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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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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正文 第六章 鬼市

第一卷 正文

第六章 鬼市

我點了點頭,接過雨傘正準備出門,身後卻響起一句:「要吃糖的話,明天我買兩包回來,你要什麼牌子什麼口味的?」
每走一步,身上的鈴鐺就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鈴鐺聲似乎比剛才清脆悠長了不少,脆生生地往四周傳出去,周圍突然多出許多人影子,白晃晃的在那裡搖擺,好像是被鈴鐺聲吸引過來一般。
白翌沒有上床睡覺,他穿著厚實的外套在看書。聽我噔噔噔地上樓來了,捧著本書就出來給我開門,我一進屋子,他卻皺了皺眉頭,問我有沒有見過誰。
他放下批改的作業本,抬頭看了看我問道:「什麼事情?」
每走一步,我就感覺一陣頭暈,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像是喝醉了一樣,我晃晃腦袋努力使自己不要摔倒。
我嚇得嘴唇顫抖,差一點就把盒子掉了下去,白翌馬上扶住我,我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突然發現他居然沒有心跳!下意識地收攏雙臂,抱著盒子貼緊胸口,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我發現我也沒有了心跳。一瞬間我的腦袋像是被炸開一般,太可怕了!難道我們已經死了?我突然有一種回頭的衝動。
白翌眨眼輕輕巧巧地笑道:「本來如果你買到了,估計可以五十元搞定,你瞧我這不是想省錢么,別忘了,這些東西咱們是一人一半的。」
我一個晚上雲里霧裡地就沒搞明白過,他接過我手上的糕點放在桌子上,然後再把我拽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就讓我洗手,自己也在那裡死命地沖,我莫名地跟著一起洗手,感覺我們兩個人像白痴一樣。洗完了手,白翌用毛巾擦了擦說:「你先去把頭髮擦擦,回來告訴我你怎麼會碰到借壽婆的。」說完就走了出去,我莫名地看著他,居然還傻乎乎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擦起頭髮來。換好衣服,擦乾了頭髮,我走出洗手間,白翌居然在吃那些雲片糕,我大喊一聲:「那是我的糕!!」他不客氣地指著碟子里的另外一塊說:「給你留著呢,吃吧,這東西可是不容易吃到了。」我馬上把碟子拿在手上,抓起一塊碎糕就往嘴裏塞,很奇怪,雖然聞起來非常香,但為什麼吃在嘴裏那麼沒有味道,感覺像在嚼蠟一樣,我勉強咽了下去,推推碟子說:「你那麼喜歡吃,這點你也吃了吧……」
我哭喪著臉,心想早知道就不去和那老太婆搭話了,現在好了,好處被抵消掉,還得弄得自己那麼危險。咬了咬嘴唇,我抬頭看著白翌說:「愣著幹嘛?快說要買什麼!我全買進口貨還不成么!」
一路無語地走著,剛才還明晃晃的月光在不覺間已隱到雲層之後,四周只有我和白翌手裡的蠟燭發出的光芒,火焰在風中忽明忽暗地搖曳著,在牆上投射出兩個扭曲的影子。黑暗吞噬著周圍的溫暖,我覺得心裏涼透了,前面吃的辣醬算是全浪費了。
前方視線依然很差,四周氳繞著青白色的霧氣,能感覺到裏面都是人,路也不是泥地了,而是青石板鋪成的。周圍的建築看不清楚,只隱約辨得出灰白的牆壁,但是柱子和窗戶全部都是紅黑色的,像是明清時期徽派的建築,風格十分明顯。
我不自在地把視線調開,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天空,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又出來了,只是本來還溫潤如水的月光此刻完全變成了血色的紅月,這種彷彿可以滴下血一般的顏色,使人看得十分不安。路上的泥土很軟很潮濕,每走一步都感覺腳像踩在棉花毯子上一樣,隨時都可能陷下去,我抿了抿嘴把視線挪回正前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老太婆咯咯地笑著說:「不,不需要再來了,至少現在不是時候,我只是希望你們幫我去為一個老朋友掃墓。」
把碗塞進背包里后,白翌便抽出照片收起來,然後找了一個角落,點燃兩個盒子,再順手撿起雞頭,一起扔進了火堆。火焰燒地噼啪作響,燃燒的時候一股難聞的焦味撲面而來,我皺了皺鼻子。等火焰燃燒得差不多的時候,白翌跨過火堆,在對面沖我招了招手,示意要我跟他一樣做,於是我也跨了過去,頓時感覺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一掃前面那種陰冷死氣。如果說前面是半死不活的,那麼現在完全恢復了精氣神。白翌笑了笑說:「好了,現在是真的安全了。」
我連忙關門下樓,心虛地想他怎麼知道我在偷看,背後長著眼睛?我搖搖頭,不管了,反正現在也只有靠他了,否則接下去的事情實在沒辦法想象。迅速地去樓下麵館買了兩份辣醬面,還吩咐多放辣,估計麵館的老闆是個四川人,他一聽要多放就把半罐子的辣醬都倒在了那兩碗面上,我看著那紅火火的辣油,還沒吃就出了一身汗。
我回頭問:「什麼,什麼婆?」
白翌似乎察覺了什麼,用力拽我一把,我茫然地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神和往常一樣平靜,只是嘴抿得很緊,而這顯然是因為他要扶著我繼續走路,只能單手拿著盒子的關係,或許實在太吃力,他手抖得很厲害,我害怕把他的盒子推搡掉地上,沒再敢動。他看著我的臉,然後艱難地開口說:「別回頭,相信我,繼續走。」
我瞥了他一眼,心裏想那好處也沒我的份,這次算是傻乎乎地被騙了。原來那老太婆是有意要我們來這鬼市,根本就是故意留那手絹要我們帶來的,還假裝好心地給我們糕點,現在想來就算那天我什麼也不幹,她也會隨便找個借口塞點糕點給我,然後丟塊手帕過來……呸!真是個摳門的小氣鬼!
蠟燭已經燒得過了半,我有些緊張地緊了緊手裡的骨灰盒子,因為抓得太緊,黑布頭被蹭得皺起一截,我的照片正好露了出來,我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嚇得腿都哆嗦了,這哪裡還是我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個人臉的輪廓,除了黑色的五個窟窿可以知道那是五官之外,其他一切都是白糊糊的。我的照片怎麼變成這樣了?我看看白翌,他並沒有表現出慌張,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說:「因為我們現在是死人,只有七魄,而這盒子里才是我們的三魂,如果我們放下它,那麼三魂馬上就會被這片土地吸收,那麼我們也就成了真正的死人,再也回不去了。」我馬上把盒子又摟緊幾分,這個盒子就是我的命啊!難怪白翌再三強調一定要拿住盒子,否則就回不去了。這麼說我的三魂就是照片里的樣子?想到這裏我頓時打了個冷顫,乾巴巴地咽了咽唾沫,心想就算這個盒子猶如灌鉛一樣重,我也不能放手……就算死也不能放手,放手就真的死了!
