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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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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鬼咒(上)

第一卷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鬼咒(上)

白翌居然還沒有回來。
「你是我最後看見的人,是我唯一一個無法說出死亡情況的人,所以我來告訴你我最後看到的情景。」
這是一個由四川省彭縣竹瓦街青銅器窖藏中出土用來祭祀的禮器,年代大概為西漢早期,上面刻下的眾多名字中現在考證下來的也只有一個,他叫樊芮,是個修行了一輩子的修道人。據說此人可以呼風喚雨、神遊太虛,而他之所以被記載是因為朝廷曾多次邀請他在朝為官,但是那個時候的文人,很多都抱著「不食周粟」的心態。所以即使是他這樣的人物,也不過是在歷史的洪流中略現微光,便徹底消失了,誰知卻在這個罍上面看到他的名字。
白翌並沒有反駁我的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他這樣的態度讓我有些心虛,本來還指望他能夠搭把手,但是現在看來這件事還真是懸之又懸。我轉念一想問道:「那麼這世界上有沒有人破除過這個玩意呢?除了所謂的仙人……」
他說:「好吧,既然兄弟你需要幫忙那我肯定是沒話說,不過你要等等,畢竟我們這裏明文規定是不能拍照的,我只能等到沒人的時候偷偷地去給你拍,所以你先不要急,等我拍好了就傳給你。」
她冰冷的聲音複述起她臨死前看到的一幕:「我看到了許多黑霧,黑霧中有好多蠟黃的人臉,他們有各種各樣的表情,那些霧氣圍繞著你,那些人臉也死死地盯著你。你最後被一根巨大的長矛貫穿身體,漸漸地被黑霧包圍化為他們中的一個,你的臉也痛苦地出現在那團黑霧之中。」
白翌點了點頭,補充道:「沒錯,從這點來說,他們之間肯定是有什麼相同的,而問題在於從另外那些人身上我們找不到線索了,國家考古研究的又不是吃乾飯的,連他們都找不到的人我們恐怕很難再找到。不過現在已經確定的是,你遇見的就是這種變異的八苦咒了。」
我和白翌不一樣,他找線索是靠書靠本靠古籍,我是直接百度,GOOGLE加雅虎去搜索,網路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線索庫。我快速地輸入了所謂的「四苦」,但是無論如何也搜不到真正有用的東西,於是我變換了思維的角度,敲了「八苦」繼續去搜。這一次果然跳出很多東西,然而我點開一看發現和我遇見的事情沒有絲毫的聯繫……仔細想想,也可能是我搜索的渠道有問題,沒有找對門道。
我又翻了一個身,因為身體十分放鬆,就自然而然地伸直了雙腿,但這個時候我發現我沒辦法伸直,好像有一個東西在頂著我的腳。我下意識地踢了幾腳,感覺那東西像石頭一樣硬。我又往上挪了挪發現頭也頂著,好傢夥,難道我一夜之間變高了?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事啊。我被我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笑著睜開一隻眼向下瞧了瞧,表情瞬間凝固,保持著瞪著眼咧著嘴的樣子。
我連忙謝謝他,說日後一定會加倍還他這個人情。
我只能看到那個小孩的後背,又瘦又小,還有一些駝背。此時我突然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突然,我想到這不是岳蘭么……不對!她應該早就死了,怎麼會坐在我的床頭?
