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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共乘風

作者: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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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丐幫總舵主

第八章 丐幫總舵主

小豆芽臉色瞬變,連眼神都頓時冷卻:「她若是真跑了出去,一切都將敗露,不是她死,就是我們死。」
小豆芽未語先笑,明明算不上多好的菜肴,他卻彷彿吃出了佳肴的味道,眼睛彎成月牙兒的形狀,道:「好吃!好吃!」
小豆芽卻仍不準備放過她,越說表情越猙獰,說話幾乎是用吼的,甚至還帶著几絲顫音:「怎麼?你這是生氣了?還是良心不安了?既然如此,你當初又何必救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只要活著就註定會繼續作惡!」
聽小豆芽道,祭台便被設在這座山丘上。阿煢也不是沒來過陰山探尋,只是始終沒有機會登至山頂,直至今日方才知曉,那所謂的聖地根本不在山頂之上,而是在一個十分不顯眼的山谷里。
原本迷迷糊糊的阿煢突然有了幾分清醒之意,她毫無遮掩之意地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她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何要殺這麼多人……那些人明明都是無辜的,都有父有母,有妻有兒……」話至此處,尾音已開始輕顫,聽上去竟有幾分哽咽。
阿煢捏了捏紙條,心中五味陳雜。
「你若不喜歡丐幫,從今以後便不必再去了,你的仇,我自會替你去報。」
小豆芽這一次又似火灼般地移開了視線,垂著腦袋道:「沒看什麼。」
他所說不假,要在這樣一個屍坑中尋出她母親的遺骨,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是這話說出來著實有些傷人。
她越說情緒越低落,彷彿下一刻就能哭出聲來。
阿煢才想著他們運來屍體究竟要做什麼,那「屍體」便陡然尖叫著彈起,原來竟是個大活人。
瞧他這小樣,阿煢只莫名覺著好笑,她這下可是真生出了要調戲這孩子的衝動,只是調戲的話語尚未出口,又被突然開口說話的小豆芽給打斷,他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阿煢想了想,只道:「我想通了很多。」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心寒的,最最令人心寒的是,明明做著這種畜生不如的事,偏偏還有這麼多人覺著理所當然。
阿煢聽罷,不禁雙目一亮。
接下來的進展十分之順利,阿煢很快便被帶回丐幫總舵。
事已至此,整件事都已完整地串連起來。
阿煢面帶倦色地笑了笑,道:「許是因為太累了吧。」
頭一次是蒼家家主書房內那幅美人圖,第二次是明月山上抓來的副將口中絮絮叨叨念的那句話。
雖然這個過程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在內心忐忑的阿煢看來,卻漫長得猶如過了一個世紀,她不知小豆芽接下來究竟會怎麼做,醞釀了這麼久的計劃或許就要在頃刻間被人全盤推翻,甚至……她都不知接下來可會有生命危險,她為人向來薄涼,若是到了性命攸關之際,定然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這孩子來保命,只是她不想走到這一步,不僅僅是不想浪費自己這些天來吃的苦,更不願以這種方式來終結這個孩子的生命。
煙花雖美,卻是殺戮前的信號。
她輕輕將碗挪開,只見紙條上寫著一行娟秀的簪花楷:
天色漸黑,夜色穿透窗欞,一點點漫進屋子裡,阿煢靜靜靠在窗台上,看著屋外煙花升起又落下。
她知道,白為霜此時定然已經開展行動。