「那些東西你買得起么?」白翌看了我一眼嗤笑一聲。
老頭猶豫了半天,依然捨不得自己的狗。白翌一看馬上又說:「大爺您放心,這裡是一百元,算是我們向您買點這狗的血。」說著就從兜里掏出了一張一百元鈔票。
老太婆沒有回頭而是一直往前走,為了跟上她,我算是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也不看前頭的路,低著腦袋一門心思地拽那繩子。突然我發現老太婆不走了,她了無聲息地停下來,我抬頭看了看前面有一個街道,但此時雨下大了,視野十分差,只有點點的白燈告訴我前面是有路的。老太婆回頭眯著眼睛微笑地對我說:「就到這裏吧,前面的路我來走。」她頓了頓又笑著說,「沒想到小夥子長得眉清目秀,力氣還是蠻大的。」
我點點頭,和白翌一起離開了這條小巷子,巷子外面早起的人們開始為早晨忙活起來,馬路上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和喇叭的聲音。這是屬於人間的喧鬧,因為大家有屬於自己的心情,和心跳。
一般來說人們都不怎麼喜歡走夜路,當然倒不全是因為害怕晚上那些看不見、不幹凈的東西,更大程度來說,人就是無法忍受黑暗,他們是喜歡在陽光下生活的一種動物,黑暗不屬於活人,溫暖和光明對於他們來說有時候比什麼都更加重要。
我連忙拍乾淨身上的泥土,用手擦了擦鼻子,笑著說:「沒事。」
鼻音,感冒藥?抓住兩個關鍵點,我愣了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白翌感冒了,然後又想起前段時間生病的時候,葯都給我吃完了。我皺了皺眉頭,翻身下床隨便披了件衣服說:「別找了,早被我吃完了,我給你去買吧。」頓了頓又回頭問了句,「你要不要吃糖?」
略微定定神,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盒子上的蠟燭,已經燒了一小半的樣子,想來這也算是個計時器,於是點點頭道:「就是說手裡的蠟燭燒完之前我們不管事情辦完沒有都要先出去?那麼還磨蹭什麼,走了!」我說著就搶先一步踏出去,白翌點了點頭跟上來。
和-圖-書我好險沒一口血噴出去,正想要繼續追問下去,白翌卻輕輕巧巧地來了句:「回去再說。」然後示意我看看蠟燭,我一看那蠟燭差不多隻剩三、四厘米了,當下心裏一驚,面如死灰地看著白翌。
你給我等著!我顫抖地拿著碗,狠狠磨著牙,心裏罵道:既然你知道有,還要我買什麼!老白……這事我算是給你記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隱約傳來熟悉的木車輪滾動聲,我激動地看著白翌,他點了點頭,意思是找到她了。車輪的聲音越來越響,一個蹣跚的人影出現在薄霧中,漸漸地向我們這裏靠近了。我定神看了看老太婆,她依然是我前幾天遇見她時的打扮,就是少了那塊白色壽字手絹。我們走過去,白翌從背包里把手絹掏出來,遞給老太婆。
當初我聽的時候感覺脊樑冷颼颼的,咽了一口口水,傻傻地問祖母:「阿奶,人死後都要去那裡么?」祖母摸了摸我的腦袋瓜子,笑呵呵地說:「也不一定啊,如果一生做好人,就可以去極樂世界,不用去那裡咯。」
我把盒子抱得更緊,生怕它從手上滑下去。眯眼看了看前方,卻只見幾步開外一片白茫茫的雲霧。越走氣溫越低,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濕氣,陰寒刺骨。盒子真的越來越沉了,而我卻變得越來越輕飄飄,完全沒有力氣抓盒子,我咬著牙齒,只記著白翌說過千萬不能放下盒子,眼睛的餘光瞥見身邊的白翌,他手上青筋都爆了出來,關節突出,可以想象他現在和我一樣辛苦。
我心裏想:現在才幾點,就有小攤販出來了?納悶地舉起傘,我抓了抓頭髮,雨真的很密,雖然不大,但是那麼點時間里我的頭髮已經濡濕了大半,抓了一手水氣下來。
白翌估計出我心裏的想法,略帶些無奈地開口道:「別再計較了,反正這碗是我們兩個人的,我用你也能用啊。」
「我準備要賣的行貨嘞,小夥子前面沒有摔疼吧?」老太婆鼓動著猶如老猴子般的嘴唇說道。她的聲音很低,帶著濃厚的南方鄉音,我豎起兩個耳朵,全神貫注地聽才辨出一些來。
我側過頭把視線轉向其它地方,這才端起碗挑了兩口面在嘴裏……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看著自己的骨灰盒吃面的情景,估計能遇上的這個世界上也就我們兩個了。迅速地扒著麵條,因為辣放得實在太多了,我吃得舌頭都麻了,白翌也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扒光了麵條,把碗筷往一邊推了推,然後對我說道:「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現在帶我去你上次遇見借壽婆的小巷子,路上我告訴你該怎麼做。」說著就把我的「骨灰盒」和一塊兒黑布遞給了我,他自己捧著他的,用一塊兒黑布蓋上,再背起背包,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把黑布蓋在骨灰盒上,然後雙手捧著和他一起出了門。
我艱難地歪了歪嘴,想笑著點點頭,可我知道我現在笑得比哭還難看。白翌沒收回手,仍然一隻手扶著我,只靠另外一隻手臂抱著他的盒子,我知道他想支撐住我,本想推開他,可我的手已經完全僵硬了,冰冷得就連手指也是僵直的,費力地挪了挪手臂,發現自己沒有那種血液循環的感覺了,身體里彷彿沒有了血液流動,手臂不聽使喚。我舔舔嘴唇,只能保持這個姿勢繼續向前,盒子越來越重,我們就這樣互相扶持地走著,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但是不能回頭,只有繼續走,耳邊的鈴鐺聲彷彿是為了不讓我們的意識散離,聲音更加清脆而響亮,回蕩在這古道之上。
回屋的時候,白翌已經弄好那些東西。桌子上放著兩隻暗紅色的木質盒子,上面精美地雕刻著一些花紋,做工很考究,但是,但是為什麼這個東西那麼像……骨灰盒子?我馬上放下兩碗面,走到白翌那頭,發現果然是兩個骨灰盒子,而上面竟然還有我和白翌的照片!照片是我們拍工作證照片的時候拍下來的,我沒留意就隨手放在了檯子的玻璃下,沒想到被白翌拿來放骨灰盒上!這,這太離譜了!
