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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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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正文 第九章 年獸

第一卷 正文

第九章 年獸

他不動,我不說。時針一點點地挪,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白天對於那些威脅遠比夜晚要小許多,夜晚的黑暗加劇了恐懼的氣氛,周圍越是安靜,氣氛就越顯得詭異。我看著窗戶外的那些婆娑的樹影,感覺那怪人就躲藏在那些樹枝之後。我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正要說話的時候,白翌放下書,抬頭問:「我去下餃子,你要幾個?」
我齜著牙,看他像是六一兒童節搞節目一樣把東西都放了上去,不明白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他又在窗戶貼上紅色的紙,那紙還是前段時間我們學校搞元旦節目剩下的,正好我負責,所以就帶回家裡。這東西我都忘記了,沒想到白翌倒記得有這些東西在。
他笑了笑說:「你也別那麼誇張,這個玩意絕對變不成人,人也變不成銅塊,不過事情的確和這玩意有關係。」
剛剛要說出口的話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咽了下口水說:「二十個,醋里記得放辣椒。」
他低頭嘀咕了句:「居然把這個挖出來,估計那東西要出來了。」於是他關掉QQ新聞說,「你繼續玩吧,我出門一趟。」
他點了點頭說:「它屬於龍族,但並非是龍,龍這個宗族旁系十分之多,故而有龍生九子,秉性各異一說,並不能被稱為龍。」
白翌閉著眼突然出聲說:「你看夠了沒有?」我條件反射地合上眼,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臭美吧你,我看你的臉就來氣。」白翌嗤笑了一聲,說:「你那是嫉妒吧?」
我看著窗戶有些心裏陰影,但如果表現出害怕得孬樣,連自己都說不過去。我罵罵咧咧地走過去,快速地抄起被子,也不敢看窗戶,就往自己的床鋪走去。
我哧地冷笑道:「那也不能一直讓他賴下去啊,那個東西的胃口太誇張了!他一個晚上啃完我所有的年貨,我怎麼供得起這個怪物啊!接下去就輪到你的東西了,反正我的是見底了,沒得供了。」
我媽還給我寄了貼門上的紅色福紙,說是除夕的時候貼,但我嫌麻煩,心想現在貼不也一樣。於是就麻煩白翌把這福字貼到大門上去,他比我稍微高了半個腦袋,平時就覺得心裏不舒服,現在正好藉機使喚他。我一邊剝花生,一邊看著貼的位置有沒有偏,雖說我樣樣不濟,但好歹是學美術的,對擺放的位置特別敏感。過了好一會兒,白翌舉著福貼的手開始有些抖了,回頭對我說:「好了沒,再這樣下去我就得變長臂猿了。」我不理他,咬著花生仁,拿手比對位置,等我看著妥當了,才點點頭對白翌說:「就那裡,貼上去!」
有些人天生就是找抽的,比如我眼前這個,典型得看別人笑話當快樂的敗類。我點了點頭,沒辦法,好歹這事還得靠他解決,靠他擺平。
我聽著奇怪,於是問道:「這麼說,那個玩意是條龍?」
我沒理會他的諷刺,皺著眉對他說道:「那麼你認為這個東西是怎麼回事?我先告訴你,自從遇上你,我對這個世界的物質構造認知已經產生了很大地變化,你現在指著一塊石頭說它是個孩子,我都會點頭說可能。」
我使勁點頭,那玩意實在太折騰人了。他看著我說:「這樣吧,今天我和你擠一張床,我的床自有安排。估計這麼一弄,他就不敢來了,我先出去買些東西,餃子你煮。」說完就拿著衣服出門了,我正想說也帶上我吧,現在等於是我一個人在屋子裡呀……他已經走下樓梯了。
我對白翌招招手,然後指著印子說:「老白,你看這東西可不可能活過來?」
