」
那他們剛才口中所說的王,不會是……
她低著頭,淡淡地說:「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怎麼可能知道這些,我只負責醫治病人。」
慕決乾笑兩聲,暗暗想自己真是撞到刀口上了,幸好灰頭土臉的,暫時可以安全一些。
慕決暗暗心驚,錦都城裡的情況她最清楚不過了,倘若城門一破,便再無抵禦之力,城內無數百姓,都要遭殃。
裕瑾說他把慕決逼上了絕路,果然是那樣嗎?
慕決輕啟朱唇,輕聲道:「你走吧,若有緣,我們還會相見的。」
剩下幾個目瞪口呆的男人。
裕瑾抱著她就地一滾,抬起手臂,硬生生以血肉之軀盪開三把劍。然後腳下一掃,順手抄起身旁一個死去士兵的劍,反手一揮,殺退三個人。
你不怕死嗎?
慕決搖頭笑道:「母后不用擔心,這個時候我們兩國都互相需要,他會遵守承諾的。」
慕決放下卷宗,緩緩地靠在龍椅上,面容蕭索:「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母后,如果我告訴您,我曾經嫁給天朔的攝政王裕羲,現在又懷著他的孩子,你會不會怪我?」
卑焽王眼睛眯起來,一絲冷笑不經意地掠過:「你要到碧羅去,究竟所為何事?」
差點不能呼吸,這是在攝政王府,她失憶時寫下的,另一面裕羲寫著: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一個宮女跑進來,喘著氣喜悅地道,「德陽宮的天上,飛旋著好多鳳鳥,真的有好多鳳鳥。」
看著地下大臣一片慘哭,可以最後倚仗的岆谷關也失去了,碧羅,真的要亡在她手中嗎?
碧羅國士兵中有人認出這是一直殺得碧羅國毫無招架之力的天朔統軍大元帥裕瑾,紛紛舉劍砍來。
慕決一笑,繼續道:「我可以幫助王,條件是你放我回去。」
細若遊絲的聲音,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灰飛煙滅。
怎麼可以輸給裕羲?怎麼可以……
心魔凝視了她好一陣,有些不敢相信地說:「你說什麼?」
慕決臉色極其難看,出動了這麼多禁軍,都奈何不了他嗎?
「我不怕,只要你放我走,是死是活便不由你來管!」
她在裕瑾懷裡,恍恍惚惚看著廝殺的場面,眼神凄楚,叫人無比心疼。
裕羲也抬起頭,望著她。
「剛才送上卷宗的男人便是裕羲,他喬裝打扮混進來,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
慕決微微皺眉,碧羅國女帝和卑焽王夜修成婚的事已經昭告天下,天朔卻還向碧羅請求結盟,抵禦卑焽,這不是公然不把碧羅國的皇室威嚴放在眼裡嗎?
慕決連忙道:「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到碧羅,到了那兒更是前途茫茫,說不定……」
轟隆一聲巨響,她驀地停住腳步,只見天朔大軍流水一般湧向城門,那扇古老莊嚴的城門,已經被打開了。
他仰頭大笑:「卑鄙?我若卑鄙就不會讓你清清白白睡在這兒了!」
「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子,暈過去了!」
年老的官員道:「老臣今晚就安排,相信皇後娘娘看見小姐,定會大吃一驚。」
關於種種擔心,慕決還是決定不告訴綾蘿太后,她回來后,綾蘿太後身體雖然有所好轉,但病體沉痾,受不了打擊。
綾蘿皇后嚶嚶地哭泣。
慕決面頰上染上一層紅暈,抬頭看見心魔臉上的銀色面具泛著淡光,一時之間,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哀愁縈繞在胸懷間,她忍不住輕聲道:「心魔,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嗎?」
馬蹄聲踏碎了夜半重霧,一騎紅塵拂開月色奔騰出去,震天動地,城門打開,馬兒飛馳出去。
慕決的神情很不自然,叫人一眼就看穿了內心,綾蘿皇后輕道:「決兒,有心事不要瞞著母后。」
卑焽王明顯的吃了一驚,當年那個小公主,不是已經死了嗎?因碧羅皇帝子嗣悉數被害死,其餘兄弟也在他即位之初被殺得一乾二淨,所以碧羅皇帝死後,便沒有可繼承大統之人。朝政大權落在碧羅皇后綾蘿手中。
算了,天下為重。
慕決衝口而出:「我不是她!」
沙塵滿天,那老闆果然沒有騙人,一人一馬簡直舉步維艱,被大風阻在路途中,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風沙無所不在,像是突然沉入水中,被淹沒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響起,慕決就坐直了身體,果然,卑焽王掀開氈簾走進來,看也沒看她,就倒在床上。
慕決錯愕了一下,堅定地點點頭:「只要能讓我離開這裏就行!」
「你永遠做不到!」裕羲拔高了聲音,動了怒氣,「就算你們結盟,我也照樣能把你打敗,你贏不了我!」
慕決只好蹲在牆角,摩挲著那一段鐵鏈。
慕決抬頭看見他是也怔了一下,隨即淡淡笑道:「你不用來救我了。」
「我告訴夜修孩子是早產的,也答應他把你送到卑焽去。」
「退朝!」慕決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咳咳咳,謝謝王。」慕決一邊咳得快斷氣,一邊恭恭敬敬退出來,那送她進去的侍衛看見她,不禁一愣:「王讓你出來了?」
「帶去讓王看看,王就是喜歡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娃兒。」
「你終於醒了,你睡了三天。」
慕決不解,黯然地低下頭:「謝謝你教我堅強起來的辦法,我一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卑焽王不怒反笑,斜睨著她道:「真只是普通百姓的話,本王就讓你留下做本王的女人,若不是——」犀利的目光瞟過來,慕決垂下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什麼來。
皇後有了希望,碧羅國也有了希望。
火光噼啪,像煙花爆炸的聲音,只是沒有炫麗的火花盛放起來。
人人都看到他臉上的瘋狂,沒人敢阻止。
「母后,為何他們都不支持我派兵支援卑焽呢?」慕決憤恨不已,那些目光短淺的傢伙,只知道為自己著想,一群蠢貨!
