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控制
「你為什麼就非要我走機械的路，我現在喜歡的是設計。」
眼見張一楊的手迅速紅了起來，徐菁反應極快，一把抓過他就要往洗手間衝去。
咖啡正灑在張一楊的右手上，張一楊被燙得「嗷」一聲嚎。坐在旁邊的鄒和平也「沾了光」，一件白襯衫上星星點點。
張一楊卻懶懶地說：「那你等著吧，你參加多少次比賽也得不了第一。」
鄒和平沒有藉此發揮，他揮揮手表示沒有關係，還說衣服本來就不值錢，不用賠償。
徐菁領著張一楊闖進男廁所，打開水龍頭，揪著的他手就衝起來，張一楊疼得倒吸了口氣。
徐菁說：「鄒叔叔，看得出你女兒很信任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信任，信任是彌補不回來的。我們知道你用的是別人都不知道的，也很不正常的方法，但是這種方式不是萬能的，我建議您不要再去使用。」
「呵，才多大就一輩子了，你知道什麼？少廢話，跟我走，我絕對不會讓你走機械之外的路。」
鄒和平對著徐菁也綻開了一個笑容。
她的隊友搖了搖頭，鄒葉紋失望地低下頭，眼裡滿是不甘。
鄒葉紋又冷了臉：「我已經讓隊友去領了。」
「比賽打得已經很好了，你們幾個太優秀了，我為你們驕傲。」鄒和平一走到她們面前便道。
張一楊說：「好消息告訴完要不要再認個錯，坦個白什麼的？」
「這，藍鬍子怎麼又能動了？」徐菁道。
張一楊卻沒理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也看到藍鬍子裏面有多精細了吧，她有沒有藝術天分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給每個部件上都刻了自己設計的Z字Logo，藍鬍子從裡到外，每個細節都是她的心血，你真忍心破壞她的作品，打擊她的自信心？她生在你家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鄒葉紋有些不可置信：「是你動的手腳？」
鄒葉紋突然冷笑了一聲，道：「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他扭臉一看徐菁，卻見她臉有擔憂。
張一楊手上只有痛感，此刻低頭一看，見徐菁纖細的手正抓著自己的手，立刻有些不自在地道：「哦，行了，可以了，別沖了。」
「呵呵，我就知道。」張一楊倒是一副猜到了的表情，「你原本是想報什麼專業的？」
幾個姑娘有些尷尬，似乎不太適應，紛紛道：「謝謝叔叔。」
徐菁笑得溫和：「看錄像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您並不是真的不顧您女兒的感受，您最後十秒才出手破壞比賽，心裏也一定很掙扎，其實看到鄒葉紋這麼棒，我就覺得您不會是壞人。」
張一楊道：「那也是她的人生，就讓她自己去選唄。」
他在單位是技術能手，徒弟眾多，從來頤指氣使，性格脾氣也是急躁火爆的。而鄒葉紋從小乖巧聽話，天賦出眾，雖然是個女孩子，他卻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鄒和平一臉認真，不像是在耍心機的樣子。
徐菁說：「鄒叔叔，我們已經從錄像里看到了，如果我們跟鄒葉紋說這件事，她會很傷心的，你一定不想讓她傷心的，對嗎？」
時間已經不早了，徐菁本來對機器人之類的沒那麼大興趣，此刻已是準備回出租屋。
看著她嘴角努力擠出的笑容，徐菁突然很難過，想上去抱抱她。
徐菁道：「恭喜你們，剛才打得很精彩。」
周圍人見氣氛被徐菁他們緩和，正要圍上來，一個中年男人卻走了過來，喊了一聲「紋紋」。