我沒有說話,光站在這怪東西的旁邊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何況知道這個是一個封妖鼎后,更加覺得這裏透著陰氣,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裏。
門口有一個巨大的介紹欄,上面記載著許多商周時期黃河文化的資料。難得買了票進來,好歹也長長見識,我就看得仔細些,倒是白翌只顧著那個奇怪的青銅器,別的根本不看,虧他還是個歷史老師。我還沒來得及瞅上幾眼,就被他拖走了。那個古怪的青銅器是這次展出的一個亮點,所以被擺放在一個很特別的位置,周圍幾乎沒有其它展品,整個昏暗的空間里只有一個巨大的銅疙瘩。當初看照片的時候並沒發現它有多麼特別,近看才發覺的確是一件十分古怪但震撼力很強的青銅器。
我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開玩笑,如果真有這東西在,我寧可現在就回家過年去,別說買不到火車票,就算用走的也要走回去,總比在宿舍里等著那東西上門來得好。
我最討厭這種吊胃口故裝神秘的口氣,把別人都當二傻子忽悠,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別老是話只說一半兒,我不是在看發現頻道節目啊!大哥!」
這個房間被布置得就算不是鬼屋也要鬧鬼了,靠窗戶的地方完全被紅色的紙覆蓋,這個紅色在燈光下怎麼看都像是凶宅的第一條件——血光之災……
那個東西的靈敏度極其高,我壓低嗓音說得幾句話,他居然也聽得見,馬上就朝我們這裏看過來。白翌和-圖-書一下子按住裹著我的棉被,一時間只聽見我們兩個人的心跳聲,我下意識地掙了掙,白翌沒鬆手,又按得緊了些,像是要我別出聲。這方面他是行家,我於是學乖了不再出聲動彈,默默地透過白翌悄悄掀開的被子縫隙看著,等待事情的變化。
他拿出餃子說:「讓他吃飽。」
今天的月色似乎不錯,月光從窗帘的縫隙里透進來,模模糊糊還能看清白翌近在咫尺的臉。我瞪著他發了一陣呆,發現這小子睫毛很長,鼻子很挺,閉眼的時候整張臉都柔和了幾分。
我一時無語,四周看了看,屋子裡一點變化也沒有,安靜得出奇,只有牆壁上的掛鐘滴嗒作響。我馬上扯開餃子的包裝,在不安的寂靜中,只有弄出點聲音才能夠掩飾自己的害怕。
我瞪了他一眼,這小子怎麼盡不說人話呢!我嚷嚷道:「別把人都看死了,別忘記了你也是一個人!」
我問道:「結束了?」
我不放心地往門看了看,過了一段時間,我聽到門口有翻東西的聲音,馬上衝進房間,白翌霸佔著我三分之二的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擠進去蒙上被子就閉眼。可是我怎麼都睡不著,掀開被子,我推了推白翌問道:「老白,那東西不會再來了吧?」
我嚼著花生認真地說:「當然!福倒,福到!你這滿腹墨水的知識分子居然不知道這個道理?」
我擠兌白翌道:「怎麼,老白,你對文物也有研究?人才啊!」
白翌點點頭說:「啊,估計他真的不敢再來了!進屋睡覺吧。」
白翌跟保安打了聲招呼,跟著我走出去。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隱約在那個保安身後看見冷冷地站著一個戴著高帽子的黑色人影,我馬上轉過頭,現在能確定那個玩意還會再來了……
白翌完全醒過來了,估計他還沒搞明白狀況,看著我嚷道:「半夜不睡覺你發什麼瘋啊!」
他點點頭說:「因為有這個東西在,他可以晚上出現。當初沒有挖出來的時候,就只有除夕那天可以出現,但現在這個鼎已經出土,還留在了這裏。那麼他就可以在鼎的所在地走動,當然就沒有了所謂的時限問題。」
白翌明顯很困,他含糊地說:「不會了,夕的聽力十分好,再微弱的聲音他也可以聽得見,就因為這樣,巨大的響聲對他來說是極大的痛苦。估計他看見我掛在門口的炮竹,也就明白這裏沒有請他吃飯的意思了。」
他搖頭說道:「這種辦法也只有你想得出來,不睡覺?你能堅持幾個晚上?」