不似初遇時那般陰冷狠戾,亦不含任何情緒,平靜到令阿煢心悸,她的手指已然悄悄搭上扣手,隨時都能從右手衣袖中射出一支袖箭奪走這孩子的性命。
丐幫之人本就是掩人耳目悄悄住在這座凶宅里,即便走水了也不敢大肆喧嘩吵鬧,在小豆芽的組織下靜默無聲且有條不紊地提水滅著火,阿煢便趁這個時候牽著二丫的手一路狂奔。
這一夜阿煢又失了眠,她輾轉往複在床上滾了一整夜,腦袋裡滿滿的都是二丫。
如此一來,阿煢越發能肯定,此幫主絕非尋常人。
小豆芽暗中將她觀察了好幾通,只能將一切異常都歸咎於自己昨晚的話。他想,她大抵是真有努力使自己變得習慣吧。
副幫主像個巫師似的,一直嘰里咕嚕念著些阿煢聽不懂的話語,待至他停下,身後又突然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怒吼聲,阿煢竟沒想到,身後竟有個大坑,一群幫眾在副幫主的指令下圍著那大坑站了足足三圈,阿煢站在小豆芽身邊,與坑離得近,一下便瞅到,坑下的人正在用鋤頭挖土,土下是一具又一具或是腐爛,或是半腐爛的屍體,那些屍骨的排列方式與明月山上那個屍坑幾乎一模一樣,待到每一寸土下的腐屍皆露出地表,那群掘土者方才停止吆喝,諸幫眾又在副幫主的調遣下恢復最初的隊形。
阿煢壓根猜不透小豆芽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卻未在這一點上死磕,腦子飛快地運轉,下一瞬便淚眼矇矓望著小豆芽,道:「我們能不能離開這裏,不要再殺人了?」
這個道理阿煢不是不懂,只是一時無法接受二丫的死訊,她尚在為自己的過失而感到懊惱,小豆芽便又冷笑著道:「還有……」說到此處,他深深望了阿煢一眼,方才繼續道,「你千萬要記住了,那小姑娘本不會死,是你一手終結了她,若和_圖_書不是你存著這所謂的善心,又無承載這份善心的能力,她又豈會死在我手上?」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那熊熊烈火所引走,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才是,卻不料恰好有個躲懶的小乞兒藏在後門的草叢中,親眼目睹她將後門打開,放走二丫的整個過程。
她說話聲音很小,小豆芽並未聽到這四個字,只是催促她趕緊把面具戴上,且叮囑整個過程都不能將面具拿下來。
臨近午時的時候,阿煢以要上茅房為借口出去了一趟,實際上繞到了堆放柴火的柴房,點燃一個火摺子隨手丟進柴房裡,確認有柴火被點燃後方才回到原地,繼續觀看那幾個小乞兒給人傳教。
文獻上記載的東西太多,阿煢整整看了一上午方才看完,內心幾乎可以用波濤洶湧來形容。
當最後一朵煙火湮滅在夜空中的時候,阿煢終於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間住了近兩個月的屋子。
這次裝在竹筒里的內容著實令人驚駭,陸九卿竟叫她做好撤離的準備,白為霜已然部署好一切,只等在丐幫下一次做生祭時前去圍剿。
跳躍的火光照映在他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瑰麗魅惑,他的臉忽明忽暗,辨不出情緒。
而阿煢母親的生辰恰好符合這個標準,如若沒猜錯……她的屍首定然被偷出,填了那屍坑。
這一整日阿煢都變現得十分積極,相比較昨日,臉上終於露出了几絲笑意。
她獨自一人蜷縮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久到桌上的飯菜都變涼了,久到窗外明月都攀上了樹梢頭,而小豆芽一直都不曾回來。
接下來的步驟簡直堪稱恐怖,著實令人無法想象怎有人能做出這樣喪盡天良之事,阿煢從一開始的悲憤漸漸變得麻木,只盼這群畜生能快些被繩之以法。
此時此刻,坐在小豆芽房內給白為霜偷偷寫書信的阿煢自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的身體一如肉眼所見般的瘦,卻並不硌人,只是胸前溫度涼得嚇人,她試圖從驚愕中找回自己的聲音,躊躇良久,最終也只問了句:「你怎麼了?」
多日不見,阿煢本就髒兮兮的衣裙顯得越發臟舊,她雙眼迷離,兩眼獃滯,顯然也才吃完致幻蘑菇燉的狗肉。
