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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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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正文 第七章 荒冢

第一卷 正文

第七章 荒冢

白翌看著我的樣子,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立刻叫我把玉放下,但我已經沒辦法放下它了,它像是吸在我手上一樣,不!它在把我同化,我感覺我的身體越來越接近玉質了。
我和白翌對望一眼,我開口說:「是么?就是一個中年船夫,皮膚有點紅,塊兒頭很大,額頭左側有一塊硬幣大小的傷疤……」
上了山頂,我終於有一種著地的感覺,白翌躺在我身邊,兩隻手也磨破了皮。他一有力氣便馬上扯下圍巾,幫我把流血的手包住。
我混亂地晃著腦袋隨手抹了把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翌這時已經醒了,看了看我說:「你臉色不怎麼好,不會是感冒了吧。」我皺了皺眉頭向他擺擺手說:「沒事,估計是車給顛的,下車吹下風就好了。」
「四龍入水攔陰魄,八方聚氣魂不散……」白翌這時突然低聲念起了紙上的那兩句詩,我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的神色似乎有些詫異,於是便靠近些湊過去說:「老白,你怎麼了?」
我點點頭,哈出一口白霧,真是太冷了。
白翌低頭思索片刻,搖頭否定了我這種推測,他肯定地說:「她雖然是鬼婆子,但是好歹是接近半神的存在,不會讓我們平白無故去送死。而且那個地方並非是了無人煙的荒山野嶺,就算玄乎一點應該也不至於威脅到我們的生命。」
我們中的一個人是鬼?難道說,我們在暗流中遇難,其中有一個人已經死了?四周安靜得詭異,那三個人依然在爬,但他們怎麼都沒有爬到山頂,就像在不停地原地踏步。白翌看不到他們?
我疑惑地問:「為什麼這裏要放這個東西,你認識這玩意?」
冬夜的天空暗得就像是水墨畫一般,看不太清楚遠處的景象,只有淡淡一個輪廓。我抬起頭,歪歪酸疼的脖子,看著窗戶外面點點的雪花,悄然無聲地融入黑暗之中,由白化黑,由實化虛。看著看著就有些迷糊,我眨了眨眼睛,又立馬埋頭在下一本地理書中。
白翌正在我對面飛快地翻書,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而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地圖。各種地圖被我們攤滿了整張桌子,角落裡放著好幾個方便麵盒子,我們這幾天就只吃了這些東西。
當中的那個女人注意到我在打量他們,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她的臉並不怎麼好看,顯得有些臃腫,或者說這幾個人明顯都比較肥胖。女人動了動嘴唇,像是在說什麼,但沒有發出聲音。我想要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女人又慢慢地轉過頭,看向越來越近的湖心小島。船夫對著我們喊道:「要到哩,我會在太陽下山前來接你們。」我們點了點頭,那三個人先下了船,然後白翌和我也都跳了下去。
我拿起地圖,照著紙條仔細比對,當中那個不顯眼的島嶼形同烏龜一般,一頭探入水中,的確符合了詩中千目入龜的含義,而我們要去找的就是那座荒廢的墳墓。
他走到我面前,彎下腰,鄭重地拍了拍我肩膀說:「估計你捨不得那特快火車票啊。」
我點了點頭,把紙片和地圖放在一起,然後對白翌說:「既然如此,還等什麼?兵貴神速啊!」
他看了我半天,最後笑著嘆氣說:「小安啊,就算給你一把刀或者是搶,遇見那些物理攻擊無效的東西,和廢銅爛鐵有什麼區別?」
我把手從白翌的拳頭裡抽出來,指著下面說:「那現在該怎麼辦?走也走不得,難道要我們和下面那三個東西赤膊對戰?」風還在瘋狂地刮著,前面逃跑的時候行李早被我丟路上了,現在連喝口水都難,可謂是彈盡糧絕啊!
