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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九分熟

作者:柯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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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浣花微雨煮酒香

第十一章 浣花微雨煮酒香

被說中了心思,七小邪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子,她背對著凌落,聲音有些低落:「我回去了。」
七小邪氣不過,乾脆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自己,一言不發。
凌落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眼中笑意不減。
此人沒有報上身份,七小邪便也不客氣了,她呈以高望低的角度看了他一眼,說:「這裏又沒寫不許進入,我為什麼不會來?」
七小邪聽罷皺了皺鼻頭,她有些不滿,就好像自己被攆走般,半晌,她點了點頭,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說:「好。」又有些不放心,她又說,「若我不小心走丟了,記得多找些人來尋我。」
「你身上的百屍蠱怎麼會毒氣反噬?」凌落似乎對毒藥很敏感,抓起她的手腕就問,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訝異。
凌落歪頭輕輕一笑,他雙手搭在膝蓋上,指尖繞著劍穗,他說:「我與江南雪並不熟悉,但他是刀客,我卻是劍客。曾經行走江湖免不了交鋒,至今未分出個上下,後來我有過一段時間的自由,卻又礙於身份並沒有遇到他。如今我又被囚禁,不求輸贏,但求江湖豪情一場。」
凌落漂亮的眸子一眨,收回的手再次環胸,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可到戌時了?」七小邪沒有理會凌落說的話,她抬頭看向他,問道。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七小邪停在一處偏僻的山間。
凌落見她這般摸樣,眸中笑意更濃,他搖了搖頭,好似一本正經地說:「端得起放得下只是自欺欺人的說法,實際上……」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胸口,「你連端起的勇氣都沒有。」
凌落一愣,隨後毫不客氣地說:「那更不會來了。」說罷,還將手攤開。
她伸出手,輕輕挪動最邊上的那顆白子。
「恭迎莊主。」齊齊的聲音從門內傳來,下人整整齊齊地站著。
凌落沒有說話,半晌,她回過神來,她轉過頭去看向凌落,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見過他?」江南雪,就是那個使「斬月」的風流男子吧。
「誰?」花無顏忽然抬眸,曾經瀲著溫柔的桃花眸此刻竟有些陌生。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點放到鼻翼輕輕嗅了一口,勾起嘴角滿足地笑道:「好香。」
七小邪捏起盤子中的點心,向空中一拋用嘴接住,看也不看她一眼,含糊地說道:「久仰大名。」
耳邊突然響起幾聲低笑,七小邪皺著眉頭看過去,只見兩個從她身邊過去的小侍女掩著嘴唇輕笑著。
『我娘是銅雀城人,一家在銅雀城住了一年不到又搬到了思無崖,爹叫七不正,娘叫無名氏,家裡就我一個女娃,香火是延續不成了……』
凌落眼中染上笑意,他蹲著看向坐在地上的七小邪說道:「我若不回來,還真有傻兒要被亂箭射死了。」
見到熟悉的一襲紅裝,她的眼中一亮,忙站起身子拍了拍衣物迎了上去。
凌落忽然不說話了,漂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黯然。
「你的地盤?」七小邪瞪大了眼睛,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這裏,音調不覺提高,「哈,這裏哪裡寫是你的地盤了?」
七小邪倏地瞪大了杏眸,聲音中帶有一絲不可置信:「十年?」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如此特殊?
兩個小侍女被嚇得臉色一白,其中一個顫巍巍地說道:「回,回大人,這樓閣乃『六扇樓』,並非大人所說的『鏡愔閣』,『鏡愔閣』在西頭呢。」
七小邪不解,她抬頭看向他,問:「為你設下的?為什麼?」
她剛要開口轉移話題,便見凌落站起了身子,將石桌上的長劍拿起來,側著頭看著她說道:「我先走了,不要告訴別人你見過我。」說罷他走出亭子。
奇怪的是,六扇樓的門口並沒有看守的侍從。
七小邪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同情他,她看著他說道:「為什麼不直接放你走?」莫非這莊主有什麼奇怪嗜好,並且死士,這似乎是邪教才會有的侍衛……這凌落到底是什麼人?這莊主,又是什麼人?