我小時候也聽過不少關於幽冥鬼界的故事,大多都是祖母講給我聽的。說什麼那裡的人不知道疼不知道餓,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他們偏執地做著生前最執著的事。有的人活著的時候是一個賭徒,他死了之後就永無休止地搖骰子,有的人生前喜歡唱戲,他死後就不停地唱,反覆地唱……
白翌又想到了什麼,表情漸漸地冷下來,他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你這個小子居然把那鬼婆的手絹拿回家來,如果不是我看見了,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們都可能莫名其妙地死掉。」我一怔,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一會兒說那個老太婆的東西是靈丹妙藥,一會兒又說那個老太婆的手絹會害死人,我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擺了擺手說:「停,停,你說那個老太婆的東西到底是好是壞,她到底是鬼是仙還是一個怪異的老人?」
我連忙退後幾步,雖然很詫異,但想起了冬至那個回魂夜裡遇見的事情后,心裏多少有了些準備。也許這樣的怪事遇見多了,就像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道理一樣,我現在非常冷靜,沒有害怕的感覺。反正就算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而且也沒理由次次輪我那麼倒霉,所以我定了定神看著那個老太婆,招呼一聲:「大娘,這麼晚了還出來走動?」
我聽他那麼一說,連忙警告道:「靠!就你本事大,有能耐!我可醜話說在前面,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還沒娶媳婦,我可不想就這樣和一個男人去死啊!」我越說越離譜,我真的害怕那些東西,雖然很多人都說那是迷信,但是你沒碰上的那叫迷信,每次都給你碰到那就不是迷信了。中國人把這個叫做命,外國人比較矯情,叫宿命……
白翌停頓一會,估計是在思考怎麼說才能讓我理解,他推了推眼鏡,習慣性地一隻手撐著下巴說道:「你看到的那個老太婆是不是一身壽衣打扮,拿著黑色雨傘,推著木車?」我一聽,連忙點了點頭說:「經你那麼說我才想到那老太婆的衣服是壽衣啊!的確,活人不會穿那樣的衣服。」白翌繼續說道:「其實她是一個死人,也是一種鬼,卻有兩面性,她專門去借走那些不留口德,隨便發誓詛咒自己的人的壽命,所以有時候千萬別胡亂髮誓,雖然只是說說而已,但是語言這種東西曆來是最具有靈性的。」白翌看著我很嚴肅地加了一句,「她就是這樣的一個鬼,然後她會把人胡亂髮誓損去的壽命做成糕點,但不會輕易把那些壽糕賣給別人,應該說能吃到這個東西的人怎麼都是被她認可的誠信之人,呵呵,換句話說她認為你是個好人。」
白翌看了老太婆一眼道:「我不會帶他來第二次了。」說完攬在我腰間的手臂略微收緊了幾分。
巷子里很安靜,我的腳步聲顯得分外清晰。那裡有一家小飯館的後門,門口的垃圾堆得滿滿的,濕潤的雨氣中瀰漫著一股地溝油的腐臭味道。一隻找食的野貓似乎被我驚擾了,謹慎地看了我兩眼后,迅速鑽入黑暗之中。
小時候一直很相信那句話,只要做好人,就可以不下地獄,不去幽冥古道。但是漸漸地長大了,發現簡簡單單的一句做好人,實在是難啊!反正我知道自己離那極樂世界是越來越遠了,估計等我死了以後也會去那個幽冥之地,反覆地做著某一件事情,什麼事情呢?我思考了一會兒,想到那估計是……睡覺!
白翌也沒說話,只在我身上皺著鼻子聞味道,我不耐煩地把他的臉推遠些,突然想到什麼,立馬摸了摸上衣口袋:「靠,雲片糕摔散了!」我推開白翌站起來,推搡中我褲子口袋裡的手絹掉了出來,白翌撿起手絹,臉色大變,朝我大聲叫道:「傻瓜!你怎麼可以拿借壽婆的手絹啊!」
我蹲下來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這短短的幾分鐘路,比我大學那會打場籃球還要消耗體力。我擦了擦頭上的汗,笑著說:「大娘,那,那東西可真不是普通得沉啊。」
「倒霉,早知道不貪這方便了,現在弄得一身是泥。」咕噥著轉身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老太婆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我身後。我理所當然被嚇了一大跳,這個老太婆婆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啊?
但我倒是蠻喜歡在夜晚出來走動,夜裡的空氣比白天清新許多,而且十分安靜,生活在都市裡的人總是很排斥喧鬧,卻又無法離開城市化的生活。
我自然是搖了搖頭。那些東西如果是正宗的話,估計價格抵得上我好幾個月的工資,自然是買不起……於是他攤攤手說:「那麼就這些吧,和_圖_書那些東西的用處也不見得比我列的那些有用。」我點點頭,默默地把紙條折好塞在褲子口袋裡。
外面果真在下雨,但是不大,輕細的雨絲無聲無息地飄灑著,黑暗裡看不清,只在遠處的燈光下依稀可見綿密細軟的雨絲在空氣中彌散出一層霧蒙蒙的水氣。雖說是十二月的天,卻帶出了幾分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意境來。
白翌一臉苦笑地說:「估計是那位老婆子要讓我們自己送回去啊!得了,糕我也吃過了,那麼這次就讓我帶你去看看那鬼市的模樣吧。」
白翌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會兒反問道:「什麼糖?」我不自在地咳嗽一下,感冒的時候因為嘴裏特別澀,含幾粒甜滋滋的糖就感覺舒服多了,所以看見白翌感冒我就順口問了句,沒考慮過其實一個大男人感冒還吃糖,不是一點點得奶氣,於是我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說:「沒,沒什麼。」
白翌笑著說:「我要那些小恩小惠做什麼,那碗可是個寶貝,以後你就知道了。」聽到寶貝,我的眼睛頓時亮了,來了精神開始刨根問底:「這是什麼碗,借壽婆那麼寶貝,有什麼用?」白翌依然樂呵呵地笑道:「當然是壽碗,好東西啊。」