令人不解的是,小豆芽當日回家與往常無異,並未主動提起此事,他不提,阿煢自無處知曉。
這個孩子……
後半句話,當年阿姐活著的時候也曾與他說過。
小豆芽在聽到「阿桐」二字時不禁面色一沉,隔了半晌,方才擠出一絲笑意,對那小乞兒道:「你做得很好,過來領賞。」
白為霜猶自懊惱著,阿煢卻神色清淺地彎唇一笑,信誓旦旦道:「我能找到,只要能看見,我便一定能認出來。」
接著又聽他道:「我初來此處的時候也是如你這般,既害怕殺人,又怕看到流血,甚至連同這樣的自己都感到厭惡……」
他似是捨不得那碗紅燒肉似的,夾起一塊細細端詳了近半盞茶的工夫,方才一口塞入嘴裏。
說到此處,他眼眶已明顯泛著微薄紅光。
「既然如此,那正好。」小豆芽神色忽而一黯,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插入小乞兒心口,笑吟吟道,「你生而為乞兒,活著也是白受罪,倒不如早日歸西,脫離這片苦海。」
這一夜,阿煢用過晚膳便躺在了床上,只等半夜的那場祭典。
由於小豆芽此時距離草叢較近,故而一眼便看到被人五花大綁丟在草叢中的二丫。
小豆芽尚有一堆的事需處理,瞧阿煢無事可做,索性叫她回家歇息。
阿煢看得心中直發毛,與此同時,那被放幹了血的屍體便被人以麻繩吊著擲入坑中,副幫主唱了近一盞茶的工夫,方才停下,又轉身端起那個盛血的容器走至屍坑前,一邊圍著屍坑轉,一邊念念有詞地灑著血,直至一整盆血見了底,這場令人毛肚悚然的祭典方才結束。
紅蓮與那毒蘑菇一樣,並非頭一次出現在阿煢的認知里。
長時間的靜處終於使阿煢冷靜了下來,她將一切不該出現的情緒統統壓入心底最深處,已然做好對小豆芽道歉,討他歡心的準備。
阿煢深知自己的廚藝究竟有幾斤幾兩,從他咽下肉的那一瞬便滿臉緊張地望著:「怎麼樣?怎麼樣?味道可還好?」
不曾料到小豆芽竟會說出這種話的阿煢幾乎就要被嚇得驚叫出聲。
將阿煢反應盡收眼底的小豆芽默了默,隔了半晌,方才又問:「既然如此,你可願意加入丐幫?」
阿煢身體驟然一僵,慢慢轉過身。
這小乞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尖嘴猴腮,眼睛混濁,生了張典型的市井小人臉。
一連半碗紅燒肉下腹,小豆芽方才反應過來,阿煢從頭至尾都不曾動筷,從始至終都在看著他吃,於是便問:「你自己為何不吃?」
下山往回走的時候,阿煢神思恍惚,明顯心不在焉,小豆芽幾度與她說話,她都未能反應過來。
幫主身形偉岸,這般不言不語地立在高處,無端給人以一種殺氣騰騰的壓迫感。
小豆芽聽罷,只搖搖頭,道:「我不愛吃面。」
她才記好第十個名www.hetubook.com.com單,身後便突然傳來個陰惻惻卻又帶笑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這還是阿煢頭一次一個人前往總舵,與小豆芽來過多次的她倒也記住那敲門的頻率了,開門者依舊是那個老乞兒,阿煢並未與其廢話,很是直接地問了句:「總舵主在哪兒?」
他聲音清淺,不曾咬一個重音,阿煢卻險些站都站不穩,猶如胸口中了一劍,她訥訥地盯著小豆芽望了半晌,許久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道:「你把二丫怎麼了?」
她不知此處究竟發生了什麼,亦懶得去聯想當時的場景,勒緊韁繩,一夾馬腹,再一次提速,直衝入山谷里。
至於被批註祭者,估計就是想辦法將這些人擄走,如當日那般在祭台上活殺,做生祭。
竭力將驚嚇盡壓心底的阿煢猶豫著走了過去,卻在看到小豆芽那張不含任何雜質的笑臉時,毫不猶豫地張臂抱住了他。
阿煢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吃便好。」
一字一針,字字錐心。
待阿煢抵達陰山,已是半個時辰以後,整座陰山幾乎可以用血流成河來形容,她騎著馬一路朝山谷所在的方向走,遍地是屍骸,滿腳黏膩,仿若修羅煉獄。
才踏出房門,便見小豆芽一臉無助地將自己團成一團,蜷縮著坐在門口。阿煢愣了愣,試圖去喊他,他卻猛地抬起頭,滿臉戾氣地對阿煢吼:「滾!」
白為霜並未與她在這一問題上多糾結,又道:「十五年來,埋了這麼多的屍骨,你又如何能分辨出哪具是你母親的屍骨?」