既然網路無法給我答案,我自然去找能夠解答的人……比如白翌,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核心問題。我扭過頭喊了兩聲白翌,他抬起頭面帶疑問地看著我,直看得我心裏發毛,我咳嗽了兩聲,問道:「還記得前段時間你和我說的那個『局』么,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畢竟那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我想我有權利去了解。」
也許累過頭了,睡了不一會兒自己居然又醒了過來。這種情況讓人很鬱悶,因為想得太多,所以無法真正的進入睡眠,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我眯起眼睛,準備下床喝杯水再繼續睡。極度睏乏的我摸索著抓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涼開水,這個時候房門被風吹開一條縫,發出嘎吱的聲音。白翌仍然沒有回來,而現在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這不禁讓我擔心他到底去幹什麼,也讓我立刻可憐起自己來,搞了半天我才睡了一個多小時的囫圇覺啊。
我立刻像觸電一樣蹦起來。奇怪,我在床上鬧出那麼大動靜,那個小屁孩也該有所察覺吧,怎麼依然雷打不動地坐在那裡呢,難道這也是四苦裏面的一個?那麼到底是哪一個?偏偏這個時候白翌不在,我身邊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不過仔細想了想,此刻就算他在也沒用,難道要我們帶著那小孩去遊樂園坐旋轉木馬么?
他瞥了我一眼,訕笑道:「你認為詛咒就一定會死人?你別打岔,聽我說完。事實上你的霉運算是到了讓人十分驚悚的程度,這點連我都要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你遇見的是在過去只有修真的人才會去碰的八苦起念陣,人家碰那東西是用來得道證道,但是對於你一個凡人來說就變成了匪夷所思的詛咒,而且你本身就……就很會吸引那些怪事。」
再一次進入副本需要等一段時間,我叼著煙準備去一次廁所。看著廁所里的鏡子,我忽然發現自己的頭髮又長了不少。說起這頭髮生長的速度那實在是太誇張了,我記得自己明明前幾天剛剛去剪過,難道這是要我去剃一個寸頭?想想也並無不可嘛,這樣說不定看上去更男人點,就算被人嘲笑像勞改犯也好過被誤認為是女人。如此仔細地觀察著自己,便感到自己的身型似有消瘦的跡象,但是出來后踩在秤上量了一下……不但沒輕反而還重了一點,看來這一切還得歸功於白翌的伙食改善計劃。
但是,她的確是岳蘭。
岳蘭依然紋絲不動,我在想她為什麼不面對我呢,有話當面說,她這樣只會讓我懷疑坐在床頭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岳蘭。我警惕地看著她說:「岳蘭你為什麼總是背對著我?」
書翻得越多,hetubook.com.com他越是慌亂,連額頭上都開始滲出了冷汗。他一緊張,我也跟著莫名恐懼起來,心裏七上八下地想了很多……連白翌都覺得難以應付的事情,可能真的非常棘手。最後他乾脆放下書,拿起外套說:「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可能很晚回來……不對,可能我早上才會回來,總之你不用擔心。」說罷,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天書,他在說天書,不,他是在說書。什麼修真,什麼得道?再這樣下去我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要扯上蜀山群俠傳了。我抽著眼角,但是又不能打岔只有繼續聽他說下去,否則按照白翌的個性就很難再讓他開口了。我抱著雙臂翹著腿說:「照你這麼說這個東西沒什麼危險,那你當初那麼緊張幹嘛?」
說實話我本來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但是通過本身對天干地支和八卦的了解,它貌似是說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化,萬物都是為了變化而運動著。這一點就像人會遇見的八苦之難,並不是按照什麼規律。八苦沒有規律,它就是一種運動的變化,只有真正去破除這些東西,了解其中妙處,才能算得上是得道。
怎麼翻來覆去就是一句「嗯」呢?我想要再問些什麼,但是又怕搞不清狀況,於是只能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我又抽了幾口煙,感覺嘴巴里非常苦澀,又喝了幾口牛奶,才抹了抹嘴巴將電腦打開。QQ一跳出來,我就發現有幾個頭像在閃動,一個一個點開來看,其中有些是問我怎麼不上遊戲,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無聊事情,但是其中有一條卻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我一個中學同學發來的,因為分開的時間久了便很少有聯繫。他的消息說看到我QQ空間寫的一些東西,發現了有趣的事情,所以才來和我說。