那三個年輕人並沒有表現出多麼恐慌,像是沒事人一樣看著四周,一點也不擔心暗流的事。我這才發現,他們衣服穿得很單薄,感覺像是秋天的衣服,而且在他們的腳下有一灘水,大概是在雪地里走,衣褲上沾了雪的關係,現在船艙里溫度略高,雪都化了開來,不冷么?我皺著眉頭打了個哆嗦。
我飛快地搖搖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當然沒有!如果我連你都懷疑,那我還能相信誰!他媽的還能依靠誰!」
我咽了下口水,這個地方看著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好像這個島把周圍的一切都吸引過來,它的不安完全來自這樣的吸引力。白翌打開地圖合著紙片一起對照,周圍除了水波的聲音,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另外三個人就走在我們前面,他們不是並排而行,而是一個接著一個,低著頭,走得非常緩慢,像是詭異的朝聖者,如果不是我們需要走走停停地查看位置,早就超過他們了。白翌看看山頂,又看看地圖,對我說:「快到了,估計墳就在山頂,我們加把勁爬上去。」
風吹在耳畔,聽起來已經變得朦朧了。我看不清楚白翌的臉,感覺血差不多快流幹了,渾身都冰冷得要命,只有白翌身上的熱量讓我感覺自己還有口氣,還沒有死。
安頓好以後正趕上晚飯,我們下樓隨便點了幾個菜,看到老闆一個人坐在櫃檯邊的一張桌子上吃飯,索性過去搭了個桌子和他聊天,順便也能問問芊慕湖的事。
本來一上島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座島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現在更明顯了一些,似乎越是往上,引力越強大,也越來越陰寒。那種陰寒透著股死氣,周圍的樹木因為這種古怪的陰寒之氣都往下長,像是在給山頂做膜拜一樣,越到上面,草木越少,我們也就越難爬,白翌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我在下面跟著難免心急起來。
白翌擺了擺手說:「第一句!」
我見他又開始胡扯,便沒好氣地對他說:「我呸!你以為我是女人么?我覺得這事越來越怪了,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白翌抬頭微微一笑:「怕了?我不介意你躲在我懷裡。」
我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無法出聲,眼淚涌了出來。估計我撐不了多久了,白翌側過臉看了看我,他皺皺眉頭,快沒有力氣的他艱難地開口說了句:「撐住!」
我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一樣,慢慢放慢了腳步,身後那三個濕嗒嗒的人馬上就出現在我們身後。女人在微笑,她的臉又白又胖,幾乎透明的皮膚可以看見底下點點的屍斑,紫黑色的嘴巴張開,對著我們大喊,但是沒有發出聲音,我看著她口型明白了她在說:「我身邊的男人是鬼。」她身邊的兩個男人像是蛤蟆一樣趴在山壁上,從他們身上滴下許多水。
白翌看著我,冷著張臉很狗血地說了兩個字:「放手!」
一堆念頭混在一起,我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起白翌原來說過,有些人因為一瞬間死亡,所以會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難道是我死了?不對,剛才船明顯只是晃了晃,根本沒有翻,船夫和白翌明明都看得到我,那麼難道死得是白翌?不可能……我飛快地把這個念頭甩出去,人家說鬼話連篇,走在我們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的三個人,如此單薄的秋裝,潮濕的衣服,現在想來他們也不像是人,或者是原來落水死的鬼,那麼我為什麼要相信他們的話?可即使是鬼,白翌不是也看得到么?為什麼這次他卻什麼也沒看到。
白翌倒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詢問地抬頭看他,他也沒說什麼,只示意我看看四周。我四下里看看,發現這裡是山的最高點,空蕩蕩的一小片平地,但在中間的位置有一個土墳一樣拱起的石塊,上面擺放一個盒子,銅質的盒子,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風颳得像鐮刀一樣,捲起地上細碎的雪沫,迷了人的眼,我揉揉眼睛再看過去,的確是和夢裡一樣的盒子。
漸漸地我放慢了速度,手上都是汗水,我已經握不住白翌的手了,只能低著頭不停地喘著粗氣。此時白翌手上的力氣加重了,他反拉住我往山的北面奔去,我閉著眼睛,張大嘴巴被拽著跑。跑了很久,白翌也停了下來,他喘著氣說:「好了,就到這裏吧。」我抬頭看著前面,原來前面已經沒路了,下面就是湖水。我累得整個人滑下去,蹲在地上捂著胸口不停地喘氣,剛才跑地我出了一身汗,我咽了口唾沫擦擦額頭,對白翌說:「你真的沒看見他們?」
我摸摸臉,看著地圖有些不放心,於是湊過去對白翌問道:「老白,你怎麼就確定那地方一定是這個湖?」