損失最慘重的張一楊也做不出藉機勒索的事兒，而且他也不差錢，而且看經理的態度十分好，便接過那兩張消費卡，一張放到鄒和平面前，一張遞給了徐菁。
鄒葉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情緒。
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天地，她的光亮。
「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我喜歡設計，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
天啦，為什麼他要挑這家店啊，也太倒霉了吧！
這當然是因為這場比賽的結局事關兩人的約定。
身體不舒服的人心情也總是不好的，他沒了耐心，索性對鄒和平說出一直盤旋在心裏的話：「你不要再阻撓你女兒的選擇了，你沒資格干涉她的人生。」
徐菁微笑道：「今天謝謝你了，機器人比賽很有意思。」
徐菁攔在兩人中間，心裏罵著張一楊這個壞事精，盡量冷靜地道：「鄒叔叔，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我們先冷靜一下好嗎？」
鄒和平m•hｅｔｕｂｏｏk•com.cｏｍ怒視張一楊：「你什麼意思？」
幾個姑娘回頭看她，一人接過話頭，鄒葉紋卻還是不言不動。
張一楊想揚手，但因為疼痛作罷，只道：「沒事，沒事，以後有好玩兒的都叫你。」
鄒葉紋立刻拿過遙控器。在她的操作下，藍鬍子的動作毫無停滯，完全不像是出了故障的樣子。
徐菁搖搖頭，沒有說話。
「機器是怎麼了？」張一楊問。
他身子很少靠在椅背上，每次藍鬍子打擊對手取得勝利，他都分外高興，手舞足蹈。藍鬍子比較被動的時候也能看到他的緊張。不過最後決賽那一場，他卻顯得平靜很多，沒有那麼興高采烈。
他和參賽者攀談，似乎很熱絡的樣子，有記者過來訪問，他還迎上去大吹自己女兒的機械才能。鄒葉紋終於忍無可忍，將手中遙控器摔在地上，扭頭走了。鄒和平臉色又有些難看，不過也只看了一眼女兒就又繼續回答記者的提問。
張一楊點頭，道：「當然，我騙你幹什麼。而且就算鄒葉紋喜歡的是其他設計類專業，只要學分夠，大學里也是可以修兩門專業的，無非是累一些，但我覺得以鄒葉紋的能力，選修雙學位對她完全不是負擔。」
張一楊卻在旁邊突然插道：「你爸和別人說得起勁兒，說你是機械神童。」
他們往回走，看到藍鬍子周圍又圍了許多人。
「你不和我們聊，我們就只好和你女兒聊聊了，你說呢，葉紋？」張一楊對鄒葉紋狀似親昵地眨眨眼。
兩人一路走著，很快就到了筒子樓附近，路過一家藥店的時候，徐菁進去買了燙傷用的噴霧，囑咐張一楊裝進口袋。
徐菁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葉紋，你爸爸來了。」一個姑娘對鄒葉紋道。
張一楊道：「是啊，是啊，就只是不通情理而已。」
鄒葉紋道：「我喜歡設計專業，已經想好要報考A市的學校了。但是我爸想讓我在H市讀機械，我吵不過他，就答應來參加這次大賽，贏了聽我的，輸了則聽他的。」鄒葉紋又嘆了口氣。
這人叫鄒和平，樣貌和鄒葉紋十分相像，此刻他微微皺著眉頭，急匆匆地趕來。
眾人皆驚。這姑娘之前一直淡淡的，眼下卻情緒激烈得就如換了一個人。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親。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平時老是用呢。」
幾句話一出，鄒葉紋眼中又亮起了光彩。
張一楊一搖著頭嘆息道：「天真，你太天真了。雙學位只是上大學這件事的解決辦法，你不會真以為他們父女之間的問題只有這一方面吧？」
「紋紋，幹嗎呢，該領獎了。」鄒和平的聲音傳來。眾人一看，他正一臉喜色地走過來。
