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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星

作者:李丁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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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助火勢

第六章 風助火勢

傅于天挺了挺背,在眾目睽睽之下,冷笑一聲道:「祝總,您有位好下屬,紀翹紀小姐,以前做過小千金的家庭教師,現在她在哪兒呢?」
祝秋亭看他一眼,平靜地道:「你話太多了。」
她下意識地蹙眉,怎麼也沒想出來哪句話說錯了,戳到他哪根筋了?
「別擔心,有位置給祝總留著呢。」
他不明白,傑森為什麼非要跟祝秋亭耗下去,還再三警告人要留住……可祝秋亭跟他們,絕無可能回到同一條路了。
瞿然查得比想象中的快,祝氏快被他翻個底朝天了。
當然是在你未來安睡地蹦迪——
看著有點貴,她偶爾會戴,戴的時候通常很小心。視線從手錶滑到交握的手上,紀翹嗓子突然有點干。
祝秋亭摁了摁太陽穴,這動作表明他情緒已經到邊緣了,放輕了聲音:「你想去哪兒?」
她僵了幾秒,決定暫時不出去給人看笑話。
但他現在是在……難過嗎?紀翹被這個想法震飛了。就因為她開玩笑說他不年輕了?
紀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她輕聲道:「這是你給我的,謝謝。」
「三。」
從天台離開的時候,紀翹盤算著,剛才要是當著祝秋亭的面扣了扳機,祝秋亭會怎麼樣?不過,覃醫生顯然靠不住,她叮囑過不要告訴祝秋亭,他卻還是說了。
祝秋亭今天帶了女伴。
她順著他的視線掃了一眼天空。
「我的想法就是,」祝秋亭頭也不抬,慢條斯理,「榮幸之至。」
吳扉眼疾手快地接住,迅速調整到正位上了膛,下意識地對準了祝秋亭。
紀翹沒見過祝秋亭的母親,照片資料都沒有。她猜想,如果祝秋亭像他母親,對方會有雙好看的眼睛,優美無塵,極具欺騙性。
解決完飽腹問題,也要解決其他問題。
他神態平靜,耐心卻早已告罄,撥開吳扉徑直進來,直奔裡間主卧。
傅于天偶然得來的信息,本來想以後拿來要挾祝秋亭的,不過祝秋亭這種態度,他實在忍不下去了。祝家的醜聞,影響的反正也不是他!
敢拿他當工具人,膽子大得沒邊了。
祝秋亭看她彎腰擦椅子,擦得很起勁。明明還發著燒,動作卻很麻利,整個人帶著快要開飯的喜悅,滿得都溢出來了。
「噢,對了。」吳扉握著門把手,問道,「邁市那個女人,跟你很熟嗎,你對她還挺上心?」
紀翹漫不經心地想著,視線掠過他手腕。
紀翹沉默,摸不准他是什麼意思,於是朝著疑似正確答案邁了一小步:「你是想讓我離開嗎?」
拿她出來擋槍,任由別人以為她已經上位,紀翹的仇家瞬間多了一個連,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祝氏和他本人都沒有出來解釋或闢謠。
祝秋亭沒說什麼,在原地站定。
幸好攤主這時候來解了圍。
因為她聽說有一位稀客會來。
「欸,」紀翹無意地瞥了眼,迅速拉住他,「能等下嗎?我想買點吃的。」
他擦得很仔細,音色也帶著相似的細緻性感。
她叫了一碗鮮蝦雲吞、一碗雲吞面,替他拆好筷子遞過去,自己拆了一雙,在桌沿輕快地敲出節奏。
覃遠成轉頭望了眼屋內:「不招惹她,別讓她起什麼心思,有那麼難?你自己知道,她被那些人盯上了,真成靶子了會怎麼樣。」
她想說,你算哪根蔥?
如果那時不是看在祝綾三分薄面——
下一秒,帶著體溫的西裝就蓋在她肩膀上,紀翹愣神的工夫,已經被人環過肩,帶著往前走。上了車,開出好一段距離,也沒有人說話。
紀翹是來干正事的。她要盯著吳扉,替徐懷意擋掉危險,那畢竟是瞿然的姐姐。
「你知道他前一任是誰嗎?」
他上司為他著想都把他拉出來了,這人真犟,還要執意蹚這趟渾水。
呈凡港,龍新,晴江,連SN洲都有他的身影。
紀翹從來沒見過祝秋亭這樣,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溫柔體貼——祝秋亭?
紀翹低頭,把紅裙理順,扯了扯布料褶皺的地方,語氣平靜:「這是我的優點。而且就這程度算什麼?更難聽的我也不是沒聽過。」
祝秋亭望了她幾秒,冷不丁地攬過了她的腰,左手扣過她後腦勺,俯身吻了下去,舌尖相觸的瞬間,彷彿點燃了一片火。
但已經到這個地步,他總不能跟著祝秋亭一起裝傻。
她大概能猜到,祝秋亭會說些什麼。
「嗯。」應和的女聲還挺悅耳,輕哼了聲,「人跟名字一樣,沒品位。徐家千金傻得跟她搭話,真是掉價。」
「我的意思是,」祝秋亭雖然面上笑盈盈的,眼裡卻沒那個溫和耐心,「周總身邊不留蠢人,我以為這不會變。」
傅于天假惺惺地笑了笑:「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好受吧?祝總,您能咽下這口氣?」
「下半場您跟周總好好聊,瞿輝耀的事,祝家欠他一個人情。還有,看好徐懷意。其他事就別管了,讓小閆也不用盯了,回去休息,他總不能真把吳扉怎麼樣。現在鬧翻沒必要。」
「祝總,您要找誰,跟我說啊!」吳扉跟著進來,眼睛緊緊盯著祝秋亭,嘴角揚了揚,「怎麼說我也是這房間暫時的客人,要是真在這兒丟了誰,跟我也脫不了干係……」
儘管早知道警方盯得緊,紀翹還是有點意外,都跟到了日常生活里?