我莫名了,要碗做什麼?老太婆陷入沉思,好像很捨不得,她皺著眉頭思量許久,滿臉的皺紋就像是個風乾的橘子,最後才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惡狠狠地看著白翌,哆嗦著那皺紋滿布的腮幫說:「白少爺依然那麼精啊,好吧,碗給你們,但是你們一定要去那裡,否則我還會再來找你們的。」
我急忙喊住老太婆,心裏想著先幫老人家把東西送到她要去的地方,回頭再去買葯吧。老太婆停下來回過頭看著我,我笑著說道:「這樣吧,老人家,我幫您把東西拉到您要去的擺攤地兒,那麼晚了,您別一個人動手,萬一摔一跤,您可不能跟我們年輕人比呀。」
我顫抖地接過紙條,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越來越覺得裏面的東西太古怪了。白翌紙條上寫得東西是以下幾種:白色蠟燭四根,要是防風的那種,黑狗血適量,一定是純黑的狗,雄雞頭一個,錫箔一疊,銅鈴鐺兩個。我摸著腦袋看了看紙條,又抬頭看了看白翌,問道:「老白,你確定你需要的是這些東西,怎麼感覺像去掃墓祭祖啊?」
白翌現在走得很慢,嘴裏念地卻響亮清晰起來,雖然我還是聽不明白,但發現他每一步都念完一句話再走,我在他旁邊跟著,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地向前走過去,但是奇怪得很,我們越是靠近牆,牆卻像是倒退了一樣離我們越來越遠,本來走幾步就可以碰到的牆,現在漸漸變得模糊了。
我實在看不得一個老人家那麼冷的天還得干體力活,我雖然不是個爛好人,但對於老人有著很強烈的同情心。老人家為了後輩操持一輩子,現在還要在這樣的雨夜,為了生計半夜三更出來幹活,是個人都看不下去。
老太婆則從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張紙條,告訴我們說:「上面是地址,你們只要按照這個地兒找就能找到。」白翌又接下紙條,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發現這紙條上描繪的是一個地圖,上面寫著幾行字,大概能看明白是在一個湖上,有一座小島,島上有山有水,還有小亭子,反正感覺很像觀光景點,一點也不像是掃墓的地方。我看不太明白,卻也知道不能在這裏久留,於是努了努嘴示意白翌把紙條收起來,白翌點點頭,把紙條揣進兜里,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剩一小截的蠟燭,對著借壽婆笑道:「婆婆,你看這時間也不早了。」
老頭軟著聲音安撫黑狗,然後瞅准了就在黑狗的腿上拉出一道口子,頓時鮮血就流了出來,狗汪汪地亂喊,估計也割得疼了,渾身都在顫,白翌迅速抓住狗的腿,拿碗接了個碗底,然後摸摸狗的頭,站起來把碗遞給我,對著老頭說:「大爺,非常感謝您的幫忙,好好養這條狗吧,它可以幫助您躲避許多災禍。」
漸漸地我們看見了幾點綠色的光亮,白翌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快到了,撐下去。」我點點頭,本來應該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因為沒有心跳,我連呼吸也沒有,那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個有意識的死人。
因為路上消耗力氣太多,又急著趕回來,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換鞋一邊擺了擺手,把葯遞給他說:「先讓我歇歇,擦擦頭髮,外面雨下大了,淋了我一身。」白翌接過我的東西,湊近過來,我的睫毛幾乎都要碰到他的鼻子了,我禁不住後退,一個沒站住,順勢就往後倒了下去,白翌一看馬上抓住我的手,我就整個人撲倒在他身上。
老太婆打傘的水平不咋地,雨水淋了我一身濕,連睫毛上也滿滿的是水滴,使得我視線十分模糊,看前面的路都很困難。
反觀白翌,他的感冒自從吃了那塊雲片糕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全好了。葯算是白買了,他吃也沒吃,睡了一覺起來后就神清氣爽地去上課。我暗自感嘆這樣的人真幸福,感冒就那麼一下子的事,打幾個噴嚏就算完事兒了。
我聽他那麼一說,點了點頭,頓時可惜起來那些被「抵消」了的壽命,如果真加上去了,其實也是件幸運的事情啊。
老頭看見錢,立馬就鬆口了,連忙拿出自己家裡的菜刀和碗準備給這隻狗放血。
我知道,我們已經到了所謂的鬼市。穿過牌坊的一瞬間,霧氣突然淡了,只剩下極淡的青灰色絲縷帶著水氣在周圍瀰漫。耳邊充斥著喧鬧的聲音,有吆喝,有說話,但卻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只覺得聲調平淡,連一絲起伏也沒有,那種感覺很奇怪。四周的寂靜雖然在瞬間一掃而空,可依然覺得安靜得壓抑。周圍熙熙攘攘,就如同真正的集市,只是人們都穿著壽衣,拖著長長的兜帽斗篷,帶著緞子做的壽帽。他們和活著的時候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沒有表情,無論做什麼都是面無表情,沒有喜怒哀樂。我看著他們就像在看一場怪誕的戲劇。
手裡拿著那碗黑狗血,我走到白翌身邊,他幫我拿起那些大包小包的東西,嘆了口氣說:「我猜到你可能弄不齊東西,但是沒猜到你被人當賊抓。」
白翌嘆了口氣說:「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地把那婆子的手絹帶回來,那東西是屬於陰間的,不是活人能夠擁有的,它會慢慢磨掉你的壽命。如果一直留著,估計會莫名其妙地陽壽用盡。」
他看了看我說:「這條狗是這裏唯一的一條黑狗,而且極具靈性,當初我路過這裏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我想如果你買不到,我就來這裏向那個大爺要點。」
今天已經距離那晚好幾天了,我一直憋著不發話,深怕自己的焦躁壞了白翌地安排。但是看著連續幾天都像沒事人一樣的白翌,我實在有點沉不住氣了,放下備課本,我用手指敲了敲對面白翌的辦公桌:「喂喂,老白,你看這個事情到底怎麼解決?」
我看了看碟子里那些白色的糕,因為被白翌撞倒,很多都散了,樣子已經不怎麼好看了,但是依然有股淡淡的香甜味道。我皺了皺眉頭心裏想那個老太婆到底什麼來頭,居然賣的糕點可以長壽,難道是神仙?