這東西和遊戲手柄有些像，他一看就知道按鈕是怎麼回事，也早想試試手了。
徐菁站在門口目送著他的背影，心裏回想著張一楊剛說的話。
「可是她還沒成年呢，她真的能選對嗎？」
徐菁勸道：「好了，別說了，張一楊！鄒叔叔，我們是真的覺得鄒葉紋很優秀，不忍心看到你們鬧成這樣，沒有別的意思。」
「喂，我們也沒老好嗎？」張一楊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和鄒葉紋也沒差幾歲的好不，「別想這麼多了，這種題是無解的，誰選的路誰去走，況且現在天賦和愛好算是兩全了。你不是要了鄒和平的電話嗎？這兩條路到底怎麼樣，到時候問問不就知道了。」
徐菁皺皺眉，她不太愛聽這種話。
徐菁、張一楊兩人不約而同也看向鄒和平。為了讓鄒葉紋順他的心意，他竟然做出這麼不光彩的事？
張一楊冷笑：「哼，那你走吧，你就等著後悔吧，依鄒葉紋的性格，她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原諒你。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就不能讓她邊學設計邊做機械，以後是再也不會有集設計和機械為一體的藝術品嘍。」
張一楊問徐菁：「要不你再給他演示下？」
張一楊洋洋洒洒一通分析，徐菁完全沒有對叛逆期和青少年父女關係的經驗，聽得半信半疑。
在這老舊的、破敗的筒子樓里，它們最終照亮徐菁站立著的一片漆黑。
徐菁點點頭：「不過不太熟，她是不是想一個人待著？」
鄒葉紋反駁：「不對！你是說機械技術達到要求我就可以走自己的路，不行的話就得繼續學習。」
徐菁緊盯著屏幕，鄒和平一直沒再換過坐姿，保持hetubook.com.com著這個姿勢直到比賽結束，連周圍開始歡呼，他都沒有動一下。
徐菁心念一動，不由得向張一楊看去。張一楊看了她一眼，摳了摳下巴上的胡茬。
「你們是誰？我和你們有什麼好聊的？」
鄒和平面無表情：「你可以查看機器，看我動沒動過手腳。」
徐菁不要，張一楊卻道：「你先拿著，給我會弄丟。」
鄒和平卻又平靜了下來，好像大局已定，對鄒葉紋道：「我現在不逼你，不過你已經輸了，你這麼大的人，應該知道言而有信。」
「你的機器很漂亮，也是自己設計的，對嗎？」徐菁道。
決賽的錄像里，藍鬍子一直領先，鄒和平前傾的身體也一直沒怎麼動，但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藍鬍子出故障前，他突然靠在了椅背上。
鄒葉紋沒想到事情還有餘地，驚訝地看著鄒和平。
鄒和平收起了笑容，盯著張一楊，末了卻是嘆了口氣：「你說的有些道理，要是我一開始就耐心打聽下，說不定也就知道有雙學位這個事兒了。」
鄒和平也在盯著那些零件，張一楊順著對的他目光看去，視線盡頭是花體的Z字Logo。
「嗯。等之後有機會再問他吧。現在事情解決，他應該不會再用這超能力了。」
「我再有天賦不也沒贏？況且我本來就想學設計，機械不過是你一廂情願。」
「因為我輸掉了比賽。」
鄒和平也變了臉色，一個「你」字出了口，話卻沒往下說。
「鄒葉紋現在顯然還沒過叛逆期，這說明什麼？說明鄒和平一直是高壓育兒，但鄒葉紋一直很乖，所以直到現在才出現這樣的問題，不然叛逆期早在初中就過去了。而鄒和平從來意識不到這一點，還以自我為中心，企圖把控一切，根本沒注意到孩子已經長大了。他一直不懂得放手，鄒葉紋縛手縛腳，感覺不到尊重，這一點不改變，他們之間遲早還會出問題。」
「回去幹什麼呀，手這個樣子，我回去也沒事做。」張一楊捧著依舊發紅的手，心中十分難過。
鄒葉紋顯然沒查出什麼來，藍鬍子的機器內部沒有任何問題。