七小邪不去接,反而抬起頭看向他,語氣中帶著不快:「你認識江南雪?若是替他打抱不平,你大可將我處置了,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了……」想到這裏,她竟有些難過。
笑完,她的嘴角暮然僵硬,她緩緩低下頭,發現自己也坐到了布滿厚厚一層灰的石凳上……
凌落伸手摸向她的頭,身子卻忽然僵硬了一下,手在快要碰到她髮和-圖-書絲的那一瞬間停下,收回手來,他看向她說:「看來我救了個被通緝的人。」他眼中帶笑,「一般人是不應該和凌落有來往的,我今天卻和你相遇兩次,甚至救了你一命,看來你我甚是有緣。」
花無顏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半晌,身後傳來一道動聽的聲音。
七小邪有些驚訝,她放下勺子,說道:「凌落?你怎麼從後山出來了?」
七小邪費力扒開他的手,瞪著眼睛看著他踩著劍鞘的腳,怒不可遏地說道:「你在耍賴,我明明可以把劍端起來的!」
她已經在這有兩個時辰了,花無顏為什麼還沒有派人來尋她?莫非真的像凌落說的那樣……
六扇樓的屋子裡是亮著的,燭光投射在當門的石階上,搖曳的燭光下,彷彿有人影映在紙窗上。
藥丸下肚,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她轉過頭去,正好與凌落那雙黑暗中發亮的漂亮眸子對視。
花無顏微微一愣,他帶起笑意轉過身去看向來人,微微低首,道:「我回來了。」
凌落的眸子忽然帶上笑意,他伸手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得意洋洋地說道:「這綉法是江家的,而這分量,定是江南雪出來『拈花』準備的。」似乎很是了解江南雪,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調侃與玩味。
七小邪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誰叫她大字不識幾個,連小侍女懂的都比她多。
七小邪渾身打了個哆嗦,她聲音有些不平穩,卻還是極力保持面不動色,她抬高頭問他:「為,為什麼?」
的確,花無顏沒有對她說過他喜歡她。可是她為什麼跟著他走到現在,難道一切真的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說罷,腳步匆匆地向來時的路走去。
凌落看著那亭子,輕聲說道:「那是為我設下的。」
門「嘭」地打開,七小邪來不及躲閃,就這麼站在門口,被人發現。
一句一句像是重鎚般敲擊著七小邪的心。
透過門縫,七小邪向裡頭望去。
七小邪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語氣變得有些沒底,說:「我餓得沒力氣。」
她的腦中忽然浮上曾經在羅門教與重九說過的這段話,她的眼中漸漸泛上一絲茫然。
「不會。」凌落優哉游哉地說出。
她一邊扇著火,一邊回答凌落之前的問題,聲音有些低悶:「不是喝悶酒,我這是在煮酒,這是享受。」
她眨了一下眼睛,漂亮的眸子下淡色胭脂染著朦朧的媚色,她披著長袍跪在地上,輕笑道:「我叫南楚練,是這裏的莊主,七姑娘不必見外,叫我楚練就好。」
凌落身子向後一倚,坐在地上倚著山石,他將手搭在支起的一條腿的膝蓋上,另一隻手中的劍放在地上,他看向遠處,說道:「如果我可以解開那盤棋子,我就可以離開這裏。」他轉過頭來看向七小邪,漂亮的眼睛中毫無波瀾,「我本是死士,記憶卻忽然復甦了,而我要求離開,離開的唯一辦法便是解開那盤棋子了。」
七小邪暗暗吸氣,她放下手中的扇子,兩隻手一起提劍。劍……依舊紋絲不動。
她瞪大了眼睛,只見短箭從四面八方射來,她習慣性地伸手擋住身子,手還未抬起,手腕便被人抓住,身體被重重一拉,拉出了亭子。
七小邪氣鼓鼓地叉著腰要往亭子外面走,就聽凌落好聽的聲音在身後說道:「帶你來的人是誰?」
「沒見過你怎麼狡猾的人……」說罷,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似乎很久沒人來過這裏了,石凳上布滿厚厚的一層灰,石桌上還放著一隻棋盤,棋子擺向錯綜複雜。
七小邪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在一起怒火中燒,她瞪著眼睛看著他,半晌后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嘴裏嘀咕道:「還以為你很靠譜呢,原來不過是個滿口胡言的小廝。」
「鏡愔閣?」七小邪抬頭看了一眼眼前這高高的樓宇,一字一頓地念出來。
「他會來。」七小邪瞪起眼睛。
終於看到一絲光亮,她匆匆走過去,抬頭看向樓宇的牌匾,雖不識字,她卻認得這三個字的形態,正是午時被她叫做「鏡愔閣」的那三個字。
「做什麼做什麼!」七小邪一把拍開他到處亂碰的手,眼睛卻忽然注意到他的腳下,她大叫,「你的腳踩著的是什麼!」
這個應該不難玩吧?