過了一會兒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貼上了我乾裂的唇,本能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唇上的東西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後一股微溫的水緩緩注入我的口中,真是救命的水啊,我本能的吞下去一口。
我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裏面的東西對我有一種極強的吸引力,而且現在不是你推我就的時候,難道今天狗血得還不夠么?我一掙推開他的手,身體本來就站不穩,往前一撲就壓在了盒子上。
我點了點頭,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突然發現白翌的身後伸出一雙手,一雙肥胖臃腫的手,指甲都是紫黑色的,皮膚白得好像透明一般,白翌的背後探出那個女人的腦袋,我想他們不是還在半山腰么?抬眼一瞥,突然發現半山腰根本沒有人,我一轉身,發現另外兩個男人就站在我的背後,他們頭髮上都是水,腦袋大得出奇,好像是被水泡得時間太長了的……屍體!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分量原來是如此沉重,齜著牙,手上的青筋也爆了出來。懸崖山壁上的灌木枝大多纖細柔軟卻強韌異常,我抓著樹枝的那隻手因為太用力,居然被勒出了一道大口子,血小股小股往外滲出來,染紅了大半個袖口,劇烈的疼痛讓我的身體也慢慢地往下滑。
不過他沒搭理我,非但沒停下來,速度反而還快了一點,然後他一把將我抱在懷裡,嘴裏念叨著那句紙片上的詩文:「千目入龜尋荒冢,四龍入水攔陰魄。八方聚氣魂不散,北尊龍黿鎮珗璜。萬物之靈皆為玉存,今日祭祀,以謝北尊。」
我依然不死心道:「那麼好歹要帶些防身的東西啊,否則這心裏太不踏實了。」
我無意識地點點頭,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撐下去。最後一點路,白翌幾乎是挪上去的,而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奇迹,水魅因為山頂的東西,無法靠近,即使他們發瘋一樣地往上爬,但依然比我們還要緩慢。
白翌看了看天說:「這幾天都在下大雪,路不方便,我看我們還是再等等吧。」
我搖搖頭,沮喪地坐回位置,白翌走到窗口說:「其實那湖也不遠,估計過去也就幾天時間,現在又是寒假,我們都閑著沒事,但是……」他回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抬起頭看著他說:「老白,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我抬頭看著白翌,勉強向他點了點頭。白翌於是鬆開我,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動了動手指,發現手指居然被凍僵了,連彎曲也做不到,這幾百年的陰氣居然能聚集到這個程度。
安全室的工作人員里有一個大爺,他一聽我們打湖心島回來,立刻驚訝地張著嘴說:「你們怎麼能去那裡!哎,哪個王八蛋破例了!我們這裏都下了死規定!不許帶人上島!」
突然白翌敲了下桌子,我猛地抬頭,快速走過去,朝他手上的地圖看。他興奮地搭著我的肩膀說:「找到了!就是這裏!」然後用力敲著地圖上的一個角落。
現在那三個東西正和我們形成詭異的拉距戰,慶幸的是由於朝北的關係,他們的速度無法像先前那麼快速,所以距離還是在逐漸拉大。我定定神,手腳並用繼續往上爬,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白翌在我上面不遠的地方,爬得也很吃力。
白翌看著我,說實話我不太好意思地看著他。不過想想剛才那種情況,大概也只有那個辦法才能取水救人,我咬了咬嘴唇不再去想那些,往前跨一步就準備去開盒子。
我回想了下說:「這個烏龜島怎麼那麼邪門……」
我點頭答應,卻速度不減,總算一路有驚無險走到烏篷跟前。那裡果然是艘船,雖然非常舊,但是很結實,船艙里還有塊板橫在那裡給人當桌子用,看樣子是一條旅遊用的觀光小船。
我和白翌對看一眼,只見他皺了皺眉頭,轉頭又像是好奇地問:「哦,這話又怎麼說?」
我們回到旅遊景點的安全室中,工作人員看我們一身的傷,馬上給我們進行了包紮,還打電話給當地醫院。我們簡單地說下去了湖心島,在那裡不小心滑下山,跌壞的。
我看到此景,頓時渾身一凜,我知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於是根本不等白翌阻止,迅速從身下掏出盒子,盒子上的鎖早就銹掉了,我用手臂夾緊盒子,然後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硬掰蓋子,怪物看到我要開盒子,馬上狂叫著沖向我,白翌這時也看得見那女鬼了,或許有珗璜璧在這裏,她施不了幻術。他迅速擋住女鬼,從衣領里拉出個我從沒見過的錦囊,然後一把將它拽了下來,傾倒出一小撮粉末,揚手就朝女鬼撒過去,女鬼似乎徹底被激怒了,但是粉末使得她身上起了很多水泡,她疼得咬牙切齒,渾身散發出死魚腐爛的味道。
白翌看了看四周的山巒,然後又看了看山頂,輕輕點頭道:「也許還有辦法!」他迅速地從衣袋裡掏出借壽婆的紙片,指著那首詩的最後一句說,「這裏根本就不適合葬人,那麼或許鬼婆讓我們祭得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種東西!」說完他找了塊石頭,略撣了撣積雪就坐下來,反覆地念著詩句。
白翌拍拍我的臉:「小安,我們到山頂了,你撐下去啊。」