「哎,那女的叫什麼來著?紀翹?」
紀翹迅速貼邊,小心翼翼地挪了出來,瞥了眼已經變形的門:「這可不是我弄的,酒店賠錢別找我。」
紀翹眉心一蹙:「為什麼?」
徐懷意哪有心聽,等反應過來后,才蹙眉看向紀翹:「你?」
紀翹頓了頓:「雖然我們沒聊過這事,但吳扉背靠著誰,您不會不知道。」
「可我了解到的情況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失蹤了。」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前提是——
這兩年交鋒次數很少,盯他盯了那麼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紀翹的地位在祝家一直是尷尬的不溫不火。
其實,就算紀翹想隨便找個話題做給盯梢的人看,也沒必要聊這個。但在M國刺青店內,發現的那張圖和字,總在她腦海里縈繞著。
像今晚這種局,祝秋亭說讓她來,她能怎麼樣?
補完妝的兩人聲音漸漸飄遠。
祝秋亭做事是不需要原因的,他想要什麼,她都得盡量給。
徐懷意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她也說不清。
紀翹聳肩:「只能敲簡單的,《小星星》、《生日歌》什麼的。」
傅于天咬了咬牙,目光陰鷙道:「您第一次遇見紀小姐,是在港口吧?哎,就那麼巧,紀小姐剛好就出現了。後來那場比賽,投資的老闆跟您也是老相識吧?那個賽季你就去看了一次,她一個女人也莫名其妙出現在上面,祝總不覺得奇怪嗎?是巧合的相遇,還是紀小姐……算好了一切呢?」
紀翹這才注意到,他眼裡泛著淡淡的血絲,情緒翻湧其中。
祝秋亭的氣人能力她是曉得的,想想都開心。
——他人生至今唯一的慘敗。
「那我……」紀翹站在https://m•hetubook•com.com他後面半米,禮貌地微笑著請他先離開,她就可以就餐了。
榮幸之至?
「我想姓祝,你給嗎?」
紀翹沒說話。她理虧時很少頂嘴,一向如此。
祝秋亭低頭,輕笑了笑:「過了這麼久,我發現我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也許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山就定好了。」
祝秋亭兩手交疊在膝上,笑眯眯地截斷了吳扉的話:「大家都是為了生計,理解一下。」
她問。
紀翹說:「蘇校在車下發現我的時候,我確實……」
周舟剛要開口,就被瞿然扣住膀子,抓小雞似的拎走了。
橫豎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現在燒沒完全退,紀翹自己能感覺到。剛剛他是有收穫的,紀翹更能感覺到。
紀翹猛地仰高了頭,脖頸拉出一道繃緊的弧線,手指沒入男人黑髮,在崩潰邊緣打轉時,忽然痛叫一聲。
他叫了夜宵,有五葷三素,四道小吃。
教堂沒開門,紀翹跟在祝秋亭身後,望著他修長平靜的背影,月光冰涼柔和地罩住他,就像罩住了一個美夢,她曾經做過的美夢。
紀翹本應忙著想借口,但在那一刻,只覺得內心被憤怒填滿了。
傅于天脖頸上的青筋暴了暴,眉頭一松,又咧著嘴角笑了:「祝總,我是找您有事,人多口雜,我們不好在這兒說,不然換個地方……」
「是嗎?」
紀翹只是隨口一問,帶了點戲謔心思,當然沒有期待過答案。
但……為什麼?
如果紀翹在,大概率會這麼嗆過去。
「覃醫生?他去哪兒了?」
他咬著煙,視線投向老樹伸長的枝杈:「晴江附近,他們有個工廠被炸了,那兒的警局接了案子,到現在也沒結果。
要不是看在他是紀鉞認識的熟人分上……她才懶得管。
「沒什麼想說的嗎?」
那是J.r異常順利、佔了上風的一個春天,正是上升期,他卻栽在一次簡單的清除行動里,栽得很徹底。
當然,更有可能的是,祝秋亭什麼也不願意說,嗤她一句,燒都沒退,跑來等死?
紀翹有塊同品牌的女表,款式和顏色都不一樣。
兩人去了陽台吹風。
她沒想到,祝秋亭真的回答了。
紀翹望著天花板幾秒,平復了呼吸。在男人鬆手要放下她的時候,紀翹忽然用手臂圈住了他脖頸,頭埋著,像小動物一樣用鼻尖輕蹭了蹭他,聲音極輕,懶散得要命。
吳扉橫躺在沙發上,黑色背心下裹著結實的肌肉,靠在沙發上咬牛肉乾,電視里正在放實時精彩大戲。
一周前,這人出現在了娛樂新聞版塊。當天他與人街邊約會,被全方位拍了下來。
紀翹下意識地答:「有!」
祝秋亭沒讓她抽走,輕聲地重複了一遍:「一起。」
直到在M國,他跟紀翹打了照面,她身影從眼前劃過,致命的熟悉感扼住了他咽喉。
她順手拿餐巾紙擦了擦嘴,壓在唇上低聲問。
「瞿哥——」
「紀翹,我數到三。」
他教給她子彈不一定要打出去,但你一定得有。要有自保的能力、勇氣和決心。
什麼美夢如期光顧。酸掉牙了。
同一家酒店的高層江景套房,從落地窗望出去,霓虹倒映在江水裡,波光粼粼,很是耀眼。
紀翹剛要說什麼,忽然耳尖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J.r那幫人有了危機感,怕牽連到自己,自然會給瞿然一個教訓。一次不夠,就兩次。
祝秋亭一句榮幸之至,把她元神都打散了。紀翹本來以為,這麼久了,她看不|穿他七八分,也能有五六分。現在看來,想太多是病,得治。
吳扉眼眸沉了沉,正要抽出一支煙來,火還沒點上,門就被敲響了。
祝秋亭垂眸,因為想起紀翹而失笑。在傅于天看來,刺眼得很。
傅于天,是周肆的手下之一。
吳扉從沙發上躍下,走到餐車旁,俯身將餐車垂蓋的布冷不丁掀起!