張一楊看她那副遲疑又仔細思索的表情，心裏略有些得意，又道：「鄒葉紋之前說自己要報考A市的學校，但鄒和平卻想讓她在H市上學，專業問題解決了，鄒和平會放手讓女兒自己一個人去大老遠的A市嗎？他會不會時刻想看看女兒的機械水平怎麼樣？或者繼續用自己的經驗給女兒開小灶？到時候只怕又會像今天比賽這樣，心裏掙扎半天，最後還是會忍不住去控制、干涉。」
「驕傲？我是個人，不是他的所有物，我的機械知識是從他那兒學的，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他有什麼資格做出評價，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
鄒和平拉她：「說什麼呢，你身為隊長怎麼能不去？那麼多人看著呢，還有人拍照的。」
鄒和平「嗯」了一聲。
張一楊突然開口道：「為什麼非要用這次比賽當賭注呢？聽你們之前的話，似乎只要鄒葉紋獲得比賽冠軍就可以了？現在機器沒問題，那說明她只是運氣不好才輸掉比賽，而她的真實水平已經達到冠軍，對吧？」
張一楊想了下：「這個我下不了結論，但她現在表現出的強烈意願是設計，誰也沒資格去扼殺。」
徐菁放開他，值班經理趕忙遞上燙傷藥膏。徐菁擠出藥膏，把張一楊的手平鋪在自己手掌上，細細塗抹著。
因著意外插曲折騰了半天，場面再次平靜下來后，飲料也涼了，三人也有些接不上話題。
看著鄒和平愣住的表情，徐菁也呆住了，她才發現，原來鄒和平阻撓女兒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自身的誤解，而他們之前說來說去，也根本沒有說到這件事的癥結！
「機械和設計怎麼會是兩回事？難道你不知道有個專業就叫機械設計嗎？而且現在的大學專業早就不是找工作的唯一方向了，工作和專業才是兩回事！」
徐菁一笑，又送他出門，她思索了一下，終於還是問道：「你其實是站在鄒葉紋一邊的對嗎？她徹底拋棄機械，去A市學設計，你心裏是很贊成的。」
她的隊友也有些難過，卻都沒怎麼表現出來，只圍在鄒葉紋身邊，對她說著一些安慰的話。邊上幾個隊伍包括趙陽他們探頭探腦想上去求個聯繫方式，卻ｗwｗ•ｈeｔuｂｏoｋ•cｏｍ.cｏｍ始終不敢靠近。
這桌剛鬧出不小動靜，現在又吵了起來，服務生猶豫著要不要再將值班經理喊過來。
鄒和平看著徐菁，徐菁也點著頭，道：「這是真的，您現在就可以和學校諮詢下。」
徐菁和張一楊去外面找到鄒葉紋的隊友，她們已然領完了獎。如此這般一說，她們也兵分兩路，當即派出兩人去找工作人員調錄像。
看到這樣的氣氛，部分圍觀者猶豫著還要不要上去，一部分人則受不了打算離開，鄒和平卻換了表情招呼起來：「幾支隊伍的表現都太精彩了，我是鄒葉紋的爸爸，我叫鄒和平……」
徐菁看她情緒很平和，道：「你和你爸爸……能和我們說說嗎？不想說也沒事，我們隨便聊點兒別的。第一場被你打敗的對手很崇拜你呢。」
徐菁沒有開燈，她家裡只有一個吊懸著的燈泡，但前幾日也壞掉了。夜色還很淺，過一會兒她會去書桌前擰亮檯燈，在日記本上記錄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張一楊心想這大叔搞什麼啊，也太沒眼力了吧？難道是經紀人？
徐菁笑道：「太好了。鄒叔叔，快喝水，一會兒去告訴鄒葉紋這個好消息。」
鄒葉紋終於抬起了眼睛。
鄒和平滿臉怒色，見鄒葉紋皺著眉，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徐菁保持著笑容：「鄒叔叔，我能不能留個您的聯繫方式？」
能達到一定技術水平的人都是有自己的驕傲和行事風格的，也只有自己這種不入流的小醫生才總是想要投機取巧。徐菁想到此，心裏不自覺又泛起苦意。
徐菁沒好氣：「你以為他是你？」
「為什麼？」