白翌不再念詞了,他一邊走一邊告訴我道:「我們現在就在陰陽道上,後面的燭火有黑狗血保護著,再加上符咒,普通人看不見,而那些鬼也無法靠近,它就是我們的長明燈,絕對要在它熄滅之前回去,否則我們就會在這縱橫阡陌的幽冥古道上迷路。」
我一聽這話就倍覺窩火,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買不到黑狗血,那幹嘛還要我去買,而且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心裏很納悶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因為這個小子平時不來菜場的。
就在我低頭去撿雨傘的時候,小道的不遠處傳來了咕嚕咕嚕地轉輪的聲音,雖然很模糊,但依然感覺的到聲音是從不遠處傳來的,並且越來越近。
慢慢地我們兩個就像是送葬的人一般,抱著自己的骨灰盒子在荒僻的小道上走了很遠,鈴鐺一直在丁零噹啷地響著。漸漸地我感覺盒子變沉了,而泥土變得更加鬆軟,我踩得更加費力,幾乎是走在厚厚的充氣墊子上。
我抹抹臉,嘆了口氣,腦子裡已經混沌得要命了,眼睛無意識地往邊上的停車棚瞟過去,突然發現自行車篷下面居然躺著一隻狗,全黑的!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那條黑色的狗一動不動地窩在車棚里!我眼睛頓時就亮了,心裏暗自感謝老天,這條狗可真是救命的呀!那狗不是很大,還是條狗崽子,全黑的皮毛沒有一絲雜色,油光光的。它窩在一輛自行車下面,眼睛閉和_圖_書著,估計睡著了。
不同人不同命,老頭看了看白翌,態度馬上緩下來。他終於放開我的手,然後指著那隻狗說:「你是要這條狗娃子的血?不行不行,這樣的話我這條小崽子就得沒命了。」
白翌看了看我,他明顯也很吃力,但即使如此費力,我們身上卻連汗也流不出來,那種閉塞的感覺就像身體被抽空了一樣。
好在跌得不重,我低聲罵了句粗口后就爬起來,拍拍膝蓋和屁股上的污泥,走過去拾雨傘。
白翌笑了笑說:「是啊,這些東西就是能夠讓我們進得去又能安全走出來的必要物品。」
我跟在白翌身後,看著他一邊就著蠟燭的火苗燒那些錫箔,一邊不知在含糊地念些什麼。這附近的小巷大多是相通的,我們倆就一直在幾條巷子里兜來轉去,錫箔燃燒的煙霧不斷地在眼前彌散開來,氤氳著連周圍的景物都模糊起來,嗆人的紙張燃燒味道把周圍垃圾酸臭的味道掩蓋下去,一時間巷子里只有我和白翌踏在黏膩小路上的腳步聲和掛在腰間的銅鈴在細碎地響動。一切似乎都恍恍惚惚,而我居然分辨不出這裏究竟還是不是在學校附近,只知道不停地在巷子里向著某個方向打轉。
白翌拍拍我的手,對我笑了笑:「好了,現在把盒子放下吧。」我立馬蹲下鬆手,盒子砸在地上發出不大不小嘭地一聲。說實在的,我抱得手都僵得無法伸直了,哪裡還有力氣輕拿輕放?白翌看了我一眼,突然壓低聲音陰惻惻地來一句:「砸壞了你就完蛋了。」我大驚之下忙去檢查那盒子裂了沒有,那邊廂白翌卻輕笑數聲,我知道我又被耍了。媽的!抬頭沒好氣地丟過去一個白眼,發現白翌正放下自己手裡的盒子,明顯他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那雙手哆嗦得很厲害。
光點越來越近了,我發現那其實是燈籠的燭光,然而卻是綠色的。它們連成兩串從一個牌坊上掛下來,周圍沒有風,那兩串燈籠卻兀自晃悠著。牌坊用紅漆刷過,紅得發黑,上面雕刻著一些古里古怪的東西,儘是些青面獠牙的鬼怪,而牌坊的正上方不偏不倚地掛著一張寫著「幽冥鬼市」這四個朱紅大字的黑匾。
「完蛋了……剛才來的時候花那麼多時間,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手上的東西分量一直沒有輕下來過,現在心一冷,它似乎又沉了幾分,我哆哆嗦嗦地抱著盒子,就像抱著救命稻草,六神無主地念叨:「我不要留在這個不是人呆的地方……」白翌惡劣地笑了笑說:「你現在本來就不是人。」大概是看我實在哆嗦得厲害,這才眯眼笑著說了句:「放心。」顯然他的心情比來的時候要好很多,然後也不知他從哪裡掏出了那個雄雞頭,向牌坊處用力丟了過去。
我激動地握著白翌的手,興奮地說:「老白,我們回來了!我們還活著!」
什麼是所謂的幽冥古道?雖然有很多人都說曾經看見過鬼魂所在的陰陽界,可這樣的地方基本是和活人的世界絕緣的,那裡是活人不能待,也不能去的,去了就成了那個世界的人,再也沒辦法活著回到現實世界。
我被他那麼反問一句,頓時無言以對,心裏想:敢情你就不怕死?但是想到得靠他幫忙才能解決,只能好聲好氣地說:「老白,你難道忘記了?那,那借壽婆的手絹啊!」因為怕別人聽見,我半站起來,前傾身體,拿手擋著自己的嘴,壓低了聲音問道。
老太婆笑得像個老猿猴一樣,樂呵呵地說:「沒想到你們找到這裏來了,白少爺,許久不見了。」
白翌有些不太情願,因為這個時候大家的眼睛都看著他,他咳嗽了下向我們這邊走來,對著老大爺說:「大爺,您就放開他吧,他真不是要偷車……只是想借些您家養的這條黑狗的血。」
白翌看我一眼,然後非常認真地說了句:「吃飯用的!」
他終於看到我手上的東西了,頓時明白過來是什麼事情,他放開我的手說:「你個小子有造化,也容易惹事!」
我皺了皺鼻子,想加快速度走過這條臭不可聞的陰溝。但是巷子里沒有路燈,路也很不平整,再加上雨天濕滑,我一個不注意,就順勢向前滑了過去,手裡的雨傘也掉在前面不遠處的地上。
老頭從我的上衣口袋裡掏出皮夾子,翻到了工作證,手上的力氣才有所緩和,但是依然抓著我。我暗暗叫苦,這老頭哪裡來得那麼大力氣,再這樣下去我的手就得脫臼了。老頭對我說:「你丫貓在車堆里做啥,不偷車幹嘛那麼鬼鬼祟祟?」
白翌笑了笑說:「我是說我有本事進去,問題是能否安全出來還得看咱們的造化,不過如果那手絹還不回去,估計我們兩個熬不出幾年也就得去那裡做永久居民了。」
老太婆笑了笑,縮縮腦袋,用手擋著嘴巴,動作有點像是猿類,她眯著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掀開那車子上的白紗布一角,我才發現原來裏面都是雲片糕,難怪那麼香呢。我咽了下口水,那香味真的太好聞了,感覺是那種清甜的桂花香,配合著淡淡的糯米味道。
白翌笑出了聲,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了些字,然後撕下那頁紙說:「按照這上面的要求去買,記住要完全符合,否則我們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白翌看了看作業本,伸了一個懶腰,他再看看窗戶外的天,又回頭對我說道:「安蹤,你也別著急,今天晚上就是我們去鬼市的時候,你去買些東西回來,晚上都用得到,這次去那裡十分危險,你可千萬記住別買次貨。」
白翌點了點頭,老太婆像是把孫子賣給我們一樣把她手裡的一個青花瓷碗交給我們。碗很普通,就是一般的瓷碗,底下有紅色的壽字。白翌挪開扶著我的手臂,伸手接了那個碗,然後老不客氣地隨手就擱在我摟的骨灰盒子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巷子像是到了頭,藉著蠟燭的光線隱約看見一堵青黑色的牆,可白翌卻渾然不覺似的繼續往前,我想拉住他告訴他前面是堵牆,沒辦法過去,但含糊的話語只在喉間滾了滾,卻發不出聲來,前面的白翌依然沒停下腳步,我也只能顫抖地抿著嘴巴,緊趕了幾步和白翌並排走向牆。
於是我重新打了雨傘,回頭一走,才發現剛剛出了那條骯髒的小巷子。但是明明走了那麼多路啊,難道我的腳程慢到這個地步了?不過那車子實在是太沉了,也許造成了我的錯覺,我搖搖頭決定不再考慮這個問題,買葯回去才是要緊。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藥房買了感冒藥,又弄了些許喉糖,雖然說白翌嘲笑我感冒吃糖,但這喉糖對於感冒嗓子疼的人來說還是很有效的。在買了東西打道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好說話,對白翌這小子太客氣了?