反覆念了幾遍,我漸漸感覺能動了,手上的玉璧滑落在雪地上,但身體里那股陰寒的氣息讓我渾身發抖,我咬緊牙齒,防止它們沒出息地磕磕碰碰。
無聊地打個呵欠,我索性和*圖*書裹了裹衣服,把頭埋在羽絨服中,低頭打起瞌睡來。迷糊中似乎夢到一個山洞,洞口被堵得嚴嚴實實,那裡有一個銅盒子,落了層厚厚的灰,看不出年代。我慢慢走到銅盒子的面前,盒子的縫隙中卻開始流出血來,周圍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那個詭異的盒子和紅得讓人暈眩的血液。我害怕地想要轉身就走,身後站著的白翌卻對我露出了詭異的笑臉,他的臉漸漸變得模糊,血從他的眼角和嘴角流出來。
我暗自嘀咕:「我們也不是來旅遊的,你倒真悠閑。」他們不說話,弄得我也不自在,只好跟著看船外的景色。到了湖中心這才察覺,這裏風光確實不錯,周圍山巒成疊,即使是冬季,也有一種蕭瑟的美感,那是江南山水獨特的秀麗和風骨,想象地出來若是風和日麗的天氣,這裏的景色定是美不勝收。只是風景好歸好,船艙里卻是太安靜了,水聲搖曳間只有那個船夫一個勁地介紹這裏的風景。
四龍入水截陰魄。
我看著船夫熟練地撐著漿,放心地點點頭。船又平穩地往前行了些,船夫說道:「這裏以前叫千目湖,因為越是靠近湖中央的地方暗流越多,後來改革開放了,要搞旅游業,覺得叫那個名字不夠吉利,所以才改了名字。」
老闆喝著自己泡的藥酒,一嘴酒氣地對我們說:「這個季節不是游湖的好日子,因為天冷,而且湖水的暗流多,很多船家都只肯繞著岸帶你們轉一圈,那島上不是旅遊開發的景點,也沒人去看。」頓了頓抿了口酒,他略微壓低嗓音說,「而且據說那島上鬧鬼,可邪乎了,一般連船家都不去那裡打漁。」
我們倆就往山壁上爬,雖說這山壁不算陡峭,看著還有些小灌木能讓我們借力搭手,但要這樣沒有防護地爬到山頂,實在太瘋狂了,掉下去估計連渣也找不到。
我突然想到什麼,喊住了白翌說:「你看我們這次需要帶什麼東西去?那老太太說的地方肯定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說不定那荒墳根本就是個鬼冢!」
我頓時腦袋炸了,什麼?沒有其他人,那麼那三個是什麼?我顫抖地指著前面爬動地三個人說:「前面那三個人……你……你看不見?」
北尊龍黿鎮珗璜。
船夫是一個健壯的中年人,皮膚是那種常年日晒后產生的紅黑色,方正的臉看上去很樸實,相貌普通得很,只是額頭左側有一塊硬幣大小的傷疤,這人一看就是常年在湖上打漁為生的漁民。他看了我們倆一眼,然後憨厚地笑了笑:「成,正好你們給我開張。」
這兩天我們不眠不休地找,但是怎麼找都沒有這樣一個龜形島嶼,直到今天才讓白翌海量搜索給挖了出來。
就這樣我們逛了一上午,腿都走哆嗦了,還是沒有人肯載我們過去,我們望著湖中央那個模糊的小島只有搖頭興嘆。
船很快離了岸,船夫是個老手,雖然湖面上風很大,但船仍然十分穩當。與我和白翌隔著桌子對坐著的三個年輕人非常安靜,只看著船外的景色不說話,我也不好冒然開口說些什麼,轉頭看看身邊的白翌,發現他大概也被他們感染了,從一開始就在張望著湖面周圍的景色。
八方聚氣魂不散,
大爺看著我們沒有再說話。此時我透過安全室的窗戶,彷彿看見在湖中央,有那麼一葉小舟,飄蕩在廣闊的湖面上。
白翌回頭看著我低聲說道:「我明白這句詩是什麼意思了!」他指了指湖周圍的山說,「你看這湖四面環山,就像四條巨龍,包圍住這湖一般,這樣在風水學中就形成了一種聚陰的形態,陰氣散不出去,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裏早該出事了,為什麼還能如此安穩呢?實在是太奇怪了。」我點了點頭。的確,這裏山的形式就像詩中四龍入水之局,如果真是如此險惡的風水局,就不會單單島的附近有問題,整個湖周圍都是陰氣積聚之地啊。
他笑著說好,然後扶著我順著南邊的山路下去。因為有台階,和前面爬岩壁完全不能比,但我卻因為僵凍和受傷走得十分吃力。到了渡口,那船夫早就等在那裡抽煙了,他看我們像是逃難一樣,連忙過來扶我們,然後問出了什麼事?
回來的時候湖面十分平靜,沒遇上那些暗流,船夫也沒多說什麼,很快我們就到了岸邊,付了錢和船夫告別,他撐起槳,消失在浩渺的湖水之中。
白翌摟著我,輕拍我的背低聲安撫道:「沒事了,已經結束了,我們完成了諾言,一切都結束了。」
這隻手現在基本算是廢了,我估摸自己是沒辦法繼續爬了,心灰意冷地長嘆一口氣,心想活了二十幾年,最後就交代在這裏了!我閉上眼睛忍著疼,反正差不多也到頭了,剛才強打的精神一下子散了,整個人也瞬間疲軟下來。
我有些心虛,不是故意打擾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說:「早知道就……」
老闆很好客,說了許多這裡有名的景點,白翌夾了一筷子菜,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剛才看到附近有個湖,中間還有島,看起來景色也不錯。」
他說:「對了!就是這個,我知道那上面埋得是什麼了!走,爬也要爬上去,只要上去了就有一線希望!」
我回頭看了看下面的三個東西,它們居然一點點地蹭了上來,看來這北水克鬼的方法,對它們來說也不是絕對的。我心一橫,想就算摔死也不能被它們活活弄死,於是抓住白翌的手用力踏了第一步上去。
看得出他也很累了,說了這些話后就有些顫抖,吸了幾口氣他才繼續說:「《周禮·春官·大宗伯》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以赤璋禮南,以白琥禮西,以璜璧禮北。它們其實分別代表著不同的屬性,天為日,地為月,東為蒼龍,南為朱雀,西為白虎,北為玄武。北方正是萬鬼之歸宿,所以代表北方的玄武便有鎮魂引歸的責任,而代表它的禮器珗璜自然就成了鎮萬鬼魂魄之玉。」