很快,紀翹深刻體會到溫柔體貼的真意。
在金碧輝煌的衛生間單間內,她被拋上浪潮巔峰,又被裹挾得說不出話來。
祝秋亭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祝秋亭以額抵住了她掌心,一併蓋住了眼,羽睫極輕地撲在她手心,像蝴蝶揮翅,大洋彼岸風暴因此而起。
他不用回頭,都能察覺到身後男人僵住了,一切動靜像丟進真空,瞬間收了聲。
吳扉腦子轉得飛快,比誰都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祝秋亭看都沒看他,懶洋洋地道:「說吧。有什麼不好說的,說出來讓大家長長見識。」
——有什麼好看的,天上不就那兩隻鳥。紀翹想,要是在野外就好了……想到吃,她才意識到有點餓了。
「你要去找吳扉?!」
子彈破風而過,從他們頭頂堪堪擦過!
準確地說,那隻能叫路邊攤,座位都不超過十個。
這就是同意了。
紀翹氣到一半,視線瞥見祝秋亭慢條斯理地吃年糕,又覺得有點好笑,真是整條街裝得最正的。
周圍許多賓客本來就注意著這邊,祝秋亭不管和誰交談,都是焦點,不管什麼內容都能被聽得清清楚楚。
瞿然皺眉問道:「跟誰?」
祝秋亭語氣很平靜:「紀鉞的女兒。」他看都沒看吳扉一眼,「想知道?回去問灰狼……你不認識?哦,對了,那段時間你們301的點被撬了,你正忙著逃命呢。」
吳扉面上有些遺憾:「不跟你搶了,本來覺得她人挺有意思的,想借幾天呢。那這樣,龍新的地,跟祝總那邊買回來,反正你不缺——」
她剛要再抬手,有人在背後敲了敲她。
祝秋亭極輕地嘆了口氣,又好像是她的幻覺。他的語氣很快恢復了平時的微冷:「過來。」
轉身一看,不是祝秋亭是誰,紀翹眉毛微揚:「你怎麼不在車上?」
剛剛竟然只顧著跟他說話,太大意了。
想起什麼似的,她又笑了下:「我也沒什麼文化,研究不出什麼有趣的,看書又怕頭暈,以前孟哥給我——」
祝秋亭活得算細緻,表卻不常換。多年前一款白金材質的表,黑色琺琅錶盤文著藤蔓,有複雜的計時功能。
「去M國出差前,談生意,工作,常出入的酒店是四季、安縵。從M國回來后,在郊外別墅住,又去了祝氏分部,見了一個叫吳扉的人一面……噢,但是今天有點奇怪,」周舟頓了頓,「他是在路邊攤吃的午飯。」
但她眉頭都沒挑一下。
「來接人。」
他沒打算回公司,就是要待在外面慢慢磨時間。
「餓了?」紀翹大方地插了塊排骨,遞到祝秋亭手裡,又指了指前面,「林新路拐過去有家餛飩店挺好的,環境一般,鮮蝦雲吞做得不錯。」
灰狼器重的人里,敢常年在國內晃蕩的不多,他算一個。
紀翹對高油高鹽食物愛到骨子裡,現在一是能吃,二是借這個為由也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壓力小一點,跟他并行累得慌。
短暫的耳語后,響起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那中年人太狡猾,意志力也頑強。
「什麼事?」
祝氏在這邊的辦公樓位置偏,祝秋亭不常來,她以前幫忙做事時經常跑,把附近摸得門清。www•hetubook.com•com
吳扉記得那人的頭髮很短,身材清瘦修長。
瞿然這個人,業務能力拔尖,但性格也軸,阻力越大,他越有衝勁。
「徐小姐,問你個事。」
祝秋亭僵住。這麼多年,他刀尖舔血的生活已經數不清多少時日。還是第一次,他生出一種衝動。
他沒好氣地拉開門,神色變了幾變,最後悠然倚在門邊,輕笑道:「祝總,這麼晚了,找我幹什麼?」
瞿然打斷他:「停。他老人家生怕我閑著,最近連塞給我兩個案子,我聽到他名字頭疼。你就說說吧,有什麼發現嗎?」
他尾音剛落,瞳孔猛地一縮,臉色陰沉,有一閃而過的光點在他額際正中間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徐懷意有種……紀翹在甩燙手山芋的錯覺。
那是瞿然的手機號。
祝秋亭示意她繼續:「嗯。」
「很早。」
她挺奇怪,但很快答應下來:「知道了,我在外面忙,給我一天時間。」
明白過來后,紀翹說:「不怎麼辦啊。」
「我羡慕得發瘋。」
「輪到我了。」祝秋亭給吳扉倒了杯水,推過去,姿態閑適懶散,「晴江當年的事,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有個人找不到?」
他就自己抽了,一隻手支著欄杆,能看出來心煩意亂。
她本來是開玩笑,祝秋亭卻盯著她,沒說話。
吳扉盯著他笑了笑:「你說呢?」
風吹抽芽的樹枝,吹雲,也吹得她心狂跳,心臟像被大手狠狠攥住,捏碎前又鬆開。
祝秋亭靜靜地聽著,末了輕笑了笑:「喜歡這個?你還真是挺閑。」
「你管呢?野雞毛插得再鮮艷,也成不了鳳凰。別說徐家和你了,今晚在場的,有份兒扒上祝秋亭的,一個都沒有。」
「祝總,為何這麼熱衷跟我們作對啊?」
等紀翹被徹底拋棄了,傅于天拾個漏,也就是順手的事,還能在美人那兒落個好。