我喘著粗氣,跟著老太婆一拐一拐的步伐,一點點地往前挪,呼出的熱氣不停地在眼前蒙出一團白霧。沒走出多少路,我的手已經被勒得火辣辣的疼。
當我們踏出牌坊的時候,感覺又是一陣暈眩,只一瞬間,盒子變得不再沉重了,自己又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我摸摸心臟,居然還在跳,又摸摸自己的臉,額頭上滿是汗水,感覺好似死了一次又活過來一樣。我眯了眯眼睛,發現依然是那個骯髒的小巷子,我們身後根本沒有什麼牌坊,而是一面青石灰的牆,牆角下滾動著我們之前扔出去的雞頭,蠟燭即將燒到盡頭,火焰顯得非常微弱。
我抖抖雨傘撐了開來,深吸一口氣后便踏出宿舍樓,涼沁沁帶著水氣的空氣一瞬間讓我覺得肺腑無比舒暢,連帶迷糊的腦袋也清醒起來。
剩下的兩支蠟燭,白翌也就著地上蠟燭的火苗點起來,接著塞了一支到我手裡。我看看手裡的蠟燭,又抬頭茫然地看看白翌,只見他把蓋在骨灰盒上的黑布掀起一個角,側過蠟燭滴了幾滴蠟油上去后,就把蠟燭這麼立在骨灰盒子上,我莫名其妙地跟著照做。
一陣沉默后,白翌一個噴嚏在這時分外清晰地響起來,我其實還沒完全醒過來,聽到這動靜就順口問了句:「你幹嘛呢?」
老太婆眯著眼睛,搖擺著又走近我,像是要把我看得仔細點兒。我這才注意到,老太婆的腳很小,居然是三寸金蓮,這年頭居然還有活著的裹小腳的老太太?她的鞋很精緻,是雙寶藍色的綉著白紫梅花的小腳高底繡花鞋,說句實話,那雙鞋艷過頭了,顯得有些不協調。
老太婆一拐一拐地走近我,她另一手裡拽著一輛木頭小推車,車子上有幾個層疊的木頭盒子,上面蓋了層白色的紗布,看不見底下有些什麼東西,但是飄出一股食物淡淡的清甜香味。
我詫異地看著白翌,原來他hetubook.com.com認識這個鬼婆子。白翌看了看我,不動聲色地說:「婆婆把手絹留給這小子,無非就是想要我帶他來這裏吧。」我一聽,腦袋像是被雷炸了一般,什麼?借壽婆要我來這個鬼市?老太婆接過手絹,又把它別到了自己的衣襟上,笑著說:「我的確想要兩位幫個忙。」
我自言自語地嘀咕:「我靠,這年頭老鼠都成精了?」於是迷迷糊糊地坐起來開了燈,意外地看到白翌正維持著翻箱倒櫃地動作往我這邊看過來。
他繼續埋頭批改作業,這次頭也沒抬回答道:「拿都拿了,還能怎麼辦,你以為鬼市是咱們街對面的菜市場,想去就能去的?我也拿了那手絹,要死我陪著,怕什麼!」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時間還不是很晚,可以看到有些去澡堂子洗澡的人端著盆子在路上走動。而我和白翌卻手裡捧著蓋黑布的骨灰盒子,路上的人都向我們投來怪異的眼光。
我心裏詫異,但想想這樣的天氣連身體硬朗的白翌都感冒了,何況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呢。心頭一酸,我立馬把繩子一拽,對老人家說道:「老太太,別和我客氣,您看這天下著那麼密的雨,您啊好好打著傘,注意腳下,我給您拉這貨車。」我把貨車的繩子一拉,靠,好傢夥,居然那麼沉!把雨傘掛在手臂上,又把繩子在手上繞幾圈,我朝老太婆尷尬地笑了笑,摒足力氣,臉憋得通紅,死命地往前拉,老太婆笑笑,打著傘給我帶路。
自從白翌說要帶我去那個什麼鬼市之後,我就對那裡做了一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三維立體的想象,腦子裡像是賓士著一輛小火車似的沒個消停,最終導致的後果就是我好幾天沒睡好覺。一直在想這事情,不僅僅是因為對那裡好奇,最重要的是那塊白得扎眼,充滿著死亡恐懼的手絹。每次回家看見窗台上掛的那塊兒手絹,像是白無常的衣角一樣在窗口搖擺著,實在讓人不安煩躁極了。先不說以前聽說過的那些東西有多麼陰森詭異,就單單白翌說的手絹可能會消耗我們的陽壽,我就坐立不安,心裏完全沒了著落,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普通人哪個不怕死?
我沮喪地垂著頭,心裏委屈地想怎麼就那麼倒霉,如果不去和那個借壽婆搭話,估計現在的事情也都沒了,當初明顯人家根本不想理睬我,這飛來的橫禍居然是我自己硬攔下的,真是說不出的窩火。
我瞪大眼睛眨巴了幾下問道:「敢情你沒有把握我們能夠直著進去直著出來啊!那你還那麼悠哉?」我實在是佩服白翌這種淡薄到不把命當一回事的心態,可問題是他淡薄他的,我的命我稀罕啊!