我跟著爬下床,房間里被怪物弄得亂七八糟,四處都是爆掉的氣球皮,還有撒了一地的芝麻餅。白翌嘖嘖地嘆著氣,他走到門口,在外面掛上一串鞭炮,然後又在窗戶這裏掛上一串。我跟在後面,一時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些什麼,一下子給弄懵了,那個東西就像是看見大蒜的吸血鬼,消失得無影無蹤。白翌倒是很隨意,他把那些芝麻餅還有火腿腸都包好了放在門口,然後敲了三下牆壁就關上大門。
他又輕笑了兩聲,把手搭在我的腰上就睡了。
我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他不是怪獸的樣子,而是一副黑帽子,黑袍子的打扮?這樣和傳說中描繪的年獸有很大的區別啊!」
他看了看掛鐘,又無奈地坐回來,神情有些異樣。我見他那麼在意這個東西,於是問道:「那塊銅疙……哦不,青銅器,有什麼問題?」
我又點了點頭,想著要問下一個問題時,白翌先發話了:「你小子就不能別問那麼多,老實睡覺不好么?你以為是藍貓三千問啊!」說完乾脆半個身體壓在我身上,我連忙喊道:「你別壓我身上啊!你就不能好好睡么?還有你的手在幹嘛?你摸哪裡?」
半夜裡居然開始下雨了,風特別大,安靜的室內環境中,外面呼呼的風聲顯得格外囂張。我迷迷糊糊聽到窗戶玻璃被雨敲擊的聲音,擔心那些剛剛掛出去的年貨被淋濕,於是準備翻身下床把那些東西挪進屋子裡,突然之間發現在窗口好像蹲著一個人,我一下子驚了起來,沒敢發出聲音,只不過轉了下身體。那人感覺到我在動,也顫了下,一隻醉雞腦袋就滾了過來,我正好看得到——醉雞的頭被啃爛了。那個人還是縮在窗戶邊上,手裡居然抱著我們白天剛剛掛上去的年貨。
白翌已經睡下了,背對著我側躺在床靠外的一邊,我推了推他道:「哥們,過去點,你好歹讓我躺下去呀。」他沒動彈,被子里的手幅度很小地往裡指了指道:「你睡進去吧,如果那東西攻擊過來,我可以擋一下。」
我心想:也是啊,一天兩天還可以,但那個展覽至少要辦半個月,難道我就半個月不睡覺?沒等被夕吃了,估計我自己就困死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窗戶說:「再來?再來拿什麼喂他?」
回到家中,我自顧自地玩了一下午遊戲,沒有理睬白翌那小子,他跩就跩吧,反正他靠窗,要出事也是他的事,我管不著……但是我又想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下,不能那麼缺德,白翌好歹是我兄弟,救過我許多次,算是出生入死的哥們,我怎麼都不能幸災樂禍。況且,他出事了,我更加逃不了!
白翌笑了笑說:「不是還有我們兩個大活人么。」
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細微地敲門聲,緩慢且十分微弱,如果不是環境十分安靜,根本就會忽略這個聲音。我舔了舔嘴唇準備下床去看,白翌忽然靠過來攔住了我的動作。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不要下床,我以為他睡著了,被他一驚就嚇得叫了一聲,雖然十分輕微但的確出聲了。白翌皺皺眉頭,門口的敲門聲消失了,他低聲罵了一句。
我放下身段,低聲下氣地問道:「那麼,白老大,你瞧該怎麼做?這個傢伙肯定在屋子裡,要不我們開著燈守一夜看看?」
我算傻眼了,這也太誇張了吧?白翌看布置得差不多了,點點頭對我說:「如果這樣還不行,那麼咱們還是搬家吧。」我看著被整得一塌糊塗的房間搖了搖頭,白翌看著我欲哭無淚的樣子也嘆了口氣:「收拾下,準備睡覺吧。」
怪物像受到了極大得驚嚇一樣,伸手就去拍那些東西,但是他越拍爆掉的氣球就越多,聲音噼啪作響,怪物捂著耳朵,抱頭就想要逃走,白翌突然打開了燈,怪物看到四周都是紅色的紙,一聲怪叫,漸漸地身體越來越透明,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我看他貼得正忙,就順便把碗筷給洗了,等我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這裏儼然一副陝西農村過年的風格,就差沒在門樑上掛串玉米棒了。鋪天蓋地的紅色,四個角落居然還貼上符,床上放著一個一個掛滿食物的氣球,這是演得哪出鬧劇啊!