天朔聖歷7321年,天聖皇帝裕羲親率大軍滅掉南方大國碧羅,雙方從僵持到結束一共歷時五年。
慕決神色一暗,道:「說來話長,你找機會帶我走,我再慢慢告訴你。」
亡國之恨。
裕羲一聲冷笑,一把劍舞的密不透風,射向他的箭全斷成兩截掉在地上。
利益當年,何況是這麼誘人的利益,有了碧羅的結盟,卑焽可以成為天底下最強大的國家!這是多少代卑焽王夢寐以求的事情。
叮噹,你在這裏多好。
良久,才聽到卑焽王彷彿嘆息一樣的聲音:「天朔和卑焽已經避免不了要大戰了,明日,我們就拔營回去。」
碧羅士兵早就迫不及待,嘶吼著衝上去,一時箭雨飛竄,刀光劍影。
隨著卑焽幾座城池被攻陷,卑焽族且戰且退,死守在巣州,憑藉地勢與天朔大軍周旋。天朔軍卻從攻下的卑焽城池轉戰到碧羅,在邊境挑起了戰火。
和*圖*書決回到寢殿里,失魂落魄地走到床邊,坐下去,像是浮在雲端一樣,茫然地看著某個地方。
「我是碧羅國公主,只有嫁給卑焽王,使兩國結盟,我才能保護那個國家。」
若她真的是碧羅國慕決公主,那麼無疑便是日後登上大統,統治碧羅的女帝!
到危急關頭才能看出人性的本質。
「母后,決兒沒有用,不能守住父王的國家。」她無比自責,無數城池的陷落,她根本就束手無策,她真沒用!
他略略偏轉頭,黑色的眸看著她:「你是從天朔出來的。」
駿馬向前飛奔幾步,忽然停下,馬背上執韁繩的身影消瘦纖弱,緩緩地回頭,一雙明眸映出遠方的熠熠燈火。
邊關各地的軍隊絕不能抽調!