他尚未開口發出質疑,小乞兒已然搓著手,邀功似的道:「我方才看到您帶回來的那個叫阿桐的女人想偷偷把她放走,然後就順手把她給綁了回來,嘿嘿……」
小豆芽凝在嘴角的笑意尚未散去,動作輕柔地拍了拍阿煢的肩,又道了句:「下不為例。」

我能找到,只要看見,我便一定能認出來。
她以為整個過程天衣無縫,放走二丫后還特意多走了幾步路,方才慢吞吞地提著水來滅火。
他話說到此處停頓了許久,也不知他究竟是在醞釀接下來的話,還是已然說完了自己所想說的話。
阿煢雖無法完全看懂這封信箋所表達的意思,心中卻已猜出了個大概,只是不知真相是否與她想的一致。
也不知小豆芽究竟盯著她望了多久,竟悠悠收回了視線,只輕聲與阿煢道:「你如今只是不習慣罷了,再過不久便能習慣這樣的日子,所以,以後再也不要做偷偷放人這種事。」
這一個「滾」字徹底剿滅了阿煢的熱情,就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又聽小豆芽一聲歇斯底里的「別走,回來」。
那是次月月初,某個回總舵的路上,小土豆突然很是嚴肅地與阿煢道:「今夜回去,你須得早睡。」
阿煢明白,此時還不到她繼續深入打探的時候。
急著邀功的小乞兒搖頭似撥浪鼓:「沒有,沒有,除了我再無其他人看到。」
阿煢側卧在床上,雙手緊緊捏著被子,只有這樣才能叫她穩定下來。這樣的事又豈能說習慣就習慣,莫說她只是潛入此處來尋自己母親屍骨的,即便她真是為復讎而不得不委身於此,也無法習慣這樣的日子啊!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徒勞,阿煢幽幽嘆了口氣,將看過的信紙丟進油燈中燒毀,待到洗漱完畢,便動身去了丐幫總舵。
回到小豆芽的家以後天將欲亮,縱然如此,二人仍是躺回床上,準備睡個回籠覺。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后,柴房終於燒了起來,熊熊烈火直衝天際,幾乎映紅了半邊天際。
察覺到阿煢已然到來的他恍然抬起了眼帘,定定望向阿煢,道:「就知道你會在這時候來。」
小豆芽瞧她神色有異,剛要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阿煢便已將目光猛地抽回,滿臉疲倦地對小豆芽道:「我好累,咱們快些回家吧。」
她抑制不住地怒吼,冷眼質問著:「她還只是個孩子,才滿十歲而已,你又怎下得了手?」
阿煢並不知曉的是,她折騰了了這般久都未能挖掘出的真相,竟會這般輕易地呈現在她眼前。
「總舵主?」阿煢實打實地受到了驚嚇,她知道小豆芽這孩子身份不尋常,倒是沒想到會這般不尋常,竟是丐幫總舵主,是丐幫幫主的左臂右膀,怪不得……怪不得那老乞兒會以這種態度對他,怪不得他總是這麼閑,哪兒都能與她打上照面。
阿煢走得急切,甚至都來不及看清小豆芽的表情,人便已跑得消失不見,絲毫未發覺,在她走後,小豆芽頓時面色陰沉似水。
阿煢心中千迴百轉,將一整封信燒成灰燼的小豆芽已然將目光投至她身上。
小乞兒一路引著小豆芽往阿煢放走二丫的後門方向走,最後停至他先前藏身的那草叢前。
小豆芽依舊避而不答,只道了句:「早些睡,今晚入夜還有活要干。」而後再未說話。
阿煢不知該拿這孩子怎麼辦,焦慮中又夾雜著一絲心疼,她突然回想起住到這間屋子的第一夜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那以後,小豆芽便未再讓她講過故事,不知怎的,她突然就來了興緻,道:「你可還要聽我講故事?」
小乞兒一聽「領賞」二字,眼睛里都要冒出綠光,連忙縮著身子貼了過去。
她這話叫小豆芽握著筆的手一頓,眼睫一掀,小豆芽又道:「想通了什麼?」
戴上面具的阿煢與小豆芽再度回到那座凶宅,此時的凶宅前已經聚集了近百人,且每一個人都戴著紅蓮面具,在小豆芽的帶領下爬上陰山山頂。
阿煢從頭至尾都冷眼旁觀著,這些伎倆看著不入流,實際上,威力遠比想象中大,否則祭典當日又豈能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一批信徒。
隨後,阿煢便看到一個牛高馬大的叫花子扛來一個麻袋。