她看著天作之合般的二人,覺得此刻渾身是灰的自己很不配出現在他們面前,她低下頭,忽https://m.hetubook.com.com略了花無顏眼中的一抹訝異。
七小邪心裏忽然泛上一陣酸楚,表情有些吃味。
七小邪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心裏一驚,對自己的無知感到懊惱,忽然,她仔細端詳一眼那兩行大字,倏地,她將仇殺的視線投到他的身上,咬牙切齒道:「我雖不識字,但我卻認得數,那明明是十四個字,你卻說了十二個字,你好像很喜歡耍我?」一瞬間彷彿明白什麼似的,她彎了彎嘴角,說道,「原來你叫凌落。」
絕色女子彎唇一笑,傾城的容顏將一切都變得模糊,朦朧了這場青色煙雨天,融化了霏霏落下的春雪,稀薄的陽光穿透雲層,照著那牆頭的白梨花,一霎那,絢麗醒目。
還真是後山!七小邪在心底感嘆一聲,她真是料事如神。
伸腳就要踢向凌落,凌落一個閃身,以極快的速度閃開。
七小邪悵惘地抬頭,看向被青山遮住一半的殘陽,忽然視線被前方的棋盤所吸引。
凌落卻沒有理會,端起一旁的酒盞就舀了一杯,漂亮的眼睛在月光下變得十分清亮。
七小邪抬頭看著夜空,想著花無顏,心中的絞痛便加深一分。
黑衣男子輕笑一聲,他伸手撫摸劍鞘,修長的手上掛著一道道銀鏈,他盯著石桌上的棋盤說:「這盤棋的布局是『天元突破』,只有懂棋的人才敢碰,否則和機關下棋,只怕這裏的暗箭不會放過你。」
好俊俏的輕功!