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好受吧?傅于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這樣說他。
第一口,這可是最珍貴的第一口。
無論行走坐卧,永遠不可鬆懈。分析,觀察,等待,蓄勢待發。這還是面前男人教過的。
這張臉他明明看過無數次。即使未來某一日,面前這人化作一把灰,他也能認出,現在他卻想避開。
祝秋亭花了一秒,想起來這人的光輝事迹——跟他要過紀翹。當時所有人都覺得,紀翹已經被祝家放棄了。
「等等。」
吳扉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他常年剃一個青茬寸頭,個高手腳長,線條處處都顯得很凌厲,嘴唇極薄。
他們分坐兩端,中間彷彿隔著條銀河。祝秋亭一句淡淡的問話,把紀翹拉回了現實。
紀翹:「你跟號碼主人應該很熟吧?提醒一下他,手上的事該停就停。」
「別擔心,」祝秋亭也道,「那不是留給你的。只是閑著無聊,玩玩。」
祝秋亭嘴角輕勾,凝視著她,聲線懶懶的,似乎只是無意一問:「你閑著就研究這些?」
便衣跟梢,跟了不是一時半會兒。
他心思早飛了。
祝秋亭有一把好嗓音,明潮暗涌都在其中。可這內容不是紀翹一時能消化明白的,於是空氣陷入停滯般的死寂。
祝秋亭手腕上的文身,在紀翹和他第一次見面時就有了,明顯帶著紀念意義。
宴會廳的水晶燈已經這麼亮,照得出所有細節。祝秋亭今天穿了一身純黑西裝,剪裁利落修身,白襯衫卻解開一顆扣,鎖骨隱約冒尖。整個人透著股漫不經心的性感。徐懷意想,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像跟整個世界隔一道透明屏障,不在乎任何人,也不介意——
周圍都是在商界踏足的人,「商業間諜」這種事聽起來滑稽,但因美色跌到陷阱里的人,不在少數。
吳扉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下次,有緣再見。」
紀翹握著勺子的手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地鬆開,轉移了話題。
攀到一半,紀翹察覺到不對,及時停住了動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給面子地繼續往下瞥了一眼,意思是您這反應是不是不太合時宜。
天台上,瞿然把門仔細地關好,又檢查了兩遍,才轉頭看向周舟:「你說。」
徐懷意像是經過漫長的天人交戰,才輕聲問道:「在你眼裡,祝總是什麼樣的人?」
但瞿然非常清楚,這惡劣至極的挑釁,已經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而是在太歲頭上挖墳。
這是明白地昭告天下,動她如動我。
望命運仁慈,未來讓他歸於這一抹紅。
祝秋亭看她一眼,惜字如金。
一片狼藉。
開門前,祝秋亭頓住腳步:「她退燒以後,你幫我把人送回去。」
她又坐下來,嘴角和眉目都很舒展,姿態難得的放鬆瀟洒:「年輕咯。最擅長浪費時間。怎麼,羡慕嗎?」
吳扉緊了緊后槽牙,忽然想到什麼,笑意深了些:「祝總,看來她一個人也能抵得上龍新?那我不用去找徐家那位大小姐了?」
站著也不合適,長眼睛的一看就知道,單間里兩個人。紀翹想著,勾著祝秋亭的脖子,考拉抱樹似的又往上攀了攀。
吳扉轉身,餘光只捕捉到一點身影,女人溜得飛快。
紀翹在等,等他分享一個信息,大概率是好消息,從對方那裡套來的好消息。畢竟她剛剛在瞄準鏡里看著,吳扉肯定沒討到好。
紀翹:「讓我想想。」
「紀翹。」
紀翹拎著塑料袋回來,手上捏著兩根竹籤,可以當筷子用。
他咬她?!
希望那是他避無可避的結局,一開始就寫在掌心。
警方盯得緊,他的幾處住宅全被暗中布了監控。
祝秋亭散漫地掃視一圈,看都沒看他,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憑你的能力,再過八十年,應該可以。」
這裡是祝氏郊區一處寫字樓,頂樓辦公室,吳扉待得彷彿是自己家一樣隨意。
那子彈不單單是衝著瞿然來的,儘管最近他已經收到不止一次死亡威脅。
雖然早有預備,服務生還是被嚇了一跳。這客人氣勢駭人,眼風掃過來,鷹隼似的。
他終於出口打斷她們的談話,男人的聲音溫和有禮。
J.r上層要深查她,偏偏……這個時候,祝秋亭又要插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紀翹還沒來得及說話,祝秋亭便從她手上抽走一根竹籤。
等祝秋亭背影消失,覃遠成猛然反應過來,他衝到二樓,抓起外套就走,卻被一道女聲輕喚住了。
祝秋亭直接打斷:「紀翹,『您』字你說夠了嗎?」
應該是……是收到過他心意的人。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敵不動我不動。