他們自接觸不到那些達官貴人,先從愚昧無知的老弱婦孺開始,不斷誇大當今天子的罪行,又道大周氣數將盡,諸如此類。
震驚之餘,阿煢又不禁感到竊喜,她真是沒想到,隨意抱了條大腿都如此之粗壯。
高處立著與諸位幫眾一樣戴著紅蓮面具的幫主及副幫主。
小豆芽並未回答,阿煢此後亦未說話,二人彷彿都有心事,此後一路無語。
你生而為乞兒,活著也是白受罪,倒不如早日歸西,脫離這片苦海。
即便小豆芽不認識二丫,也能大致猜測出就是阿煢放走的那個小姑娘,他嘴角微微一翹,很是乾脆利落地道:「殺了。」
見她這副模樣,小豆芽不禁嘆了口氣,輕聲詢問道:「你可是被嚇到了?」
大抵是因為她的情緒太過激動,以至於她在床上躺了半宿都無半點睡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小豆芽方才從床上爬起,一番簡單的洗漱后便塞給她一個面具。
小豆芽搖頭不說話,沉默良久,方才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十六歲了。」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阿煢手指緊緊捏著書頁,整個人興奮到連指尖都在輕顫,而今的她無比期待次月初祭典的到來,一切的一切也都將終結。
尚未想出一丁點頭緒,小豆芽便已推門而出,徒留她一人待在房中。
此後的日子,阿煢白日與小豆芽一同去那凶宅,晚上便與小豆芽一同回家,既無波瀾也不曾現在任何線索,阿煢不禁有些心急,所幸焦急地等待五日後,終於又叫阿煢發現了一個丐幫的大秘密。

位於庭院的最中心位置布了個小型祭台,祭台後掛著繪了朵殷紅血蓮的黑色旗幡,一看便令人心生不安。
整個過程,阿煢都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陪同其一起的小豆芽詢問了句:「你今日怎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
「想通了許多呀。」阿煢抿唇一笑,「不論如何,我的仇都該由自己親手來報,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婦人之仁,會如你所說,試著去習慣這一切。」
眼睛里本還含著兩包淚的阿煢登時變得情緒高昂,她瞪大了眼,無比激動地道:「不!我不能離開天水府,我還沒報仇……又豈能離開!」
聽聞這話,阿煢也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好吃便多吃些,你尚在長個,多吃些肉才能長高。」
小豆芽大抵真是有意栽培阿煢,每日給她安排的活計都不盡相同,次日他又差人帶阿煢領著一批乞兒去街上與人傳教。
「我什麼也不想吃,你抱抱我就好了。」
抵達那所謂的聖地后,阿煢方才發覺,整個丐幫的人比她原先想象的還要多,光是總舵便有近兩百人,與另外五處分舵加在一起幫眾竟有兩千人之多。
有了丐幫的大肆「捕獵」,城中災民幾乎都已絕跡,阿煢心情複雜至極,她本準備轉身與小豆芽一同回家,卻陡然在做人群中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多日未見的二丫。
除此以外,她還得知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原來丐幫每月的祭典竟如此複雜,每月月初陰山屍坑都得做生祭,除此以外,月末還需用一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女屍來填坑。
阿煢緊咬著牙關,面色蒼白。
她的廚藝著實上不了檯面,縱然只是一道再尋常不過的家常小菜也耗了她不少心思。小豆芽盯著眼前那碗紅燒肉看了許久,嘴角漾出個細微的弧度。
她猜,那些被批了殺字的人最終結果,不是如她母親及蒼家大少那般被吸幹了血,便是如蒼家家主那般被人用鐵錐在腦後生生鑿出一個洞。
阿煢不明白,他怎能這般輕描淡寫,彷彿殺的不是一個人,奪走的不是一條鮮活的人命,而是隨手掐死了一隻螻蟻,明明是他的錯,還錯得這般離譜,這般令人心寒,憑什麼他還反過來教訓自己?