白翌一般睡得比我早,所以當我睡下時,他已經睡熟了。在宿舍養成得好習慣就是別人睡著了就得動靜小些,不能吵醒別人。我爬進被窩,伸手準備關燈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有敲門聲,聲音十分緩慢和微弱。白翌翻了一個身,沒有被吵醒,我不情願地喊了聲誰之後,聲音就沒了,我納悶了下,心裏有些疑惑。大冷天誰還高興去開門看個究竟?於是我低聲罵幾句就關燈躺下去了。
白翌也湊過來看了這個新聞,越看越仔細,最後乾脆把我擠開,自己坐在顯示器前,還把圖存下來放大了看。我看見那個銅疙瘩上面刻有一個長著觸角的怪獸,樣子分不清是獅子還是老虎,因為一直浸泡在水裡,圖案已經模糊不清了。
我湊到白翌耳邊說:「老白,就是這個東西,他真的來了!」
白翌這時居然慢慢醒了過來,怪人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把身體微微向前傾,完全是蓄勢待發要撲上去的樣子。我看這情景想,再不動手,白翌就得遭殃了!隨手抄起身後的枕頭往窗口砸過去,因為一時情急,手上力道沒有放穩,居然沒有砸到怪人,倒是穩當地砸中白翌的臉。我腦袋一嗡:完了,老白要發飆了……
怪人拉扯著臘肉,之前我怕繩子不牢靠,用鐵絲串了起來,他拉得十分費勁,因為纏得很緊,怪人越拉越急躁,動靜也越來越大。
白翌已經弄好了餃子,居然沒有等我就開吃了。我也不客氣,坐下就吃,恐慌很容易使人感到飢餓。
我白了他一眼說:「就是那個昨晚的怪人啊。」
白翌從洗手間里走出來,打了個呵欠,不客氣地往我床上鋪起被子來。我一頭黑線,但畢竟人家貢獻了自己的床,而且估計那個東西還會從窗口鑽進來,總之,先熬過這晚吧。
我再一次舉起枕頭,朝這個沒心沒肺的白痴砸過去,他也不客氣,乾脆拿掃把來抽我。
我媽知道我不回去過年的消息后,沒少埋怨我,但還是給我寄來了家裡腌制的年貨和新衣服,白翌也收到了家裡寄來的年貨,我們兩個就忙著把那些腌制的東西串好了掛在窗口。南方人過年喜歡吃腌制的鴨子和臘肉,所以我對腌臘類的東西很喜歡,過年的年夜飯里一定要有臘腸和鹽水鴨子。白翌雖然也是南方人,但是明顯屬於口味清淡的,只是讓家裡寄了一些海產品過來。
他嘆了一口氣說:「這個東西估計是一個封妖鼎,裏面封印東西才是個麻煩的傢伙,那個東西你我都知道,就是年獸——夕,出現在我們家裡的那個,只不過是它的靈犀罷了。」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白翌回來了,我嚇走的魂終於回到身體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我一會指著鍋子,一會指著窗戶,就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人要是到了害怕的時候,語言的功能就會大幅度消減。
他看了看我笑著說:「那個東西來了吧?看你怕成這樣,放心吧,只要有亮光他是不會太囂張的,不過你幹嘛把音響開得那麼響,我走廊上就聽見了,你想震塌屋頂啊!」
果然那個東西進入了房間,透過微弱的光線,我算是看清了那個東西的樣子:他特別高,外加那頂高帽子,顯得鬼氣十足,衣服十分破爛,渾身透著一股腐朽的死氣,他行動得十分緩慢,整個身體像拖著很沉重https://m.hetubook.com.com的東西似的。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就候在博物館門口。昨晚那怪人走了之後,我們壓根沒敢睡下,燈開得亮亮的,一直守到天明。一早白翌就奔博物館,他感覺這事和昨晚的怪人絕對有聯繫,不用他說,我也得跟著去。
我一看有故事聽了就把手上的花生殼扔進紙簍里,說:「啥,還有這種說法?」