死太可怕了,我躺在床上一邊想一邊哆嗦著身體。原來外面的風依然大得要命,走廊上的窗戶「嗙嗙」地敲打著,一聲聲都砸在我心裏,原來我是這麼怕死啊……
岳蘭過了一會兒才說:「因為我已經死了……你會害怕的……」
我看著他的身影,居然匆忙到連門都忘記關上,在我還來不及再想與他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就已經「噔噔」地跑下樓去了。於是我只能走回寫字檯前,拿起白翌留在桌子上的紙頭觀看,那紙上被他劃了許多箭頭,雜亂無章,像是一副奇怪的抽象畫。亂七八糟的箭頭最終都指向最後一苦,但是白翌卻將其全部劃掉了,這代表他否定了自己所寫的一切內容,也就是說他前面告訴我的那個什麼陣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麼他那麼慌張又是什麼原因?我放下紙,對此感到莫名其妙。
白翌到了傍晚才出現,正巧看到我在查閱這方面的資料,他看了我幾眼也沒說什麼,習慣性地坐在我身後的位置上看書。
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白翌依然要上課。我一個人蹲在宿舍里開著電腦,一陣菜刀亂砍后,那個淫|盪的大BOSS終於被我們二十五個猛|男給推倒了。其實我最近總感覺身體有些虛弱,和過去年少輕狂的革命本錢沒得比,玩了幾個小時的遊戲竟有些吃不消了。我點上一支煙,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其實我是抽煙的,但是沒什麼煙癮,過去大學的時候宿舍里哥們一起聊天時才會來上一隻,而平時則只有在特別累的情況下,我才會抽上一支解解翻湧而上的睏乏。但是進了宿舍后,我發現白翌幾乎是不抽煙的,於是連著我也想不起要抽,都快要戒掉了,可不知道今天怎麼了,我居然又想起了煙。
我合上書放在一邊,畢竟我對於國學風水這方面的造詣可以說是最皮毛的那種,與白翌相比是什麼都不懂。所以在這句話上,我的理解十有八九都是錯的。古代人說話玄乎,十幾個字可以讓一個人耗盡一生的精力去參悟,這種深奧的東西不是我們現代簡化中文所能參透的,我也不必去浪費時間做這個無用功。我無奈地抬起頭看著時鐘,發現自己晚飯還沒有吃,於是下樓買了一碗餛飩湊合著當了晚飯。此時我的內心疑惑大於恐懼,但是不久的將來我才知道那時的自己真是太沒有危機感了,因為之後的事情完全朝著我無法想象的方向發展下去,不過那是后話了。
我努力地思考了半天,鬼打牆我是遇見過,但是像這樣的還真沒有。我搖頭道:「沒有,如果遇到了我會記得的,你想想這種情況肯定會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是說忘就能夠忘記的。」
白翌馬上翻開其他書籍,又從床底下拖出像板磚一樣厚的書,他看看書又看看我。最後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這個東西沒有存在的可能啊!難道那些東西都是真的?」
我一邊和QQ上的好友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淡,同時在自己的空間把遇見的事情寫成日記發上去。到最後QQ上終於一個彩色頭像也沒了,我只有下去睡覺。躺在床上我又開始忍不住去想那些令我不安的事情,好在自己實在太累,腦子裡想了沒多久就沒有了清晰的意識。
等了一會,她忽然開口說道:「老師……你可能有危險,而且很可能會死,這次我就是來告訴你我最後看到的東西……」
白翌沒想到事隔多日我才開口提起這件事,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略加思索后,他合起了書,卻只是看著自己的手發獃。我沒有繼續催他,等著他主動跟我說,就這樣過了幾分鐘后白翌終於抬起腦袋說:「這的確算是一個『局』,但與其說『局』不如說是一種詛咒。」
岳蘭身體沒有動但是聲音的確是從她身上傳來:「嗯……」
我聽到這裏就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打斷他的話並提出疑問,「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第一個遇到的應該是生之苦,我並沒有體會到什麼怪異的十月胎和圖書獄苦啊?」
所謂人生皆苦,起念即苦,思動亦苦。尋樂之後就會為自己的慾望付出代價。於是生而為人,降世于娑婆紅塵,世間無常,轉瞬即逝,半點不由人所能控制。故而世上存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我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依然心頭一顫。這一點也是我猜到的,畢竟那麼多事情都圍繞著那個奇怪的陣,難道這一次岳蘭真的是為了把我帶走么?我垂著頭,第一次正面面對這種無可抗拒的死亡壓力,就像是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這個時候那種怨恨命運不公的憤恨由心而生,我不禁在心裏自嘲道:啊,果然真的就這麼狗屎運啊,是不是應該把這個事情寫出來賣給拍電影的啊?