我被他問得無言以對,張著嘴巴想要反駁,但他說得也確實在理。如果真的遇見鬼,給我一把沙漠之鷹估計也是浪費子彈,而且我壓根不會用槍……我閉上嘴巴,瞪了他一眼,自己默默去收拾準備旅行用的裝備了。
白翌看著我滑稽的樣子,輕輕笑了,他抓著我的胳膊塞進袖子里,滿意地點點頭。我被他抱在懷裡,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又讓我捨不得離開。我看著天邊的太陽快要下山了,雖然是陰天,但太陽淡淡的餘暉把湖面渲染得極其迷人,就在湖中央,有那麼一葉小舟蕩漾在湖面上。
下意識摸了摸心臟,有心跳,我還活著。我看著白翌,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看他是否也有心跳,忽然我的手被他大力地抓住,我倒吸了口氣,疼得齜牙咧嘴,白翌抓著我的手拉近了些,因為幾番折騰,我看東西www•hetubook•com•com都已經有了重影,看不清楚白翌的臉,只覺得他臉色蒼白異常,陰冷刺骨的感覺一瞬間就在我周圍瀰漫開來。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像是有很多事要說卻說不出來。他眉頭緊皺,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問:「你相信我么?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我?」
他扶住我,然後開口說:「那三個應該是水魅,水怪中最恐怖的,是溺死的人所化的惡鬼,能夠製造幻覺,然後拖人下水當自己的替死鬼,但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可以上岸,不過他們一時半刻無法走到這裏,北方屬金水,這水鬼無法走北,不過我們也等於被困住了。」
此時因為失血過多,我口渴得要命,無意識地念叨著要喝水。
近幾年氣候十分反常,本來很少下雪的南方居然連年大雪。今年更絕,前幾日還近二十度的天,前天竟然就強冷空氣來襲,突然下起雪來,這一下就斷斷續續下到了今天。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我皺著眉頭看了看天,心裏雖然十萬火急,生怕去晚了那鬼老太又回來轉悠,但看著窗戶外面那層厚厚的積雪也無可奈何。
白翌見我扶穩了,一手托著我,只靠另一隻手往上爬,一點點爬。說實話,我已經到了意識快要渙散的地步,只是撐著最後的力氣放在抓著白翌的手上,如果手一放,不用說摔死,也得被下面那些東西給啃了。
白翌仍然在研究地圖和那張紙片,他是個十分小心謹慎的人,不會放過任何的小細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遇見過那麼多光怪陸離的事,卻從來不見他帶護身符之類的東西,每次都能夠化解危機,這也是為什麼我對他那麼放心和信任,這樣的人不需要說什麼,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安心。
第二天下午,我們就搭上了去芊慕湖的特快列車。剛剛下完雪,路邊是堆得厚厚的積雪,還有的地方有薄冰,路很不好走。因為正好趕上春運前期,已經有人大包小包地準備回家過年了,車站裡人不算少,我和白翌好不容易找到位置,面對面坐了下來。車上的位置坐得滿滿當當,再加上回家的好心情,人人都有高談闊論的興緻,各種地方方言混雜在一起,喧鬧非常。
他見我活了過來,也恢復成平時的神態,滿不正經地說:「放心,我上面的雪沒用,用了中間的,乾淨得很,還有我好心喂你,你怎麼咬我舌頭啊?」
白翌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被鏡片的反光擋住,我不禁開始懷疑起來,又說道:「剛才那女人說我們中一個是鬼……呸,他們三個才是!」這時白翌卻幽幽地開口說:「你怎麼確定我們就不是呢?」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像風中幽明不定的燭火,我突然覺得身體墜入黑洞之中,恐怖的感覺充滿身體,近乎絕望。
我望向山頂,那裡靜得出奇,就連鳥叫聲也沒有,那三個怪人緩慢地向山頂爬去,即使被石頭樹根絆倒也渾然不覺。我看得有些發怵,這樣的三個還能叫活人么,於是拉了拉白翌的袖子小聲說:「你看那三個人太奇怪了。」白翌茫然地回過頭,怪異地看著我,說了一句:「這裏沒有其他人……」
跟在他身後遊客打扮的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沖我和白翌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就先進了船艙。我看了白翌一眼,心想還有其他人要去那裡?但是都已經下午了,那個地方應該不算旅遊景點吧。我心裏嘀咕著,知道時間不能再拖了,否則天一黑,今天又得耽擱掉。白翌或許是沒有我那麼多顧慮,見船夫肯送我們過去,就和他商量起價錢來,船夫是個實在人,沒多久就談妥了,於是我和白翌也上了船。
我們和船夫揮了揮手,後者搖著槳沒多久就行出很遠。陰霾的天能見度自然不好,很快就看不到小船了。於是我們回頭邊走邊細看這島,出乎意料得是,島上十分荒涼,像是好多年沒有人來過了,雪堆得很厚,樹木上沒有多少樹葉,風一吹帶下許多雪沫。