永別了,寂寞的牢籠……
碧羅國還在遙遠的地方,她必須快些趕回去,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慕決心虛,低著頭根本不敢接觸他懾人的眸光,心中忐忑,不知道又是什麼事情困擾著這位草原上的霸主。
裕羲怔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喜上眉梢:「真的?」
天朔皇帝親自前來,探明碧羅國虛實,知道目前碧羅已經積弱太久,早就不堪一擊。
驛館內
他明白她想和自己徹底了斷關係,可是不甘心,沉聲道:「你願意嫁給夜修,只是為了向我示威嗎?」
婚禮之後便全程趕回碧羅國,卑焽王夜修一路護送。早先派出使者快馬趕往碧羅國通知綾蘿皇后,哪知使者卻連皇宮的大門都沒進去,便被趕了出來。多方打聽才知道,綾蘿皇后愛女心切,多方尋找失蹤的女兒,在全國都貼了告示,甚至在國外都派了使者。誰知很多冒名頂替,希望飛上枝頭的女子紛紛來皇宮說自己便是失蹤的公主。
「我已經把他送到卑焽,夜修毫不知情,以為那是他的孩子,喜不自禁的呢。」
「當然不……」
「你現在的身體……」綾蘿太后擔心道。
慕決快馬加鞭兩天三夜,錦都周圍的城市都被天朔大軍佔領了,她不敢走大路,翻了兩座山,從高處正好看見錦都的城門。
慕決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絕對不投降!」
碧羅滅亡,從城牆跳下來的女皇慕決重傷,被押回天朔囚禁。
「快叫御醫來看看!」綾蘿太后一時間嚇得慌了神,慕決現在是碧羅和她唯一的支柱,連日來的操勞讓她負荷不了了,可她絕對不能倒下去,否則自己也支持不下去了。
阿木一見她便上來下跪:「陛下,王挂念您的安危,派屬下接陛下去卑焽。」
正在激烈廝殺的士兵都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那一身紅衣的女子。
慕決扶起那官員,輕聲道:「勞煩大人了。」
哭過後,慕決把從天朔逃回來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說起為了結盟而和卑焽族的王成親時,綾蘿皇后禁不住驚呼道:「那個夜修羅嗎?」
想到這裏,慕決已是一身冷汗。
那老官員果然有一定威信,不到半個時辰,就來了好多宮裡的人,接她進宮去。慕決囑咐夜修留下等她,自己一個人在宮人簇擁下進宮去。
「不……」卑焽王顯然無力抗拒她的美麗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有些力不從心,彷彿周圍的空氣,一瞬間都被抽走了。他閱美無數,卻在第一眼看到慕決的時候,就被她深深的吸引住,她就像一朵罌粟花,既誘惑著他,又讓他不敢靠近。
綾蘿皇后的美貌已經是冠絕天下,想不到,這突然來的女子,比綾蘿皇后還要美上三分,那種托于塵世之外的仙妙,無人能及。
阿木道:「王說,請陛下今晚再打開。」
她緩緩滑坐在樹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我求你讓我走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沒辦法了,只好祈求他會大發慈悲。
「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國家已經搖搖欲墜,猶如秋風中的落葉。大臣已經逃走一半以上,宮女內侍都在密謀如何私自溜走。她這個沒有任何威嚴和擁戴的女皇,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果然,那跑出來的士兵看了慕決幾眼,她極力迴避著那目光,可還是無力挽回事實,士兵拉起她,粗暴地拖進去,「走吧!」
「你的小小伎倆,能瞞得過我?」他輕哧一聲,帶著些嘲弄。
那真的是她嗎?裕羲有些怔忪,那高高在上,神情端凝孤高的女皇帝,真的是當日天真懦弱,含羞帶怯不敢直視她的慕決嗎?
慕決亦是忍不住,兩人抱頭痛哭,在場的宮女太監無不落淚。
眼前忽然一花,城垛上的紅衣女子縱身一躍——
天朔和卑焽卻越來越強大,特別是天朔,已經隱然有入主天下的趨勢。
「母后!」慕決堅決地說,「決兒是碧羅國的帝王,請讓決兒去!」
「公子,今日有大風暴,您還是歇一天再趕路吧。」客棧老闆追出來好心提醒道,打量這個身子纖弱,細皮白肉的年輕的公子,不知是從哪兒過來的,竟生的這樣好看。
卑焽王後退了三步,轉身急匆匆步出營帳,他要出去吹吹冷風清醒一下,這突然之間的變化太快了。
嚓——
他淡淡一笑,迎視著慕決清冷得讓他心痛的目光:「女皇陛下別來無恙,鄙人可安心回去了。」
「陛下萬萬不可啊!」
一隊騎兵的忽然出現著實出乎她的意料,剛才的失神,待回神時,發現自己身後追來大批人馬,心知那卑焽王必定是識破了她的謊言,前來搶人了!
「你不怕死嗎?」
猛然驚醒,身體彈跳而起,滿懷戒備地盯著眼前的人。那幾個人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得怔了一怔,可是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只驚愕了那麼一瞬間,立刻有人問:「小子,你是哪裡的人。」
世界上有一模一樣的人也不足為怪。
咯吱吱——
年老的官員聽她這麼問,小小的吃了一驚,鳳鳥叮噹是慕決公主從小養在身邊的,她給鳳鳥取名叮噹,外人都不知。所以只聽到她這樣說,那官員便噗通一聲跪下來,在地上磕頭道:「公主啊!臣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啊!」
慕決結結實實一個寒戰,小子,小子,這麼說來,卑焽王乃斷袖也?她不會剛剛好遇上這麼極品的男人吧?