翌日清晨,阿煢是在小豆芽床上醒來的,只不過小豆芽人已不見,桌上是他留下的熱乎早點,竟是一碗撒了蔥花,卧著雞蛋的長壽麵,面碗下壓著張字跡尚未乾透的紙條。
聽到這話的時候,阿煢仍是兩眼發直,隔了許久方才意識到小豆芽再與她說話,她幾番猶豫,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又沉吟片刻,方才問了句:「這坑裡究竟埋了多少人?」
她又認認www.hetubook.com.com真真地將這封信箋給看了一遍,試圖在短時間內記住信上所有內容。
阿煢一愣,只得將所有未說出口的話統統咽回肚子里,很是沮喪地道:「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終究還是我太笨了,一下子就暴露了,甚至還連累了你……這下都不知該如何報仇了。」
阿煢簡直不知所措:「那該怎麼辦?今日好歹是你的生辰呀。」
經歷過昨夜之事,再見小豆芽難免會有些尷尬,小豆芽亦如此,二人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還是小豆芽率先打破了沉寂,他道:「你來做什麼?」語氣並不差,亦不像是在對阿煢進行質問,十分簡單的一句話。
這話說得著實叫阿煢感到意外,只掀唇一笑,道:「自然要來的,裏面可埋著我娘親的屍骨。」
像是有根羽毛輕輕從他心間拂過,他無意識地垂下了頭,一寸一寸將阿煢打量著,他所不明白的是,明明兩個人生得一點也不像,可為什麼他總能從她臉上看出阿姐的影子?
半月後,恰逢月末,正值初夏。
阿煢腦子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應對明顯失控了的小豆芽。
小豆芽尚有些摸不著頭腦,阿煢又朝他一笑:「你是個好孩子,總有一日能忘掉過去,重新過日子。」
小豆芽卻在他靠近時,又問了句:「除了你,還有誰看到阿桐偷偷放人之事?」
小豆芽直接忽略她的話,低頭粗略將那封信掃視一眼,便將其燒了。
阿煢不知白為霜動作為何如此之快,轉念一想,兩月之期也卻是快過完,思及此,她又慌又欣慰,慌的是自己尚未找到自己母親的屍骨,欣慰的是那些惡人終於將被人所收拾。
生辰八字全陰者便會被留下做生祭,其他不符合要求的,則被關押在一起,待到他們清醒,便會有專人給這群人上課洗腦,為時半個月,成功者將留在丐幫,如阿煢那般做血誓成為其中一員,洗腦不成功者,下場也是相當之凄慘,會直接被送去採生折割。
阿煢即將入睡之際,屋子裡突然傳來小豆芽的聲音,他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很殘忍很可怕?」
他這般做只會令阿煢腦子越發混亂,依舊想不出任何應變之計,只能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無助地抱住膝蓋,不停責怪著自己的無能,隨後又開始悔恨,悔恨自己當初不該放走二丫,悔恨自己不該自以為是地說出這種話來激小豆芽。
小豆芽頷首,道:「是的,丐幫。」
直至此時,小豆芽才恍然發覺阿煢看起來有幾分古怪,尚未來得及發出質疑,便腦袋一沉,「砰」的一聲栽倒在地。
而那總舵的位置,則正是小豆芽先前帶阿煢去的那座凶宅,這次依舊是那老乞兒前來開門,只不過引路者乃是小豆芽,他一路帶著阿煢往凶宅深處走,最後停在整座凶宅最深處的庭院里。
聽到這樣的話,阿煢越發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說句生辰快樂吧。