她當時聽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吳扉終於無心再陪他周旋下去,正陰沉著臉要開口,身後卻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動靜,伴隨著「砰——」一聲,有什麼落了地。
要人那次,傅于天臉面盡失。他不是心胸寬闊的人,總想著人和面子,他總得抓一個回來。
祝秋亭單手插在西褲兜里,彎起眸笑了笑:「當年從你們那兒借的,物歸原主。保管費改天結一下。」
周舟皺眉回憶:「沒什麼特別的,他生活很規律。」
初春的暖陽太盛,給簡陋的桌椅也鍍了層淡金和-圖-書。雖然兩人之間沒任何親密舉動,但那流動的氛圍不言自明。
吳扉知道祝秋亭不敢拿他如何,祝秋亭敢對他動手,那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祝秋亭沒說話,低頭用手指把煙捏滅。
此時正值中午,日頭照得人臉都發燙。
祝秋亭態度倒誠懇,簡潔明了的兩個字打了回去:「忘了。」
吳扉笑嘻嘻地揚唇:「可惜沒能好好聊聊。」
沒人看清那人的臉,看清他的人也沒機會開口了。
幾年前,吳扉還沒進核心圈,但在J.r已經很有名,他是那時的三把手米歇爾親自挖來的人。
傅于天這話一出,周圍空氣明顯一凜。
也許是熟悉的地方讓她覺得親近,人都放鬆了不少,也不糾結別的事了。
紀翹望著窗外變幻的夜色,心緒複雜到極點。
這不是個好信號。
這宴會上的客人都是入世的老狐狸,察覺到氣氛不對,現在祝秋亭明顯反應過來了,一個個都背過了身,假裝熱火朝天地投入了社交,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只有些年輕的女客,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著,滿心激動地等著。
吳扉勾起嘴角笑了下,雖然安撫效果幾近於零:「行了,菜放桌子上,走吧。」
紀翹這名字,今天所有人都耳熟了。祝秋亭第一次在這樣公開的大型場合帶進來的女伴。
大概是近墨者黑,紀翹現在扯起淡來,眼睛都不眨一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覃遠成直起身子,轉頭沖祝秋亭揚眉:「年紀大了,看岔了。」
祝秋亭話鋒一轉,忽然道。
到了以後,祝秋亭沉默片刻,問道:「店?」
轉個身的當口,一道身影擋在眼前。
紀翹問:「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吳扉蹺著二郎腿,語氣漸冷:「那我問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柔弱無骨的女人手臂攀住他,可面前的臉越發模糊,他一把將人推開。
祝秋亭那四個字一出,吳扉輕哼一聲,半直起身來,沖等在一旁的酒店服務生道:「東西放下。」
那幫人的配合已經爐火純青,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能抵抗的。
周舟看著他:「紀翹。」
紀翹輕拍了拍他,示意他們該出去了。手剛抬起來,她就聽見洗手間的門被推開。
察言觀色是紀翹的生存本能,她感覺,就算像現在這樣裝傻充愣,他也不會中途把她扔下車。
「這次在M國,真是好巧。」
祝秋亭站在門外,笑了笑,眼神從吳扉上身滑過,眼裡半分笑意都沒有。
瞿然拿出煙盒倒了支煙出來,遞給周舟一支,周舟搖頭拒了。
在場有一個算一個,不敢明目張胆看熱鬧的人,一時間都將目光投向了祝秋亭的方向。
這幫人從沒變過,囂張得無法無天。
紀翹從侍者那兒順了杯香檳,遞到徐懷意手裡,語重心長,循循善誘道:「你可以試試。」
吳扉話沒能說完,額頭便被什麼抵住了。他頓了頓,無辜地一聳肩,緩緩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紀翹是故意的,難得她病著也有興緻。能看他笑話的時候太少,紀翹就是快死了,聽到有祝秋亭的熱鬧可以看,爬都會爬去的。
這想法一出來,紀翹就頭疼。什麼玩意,母愛瞎泛濫,泛濫到祝秋亭身上,嫌活得太久了?
她看向祝秋亭,卻沒在他神態上尋到不耐煩,便繼續輕聲道:「買了火車軌道玩具,我那時候無聊,裝完能玩一晚上。」
紀翹什麼都清楚。她知道吳扉近在咫尺,知道徐懷意已被盯上,知道祝秋亭今晚為何會來。徐懷意要是成了籌碼,被J.r那群人握在手裡,事情會麻煩很多。
祝秋亭看著她,溫和道:「低血糖。」
是忙了一陣子后,正值春節,也是在祝家第一年,算是新年禮物,祝秋亭送的。他送了她一塊表,送祝緗一套高年級人教版《五三天天練》。
瞿然打斷他:「祝氏報過警。」
紀翹點頭,差點笑出聲:「行,您扶好了。」
吳扉站起身,沖祝秋亭嬉皮笑臉地笑道:「那是留給您的……」
周舟正努力想把這些信息串起來,就聽見瞿然說:「沒有意外的話,那人是J.r在國內的線人之一。」
今天和明天都不是周日,來教堂?