低下頭,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練兒,我回來了。」
南楚練只是溫柔地笑著,沒有再說話。
凌落見她蹲在地上,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他向前走了兩步,將錢袋丟給她。
紅裝男子一雙瀲灧的桃花眸中染著溫柔的笑意,他伸手輕輕撥掉掉落在她頭上的花瓣,看了一眼雲霧中不遠處的青山,輕聲說道:「你先去鏡愔閣後面的亭子玩吧,待會我會去叫你。」
提一提,不動,又提一提,似乎真的沒有動……
七小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下卻包著布將酒罐從木架上拿下。
七小邪強忍住要吹哨的習慣,她忍住氣,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她對著不遠處的凌落勾了勾手,說道:「你過來。」
可是叫……六扇樓?這名字好聽。
凌落見她有些不對勁,快速伸手在她身上點了幾個穴位。七小邪感覺身體中的痛感在慢慢褪去,呼吸漸漸恢復平穩……
關闔得嚴嚴實實的門戶,隱約可以聽見裏面傳出的說話聲。
轎簾被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掀起,露出泛著嫩白色的指尖,緊接著一張絕美的臉露了出來,那淡粉色的胭脂夾著小巧的瓊瑤鼻旁染著霧氣的眸子在掀起帘子的那時乍地明媚起來,一頭青絲用一根通身碧綠的翠簪挽起,美婢撐著傘將她扶下來,另一個美婢將鑲著白絨邊的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
七小邪皺著眉頭看著他勾著自己肩膀的手,不留痕迹地拍掉他的胳膊,說道:「你認識我?」
「這是死士的裝著,沒有恢復自由之前露臉是要引來殺身之禍的。」凌落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忽然變得弔兒郎當。
像是閨房的布設。
從偏僻的後山一路走來,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七小邪感覺自己的雙腳已經失去知覺,只是在麻木地走著。
梨花樹下,一個身穿白色小襖的女子倚在樹下,靈動的眸子望著頭頂盛開的梨花,她輕輕伸手觸碰那花朵,恰好掉落了一朵到她的手心,露水順著指尖划入袖中,她輕啟菱唇,忽然一陣清香飄過,她轉過頭去。
月光灑下,照亮了深深的院子,漆黑的夜空下,唯有這一堆火堆,在發著微弱的光。
凌落看著她,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剛才我有說我是在耍你嗎?」
凌落眼中帶笑,他看向她,放下摩挲下巴的手,忽然長臂一勾,將她拉到身前,他看著她瞪起的杏眸說:「你為什麼會來南家山莊?南楚練讓你來的?」
花無顏為什麼還不來找她?
「好端端的,棋盤上做什麼要設機關。」她有些不解地回頭,亭子中已經被亂箭穿射得處處是剪身。她打了個哆嗦,若不是凌落及時相救,只怕被穿透的就是她七小邪了。
身後凌落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低下頭,似是輕笑一聲。
蘇小門。
「他不會來。」凌落漂亮的眼睛中滿是愜意。
她向著前方走去,也和*圖*書不知道自己會到哪裡,反正迷了路也有花無顏來找。這麼想著,七小邪更膽兒肥地向著不認識的地方走去。
七小邪咽了一口氣,將中蠱毒的事情拋之腦後,她向前走幾步,勾起壞笑,杏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說:「你若不把錢袋還回來,我扒了你的蒙面,讓你跟我裝神秘。」
大門被人打開,兩個美婢迎了上來,其中一個手裡撐著紙傘,另一個懷中抱著披風。
凌落只笑不語,卻是忽然看向已經翻滾的酒,好心提醒道:「你的酒要被煮幹了。」
七小邪抬頭看向他,問道:「那棋盤明明真有機關,你為什麼又要騙我?」
繼續移動視線,七小邪忽然看見薄紗后的人影。
七小邪忍不住瞪起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間,她站起身子低著頭看向他,大聲道:「好啊,想不到你偷功比我還好,還我錢來!」
但這種感覺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掛滿玲瓏配飾的珠簾緩緩垂下,流蘇在床沿飄動,一身紅裝的妖嬈男子坐在床邊,一個長袍拖曳到地上,香肩半露的絕美女子長發披散在地,她伸手抱著他的身子,跪在地上,半邊側臉染上紅霞,漂亮的眸中滿是眷戀。
她在後山等了他這麼久,他卻在這裏與女子玩樂!
走了幾步,不見身後傳來聲音,她背對著他們,斂下笑意黯淡著眸子,轉了個彎,沒入黑暗之中。
「三更半夜,一個人在這喝悶酒?」突然耳邊響起一道很熟悉的聲音。
七小邪一皺眉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指著他大聲叫道:「你耍我!」
等凌落離開了,她才憋不住地向後一倒,坐在凳子上哈哈大笑著。
七小邪回想一番,好像之前他真的沒有否認棋盤中布設機關。
「花無顏,我剛才聽到兩個侍僕說這個山莊的莊主就要回來了,你是要找他?」
凌落歪了歪腦袋,環著胸向她走來,坐在她身旁,眸中泛上笑意,說:「我沒說我不可以離開後山啊。」
七小邪瞪大了眼睛,音調變得有些不穩:「不認識你還搞得好像我們很熟似的?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這人怎麼這樣!