徐菁依舊思索著。張一楊越說越起勁兒，繼續道：「如果不是今天我們摻和進去，給他弄出了解決方法，他們父女倆就會有一輩子的隔閡，現在的衝突只是表象，我剛才說的思想問題才是內在癥結。總之這個父親在這事兒上不合格，欠教訓。」張一楊說著，又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誰知幾個操作下去，藍鬍子竟然一下躥出去好遠。張一楊目瞪口呆，無措地看著自己的手，另外三人也被嚇了一跳。
鄒葉紋看向鄒和平，他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但轉瞬即逝。
張一楊目瞪口呆，這姑娘，又開始找人要電話號碼了。
鄒和平對徐菁印象很好，沒有拒絕，得知她是醫科大的高材生后，態度更是溫和了許多。張一楊看得一個勁地在心裏翻白眼。
張一楊又道：「那也沒什麼，你馬上要上大學了不是嗎？到時候離開家，過自己的生活去。」
如果沒有看到鄒和平的神情，鄒葉紋也許會相信，但她看到了。
後來三人又聊了幾句才互相道別。鄒和平回去找女兒，張一楊和徐菁則朝著校門口走去。
是啊，到時候問問不就知道了嗎？不過幸好找到了兩全的辦法，幸好。
鄒和平開始發火：「別跟我提什麼設計，咱們家就沒人有藝術細胞，那是你能做的行當？」
徐菁也沒再勸，有些遺憾似的道：「到最後也還是沒能確定那是不是超能力。」
張一楊道：「鄒和平是在什麼位置，有觀眾席的錄像嗎？」
「她是我女兒，我就是能管她一輩子。」
徐菁說得半真半假，她不希望暴露他們也擁有超能力，只希望鄒和平能開誠布公。
徐菁一陣驚訝，怪不得她情緒會有些失控，原來這場大賽的勝負竟然關係重大。
幾個姑娘趕忙招呼鄒和平坐，企圖岔開話題。
鄒葉紋看看她，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我可能很像個神經病吧，我爸說他為我們驕傲，我就氣得想殺人。」
他們先看了比賽時的錄像，沒什麼異常。
把徐菁送到家，張一楊捧住手，道：「我走了，咱們下周見。」
徐菁拉拉他，然後對鄒和平道：「不知道鄒叔叔有沒有時間，一會兒我們一起聊聊？」
「你們店員怎麼回事啊，路都走不穩的。」張一楊不看徐菁，急吼吼地對經理髮火。
工作人員又調了觀眾席的錄像出來，幾人使勁瞅，終於看到了鄒和平的身影：他坐在很靠前的中間位，這個位置非常好，是看比賽的黃金座位，同時也被對準觀眾席的攝影機全程拍攝了下來。
「臭小子，你說什麼！」鄒和平暴怒站起。
每到這個時候，徐菁就顯得很是專業，帶有不容置疑的氣勢。張一楊把噴霧裝好，不由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想起咖啡廳里對方抓著自己的手認真給自己沖涼水、上藥的情形，手好像更火辣辣了。
徐菁關注著他們的爭吵，張一楊卻聽得百無聊賴，回身拿起了剛才放回到藍鬍子身邊的遙控器。
「我沒資格？我是她爸爸！你又是誰，輪得到你說我？」
多少年來，鄒和平習慣了當個說一不二的大家長，第一次發現鄒葉紋不務正業搞什麼設計的時候，怒得罵了女兒一頓。他以為她會乖乖聽話，誰知過了一陣子竟然又無意中發現女兒的設計圖稿，他一怒之下將圖稿撕了個粉碎，和女兒的隔閡也是在那次之後越來越深。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鄒和平氣勢很盛，皺著眉，一副生氣的樣子。
「爸爸了不起嗎？你有本事管她一輩子啊。」
鄒葉紋的表情十分難看，帶著自嘲和苦笑。
兩人不是鄒葉紋，看不出他隱藏著的一絲慌亂。
張一楊聞言看了她一眼。
徐菁點點頭：「我只是怕有別的可能。順從天賦？還是選擇愛好？順從天賦會很輕鬆，但如果走愛好這條路是艱難的，她會不會回過頭來怨恨自己丟掉了天賦呢？」
鄒和平這種做技術的平時應該很踏實，徐菁想到醫院里的一線大夫，他們如果有了超能力，大概是不會依賴的。