整場祭祀很快便步入了尾聲,只見那氣勢不凡的幫主一聲不吭便伸出手任憑副幫主以匕首割破他的手掌,他握掌成拳,狠狠擠出幾滴血滴落在容器中,接著副教主便將那容器放置祭台之上,祭台上供奉著一座紅蓮雕像,副教主嘴裏哼著古怪的調子,載歌載舞圍著那神像一直跳。
這個問題藏在白為霜心中太久,一直都沒機會說出口,只是話一出口,他又莫名覺著懊惱。
幾乎就在阿煢前腳剛邁出凶宅,那個目睹阿煢放走二丫的小乞兒後腳便走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四周掃視一圈,確認此時無人盯著他看,方才腆著臉走至小豆芽身邊,動作浮夸地朝其鞠了個躬,以手掩面道:「小的有話要與總舵主說,可方便移步細談?」
那大活人仿似中邪了似的又哭又叫,甚至還妄圖掙扎著逃走,卻被那牛高馬大的叫花子一把按在地上。從頭至尾都不曾正常過的副幫主一副莊嚴肅穆的模樣,拿著根被燒紅的鐵錐一鎚子釘入那人腦顱,本還在掙扎哭喊的那人瞬間就斷了氣。
小豆芽大抵是真有意栽培阿煢,整理了一大摞文獻給阿煢看。
「殺了?」這下阿煢是真沒法站穩了,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豆芽又別開了眼,並非對她的裝可憐視而不見,而是不曉得該如何去安撫她,只得道:「連累我倒不至於,事已至此,你也不好繼續在天水府待下去了。」
她尚未來得及發出任何感嘆,窗外便飛來一隻夜鴉,陸九卿竟又給她傳書了。
用過朝食后,二人一同動身前往總舵。
原來丐幫成立在二十三年前,根基在大周以南的南詔。
阿煢的情緒終於有所收斂,她滿臉疑惑地重複著這兩個字:「丐幫?」
小豆芽面上的笑又盡數斂了回去,聲音卻依舊是柔和的,像是一片潔白的羽毛飄呀飄呀飄,落到了阿煢心尖尖上。
阿煢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大跳,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信封,本欲將其藏起,下一瞬,小豆芽便已邁步而來,直接從她手中抽走那封信,低頭瞥了眼,語氣不明地道:「一封信罷了,姐姐若是想看,和www•hetubook.com.com我說便是。」
眼看就要過了用晚膳的時間,小豆芽都還未回來,阿煢卻意外在小豆芽房中尋到一封未署名的密函,密函尚未開封,阿煢小心翼翼將信封拆開,只見裏面卷了張寫滿地址與名字的生宣紙,精確到哪一戶人家的哪個人,名字之後或是用鮮紅的硃砂寫了個觸目驚心的「殺」字,或是寫了個令人膽戰心驚的「祭」字。
她的視線時不時地在二丫身上遊走幾圈,思量著自己該以何種方式將二丫偷偷放出去,雖然她同樣不忍看到別的人受丐幫摧殘,卻暫無將其全部救出去的能力,只能優先二丫。
此時的她也終於知曉,那群吃下致幻蘑菇燉狗肉的災民究竟被帶到了何處。
小豆芽手中事情尚未做完,聽了阿煢的話也只是笑笑,道:「不必擔憂,即便是被發現了,我也有應對之策。」
阿煢仗著自己戴了面具,身形又隱在夜色中,打量幫主的眼神便越發不加收斂,堪稱肆無忌憚。她一邊打量,一邊在腦中回想,自己可曾見過這般人物。
此處說是庭院卻寸草不生,焦黑一片,像是特意被人焚燒成此模樣似的。
阿煢在小豆芽的指導下做完血誓,她本以為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秘密等著她去挖掘,結果血誓之後,小豆芽便帶著她回家吃飯了,這使得她很是鬱悶。
又隔良久,他方才掀唇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便過來,與我一同商討下一次的祭典奠。」