七小邪轉過頭去,一想到花無顏,她便抿起嘴角,一掃剛才的怒氣,甚至有些驕傲地說:「花無顏。」
花無顏,真的沒有來找她。
「無顏。」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七小邪坐在石凳上垂著眸子玩弄著手中的兩根翠竹。
一身黑色的凌落在黑暗中實在是很難發現,他輕功好到七小邪都沒有察覺到他接近的腳步。這樣的身手不做殺手可惜了。
凌落走到她身邊,跟著一起蹲下,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隻小瓷瓶,他對她說:「本來不打算給你的,但看你這麼貪生怕死,還是拿去吧。這個不能引出蠱毒,但能保你不死。」語氣中竟變得有些溫和。
周圍勁松蒼翠,彷彿盤龍卧虎,薄霧飄渺在地上,不遠處還有一座亭子,柱子上寫著兩行她不認識的字,亭紗翻飛,仙氣逼人。
落下的雪覆蓋著整座山莊,纏綿的細雨傾斜著灑在翹起的檐角,一輛馬車翻山越嶺地行進東瑤城,緩緩地過了鋪滿青苔的石階,馬蹄踩過灘在地上的一汪水塘,濺起濕漉漉的水花,漣漪的水面剛有些平緩,緊接著兩道車軲轆緩緩壓過去。
七小邪伸向盤子的手一頓,緊接著她又抓起一隻點心,歪著頭看向他,勾唇笑著:「我和你也不熟。」說著,將點心塞進嘴裏,端著盤子就向門外走去。
路旁一枝梨花悄悄探出牆頭,在氤氳著雨的空中,抵在灰磚砌成的牆面上顯得極為淡雅。飄著綾羅綢緞的馬車上的布簾被封吹得上下翻動,不停地發出聲響,垂著珍珠的帘子剛要被人掀起,馬車便緩緩地停在衖堂前。
凌落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他漂亮的眼睛彎起,說:「你知不知道後山已經很偏遠了?而且,如果帶你來的是個男人,此刻一定已經被莊主迷倒了,根本不可能來找你。」
七小邪剛要說話,突然注意到他屁股上沾滿的灰,在黑色衣物上更是明顯,強行忍住笑意,「嗯」了一聲。
「好酒啊,好酒啊……」七小邪蹲在漆黑的空地上拿著扇子扇著火,用木堆簡單支起的架子上放著一罐從廚房裡投來的酒。
七小邪輕笑一聲,「端就端。」說罷,伸手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把劍。
黑衣男子看著他,漂亮的眸子中看不清m.hetubook.com.com是什麼情緒,他輕嘲地說道:「如果不是我,現在你一定已經百箭穿身了。」
凌落抬頭看了一眼夜空,低頭看向她說道:「怕是子夜花無顏也不會來了,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你不聽信。」
是毒煞的毒!
被說中了心思,七小邪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她氣得剛要坐到石凳上,突然又忍住,她站著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凌落,說:「他一定會來的。」
絕色女子抬起頭向門外看去,眸中尚未褪去一半媚色。
真的有暗箭?