白翌皺眉看著這天氣,指著出口對我說:「先去落腳的賓館,明天我們再去芊慕湖。」
後面那三個東西明顯顧忌這股陰寒的引力,它們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爬,只是徘徊在山壁上,像是在等我們掉下來一樣。它們這樣的水魅居然也恐懼山頂的東西,那麼山頂上的究竟是什麼?我咽了咽口水,抬頭看著白翌,他正咬著牙拚命往上爬,然而他的臉色已經白得發青了,渾身在顫抖,看來他也受到這股引力的影響。
此時我已經無法正常呼吸,那個女鬼看到玉璧,鬼哭狼嚎地大叫,她身上的另外兩個腦袋也在喊叫。我雙手捧著玉璧,跪倒在地,手的顏色都變了,皮膚慢慢變成了玉的顏色,四周感覺充斥著一種彷彿萬物都要被石化的氣息,而女鬼在痛苦地扭曲,似乎在緩慢地融化,一點點癱軟下去,最後在她肥大的軀體中出現了三具骸骨,兩男一女,穿著秋天的衣服。
正當白翌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們背後傳來了聲音,一個船夫模樣打扮的人領著三個遊客走過來。我心想,這倒是來得巧了,白翌於是開口問道:「師傅,你看能不能帶我們去湖中央的那座小島?」
我一聽,敢情還是要冒險?咬牙看了看盒子說:「我來取玉吧!反正我現在沒力氣逃了,橫豎是個死,我來拿!」
白翌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樑,看上去非常疲倦,這幾天夠他累的。他閉著眼隨手點了點道:「輪廓很相似,而且這湖叫芊慕湖,芊慕、千目,八九不離十了。」
白翌伸出手對我說:「相信我就跟我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哆嗦著念叨:「回去,回去咱們吃火鍋……我要喝那肉湯……」
白翌見狀奔過來,我馬上大叫:「別過來!這,這東西會把人同化!」
我沒有說話,也說不動了,只有認命地點點頭,把那隻手也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經意間往下看了看,那些東西有了我的血后,發瘋一樣地爬,哪裡還像是人,完全像是三頭巨大的白色壁虎已經瘋狂了,眼睛發出紅光,嘴巴里吐出了綠黑色的液體,噁心得要命。
白翌皺著眉頭說:「不,這裏只有我們。」
白翌一身狼狽地扶起癱坐在地上的我,慢慢地向盒子靠近,我虛弱地問他:「這個是什麼東西?」他沒看我,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這就是可以救我們命的東西——珗璜璧,也是我們要祭祀的。」
白翌看了看我,抿著嘴沒有說話。我急得雙眼通紅,誰說爺們兒就不能哭?這個時候老子真的想扯開嗓子大聲哭,大聲喊救命!他突然笑了起來,又重新抓住我的手,我一看,心說你不想死啦?於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拽起來一點。白翌腳下似乎蹬住了什麼著力點,手裡的分量輕了不少,我呼地鬆口氣,這灌木總算沒讓我們倆的分量給連根拔了……謝天謝地,事情總算跳出狗血https://www•hetubook•com•com劇的圈子了。
白翌這次回了頭,他擦擦額頭上的汗說:「你忘記我和你說過這裡是聚陰地么?這樣的地方的確也養得出下面那三個怪物,但也能困住它們。這是為什麼?肯定是這裡有鎮得住的東西,借壽婆給的詩中最後一句就是『北尊龍黿鎮珗璜』。」
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大早直奔湖邊。說實在的,大冬天來湖邊閑逛的人很少,租船的生意大都十分清淡,船家看見我們兩個一身旅者打扮立馬就上來搭話,但是我們一說要去湖中央的小島時,所有的船夫都是一個勁地搖頭。
這裡是個古鎮,周圍的旅游業十分發達,所以找個小賓館並不難,走出火車站就可以看到許多旅館招牌。我們去了一家離湖比較近的小旅社,老闆是當地人,幹活很利索,很快就給我們安排好了住房。
我看看自己受傷的那隻手嘆了口氣,然後穩住身體,再握著白翌的那隻手做固定點,繞開藤枝往他那裡挪了幾寸過去。這時我才發現,那隻手顫抖得要死,根本一絲力氣也使不上了,手上的血滴到下面,那些水魅像是鯊魚聞見血腥一樣,立刻一陣騷動。看來血使得他們不顧山頂的威脅,迫不及待地也要開始往上爬了。
大爺手裡的杯蓋子哐啷掉在地上,他驚恐地說道:「怎麼可能?他早在去年秋天就因為帶著三個大學生去島上,遇到暗流淹死了呀!屍體一直沒有找到……」
白翌抬起頭來,眼神似乎一亮,他連忙問道:「你說什麼?」
我看這裏根本就是個斷崖,下山的路被那三個玩意給堵死了。眼看時間已經不早,再不走就要錯過船家的時間了,估計撐不到我們餓死,那三個水魅就上來了。
我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看見船夫,一時發急搓了搓手對白翌說:「老白,不然這樣,咱們借用下,劃過去吧,寫張條子留這兒?」
芊慕湖離我們那裡不是非常遠,這趟車沒過三個小時就到了。我們一跳下車,就被吹來的冷風凍得打了一個顫。雖說南方的氣候比北方要暖和,但是到了冬天,這種潮濕陰冷的感覺遠要比氣溫低更加熬人,那種彷彿刀划般的寒風直往你衣領子裏面鑽,無論你穿得多麼厚實身體依然凍得要命。
我聽得似是而非,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把這東西拿走當護身符?」然後詫異地看著那個聽起來很了不起的盒子。