他既得到了這傾國傾天下的美人,又讓卑焽找到可靠的盟友藉以抵抗天朔。真可謂兩全其美。他激動得不能所以,來來回回在沙地上走動,直到天邊微微泛起白色,清晨的風夾雜著最後的冰冷吹過來,他才驚覺自己竟然走了一個晚上。
阿木頹然低下頭,從懷裡捧出一個東西:「這是王讓屬下帶給陛下的東西。」
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有裕羲可以阻止一切,不管怎樣,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倘若她此刻在城內,便可以和軍隊抗戰到底,可是為什麼要讓她親眼所見呢。
但是很快地,她就知道『只看他一個人』是什麼意思了。
碧羅國貴族喜歡狩獵,因此身上總隨身配置弓箭等物品,女子不方便攜帶弓箭,便由工匠製作一種可以綁在手臂上的弓弩,既可以隨時滿足狩獵的的慾望,也能當作防身的武器。在殺手中,這類小型弓弩甚至被當做是殺手必備的物品之一,因為輕便小巧,受到很多女子青睞。
他果然是天朔的烈日,誰都無法望其項背,阻擋他的光芒。
「傻孩子。」綾蘿太后拍拍她的手,身子直起來一些,「你難道希望那個孩子回到裕羲身邊嗎?」
心魔冷哼一聲:「紅顏禍水,這世上也有夜修害怕的事情。」
慕決跨上馬背,對客棧老闆抱拳一笑道:「多謝,就此別過。」
心魔衣袂一瓢,迅速掠出去。只有慕決聽到他臨走時留下的一聲冷笑,似乎在嘲弄她。
難道真的要葬身於此了嗎?還沒有到碧羅,還沒有見到相見的人,完成想做的事情,就這樣,一切都完了嗎?
可是卑焽王這樣做太缺德了!
「決兒?」看到批閱奏摺時突然發獃的慕決,綾蘿太后在一旁小聲提醒,「累了嗎?」
母后死了,天朔的軍隊打到錦都了,她作為一國之主卻老早就逃走了,讓她情何以堪,如何面對黎民百姓?如何面對父王?
心魔一怔,回過頭驚異地看著她,眼睛里流動著陌生的情緒,彷彿一種狠狠廝磨的鈍痛,流著從利刃上淌過的鮮血。
綾蘿太后淡淡一笑,靠著軟墊神情千嬌百媚,可以想見她當年的風姿,「母后是讓你不能投降,可是碧羅國有我一人殉國就好,你是碧羅最後的血脈,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不能死。」
慕決一氣別過臉,冷聲道:「不知道大王囚禁我究竟所為何事,看起來,我似乎沒有多大的價值。」
後方的裕羲和卓揚卻一動不動。
慕決不為所動,她和夜修的婚姻,只是為了維持兩國的盟約達成的,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基礎。
卑焽王冷笑一聲,眸中射出陰厲的光芒:「他果然等不及了。」眼光隨意在慕決身上一瞟,見她毫無動靜,便問:「還有呢?」
「來的都是什麼人?」慕決問,天朔來一定不會有好事,內侍答不知,慕決便道:「宣進來吧,朕看看他們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綾蘿皇后一震,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是這樣的真相,整張臉都蒼白失色了。
天朔和碧羅積怨已久,兩國之間交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幾百年以前,天朔日益強大,而碧羅卻日漸衰退下去,常常受到天朔的欺壓,因此沒有哪個碧羅士兵不痛恨天朔,能抓到他們的皇帝更是一件大快人心,同時能雪恥的事!
「怎麼了?」綾蘿太后見她怒氣沖沖回來,很是奇怪。
「母后。」慕決反握住她的手,「死不可怕,決兒不怕。」
慕決漲紅了臉,粗聲粗氣地說:「我怎麼不是男人了?一個女人敢跑來這種地方嗎?」
綾蘿太后悲傷地別過頭哭泣:「不管是誰,母后不會怪你的。」
馬蹄踐踏起漫天灰塵,一騎紅塵,顛簸在俗世流波里……
天朔把兩國結盟的有利之處很清晰地羅列出來,分析得頭頭是道。若不是先和卑焽結盟了,她肯定會一口答應!
御醫走後,她在慕決床邊坐下,凄聲道:「母後知道你曾和天朔懷仁帝成婚,可懷仁帝已經駕崩好久,這孩子是誰的?」
她雙腳懸空,胡亂蹬了兩下,歸於平靜,被卑焽王的話震懾了,只許看他一個人?難道他還能把這裏所有人都趕走嗎?
卑焽王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先下去吧。」
卑焽王淡淡道:「你若能走,請便。」
那官員急匆匆進了宮去,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夜修笑道:「本王果然沒有信錯人。」
探子道:「裕羲剛迎娶的王妃則毫無動靜地住在王府中,不問世事,似乎對裕羲的事情毫不關心。」
只要卑焽人不知道她是攝政王裕羲的王妃,她就暫時會安全。
綾蘿太后畢竟是治理了好幾年國家,多多少少學會一些治國和用兵之道,道:「靈州和卑焽相鄰,先派靈王領十萬兵馬前往卑焽,留下十萬看守門戶,以防卑焽忽然倒戈。」
「是。」慕決點頭,「他現在是女兒的夫婿,和碧羅國一起承擔抵禦天朔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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