自從抵達祭台,小豆芽便不曾與阿煢再說話,倒是正中阿煢下懷,她不動聲色掃視著周遭一切。
阿煢今日要乾的活是坐在一旁觀看那些口沫橫飛的乞兒給災民傳教。她自譽舌燦蓮花巧舌如簧,但在這些乞兒面前仍是甘拜下風,若不是她的意志足夠堅定,怕是連旁聽的她都要被洗了腦子,更遑論那些被餵食大量致幻蘑菇而導致神志不清的災民。
小豆芽嘴唇緊抿,既看不出悲亦無喜,一時間叫阿煢看不真切。
阿煢是在午時三刻的時候起床的,臨近入夜的時候,小豆芽方才帶她出門。
此言一出,洞穴外忽傳來一陣不算小的動靜,未隔多久,竟傳來陣整齊劃一的聲音:「屬下恭迎總舵主!」
那將半邊身子藏匿在黑暗中的少年揚起微笑:「阿桐姐姐,過來抱抱我可好?」
阿煢自然要詢問理由,便聽小豆芽道:此乃幫中傳統,每月月初,所有人都須參加一場祭典,那場祭典幫主與副幫主皆會來。
當日入夜,阿煢破天荒地做了頓飯給小豆芽吃。
懷中的少年並無任何反應,阿煢下意識低頭去看,卻見他長長的眼睫覆蓋著下眼瞼,已然入睡。
她廚藝不佳,即便煲個粥都只是勉強能入口,著實算不上好喝,縱然如此,小豆芽仍是不聲不響地比平日里多喝了一碗。
阿煢被小豆芽盯得一臉莫名其妙,摸了摸臉,又道:「你又看什麼?莫非我臉上真沾了什麼東西不成?」
現今誰人不曉阿煢乃是總舵主眼前的紅人,見了阿煢,老乞兒那張老臉幾乎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二話不說便領著阿煢前往小豆芽在總舵的書房。
又是許久的沉默,她方才揚起一抹笑,道:「家裡可有雞蛋和面?我去給你煮長壽麵。」
阿煢尚在猜測麻袋中究竟裝了何物,下一瞬便被人一把撕開,露出一具雌雄莫辨的屍體。
這場火被發現得早,倒是一會兒便被澆滅,阿煢裝模作樣地澆了幾桶水后便走至小豆芽身邊,一臉慌張地問:「這麼大的火會不會引來外面的人呀?」
阿煢竭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又隔了近半盞茶的工夫,久到小豆芽都以為她睡著了,她突然又問:「那個坑裡究竟埋了多少人?」其實,她接下來還想問,怎樣的人才會被埋在這個坑裡,只是太過直白,並不方便現在就問。
他在笑,不似平日里那般燦爛炫目,卻是發自內心地在笑,笑意融化浮在眼睛里的浮冰,直達眼底。
阿煢從未去過南詔國,只聽人說南詔國多爬蟲毒霧,國人擅使巫蠱之術,除此以外對這個南陲小國一無所知。
小豆芽明明看出了阿煢的敷衍,也不將其戳破,只道了句:「那你早些回去,好好歇息。」
令她沒想到的是,白為霜竟還留在這裏,他一襲玄衣,上覆泛著寒氣的鎧甲,是阿煢從未見過的肅殺肅穆,阿煢怔在了原地,一時間不敢靠近。
阿煢很想問問他的對策究竟是什麼,卻將這疑問生生咽回肚子里。
小豆芽不動聲色將其打量一番,少頃眉頭一挑,竟真乖乖跟在這小乞兒身後走。
小豆芽不知該如何接阿煢的話,只是道:「既然不明白,便不要再去想了,你也總能慢慢習慣的,只要習慣了便能想通一切。」
那是個看起來十分古怪奇特的面具,通體漆黑,又以鮮紅顏料在其上繪了一朵血蓮。阿煢盯著那古怪的面具看了半晌,不禁喃喃自語:「又是紅蓮。」
目睹此過程的阿煢把拳頭攥得緊緊的,心中暗罵,這群草菅人命的畜生!
他這話說得突然,阿煢猶自迷糊著,不曾即刻接話。
翌日清晨天一亮,她便爬了起來,很是異常地給小豆芽備好了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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