白翌拍拍我的肩膀,輕聲說:「該回去了,這事算完成了。」
就在這個時候,船明顯地搖晃起來,我緊張地問船夫怎麼回事,船夫卻神態輕鬆地說:「沒什麼,只不過是遇到個小暗流,這裏的暗流很多,我在這裏掌了大半輩子的舵,早就習以為常了。」
我連忙倒退,碰到了白翌,本能地拉著他往山頂奔去。我握住他的手,都是濕的,似乎略微有些腫……我顫抖地抓著白翌,回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幸好他和往常一樣,只是眉頭皺得很緊,一直盯著山頂看,眼中閃著奇怪的光,嘴裏念叨什麼。我盡量不讓自己去懷疑白翌,只是咬著嘴唇拚命地爬。後面那三個東西跟了上來,那女人的頭髮就像水草一樣耷拉在肩膀上,兩個男人完全是靠四肢在爬行,身上都在滴水。我的耳朵彷彿一直聽到女人凄厲的像是排風機聲似的喊聲,她不停地叫道:「你們其中一個是鬼,你們其中一個是死人……」
我點點頭,完全同意他的說法。前陣子去鬼市真是把八輩子的膽都給嚇沒了,現在看到穿黑棉襖的老太太就莫名地恐懼,雖然說我們安全地走出了鬼市,但是那鬼老太卻給了我們這麼一個難題,要我們去找那個不知名的墳墓,而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張脆弱得猶如煎餅一般的紙片,上面也就歪歪扭扭畫著個湖,當中是一個烏龜形狀的島嶼,四周有山脈圍繞,感覺是個內陸的淡水湖,但更進一步的東西完全沒有,只有一首意義含糊的詩——「千目入龜尋荒冢,四龍入水截陰魄。八方聚氣魂不散,北尊龍黿鎮珗璜」。
所謂長志氣不長財氣,我心裏想著再這樣下去估計就要被白翌這小子看死了,他一言不發的看著我,也知道自己玩笑開過頭了,咳嗽兩聲對我說:「小安,我這不是想開個玩笑么,讓我們都放鬆下心態,別往心裏去。咱們現在就準備準備,我去定車票,既然老太太那麼著急,這事看來的確有些玄乎。」
白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淡淡地笑道:「還是我來吧。」
白翌的手停下來,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沉默一會兒后才緩慢地開口:「你說除了我們外,這裡有其他三個人?」
我突然感覺四周冷得降至冰點,血液也像被凝固了一樣,只有我呼吸的聲音和心跳的聲音。倒退了幾步,我抬頭看向那三個人,發現其中那個女人回頭看著我動了動嘴唇,這次我看得很仔細,那是在說:「我們中的一個人是鬼……」
我睜開眼睛,估計是因為失血過多,所以看東西很模糊,搖了搖頭沙啞地說:「你爬上去吧,背著我,你根本上不去。」
他看了看銅盒子說:「這個東西放這裏估計不下百年,如果動了,那些陰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而且這個東西不能拿走,否則這裏就完蛋了,但是可以對付下面那三個怪物。」
千目入龜尋荒冢,
我脖子一麻,顫抖地問道:「那三個大學生,是不是兩男一女?」
白翌看了我一眼,略微點點頭,也不再問什麼,之後只隨便扯些閑話。飯後我們回到自己房間,白翌沒多說什麼,只是整理明天出發要用的行李。我在旁邊幫忙,腦子裡卻一直在想老闆所說的話,然後對白翌說:「老白,這次去到底有多危險?看來那地方真的很邪乎啊。」
我一時無語,指著他半天沒憋出句話,乾脆跳起來厭惡地拍開他的手:「你別看死老子捨不得花錢!不就是特快么!去就去,比起錢,命重要多了!」
我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一睜眼依舊是在列車上,白翌在我對面。他估計也累了,正低著頭打瞌睡,一瞬間他的臉和我夢中的臉重疊,腦子頓時一陣刺痛。我挪了挪身體,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列車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冰冷的水沾到臉上略微有些刺痛,但頭腦倒也清醒了幾分。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袋有些浮腫,帶著淡青的眼圈,估計是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休息,居然做惡夢了。我自嘲地沖鏡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夢中那種暈眩地不安感覺到現在仍讓我渾身發麻。
我揉了揉充血的眼睛,盯著地圖看了半天,也興奮地拍下桌子,激動地說:「老白,有你的呀,居然找到了!」
白翌看了看我的手,眼角一跳,又抬頭看了看不算很遠的山頂,拉起我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堅定地甩出一句:「我背你上去。」
我不想浪費力氣來和他說什麼更狗血的死也不放,只是咬牙抓著藤枝翻轉手腕往https://m.hetubook•com•com上多繞了幾圈,身體總算是停止滑落了,本來還想讓身體貼在山腰上的空擋,但是因為掛著個白翌,怎麼都無法貼近。白翌看我沒有放手的意思,就自己鬆開了手,我完全處於單方面的抓力,白翌的手幾乎要從我手裡滑下去,我見狀對他大喊:「你小子要是死了,就他媽的是我害的,我這一輩子也別做人了!你掉下去的話,我也跳下去,要死大家一起死!這下你滿意了吧!」話一出口,就暗啐自己一聲:媽的!還真成了八點檔的肥皂劇,再這樣下去是不是就該輪到斷樹枝了?