吳扉咬緊后槽牙——人能不要臉到什麼程度,他算是見識了。傑森為什麼不喜歡回國,他現在非常理解。
祝秋亭這下真想把她衝到馬桶里了。
「去看看狼養的狗,牙有多利。」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他倒了也得找個墊背的。
瞿然還想繼續說什麼,視線無意一瞥,臉色頃刻間變得極難看。
對方只剩一個人,一把匕首,當時他手下的人全都狼狽逃走。吳扉一時大意,也落了進去,矇著眼睛,被五花大綁,那個人讓他帶一句話回去。
祝秋亭也跟著轉身離開,臨出卧室時,步子一停,側身把手裡的槍扔過去。
紀翹撩開裙子,把防身的物件重新放好。
祝秋亭看了會兒,接過椅子:「不用擦了,沒什麼區別。」
J.r這種存在,人人得而誅之。
那時是被罰抄,又不是被罰背,記得住什麼。
她現在敢摸逆鱗,是有原因的。
大門合上的那一刻,砰的一聲,最左邊單間的門從裏面被人踹到報廢。
紀翹不喜歡打探別人隱私,尤其是祝秋亭的隱私。
——跟灰狼說,我會親手抓住他。
紀翹把手裡的慕斯蛋糕解決完,又換了盤黑森林蛋糕,端著盤子準備跟徐懷意說再見,卻被拉住了。
但說這話的人得換成他,祝秋亭可不會用敬語。
「我的呢?」
瞿然從辦公室後門走出來透氣,最近他為一個室內凶殺案忙得晝夜顛倒,出來時沒注意,迎面撞上一個人。他抬眼一看,面孔白凈清秀,還有幾分眼熟。
女人踩了八厘米高跟鞋,紅裙搖曳,黑髮如瀑,眉目如畫,下頜線瘦削清晰,周身好像攜著股明火。
全場人的目光都追過去,落在她身上。
她一邊擋著門,一邊聽得津津有味,那意猶未盡的勁兒,像是在聽別人的八卦。
祝秋亭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問道:「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出了門,她安靜乖巧地等在一旁,跟在男人身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視線也黏在上面。
這一次,紀翹沒再捧哏,她沉默了幾秒,聲線低下來:「你為什麼不當著她面說呢?」
貼身的手機已經振起來,他該走了。
祝秋亭是老狐狸修鍊成人形了,難得想忽略他一次,專註徐家姐弟,他卻自己跑出來搶中心位。
他話音沒落,一道微風從他身旁掀過。
徐懷意淡淡地掃了紀翹一眼,沒接腔。
紀翹也不在意,流利地報了一串數字:「這號碼你熟嗎?」
監控畫面有三個方向,吳扉調出了其中一個,放大屏幕後,便可以窺清對方神態,連帶收下了周圍人彈眼落睛的反應。
祝秋亭把門帶上,慢悠悠地卷了袖口,沒應他。
他今天卻說,一起走走,這個提議太少見,也簡單得讓紀翹詫異。
她發現,她並不想聽到祝秋亭對別人說的情話。相比起來,她寧願被罰上三個月體能。
祝秋亭語氣聽起來很淡漠。
今晚軟玉溫香在和*圖*書懷,吳扉卻興緻缺缺。
她舀了口湯,垂著眼將話題轉開:「手腕那個什麼時候文的?」
八成是突然想起什麼過往,來懷念舊人了。
祝秋亭神色很淡,彈了彈煙灰,側頭問了句:「還有多久?」
在C國的大莊園里,吳扉親手為灰狼砌過一面牆,類似陳列館一樣的存在,保存了灰狼勝利的痕迹。
祝秋亭道:「說。」
「你也抽得下去,」覃遠成狀似無意地向外掃了一眼,無奈道,「人家全給你記著呢。」
祝秋亭「嗯」了聲,給足了耐心:「你想說什麼?」
祝秋亭說得很誠懇。
紀翹下樓梯的腳步輕快,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快。
「我讓我爸費了那麼大功夫,連他的聯繫方式都沒搞來……你說祝秋亭怎麼看上她的?臉看著倒是挺貴的,估計下了不少血本。」
最後,吳扉倒也笑了,有咬牙切齒的意味:「祝總真會開玩笑,一個人就想換那塊地?」
他猛地壓下周舟肩膀,另一邊,狙擊手已然扣下了扳機。
開場十分鐘,紀翹端著盤草莓慕斯蛋糕,截住了徐懷意的道。
祝秋亭不僅是難得露面,也是鬧出新聞后,第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
「趴下!」
他的黑眸仿若一潭深湖,深不見底。
空空如也。
紀翹側身對著他,看見祝秋亭的神情,忽然將長裙一撩,修長漂亮的腿上有伯萊塔和小巧軍匕。
紀翹胸口哽了口氣,於是她雄赳赳氣昂昂,踩著高跟鞋踏步走近了他。
紀翹沒想到祝秋亭發火的點這麼奇特,聳了聳肩,轉身要走,又聽見他說:「那兩個人,你準備怎麼辦?」
祝秋亭望著她,聲調很輕,又像費了極大的力氣。
她把手抽出來,轉頭要找合適的掩藏位跟著。這條街是主幹道,梧桐樹種滿兩側,掩體卻不多,距離一百米以上,要及時做出反應保護他就很麻煩了。
唯一有記憶的,是在酒店門口的噴泉跟前,等著門童把車開來。她被風吹得打了一個寒戰,今天這禮服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紀翹靠僅有的理智站直了,要是抱著膀子瑟瑟發抖,未免太丟人。
徐懷意今晚代表徐家例行參加一場商會晚宴,特地多花了三個小時打扮。
「羡慕。」祝秋亭忽然道。
他只是沒想到,祝秋亭真有膽子出現。
「我在K市待那麼久,就為了那姓瞿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祝秋亭的神態變化極細微,沒讓對方看出半分破綻來,可她那雙視力5.2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最後吳扉走的時候,明顯一肚子沒處發的邪火。
瞿然咬牙切齒地想,別讓老子逮到你們中任何一個,不把你們剝皮抽筋,老子跟你姓!