「你遇見過江南雪?」凌落忽然轉移話題,他的聲音將七小邪再一次拉回現實。
「嗖」地一聲,彷彿有東西從身後襲來,七小邪來不及躲閃,身子習慣性地向後一倚,手向後一撐,恰好將棋盤上的布局打亂。
七小邪眼中泛上一絲茫然,殊不知門內的人已經有所察覺。
凌落眸中帶笑,好聽的聲音說道:「這明明是江南雪的錢,怎麼成你的了?」
可七小邪不這麼認為。她從門口徑自向前走著,坐在花籠凳上,她直勾勾地看著花無顏,她轉過頭去看向絕色女子。
他並沒有回答她,半晌,忽然冷哼一聲,他向她走過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將手中的劍放在石桌上,他抬起眸子看向她,說:「你怎麼會到後山來?」
七小邪忍住一口氣,這樣的凌落她應該習慣才對。
「叫我傻兒?」七小邪皺起眉頭,「我叫七小邪。」這個名字雖然在外被通緝,但凌落救了她一命,她七小邪再怎麼無賴也不會欺騙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拔開布瓶塞,將裏面唯一一顆藥丸倒在手心,頭一仰,直接吞了。
「可是小邪?」絕色女子彎唇笑著,看著她,眼中一片柔情。這般溫柔的女子,想是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無顏,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老盟主,想不到你千方百計求來的百屍蠱,如今看來,反倒害了她。」
七小邪聽後下意識後退兩步,她抬頭緊張地看向四周,表情變得十分緊張,一掃剛才的鎮定。
女子玲瓏的身子掩映在寬大的披風下,薄雪一般的肌膚上是精緻的五官,兩個美婢站在她的身旁,一把傘撐在頭頂,遮擋住一半的陽光。那容貌是江湖上多少人所希望擁有的美色,只要她一笑,又讓多少俠士為之傾倒。
「會來!」七小邪已經有些生氣了。
她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這南家山莊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許多,不論是布局還是花木,莊主的雅緻可見一斑。光是進來就分不清方向,更別提找什麼「鏡愔閣」了。
七小邪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她從來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她只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她顫抖著聲音問凌落:「我是什麼時候中的蠱?我會死嗎?」
七小邪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伸手就要去挪動棋子的位置,指尖還未觸碰到棋子,耳邊便傳來冷硬地一聲喝聲:「別動。」
一瞬間,七小邪的胸口突然一陣絞痛,她忙伸手扶住地面,另一隻手緊緊抓著胸口,這種痛感讓她的腦子中一片混亂,鼻翼彷彿飄著一股腥香……
「看我做什麼?莫非你又捨不得了?反悔沒用,已經被我吃掉了。」七小邪的語氣稍有緩和,她的話卻在凌落聽來有些孩子氣。
七小邪轉過頭看去,黑暗之中,那雙漂亮的眸子泛著清亮的光。
「百屍蠱?什麼毒氣反噬?我不知道……」七小邪平穩下呼吸,她看著凌落,皺起眉頭。百屍蠱是什麼?是毒煞的毒嗎?她低下頭去,「是羚羊三煞中毒煞下的。」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輕笑,七小邪猛地看向他,只見他翹著腿伸手摸索著下巴,那雙漂亮的眼睛雖然沒看她,那濃濃的笑意卻已經流露出來。
以前她的身體,自認為是百毒不侵,為何毒煞的一顆毒丸就快要了她的命?
見她一臉認真的摸樣,花無顏忍不住輕笑出聲,他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七小邪捂住頭,有些不樂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跑走了。
七小邪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看個究竟。
黑衣男子漂亮的眸子流轉一下,歪著頭看向她,說:「誰叫你闖後山,沒有人告訴你這裡是我的地盤嗎?」
她不滿地皺起眉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聲音變得有些強勢,道:「你們兩個笑什麼?」
「不可能。」凌落看著她的手腕,忽然說道,「毒煞我知道,他只hetubook.com.com會下普通的毒,而百屍蠱是蠱,是由蠱引引發的毒,絕對不會是他。我只是疑惑你身上的百屍蠱為什麼會反噬你體內的元氣。」
「這裏不會是後山吧?」七小邪嘀咕一聲,走進亭子中。
她點了點頭,心緒卻依舊有些不寧。
「我和你不是很熟。」她毫不客氣的語氣使絕色女子一愣。
男子斜睨她一眼,看了一眼兩邊亭柱,道:「你可看見上面寫著『凌落練劍之地,閑雜人等勿進』?」
凌落是何等人,他一見七小邪要使美人計,立刻不留痕迹地後退幾步:「凌落從不沾染女色。」
「嗖嗖」又是幾聲,七小邪抬頭看去,幾乎是與此同時,一根短箭刺向她身旁的位置。
端得起放得下,她真的可以嗎?