白翌沒有理會周圍的人,他走在道路中間,左右找尋著那借壽婆。我跟著他,發現那些集市裡賣得東西全部都是給死人用的,比如說他們賣壽衣,壽褲,就連枕頭也都是死人用的那種,兩邊凸起,當中凹下,而他們交換的貨幣就是我們活人疊出來的錫箔元寶和黃色紙錢,但是明顯錫箔比較昂貴,而紙錢顯得面值比較低了。這裏儼然是喪葬一條街,卻比活人世界的喪葬街道更加鬼氣森森,是名副其實的鬼魂集市。
凌晨時分大多數的藥房都關門了,我只有走更多的路去那個距離最遠的二十四小時營業藥房。雖然雨夜散步聽起來很風雅,但畢竟睡覺的時間更寶貴,所以我想了想還是舍了大路,往一條捷徑小道走去。
老頭扯著一口京片子說:「你丫敢當著爺爺的面偷車,小樣兒的活膩味了吧?」
我臉有些紅了,的確,我對老年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熱心,而至於為什麼那麼尊敬老人,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傻笑。
我嘴裏罵道:「你幹什麼啊,感冒了還湊那麼近,你想傳染給我啊?」
「……」我頓時覺得臉紅成番薯,張張嘴卻解釋不出什麼來,估計這事得越抹越黑,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說:「老子說得是喉糖!」說完我揣過鑰匙錢包,打開門就走。白翌一把拉住我,咳嗽了兩聲:「外面下雨,你不打傘就出去?」說著就遞給我一把雨傘。
周圍依然不時地掠過僵硬的身影,剛才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他們的臉白得嚇人,就像是石膏做得一樣,有些女人那大圓臉上只有臉的兩側和嘴唇是血紅色,其它一切都白得要死。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們的眼珠是往上翻的,所有走在街上的人都只露出了眼白,把眼珠子硬生生地翻了上去,我嚇得不敢再看他們。這些畫著死人妝穿著壽衣的鬼魂,直挺挺地從我身邊走過,我的脊梁骨就像背著一塊冰似的寒,嘴唇止不住地哆嗦,我重重地咬了咬嘴唇,已期能制止這種有規律地顫動,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了,難道因為我是死人,所以沒感覺?那為什麼依然可以感覺到骨灰盒的重量?不明白……我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地跟著白翌走在這條喧鬧卻恐怖的街道上,在一張張怪誕詭異的臉孔中尋找那個老太婆的身影。
我聽得一頭霧水,一個鬼老太婆要我們為她去掃墓?怪事年年有,今年還真是特別多。
老太婆身上的衣服很老式,全黑色的織錦緞子棉套,衣服裹得很嚴實,感覺至少有六、七層,往左斜壓的衣領子上有金絲盤扣,一塊兒素色的手絹斜系在衣領的盤扣上。老太婆很老了,滿頭銀髮,臉上的皺紋就像老猿猴一般,鼻子很尖,顯得臉十分消瘦,眼神很渾濁,臉色雖然不是非常蒼白,但是很黃,感覺像是柚子皮一樣的顏色,讓我不得不懷疑這老人家是不是有黃疸病。在全黑的衣服和環境下,最扎眼的就是她的頭髮和胸前的手絹,而她的一隻手上還拿著一把老式的黑色雨傘。
白翌揉了揉鼻子,視線又轉回抽屜里去,繼續方才地翻搗大業,並且帶著濃重的鼻音邊翻邊問:「家裡的感冒藥呢?」
看了眼前方漆黑一片的巷子,我決定還是往回走到大路上去,反正也沒走多遠。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斷斷續續地說:「大爺,哎喲大爺,您放手,我不是偷車的,我,我是想要那條狗!」
我向四周看了看,這老太婆走得也太快了,腿腳那麼利索,要知道那輛車子拉起來要多費勁有多費勁。我又朝不遠處的街道看了看,一片黑暗,前面那點點燈火已經消失在黑夜之中了。雨水打在頭上,我甩了甩頭髮,發現腳邊有一塊白手絹,想起來是老太婆衣襟上的,怎麼掉在這裏,現在人都走沒了,我上哪裡去還她手絹啊。
滿月的清輝比那些昏黃的街燈有效果多了,照得小巷子也亮堂堂的。白翌在巷口死死盯著前方狹長的過道,我有點兒躊躇,不知道白翌到底用什麼方法可以進入鬼市。正擔心地看著他時,他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說:「安蹤,放心,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告訴你怎麼去,你跟著我,手裡的盒子絕對不能放下,不管發生任何狀況,盒子都不能放,明白了么?」
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我苦著臉走出菜場蹲在自行車邊上。因為是冬天,天早早地就暗了下來,只有西邊還稍許留著一抹黯淡的暖紅,雖然還沒全黑,但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散出一種油膩膩的橙黃色光線。今天是十五,月亮的光芒還不是很強,淡淡的珍珠色,斜掛在呈現出一種混沌狀的青灰色的天邊,有些透明的樣子。那種光線很玄幻,感覺就像是要把人吸引過去一般,你看著它,感覺它也在盯著你。
老太婆從盒子里取出兩塊雲片糕給我,笑著說:「拿去吃吧,算是報答你幫我拉車的謝禮。」我本來想推辭,但看著那白呼呼切得四四方方的雲片糕,實在喜歡得很,於是就擦擦手,接過糕點,低頭揣進衣袋裡,抬頭的時候正準備向老太婆道謝,卻發現老太婆已經不見了。
老太婆很和善地笑著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於是就費力地拉著那輛木製小推車,從我身旁走過去,木頭輪子發出軲轆軲轆地滾動聲。
我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下次再看見她,還她就是了。」
我不安地點點頭,白翌難得有那麼認真的時候。他取出兩支蠟燭慢慢地點燃,一支放在我的腳邊,另外一支放在自己的腳邊,然後他在蠟燭的周圍用黑狗血畫了一個圈,蠟燭在圈裡面不停地搖曳,長長的火焰被風拉得很細很細,灰白色的煙霧頓時在我們身邊瀰漫開來,因為我買的是防風蠟燭,只要不是太大的風,它不會熄滅。
大約走了一百步,牆已經看不見了。我們身處在一條荒僻的小道上,四周的景象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已經不是那條骯髒的小巷子了。我回頭看了看,後面一片https://m•hetubook.com•com漆黑,遠處傳來沙沙的樹葉聲,只在很遠的地方有兩點白色的光,晃悠悠地點在那裡。
我愣了愣,想想也是,就點著頭下樓去買面,只是關門的時候抵不住好奇心回頭在門縫裡看了一眼,發現白翌從床底下拿出兩個盒子,他看了盒子一會,像是在決定什麼似的。我吞了吞口水想看他到底準備幹啥,卻等來白翌扣了扣盒子催促道:「你看什麼看,快點買面去,都幾點了,你不餓么?」
老太婆把眼睛眯成一條線,笑著說不用,然後就準備要走。我都說幫忙了,如果就嘴巴動動,那和那些虛偽的只說不做的人有什麼區別?我立馬去拉繩子,中途碰到了老太婆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從冰箱里拿出來一樣,而且骨瘦如柴,指關節比手指還要粗,上面都是老繭,和她的臉色一樣,蠟黃蠟黃的。
我放下手裡的袋子,躡手躡腳地走進自行車篷,慢慢地伏下身體,貓著腰蹲在自行車堆里,張開雙手就準備去抱這條黑狗崽子,突然一雙手重重地壓在我的肩膀上,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管自行車的老頭,他一把拉起我,把我的手往後一扳,整個兒警察抓小偷的姿勢,我頓時疼得哇哇直叫。
老頭點了點頭,揣著一百元就給狗包紮去了。
白翌眼中多有不悅地說:「答應幫你辦這事可以,但是你要答應以後永遠不會來打擾我們,並且……」白翌停頓片刻,輕笑著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閃爍著往日那種精明算計的神色,繼續說,「並且,你得把你的碗給我們。」
我一聽又來勁了,湊過去就問:「這碗到底怎麼用?」
白翌看著我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指放在嘴邊,意思是讓我不要說話,他給了我一個鈴鐺,讓我掛在身上,自己的腰帶上也掛了一個,然後他嘴裏念念有詞地向前走過去。冬天的風在黑暗的小巷裡穿梭,帶著枯敗的樹葉貼著地面打卷,發出沙沙的響聲。
白翌連忙說道:「不不,不會威脅到狗的性命,我們只需要少許的黑狗血。」
我獃獃地看著那個雞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接著在就要碰到牌坊的時候,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一樣,掉在遠處的迷霧之中。白翌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回走,我看著他笑得鎮定自若,就點了點頭,想來是沒什麼問題了,於是也定了心跟著他往前。
「鬼話!」老頭明顯不信的樣子,把我的手又往上轉了下,我疼得嗷嗷亂叫,馬上周圍就有人圍觀過來,指指點點,估計都把我當作偷自行車的賊了。
前方仍是白茫茫一片,我嘆口氣認命地低頭看路,可道路上又哪裡是泥土,分明是一張張臉,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喜,有的悲,每個表情都怪異十足,它們的樣子十分純粹,沒有絲毫其它情感,單一而木訥。而在那些臉的當中我彷彿看見了嚴乘和周玲的臉,它們嘲弄地看著我,裂開嘴巴,扭曲著五官,四周傳來陣陣哭喊的聲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風吹得更加陰冷,周圍的哭聲則顯得更加凄厲。
我心裏叫苦啊,不都說是要那條狗么!正在我準備說話的時候,人堆里居然讓我看見了白翌,我看著白翌馬上喊道:「老白,快來幫我說說啊!老白!」
白翌看了我一眼不說話,若無其事地起身去拿了筷子,遞給我一雙,然後坐下就吃起面來:「先吃面吧,沒多少時間了,吃完再說,反正今天是這個月唯一一次能進入鬼市的機會。」
借壽婆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說什麼,就拉著木車轉身往回走了。這次她沒有大方地給我們糕點,我有些失望,估計是白翌態度有問題,惹得老太婆不高興了。我搖頭嘆口氣道:「可惜了,如果她肯再給我們些糕點,也是好事。」
我頓時無語,看著笑盈盈走在前面的白翌,突然有一種想把碗倒扣在他頭上的衝動,而阻止我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那碗血我得出五十元!