吳扉隨便套上一件長褲,抬腕看了眼表,不到十一點半,宴會還沒結束。
「想看就看。」
祝秋亭問她:「以後,怎麼打算?」
她走到洗手台旁,傾身摸出把常用的防身物件,慢條斯理地裝好,才低聲道:「吳扉留在了國內,就在本市。他從M國入境,卻跑到了東邊,這代表短時間內他不會離開。瞿然再繼續,會很危險。」
覃醫生見好就收,做了個噓聲的姿勢,把人拽了出去。
「唉——看我這記性,」吳扉一拍大腿,鷹隼般凌厲的眼眯了眯,「傑森他去哪兒,您就去哪兒,這不是肯定能遇到嗎?」
抱怨到一半,祝秋亭看他一眼,覃遠成及時拐了回來:「拜你所賜,一直沒問你這兒。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之前的片子可是我哥最喜歡的,不是說她單身嗎……」
她牢記著這點,才不至於被他那番話震到差點掉下來。吳扉播放的聲音放得太清楚了,不想聽都不行。
傅于天心裏暗罵了一聲,裝到這種地步,這男人也太絕了。
徐懷意目光一轉,登時屏住了呼吸。
吳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徐懷意難得接到兄長的求救電話,瞿然當年做警察沒經過家裡同意,這麼多年也沒有開口問家裡要過一分錢,現在卻要借兩百三十萬,而且是現金。
男人臉色難得一變。
紀翹愣了愣,才意識到他說的什麼。
紀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她仔細地打量了徐懷意幾眼,有氣質,長得好看,戴的珠寶看著也有品位,還是警官同母異父的妹妹。
可她最近不明白的事越來越多。遠的不說,祝秋亭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更讓人頭疼。
祝秋亭回到宴會廳后,讓侍者去找徐懷意來。
覃遠成知道他記掛著什麼,自然也知道他問的什麼。
祝秋亭不是喜歡坐以待斃的人……但很快,她意識過來祝秋亭今天為何這麼反常,又是閑逛,又是在攤上磨時間的——
紀翹把碎發統統捋到耳後,深吸了口氣,盯著自己的手:「傅于天沒說錯,我認識你,比你想象的早。」
「去哪兒?」
她握著門把手,眉眼透著股冷淡英氣,笑了笑:「沒辦法,志不在此,那種流言跟我無關。」
在一切變得更複雜之前,紀翹只想先保證認識的人遠離那幫瘋子。
「她?!真的假的?!」
坦白說,徐懷意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紀翹試著擺出一臉求知若渴的神情:「嗯,是什麼?」
周舟想想,還是問了:「瞿哥,其實我想問,你為什麼認準祝氏這一把手跟J.r一定有關係呢?他們做國際貿易的,來往打交道的人員複雜,基數也大,如果有幾個——」
尤其是今天,剛回國的當口。
祝秋亭沒再說什麼,做了個請的姿勢,意思是您那邊滾。
祝秋亭沒回答她,車最後停在了一幢尖頂建築旁。紀翹有點驚訝。
做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也挺絕的。吳扉恨得直想把他撕碎,但還是得維持表面和平:「噢?不記得了。」
覃遠成沒披外套,凍得直哆嗦,餘光瞥到火星倏然一亮,男人剛剛沒點成的煙續上了。
床上狼藉一片,被窩裡卷著個肩膀光裸的女人,正瑟縮在角落微抖著身子。
「祝總,您跟他們不會扯上什麼關係的,對吧?」
這麼多年,在追查這件事時,他一直存在一個誤區。
祝秋亭把酒杯放回托盤,拿了塊暗色手帕拭拭指尖,那兒沾了幾滴酒液。
覃遠成扭頭,看見紀翹半個身子都掛在窗沿,有些遲疑地望過來。
紀翹大步流星地走到轎車旁,敲了敲車窗:「唉——」車窗沒搖下來。
客廳不能待,隨便一點動靜,二樓聽得清清楚楚。
《鷓鴣天》里講,給雨支風券,留雲借月章。祝秋亭更甚,玉樓金闕都不在他眼裡。
頓了一秒,紀翹又道:「如果不明白,可以讓他來找我。」
祝秋亭視線在排骨年糕和紀翹之間徘徊,目光微動,最後化成一句很淡的話。
傅于天咬了咬后槽牙。
紀翹猛地剎住話頭,她真是放鬆過頭了。祝秋亭會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感興趣嗎?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祝秋亭畢竟是個嚴謹的人,扣過那人肩膀掃了一眼,隨即甩手扔開。
怎麼下的樓,怎麼被各方打量,怎麼出的酒店上的車,她統統不記得了。
吳扉的目光簡直要把他穿透,恨不得挖開他心臟,仔仔細細地檢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紀翹沒多想,和*圖*書點頭應下:「好。」
祝秋亭做了個收的手勢,瞥了她一眼道:「你什麼時候對回顧過去這麼有興趣了?」
「徐副總,人借我一用。」
傅于天臉色瞬間變得極難看。
她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這會兒是真的餓了。
紀翹立刻速戰速決,十八塊一份,多加五塊給個雞腿,排骨炸得酥脆金黃,年糕上淋著醬油、甜麵醬,她還加了點辣椒醬。
她的目光越過紀翹肩膀,對上一雙黑眸。
這一出讓紀翹不爽,壓根兒無心軋馬路,被動地跟著他走。林蔭道很長,他們之間的距離卻短,他的衣角偶爾碰到她。他的風衣已經換成薄的,手錶還是沒換。
在晚宴上見到的時候,徐懷意發現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沒了意義。
答得還挺清脆。
路邊這家小店簡陋得很,開在郊區,現在又不是飯點,門口掛著大牌子,白底紅字地印著推薦,她只看得進「排骨年糕」四個字。
祝秋亭轉了下酒杯,淡淡道:「所以,你是想知道聽后感?」
祝秋亭說:「那你把紀鉞的女兒帶走吧,」他已經明顯不耐煩,蹙著眉倚在門框上,唇邊勾了個懶洋洋的輕笑,「地我有用。」