鄒葉紋沒有再說話，上前拆卸起藍鬍子。
張一楊介面道：「你以為我們不說，你女兒就不會發現了嗎？她如果甘心受你擺布，今天也不會那麼大反應。她的實力有目共睹，如果再參賽后又一次莫名其妙落敗，你覺得她不會起疑心？」
經理聞言又是一通道歉，隨後引著兩人回到座位，問鄒和平的襯衫要不要拿去清洗，然後遞上兩張店裡的消費卡賠罪。
鄒葉紋翻了個白眼，看都不想看他：「那我應該怎麼說話？說謝謝你的誇獎？我們打比賽又不是給你看的，你憑什麼為我們驕傲。」
「看到什麼？我警告你們，不要騷擾我女兒。」鄒和平道。
「怎麼樣，好點兒了嗎？」徐菁還抓著他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鄒和平回到桌前，看著張一楊道。
藍鬍子的外殼已經被拆開放在地上，一些零件也被拿了出來。周圍圍著的都是選手，他們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還當是在維護，其間不禁對藍鬍子的精美髮出驚嘆。
鄒葉紋冷笑一聲，道：「早就猜到了，不然他還會說什麼？」
他們倆幫了鄒和平這麼大的忙，鄒和平對他還沒好臉色，良藥苦口利於病都不懂嗎？鄒和平也不想想，在誤打誤撞得出方法之前，因為他的直言不諱，兩人差點兒在咖啡廳打起來。
鄒和平則皺眉道：「比賽就是比賽，輸了就不需要再多說。」
服務生有驚無險，人沒摔倒，只是手中的托盤落了地，兩杯熱咖啡也灑了。
如徐菁所料，鄒葉紋只是靜靜地看著藍鬍子，臉上一點兒要哭的跡象都沒有。
徐菁對她道：「你先看著機器，我們去通知你隊友，再去幫你看看有沒有人接近過藍鬍子。」她也不願意相信是鄒和平做的手腳。
鄒和平說：「那好，如果這次只是巧合，那你就再去參加別的比賽，下次如果贏了，我就答應你。」
鄒葉紋抗拒著，死活就是不動。
「我沒法冷靜，我家的事兒和你們沒關係，別讓我再看見他。」鄒和平說著就要走。
張一楊還沒說話，一個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他們這桌。對方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似乎是小時工，腳上竟然踩了一雙將近七厘米的高跟鞋，她一個沒站穩朝張一楊撲倒下來，張一楊趕忙將人托住。
鄒葉紋咬著牙沒再說話。
回應徐菁的是鄒和平的沉默，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不信。
鄒和平眉頭皺得更深，道：「紋紋，怎麼這樣說話。」
徐菁道：「那你覺得問題在哪兒？」
「管她呢，咱們就當是去看藍鬍子的。」兩人拾起地上的遙控器跟了上去。
張一楊一愣，反應過來后驚訝地看著他。
畢竟是個少女，而且她也不是真的那麼淡漠，現在她表現出的那種情緒應該叫失落，仔細看去還有一些迷茫。
「一會兒她要是哭，你可得上去勸啊。」張一楊沖徐菁道。
這姑娘此刻真是一副苦口婆心的老媽子樣，要不要這麼聖母的？
「什麼意思你知道。」張一楊也盯著他。
「是的，不過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輸了。」
張一楊的手還是一陣令人焦躁的疼痛和_圖_書，他從小到大很少受傷，他感覺自己有十幾年沒這麼疼過了。
鄒和平看起來又要發火的樣子：「你以後就要走機械這條路了，這個道理需要我告訴你嗎？你有天賦有水平，這次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好抓住？」
即便再有爭吵，鄒葉紋也沒懷疑到自己父親頭上。
張一楊和徐菁越眾而出，很自然地走上去。
姑娘們互相看看，也沒隱瞞，直言是電源短路導致機器無法動彈，語氣中也覺得不可思議。