此時山腰的那些東西居然也爬上了山頂,看得出他們的確成精了。先探出腦袋的是那個女鬼,她渾身都是黑綠色的液體,臭不可聞,腫得像塊兒發過頭的年糕,慢慢蠕動著爬上來,然後我看見她背後居然長出了兩個男人的腦袋,或許這個女鬼是吸收了她的兩個同伴才爬到了山頂,她顯得極其暴躁,眼睛通紅,張開的嘴裏是兩排密密麻麻細小尖利的牙齒,完全可以把我們的骨頭咬斷。
白翌不再多說,鬆開我那隻完好的手,探過身子又一把抓過那隻皮開肉綻的手。我疼得一個機靈,下意識拉住了他,罵道:「靠!你要抓也別抓我受傷的手啊!」然後他看了看我說:「你沒拋下我,認為我就會么?要麼兩個人一起掉下去,要麼兩個人一起上去。」
我不便打擾他,只好四處看看,目及之處一片荒涼,下面的那三個東西還在反覆爬山,但就像有一堵隱形的牆把他們擋住一樣。女人突然抬頭,陰冷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將要被殺的死刑犯,那種怨毒的視線,看得人遍體生寒。我暗自咒罵道:「這兒已經夠冷了,別來添亂行不!」回頭又看看白翌,他還在那裡思考。我搖頭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個烏龜島怎麼那麼邪門!早知道寧可不答應鬼婆的話,不就是少活幾年么,好過現在朝不保夕啊!」
抓住樹枝的手被藤枝深深地勒進手腕里血流不止,把我幾層袖子都給染紅了。白翌大概終於站穩了,抓著我的手,探著身子伸長另一條胳膊勾住了不遠處一顆較粗的樹榦,然後看了我一眼說:「小心點,讓我看看你的手怎麼樣了?」
白翌朝我笑了笑,抓起邊上那張借壽婆給我們的紙片晃晃:「老太婆真夠狠的,居然最關鍵的地方只用一筆帶過,害得我們這幾天繞了多少彎子才查到這鬼地方。」
我們擺擺手說是不小心滑下山了,並沒有告訴船夫我們遇見的事。他眼神有些異樣,沉默地點點頭,最後感嘆我們命大,於是讓我們上船,快速地往回划。
我支著下巴,看著車窗外面。外頭風景單調得很,一排排掉光葉子的樹木和電線杆子快速地往後退去,外面溫度很低,而車子里又有暖氣,窗戶早就蒙上層朦朧的霧氣,看不清楚再遠些的風景了。
我沒時間看這現場版的下水道美人魚,咬牙一使力,盒子總算開了,我顫抖地拿住那塊玉璧,一股陰寒氣息頓時撲面而來。玉璧本身是乳白混合著黃綠色,上面沒有任何裝飾,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圓環玉璧,那玉冷得要命,和它比起來,冰雪和四周的氣溫根本算不了什麼。接觸的一瞬間,我的靈魂就像被抽幹了一樣,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腿似乎和這雪地連在一起,所有的東西都要凝固了,就像窒息在冰冷的冰水中,或許就是我正在把所有的陰氣都吸到自己身體里。
白翌許是發現我臉色不好,伸手想要來拉我,我發現他的褲腳上也是濕的,車上做得那個夢不期然撞進腦子裡,詭異感讓我心頭一涼。我下意識地向邊上避了避,嘴唇哆嗦地說:「這裏不只有我們,還有三個人,他們和我們一起坐船來了這裏!」
當他又一次碰到我嘴巴的時候,我馬上推開他,還沒咽下去的一口水立馬嗆進氣管里,我邊咳邊用手顫抖地指著白翌,又看了看地上的雪。
我靠!依賴?這個時候一個人比兩個人恐怖多了!一個人對付四個鬼么?我怎麼看也不像是鍾馗轉世,所以二比三怎麼都強過一比四不是么?我幾乎站不住,用手捂著眼睛,眼眶周圍疼得要命,根本不能確定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幻的,而在這種什麼都不能確定,連自己都懷疑的環境下,我居然還下意識地想去相信白翌,想來也是莫名其妙。
隨後又有水不停地送到嘴裏。有了水入喉,我慢慢恢復了意識,但睜開眼時卻傻眼了,我還想這水怎麼來的,原來是白翌把雪放在嘴裏融化了再渡給我喝……媽的,怎麼就狗血到這份上了,敢情我們真是來演八點檔的?
白翌知道我擔心什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嘆口氣說:「別多想了,見機行事。」
我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沙啞地回他道:「真是對不住了!」心裏卻說這個不是重點!不過想想,重點說了大家都尷尬,還是當沒這回事吧。我暈頭暈腦地想站起來,忘記了手上受傷,一撐地,馬上疼得倒吸口冷氣,晃了晃又坐下,這才反應過來我們現在是什麼處境,下面還有三個東西在,而我不知要怎麼做才能脫身。
我們漸漸走出了旅遊景點區域,走進一塊淺灘,這裏沒有什麼人造風景,就連樹也沒一顆,只有光禿禿幾塊石頭。今天雪總算停了,天色卻依然陰霾,鉛灰色的天空里雲層很厚,怎麼看怎麼蕭瑟,湖水泛著天色也一併灰濛濛的,絕對和波光粼粼、美好精緻這些詞八竿子打不上關係,湖邊的風特別大,卷著地上的碎雪末子,我壓著頭髮防止被這狂風吹成草窩。我眯著眼不經意地往左邊一瞟,看到不遠處的石頭後面居然有一條烏篷。我拉著白翌,急忙朝那裡走過去,短短一段路倒是被覆著雪的亂石灘滑了好幾個踉蹌。白翌一邊拽著我,一邊使勁地喊:「慢點慢點,別還沒出發就給摔著了!」
老闆縮縮腦袋,往四周看了看后才開口:「據說那裡一直翻船,前些時候還死過人,也許是暗流特別多,現在大夥主要靠旅游業,也不怎麼去打漁了,我還聽說看到淹死了的人出沒在那附近呢。」
我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或許暈過去還比較好,反正說不定我們都是死人,都是鬼了!懷疑不懷疑這種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說我連自己也一併懷疑進去,只是這話不知怎麼地就說出去了。他慢慢放鬆力道,忽然淡淡地笑了,那是一種被承認的笑容,他呵呵地自言自語道:「原來你那麼依賴我。」
我正擔心他能不能堅持到山頂的時候,他抓的那塊石頭突然鬆動了,一個落空,他的身體就往下滑,我倒吸一口涼氣,條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處在一隻手拉著樹枝一隻手拉住他的局面。白翌的眼鏡掉到山下,下面那些東西看到白翌的眼鏡掉了下來,都迫不及待地等著我們何時也掉下去,聚攏起來徒勞地向上伸著手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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