隨即那人低聲說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紀翹怔住了,抬頭望著他。
傅于天一字一頓道:「聽說紀小姐可是您的得力一員,祝氏也都知道,您當時出手救了她,還被傳為美談。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當年是怎麼認識她的?」
紀翹抓過一把椅子,拿紙巾仔細地擦著,順便科普:「原來是早餐攤,做得好,能擺到中午以後。本來還賣米線的,牛肉米線最好吃,後來就不賣了。」
紀翹反應過來,有些遲鈍道:「噢。也是。」
覃遠成正調點滴流速,聞言頭都不抬:「小紀,醒了就別裝了。」
眼前忽然閃現她似笑非笑的嘴角,吳扉想起紀翹那張臉,莫名惱火。
可想一想,真的把他置於那個境地的,哪裡是傅于天,而是她自己。
徐懷意勉強掩住失落,笑一笑:「好。」
祝秋亭突然轉頭問她:「你以前抄過的書,有喜歡的句子嗎?」
主辦方是船王周肆,眾人都說祝家那位是賣他一份薄面。
她說完總覺得有點熟悉,等抬眸撞進祝秋亭眼睛,紀翹想起來了。
注意到祝秋亭的視線,紀翹頭也不抬道:「要是有不同容器,我可以敲出一首歌來,」她指了指筷筒,「這個也可以。」
今天的天空是煙藍色的,還透著點灰。
他垂眸,對上紀翹仰起的頭,那雙藏著希冀的眼。
祝秋亭輕聲道:「我沒你那麼大方。」
「滾!」女聲憤憤地嘟囔道,「他是還沒見過我,上半場他身邊都被人圍滿了,等會兒你——」
紀翹咬了口蛋糕,聳了聳肩:「總之,你幫忙轉告,他會明白的。」
「很久。」
祝秋亭想了想,語氣平靜而柔和:「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紀翹沒在意,祝秋亭嘴本來就毒,自然看不上這些愛好。她支起身子看了眼進度,餛飩已經撈上來了,翻騰在熱騰騰的湯里,攤主正往裡加著蝦米和紫菜。
祝秋亭往後倒退兩步,目光依然遠望那尖頂十字架,輕聲道:「我有。」
他習慣這樣滅煙,不知道多少年了。指腹脫皮成常事,指紋也會越來越模糊。
祝秋亭從旁邊的托盤上取了杯酒,眼神從他身上掠過,抿了口澄金的酒液,語氣很是平淡:「你怎麼還在?」
「怎麼了?」紀翹問。
傅于天譏誚的口氣,周邊人看祝秋亭的眼神,在她耳邊和眼前縈繞不去。
祝秋亭沉默幾秒,音調偏冷:「你今天來就是要見徐懷意,提醒那小警察——」
——對方絕對是男的。
她沒買啊。這麼明顯的事,還要解釋嗎?
男女主角都相當賞心悅目,男方自不必說,女方長得美,低頭吃碗餛飩吃得怡然自適,身份又扒不出所以然,灰姑娘的故事永遠為人津津樂道,這事在網上被瘋狂地熱議了三天。
「你的雲吞。」紀翹接過碗,迅速地給他推了過去,避開他視線。
J.r據點常年在國外,他們的一把手、二把手都不會輕易換地方,現在吳扉卻在國內開始露臉。
「當然是真的!我在L國度假的時候聽人說的。新聞被祝氏壓下去了!」
服務生推著三層餐車,候在一旁等了快十分鐘,聞言照辦,卻又被吳扉喝住。
周舟扶了扶警帽,有些不安:「這樣好嗎?成副局已經不讓查這事了……」
「等他們知道你有興趣……被狼盯上就晚了。你應該比我了解他。他現在想引你回去,苦於無處下手,你又不是看不出來。」
市公安局三樓,辦公室和走廊里常年忙碌,泡麵味都快滲進了牆縫。
他總是提要求,難的有,刁鑽古怪的也有。
她臉上仍留著病態的紅暈,祝秋亭順手一探,有點燙手。
這條街不在主幹道上,餛飩攤又沒幾個客人,紀翹抬眼一望,視線掃過街對面又收回。
「他們在這兒多久了?」
他抓得太自然了,而後又轉過頭,一副心無旁騖看風景的樣子,紀翹也不好強行抽出手。
覃遠成輕聲丟下一句,走到陽台門口,腳步一頓:「我虛長你十歲,也只能提醒你,別因為一時衝動,讓心血都付諸東流,更別讓以前的苦都白吃了。他最近明顯在試探挑釁你,本來HN工廠里的東西可以送他進去,現在不也不行了……反正具體你自己掂量——」
「紀翹,」祝秋亭直起身把人壓在門板上,聲音低啞地在她耳邊問,「你想幹什麼?還記得自己姓什麼嗎?」
紀翹總覺得祝秋亭想要說什麼,仔細一看,又像是她的錯覺,他可能只是在壓著把她塞到廁所里衝掉的衝動。
紀翹開口截住他話頭:「不小了,跟您差不多。就是看著年輕。」
沒人說話。紀翹心神微動,不動聲色地抬眸。
他在門口中央站定,抬頭望了望那十字架,目光很溫柔,比月色更甚。
她歪著頭反問,嘴角沾了點笑意,好整以暇地回望。
但都不是。他今天一反常態的沉默,那種累極的沉默,紀翹從沒見過。有那麼一個瞬間,她甚至有擁抱他的衝動,像拖住大洋上漂流數年的孤島。
祝秋亭把袖子往上挽了兩折,抬眸掃她一眼,突然輕笑了笑:「紀翹,你臉皮真是夠厚的。」
可他們此刻離得那麼近,他的掌心緊貼她的腰,她的頭髮垂落在他肩膀。
紀翹微眯了眯眸,看向祝秋亭。
數年前,吳扉在SA洲活動,最後跟了灰狼傑森。
「哇!」吳扉靠坐在沙發上,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緊緊地盯著祝秋亭,臉上那一絲不可思議變成挑釁似的笑意,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祝總,好久不見。您看著更……成熟了。」
紀翹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微微蹙眉:「我先走了,我負責樓上,您負責看好徐小姐,等會兒——」
話音落下的時候,紀翹已經閃身走人了,壓根兒沒聽見他說的話。
她剛想找個借口脫身,手卻被人不輕不重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覆在她溫熱手背上,把她右手拉了過去。
他是操控慾望的箇中高手,能輕易讓她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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