此刻她站在門口扶著欄杆，筒子樓四周被稀薄的夜色包裹著，幾盞老舊的路燈漸漸亮了起來，發出微弱的黃色的燈光，沒什麼人去注意他們，它們也毫不起眼，可卻是一種溫暖。
張一楊走到藍鬍子邊兒上看它。
徐菁也道：「鄒叔叔，和我們談一下你就知道了。」
隨著夜色的降臨，它們始終保持著這個亮度，夜越黑它們便越顯得明亮，暖色的燈光散發著溫暖，是徐菁站在門口就能看到的光。
「鄒和平啊，八九不離十，他那就是集中注意力施展能力的樣子。」張一楊說的是錄像里那十秒，「不過肯定不是破壞類，不然藍鬍子也不會再重新啟動。大概是控制類的吧。」
定論當然不能就這樣下，兩人又四處轉悠了一番，排除了別的可能——確實沒人再接近過藍鬍子。
在工商學院頗有情調的咖啡廳里，鄒和平制止了張一楊給他點一杯飲料的舉動，開門見山道：「你們到底要說什麼？」
張一楊問：「怎麼，想去看看？」
「嘿，一會兒就要頒獎了，你不去嗎？」徐菁問道。
「果然是這樣對吧？這樣就算是解決了嗎？」張一楊捧著手說風涼話。
徐菁控制住踹他的衝動，瞪了他一眼，對鄒和平肯定地說：「鄒叔叔，是你讓藍鬍子比賽失利的對吧？」
到後來，只要一提設計這個詞，鄒和平就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火氣，幾句話就要和女兒吵起來，他甚至都快想不起來上一次和女兒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了，現在事情峰迴路轉，他才覺得當時的自己有多不可理喻。
張一楊說：「你爸爸確實討厭，一口官腔，我聽著還以為是做演講呢。」
「不去了，我隊友去也是一樣。」鄒葉紋道。
「當然，快樂最重要。她喜歡的是設計，誰也不該阻擋。」
「有查到什麼嗎？」鄒葉紋問隊友。
鄒和平道：「你們在說什麼？」
徐菁拉她坐下：「他應該是真的覺得很驕傲。」
「對不起，對不起！」值班經理跑了過來，顧不上數落服務生，連聲道歉，指揮人去拿燙傷藥膏，也朝洗手間走去。
徐菁說：「可是她把自己的設計用在藍鬍子身上，把它做得那麼完美，真的是不喜歡機械嗎？」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當初信誓旦旦一定能拿第一名，現在卻因為短路這種小兒科的問題輸掉比賽，也不知道是該氣誰。」
感謝先進的攝像技術，放大后竟然還比較清晰。從錄像里能看得出來他很融入氣氛，十分激動，對比賽也很投入。
「這麼點兒路程而已，你不用送我，回去休息吧。」徐菁對跟在身邊沒有返回意思的張一楊道。
言罷，張一楊抓著燙傷的手晃了晃，扭頭下了樓。
張一楊看著藍鬍子部件上花體的Z字，那一定也是鄒葉紋自己設計的。她很有天賦，無論是機械還是設計。
徐菁一愣，道：「當然，不然呢？」
徐菁奔去前台，要了工商學院教務處的電話號碼給鄒和平。鄒和平一通詢問后，神情緩和了下來，突然如釋重負地跌下來。徐菁趕忙給他倒了一杯水。
「我一廂情願？那你為什麼做這個機器人出來？你難道不喜歡？沒贏正說明你的能力還沒達到頂尖，應該繼續學習。你有天賦，學一學不就能贏了？你能力達到我就讓你去學別的。」
張一楊卻問道：「你真的覺得，這樣他們父女之間的問題就解決了嗎？」
他的副本，他的寶箱，他的團隊活動，這周難道就只能靠看劇度日了嗎？
她覺得這件事肯定和鄒和平有關係，可機器沒問題，錄像也沒有問題，難道真是偶然？還是說，其實是她看錯了？
鄒和平已經走出幾步，此刻卻回了頭，怒氣沖沖道：「你知道什麼？大學學了設計，以後還怎麼找機械類的工作？機械和設計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鄒葉紋卻搖了搖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