它的表面十分粗糙,體積巨大,雖說是一個鼎,但造型很奇怪,就像一個張大嘴巴的怪獸。為了配合這件展品,周圍放著一種十分渾厚的編鐘樂曲,節奏緩慢。白翌看著這件青銅器,臉色微微變化起來,他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低著頭又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我想看得更加仔細,便繞著它走了一圈,突然在後側的玻璃罩子上發現一個油膩的手印子。
鍋子里的水開了,我往鍋子里再倒點冷水,發現原本還有半袋的餃子,居然只剩下幾塊皮疙瘩了。我嚇得往後倒退好幾步,突然背後有人擋住了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一下子汗毛就豎了起來,差點沒有翻白眼暈過去。
他皺著眉頭思考一會,認真地點點頭說:「的確,不能老讓他這麼下去,看來只有請他離開了。」
我白了他一眼。反正他在,心裏沒有那麼害怕了,就去把音樂關掉,然後脫掉身上那件紅色外套說:「那東西來過了,吃了半袋子水餃!兄弟,你想想辦法吧,否則哪天我們起來會發現自己的胳膊和腿也被吃了!」
白翌先嘆了一口氣說:「現在看也看完了,有什麼問題回家再說。」
給電熱爐插上電,醋瓶子和辣椒醬都放在窗口,我皺了皺眉頭,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房間里雖然燈火通明,但是明與暗的反差讓室內顯得更加不安全,燈光照到的地方是看得見的所在,燈光照不到的暗處就是一片未知了。我低聲罵了幾句,就去窗口拿沾料,估計是窗戶沒關緊,窗帘被風吹地一起一伏。窗戶外面是一個完全黑下來的世界,因為有路燈的關係,可以看見不遠的建築輪廓。年關的天氣屬於三九寒冬,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風把掛在梧桐樹上的枯樹葉吹地直打轉。
我看著他手裡的餃子問:「他也吃餃子?」
我回頭問道:「去哪裡?」
白翌貼完后甩甩手臂,瞥了我一眼說:「這東西需要貼那麼仔細么?」
他點點頭說:「嗯,那個東西一直都在,看來他覺得你的年貨不錯,估計還會再去蹭一頓飯。」
他套上外套,頭也不回地說:「博物館。」
後面的人冷冷說了句:「你下個餃子怎麼弄得像跳大神似的?」
聽到了我最不想聽的結果。來的時候就琢磨這次是個什麼主,不要每次碰上的都是些兇猛的鬼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平凡的中學實習美術教師。
「……」我一時氣急,沒想出說什麼來,乾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白翌輕輕笑了笑,不出聲地把我抱在懷裡,姿勢顯得有些尷尬。此時房裡又安靜下來,只聽得見我和白翌的呼吸聲。我的床是單人床,躺著兩個大男人顯然很擠,白翌幾乎是貼著我的後背,溫熱地呼吸撫過我的脖子,感覺有些癢。我不自在地撓了撓,發現自己沒有一點睡意,閉了好一陣子眼,最後還是睜開了,盯著牆壁發獃,耳朵聽著周圍一切細微的聲音,心裏有些緊張,不過因為旁邊有一個大活人在,心也就安定了下來。
就在我無比沮喪的時候,眼角突然閃過一個黑影子,高高的帽子,一身的黑色。我咽了一下口水,拉著白翌的衣服說:「我好像看到了那個玩意……」
無意識地朝門口瞥了一眼,發現白翌當初貼得穩穩噹噹的福貼歪了個九十度,白翌做事一向謹慎小心,不可能貼的不牢,那麼也就是說那個東西已經來了。突然意識到這個怪物害怕紅色的東西,我立馬抄起一件紅色的外套套在身上,也不管有沒有套反。
他回頭反問道:「什麼有沒有辦法?」
我嘆了口氣說:「再怎麼重要,它還不是個吃人的怪獸,就算身份尊貴,大家也都躲著它。」
他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是說了么,那個東西其實就是要吃東西,你只要保准有東西給他吃,他就不會威脅到人。說實話,他覺得掛在門上的那些風雞風鴨要比你來得好吃。」