「小廝?」凌落的耳朵很尖,一下就將她說的話捕捉。他有些不滿地看向七小邪,一臉認真地為自己解釋,「我可不是小廝,想這後山會是我凌落一個人的,我的身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七小邪怒極反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是嗎?我怎麼感覺你倒像是被囚禁在這後山一樣?」
七小邪轉過頭去,只見來人虎臂蜂腰,長發用銀環高高束起,束起的青絲隨風飄動,通身被黑色嚴嚴實實地包裹著,臉上只露出兩隻漂亮的眼睛,他雙手環胸,手中握著一把紋路極其漂亮的長劍,她端詳著此人的裝束,開口問道:「你是誰?」
倒是一旁的花無顏,見她這般沒有禮數尊卑的無賴模樣,有些生氣,他輕聲喝道:「小邪。」
七小邪毫不猶豫地接過瓷瓶,地上的銀票與這瓷瓶相比,簡直太微不足道了!
還有,南楚練?她就是花無顏要找的那個人?還真是個女人?
為什麼?為什麼她總是會看見一些很可怕的場面?
花無顏面帶笑容,卻沒有笑進心裏,那雙漂亮的桃花眸看著女子可憐楚楚的臉,忽然間,眸子閃過一絲異樣,他緩緩抬起雙臂,一把將女子摟進懷中。
七小邪臉色慘白地看向救她的人,恰好落入那雙漂亮的眼睛中,依舊是一身黑色,整張臉都被遮擋,七小邪聲音有些虛浮,氣若遊絲地說道:「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花無顏,她有些失落。
不知是碰到了哪裡,棋盤上的幾枚棋子突然移動了一下位置。
凌落抬起漂亮的眸子看向她,說道:「這個蠱引在你身體里已經有十年之久了,或許的毒煞的毒引發了它的毒性。」
七小邪緊咬牙齒,那絕色女子應該就是莊主南楚練了吧?長得的確是美,可以說連江湖上的第一美人林紓妤都不及她一半美。
裏面的布局很大,薄薄的紗輕輕飄動,桌上一爐檀香飄著白煙,朦朧的色彩下,四角籠桌上擺放著幾盤精緻的點心。
「是嗎?」他的語氣中染上一絲好笑,他指了指一旁的劍,說,「那你端我這劍看看,是否真的端得起放得下。」
七小邪感覺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若是百毒不侵,那她在吃娘的毒包子前就被下了蠱引,除了爹和娘,她曾經接觸過什麼人?為什麼連師傅都沒有發現她中了蠱?
她輕聲低語,似是對戀人的呢喃。
凌落搖了搖頭,說:「或許不止十年。但給你下百屍蠱的人的原用途或許是想保你百毒不侵,卻不料被毒煞的邪毒給引發了,若不早些將蠱取出,你隨時會死。」
「叫你穿一身黑,叫你裝冷,叫你耍我,報應來了吧!哈哈哈……叫你坐石凳……」
七小邪察覺到他的異樣,心想:不會真的給她說中了吧?
七小邪將勺子從他手中抽回來,沒好氣地說道:「你是來看我熱鬧的?那請回吧,我七小邪向來端得起放得下。」
「他一定不會來。」似乎很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凌落故意跟她唱反調。
女子見到他,菱唇忽然間輕輕顫動,她憂傷的眉頭舒展開來,彷彿找回心愛的寶物的孩子,她撲向他,身上的披風滑落在地上,她緊緊的抓著他身前的衣物,長長的睫毛巍巍抖動,她輕聲重複道:「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凌落看著她,眸子閃過一絲自嘲,他似是說給自己聽:「我身上背負的血債他們還不起。」
夕陽已經落山,繁星在夜空遍布,空曠的後山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在回蕩。
凌落看著她,半晌,突然拿過她身旁的勺子,對著月光轉了轉,說道:「你還真是很會享受偷來的成果,和別的女子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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