我連忙喊道:「大爺,我的好大爺,我真不是偷自行車的,我是一個人民教師!我衣服口袋裡有我的工作證,不信您自己看!」
我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心裏告訴自己:我不能回頭,不能害死白翌,他是為了我闖出的事情才來到這裏的,就算再難也要讓他活著回去,一人做事一人擔,絕對不能連累他!當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路上的臉已經不見了,依然是那條古道。白翌看了看我,他的眼神很溫和,在這個沒有溫度的環境下,我突然有一種想要衝他微笑的衝動。手上的盒子依然十分沉重,但是至少我不是一個人,還有白翌在,至少他還在我身邊。
我指著盒子激動地說:「老白,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都還活著,你至於那樣么?」
黑狗果然是非常靈性的動物,看到自己的主人拿著刀走過來的時候,它沒有逃走,隻眼巴巴地看著我們靠近,然後發出一種非常可憐地嗚咽聲音,好像是在求饒。
我心虛地問:「還需要帶什麼開光符、密宗法器么?」
我帶他來到了那個轉彎的小巷子,那裡就冷清許多了,因為非常骯髒,根本沒有人會往這裏走。空氣中瀰漫著難以忍受的腐臭油味,我皺了皺鼻子,指著前方黑暗的小道告訴白翌說就是這裏了。
蹲下身子撿起手絹,我正反打量了幾眼,發現白手絹上綉著一個壽字,其它什麼也沒有,但是看得出是高檔絲織品,摸起來極其順滑。我一邊納悶一個賣糕點的老太婆怎麼有那麼高檔的手絹,一邊順手把手絹收了起來,心想什麼時候白天去那條街道找找,說不定能見到那老太婆。
回過味兒來的白翌一臉壞笑道:「你感冒要吃糖來下藥?」
白翌今天居然感冒了,很難想象像他這樣的人居然會感冒。半夜三更我睡得正熟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音,先前當是老鼠,沒過多久居然聽到抽屜開合的聲音。
我看著照片中的自己,笑得很僵硬,我這人本來就不太上相,平時看著還不覺得,但是現在照片處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所在,我立刻覺得後背竄起一陣涼意,沒想到我能活著看見自己的照片貼在骨灰盒上,而白翌居然也把自己的照片貼在另外一個相同的盒子上。
這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就算是裝滿了鐵也不一定有它那麼沉,我拉了沒兩分鐘,就齜著牙累得滿頭大汗,敢情我不是在拉一輛小木車,是在拉著一艘大輪船。
白翌看了看六神無主的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急什麼,就算那手絹留我們這裏,一時半刻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咱們不是吃了那雲片糕嘛,此消彼長的道理你該明白吧。」
白翌像看一個闖了大禍的小孩一樣皺著眉頭看了看我,迅速地把手絹放到窗口去,然後拉著我就往洗手間跑,我說你幹什麼呢,手裡還不忘護著那散了的兩塊雲片糕。
白翌見我大有蹦噠著慶祝一番的味道,眼明手快地從我盒子上取過那個碗,然後伸手擦了擦汗,責怪道:「小心點這個碗,好東西到你手上就是保不住,敗家子!」這個時候蠟燭剛好熄滅了,泛起一縷青煙來,而東方已經泛白,旭日漸漸升起,夜晚過去了,我們走出了鬼市。
把東西搬回家后,白翌就開始倒騰那些古里古怪的東西,我坐在他旁邊興緻勃勃地看著,他卻突然停下來看著我說:「到吃飯時間了,去下面打兩碗面上來,多放點辣椒。」
白翌笑了笑說:「你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么?」他的口氣就像是西遊記里那個介紹人蔘果的老道士一樣,我撇了撇嘴說:「不就是雲片糕么,聞起來還行,吃起來也太不是滋味了。」白翌沒有拿走碟子,他拍了拍我的臉,樂呵呵地說:「小子!你真的很好運啊,這個是借壽婆的糕點,也就是說吃了它可以長壽,雖然比不上什麼仙丹壽桃,但的確可以增加你的壽命。」
我青筋暴起,隨手抄起門口的拖鞋往裡面扔,也顧不上現在已經半夜三更,扯開嗓子就喊道:「你有種再說一次,老子買老鼠藥給你!」然後嘭一聲摔上門,氣呼呼地走出去。被夜晚的寒意一瞬間包圍,我拉上衣服的拉鏈咕噥著:「白天不是挺暖和的么。」
上完今天最後一節美術課,我抄起課本喊了聲下課,就匆匆往市場趕。因為時間很緊迫,白翌說的這幾樣東西中有些需要去特定的地方買,外面那些攤頭上我真的不敢去,萬一是假貨,我們的小命也得讓它給坑了。我把自行車騎得像是越野摩托一樣,迅速地在附近集市上來回穿梭,一來二回倒也買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黑狗血,那真是怎麼找都找不到。我走了好幾個菜場都沒見到,就算有,人家宰殺的也是黃色白色的草狗,根本沒有什麼純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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