我今天也被那個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黑影攪得心神不寧,遊戲是沒心思玩了,乾脆也睡覺得了,睡著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感覺了。我揉揉眼睛,盡量不往窗戶那塊兒看,直接關燈上床睡覺。
那個怪人就在白翌背後,經過那麼一番折騰,怪物完全把注意力放在我這裏,而我手頭除了條被子已經沒有可以扔的東西了。怪人的嘴裏發出磨牙的聲音,白翌也聽到了,他很理智地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我後面有東西?」
眼看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瞄了下白翌,然後咳嗽一聲說:「老白,今天繼續吃昨天那餃子怎麼樣?」他翻著書點點頭,我瞥了他一眼,什麼態度!分明就是小心眼地賭氣行為,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大男人還那麼容易生氣,和個小女生似的。
我揉了揉眼睛,前面那些應該不是幻覺。看了看白翌,他在收拾屋子,把那些碎肉和骨頭都扔進垃圾桶,神情倒是沒多大變化,果然見過大世面的人,就是膽子大啊。我欽佩地看著他收拾,問道:「那東西不會再來吧?」他點點頭,我看了看滿地的肉塊,這種咬力把骨頭都粉碎了,屋子裡到處都是像渣子一樣的骨頭。我忍著要吐的衝動問道:「那個東西是人么?」
他甩開我的手,看著那個青銅器說:「哎,自己沒有本事,永遠都只知道依賴別人。如果當初不挖出來,它可以永遠塵封在河底,一年也就出來那麼一次而已,如果它永遠留在河底的話……」
我一聽,立馬拉住他說:「回來,回來!你不也看看現在幾點,你到那裡,人家門也關了。」
白翌推了推眼鏡對我說道:「夕其實源自深海龍宮,只有每年的最後一天來人間,屬於龍的一種,也可以說與虯龍同宗。」
因為昨晚下過雨,加上我們又來得早,我們成了博物館的第一撥參觀者。進入空空蕩蕩的展廳后,周圍的光線被調得很暗,給人一種悠遠又神秘的感覺,一件件稀奇古怪的展品擺放在各個位置,每一件文物下面都有專門的解說牌子,燈光打在文物上,讓它們透出一種奇妙的光暈,就像是在一條黑暗的地道中,放置著一盞盞長明燈,設計者的理念估計是要表達一種黃河是文化之河,而這些東西則是河水中一盞盞的明燈。但是在我看來,這裏卻有一種莫名得詭異感,好像這些東西都帶有眼睛,在黑暗中打量我們,窺視我們。
我鄙視地瞪了他一眼,不過看樣子他真的睡著了。我也嘆了一口氣,關掉燈悶頭就睡,但是腦子裡那些混亂的神話故事和之前的所見所聞混合在一起,攪成了一鍋粥,直到聽見白翌均勻地呼吸聲后,我才漸漸地耷拉了眼皮,閉眼睡著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沒說什麼就回到屋子裡收拾前幾天攤得到處都是的古書。雙喜鬼煞的事件過去之後,趙芸芸又來過我們幾次,每次都帶了東西,托她的福,我手上的花生就是她送的。白翌把書都收攏到箱子里,而書架上他一般只放一些普通的字典和歷史書籍。那些怪裡怪氣的東西全都被他塞在床底下,空間倒是節省下來了。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對我說:「你知道門貼的另外一個作用是躲避年獸么?」
他哈地笑了一聲,一邊放下東西,一邊看著鍋里的餃子說:「小安同志,你被咬掉了胳膊和腿都可以睡得著,不會是神經麻木了吧!」
他不悅地皺眉,然後搖搖頭說:「年獸並非你們想得那麼兇殘,它的存在很重要,作用就是守住一年最後的節氣,人類根本殺不死它,只能趕走或者躲避。」
我連忙拍開他的爪子道:「你腦子被門板夾過啦?叫你別摸,老實點!」
我們迅速解決了一頓飯後,白翌開始收拾他的東西,他買了一些食物,還買了一大堆炮竹和紅色氣球,這些東西門口的雜貨店可以買到。我們費力地把紅色氣球都吹滿了氣,除了高中時期,我已經好久沒做過這種傻事了。
我心想這小子關鍵時候還是很夠義氣的呀,這話聽著也挺窩心,於是笑了笑準備爬到裏面躺下。白翌悶在被子里哼了聲:「小心點,你以為你很輕么?」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是壓著他了,於是又惡意地使勁往下壓了壓,這才動作迅速地翻到裏面躺下,扯過被子蓋上。被子里的暖意一瞬間裹了過來,似乎連恐懼的感覺也輕了些。我舒服地哼了哼,白翌瞪我一眼輕笑說:「得,我就是個暖被子的。」我也半開玩笑道:「小子,你知道就好。」又拽著被角塞緊了些,在枕頭上蹭了蹭。他見我這樣,也起了玩心:「行了,老實睡覺,別瞎折騰了!」說完伸出爪子按住我的腦袋,我掙了掙沒掙開,只好瓮聲瓮氣地先豎白旗道:「快悶死了,我睡還不成么。」耳邊又傳來一陣輕笑,爪子縮了回去,白翌在被子里動了動,就再沒出什麼聲。
白翌說:「估計是吧,反正我沒看到,但是看情況那個東西還會再來。」
他嘿嘿地笑道:「小子皮膚不錯嘛,摸起來很滑,和小妞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東西才又開始動起來。也許他真是餓急了,根本顧不得我們這裏的兩個人到底有沒有睡著,他被那股芝麻香深深地吸引著挪到白翌的床邊,看也不看,伸手就去抓上面的食物,但是他的力氣太大,碰到氣球的時候氣球炸了,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白翌翻了一個身,正好把臉朝著我這邊,依然睡得很熟。怪人離他不到十厘米,只要一伸手,任由老白再厲害也逃不掉。這個時候又不能有太大地動靜,否則那蹲著的怪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剛剛他生啃了一隻雞,指不定會生吞一個人。
我躺在裏面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卻清楚地聽見了腳步聲,是從窗戶這裏走過來的。黑暗的空間中瀰漫起一股濃烈的土腥味和_圖_書,我皺了皺鼻子,白翌在我旁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戶那邊,我好奇心上來了,略微抬起上半身,也想看看那個東西到底有沒有進來。
白翌看著我說:「你認為一塊銅疙瘩能活過來?小安,你那麼多年的書白念了。」
我點點頭說:「知道啊,就是夕嘛!大年三十也叫除夕,意思就是幹掉夕這個怪獸。」
我壓低了聲音叫白翌,他睡得很熟,一點也沒感覺到背後的怪人。而怪人因為有了食物,把精力全都集中在那些年貨上,並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估計今天白翌整理屋子搞得很累了,睡得死沉,後面那怪人啃嚼的聲音那麼大,他居然睡得著!我又怕又心疼,年貨算是給怪人啃完了,留下來的估計都是沾著他口水的碎肉了。因為下雨,屋子裡很暗,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蹲在窗口,體型還非常巨大,穿著衣服,頭上戴著頂非常古怪的高帽子,身上傳來一股濃重的土腥氣。這裡是二樓,他居然可以一點防護都沒有地爬上來,真是匪夷所思。
白翌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們都沒有看到他的原形,你所看到的只是靈犀,也就是說這個模樣只不過是你內心害怕得東西的樣子,所謂眾人看鬼,鬼不同罷了。」
一切都很正常嘛,我笑了下,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天黑了,有什麼好害怕的。當我順手去拿辣椒罐的時候,突然透過玻璃看見門口蹲著一個一身黑衣、戴高帽子的人,我馬上回頭一看,發現根本沒人。我心跳得很快,那個東西已經來到家裡了,但是他沒有出現。現在還開著燈,估計他對光很敏感,我馬上衝到電腦前,把音樂開到最大,整個房間都充斥著節奏感十足的音樂,我知道夕最害怕得就是響聲,如果這時候我手上有兩支炮仗該多好啊。
一下午折騰過來,又要整理房子,還得扎年貨。我們晚飯就隨便吃了些餃子,那些好吃的東西都放著留到大年三十再吃,這個是中國人的傳統,到了年底最後一天,大家把菜做得異常豐盛,即使再窮也要弄一兩道葷菜出來。過年的年夜飯除了團圓外,還有占卜來年禍福的作用,吃得順利,來年才能平安紅火。當我滿足地看著窗口吊的醉雞和腌鴨子時,開始盼著大年夜能好好地整兩盤冷盤出來吃。
我拉住白翌的衣領,一臉威脅地說:「你那麼行,想個辦法,把那東西給我轟走!」
這時QQ新聞彈出了一則消息,我好奇地點開一看,上面講得是黃河流域打撈出的一隻青銅獸面鼎器,據專家研究是先秦時期用來祭祀黃河的禮器,今日在本市歷史博物館展出。新聞上還有幾張那個鼎器和打撈現場的照片。說實在的,這古董在我眼裡就是塊銅疙瘩,估計賣給廢品回收站的老頭子還差不多。
我傻笑著搖搖頭說:「那個東西不是只有除夕才會出現么?怎麼就趕早了呢?而且好走不走地上我們家裡,這、這什麼事啊!」
白翌買了些火腿腸和芝麻餅之類的東西,我把吹好的氣球給他,他把那些食物用玻璃膠固定在氣球上,然後看著自己的床,顯得有些不舍,但還是把東西放了上去,他搖了搖頭看著床單對著我說:「為了你,我明天還得重新洗床單吶!」
白翌若有所思地低著頭,沒有接我的話,看他沒心思和我繼續侃下去,我就打開電腦準備上網。現在過年的確沒有什麼年味了,人人都蹲在顯示器前,從年頭蹲到年尾,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弄那麼多習俗。
炮竹聲中一歲除,過年其實就是躲避一種叫夕的怪獸,這個大家都明白,年獸嘛,怕光怕紅怕響,按照這個說法它也沒什麼可以囂張的,一串八百響的小炮竹就可以搞定它。其實說句老實話,我覺得過年不過就是從一年轉向另一年,以前還有紅包拿,現在除了徒增歲數外,其它沒一件事是增長的。
白翌指了指那邊的床說:「先把我的被子搬你床上去,吃完餃子我再搗騰。」
他頓時沒話說了,我們兩個就互相瞪著。站在遠處的保安從剛開始就覺得我們兩個古怪,現在看著似乎有動手的架勢,立馬跑過來問:「兩位,你們這是怎麼了?這裡是公共場所,請注意下,別太大聲音,影響到其他遊客。」
我嚴肅地點點頭,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白翌也點了點頭,隨即迅速地抄起枕頭,頭也不回地往後拋,然後快速地朝我這邊靠。怪人沒有反應過來,被砸了個正著,但奇怪的是,他根本沒有動,像是砸到了牆壁上。我立刻把燈打開,發現除了滿地的雞骨頭和肉塊外,根本沒有什麼怪人,窗戶也是關著的,外面的雨打在玻璃上,發出滴嗒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以消弭的土腥味。
他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確定,那青銅鼎實在是看不清楚原貌了,我想要看看實物,不過也只有等明天了。」說罷他又打開圖片,但是圖實在太模糊,而且像素很低,一放大就全成馬賽克了,最後白翌也只得放棄。
他點點頭就去開冰箱,我跟在後面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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