聽到「詛咒」二字,我的背脊無端升起一股寒意,詛咒總是讓我想到惡鬼,想到日本的恐怖片,咒怨,午夜凶鈴……這種完全是等死的結局,比判死刑還要讓人難受。我有些不能理解,問道:「不是說『局』么,怎麼又變成詛咒了,大哥你給我說清楚點。」
我先給他看我手上的這些資料,然後我們兩個腦袋湊在顯示器前,把朋友給我的文件打開,將裏面的照片一張張調出來給他看。結果他看了三秒鐘不到,就語氣肯定地說:「這個東西就是過去的鎮河鬼器,過去人們對待洪水一事十分消極,要麼就磕頭磕到破地去求,要麼乾脆威脅神明,而這種鎮河鬼器就是威脅神明的一種方式。的確,這個陣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八苦起念陣,而是一個為了讓人徹底化為惡鬼的凶咒……不是讓人成仙而是讓人成鬼。」
「你死了,死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不屬於這個城市。那裡四周都是黑霧,像一個墓室……」
同學還附送了一個關於這件文物挖掘時的信息。他在上面說這個東西是在渭水發現的,從出土之後當地便大雨不斷,許多當地農民都說曾看到河裡有很多人影飄過,還說很可能是陰兵借道,於是便回家繫上了紅色的腰帶再來挖掘,當然東西挖上來是要交由專家研究的。誰知當他們打開罍后卻發現裏面保存的並不是什麼美酒,而是一攤不知道是什麼的黑色爛糊,那味道真是要多臭就有多臭,不知道熏吐了多少在場的人。大家實在忍受不住這種味道就先把裏面的黑色爛糊掏出來密封保存,然後才去研究那個罍,之後怪事就開始接連不斷地發生。研究罍的第一批考古專家都在後面的挖掘過程中出了意外,沒一個能活著出來的,第二批派來研究的專家居然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如此一來自然就沒有了第三批。但這畢竟是個文物,又過了好些日子,大家發現也沒再發生什麼便送到博物館當了展品。然而自從這個罍來了之後館里就沒安生過,有的時候可以看到一群人圍著那個東西在哭,可是發覺那群人又不像是人,還有那罍也會時不時飄出一陣惡臭。館長是一個能人,他看出這個東西煞氣太重,於是就在展品的兩邊放上兩把同樣是西周時期出土的青銅寶劍,劍尖正對著鎮住了那個罍,終於沒再見那個罍鬧出什麼奇怪的事。
「這個……好吧,等下班后我找機會給你拍,不過我提前告訴你啊,這東西可邪乎得很,自從它搬來我們館子,我們這裏就沒消停過。你要這個東西就是因為你那篇東西里寫的詛咒吧,我還以為你不玩遊戲了,開始寫玄幻小說了呢。」
我走到窗邊說:「對啊,是牛皮糖吧……對對,閑話以後再說,現在兄弟我有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要問你。你告訴我這個刻有惡鬼名字的青銅禮器現在還在你們那麼?在的話,你就幫我拍些照片,最好再弄點關於這個東西的資料給我……啊,就傳到我的郵箱里。」
他一時間張著嘴巴「啊」了半天,好像沒有猜到我會如此回答,接著他又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半天,最後又不死心地問道:「你確定你沒有遇見過?」
「喂,是安子么?」
我聽到這句話,居然有些類似我做過的噩夢,這讓我十分詫異。既然知道那個地方,那麼就算她不是岳蘭也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想到這裏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硬是讓她轉過了身體,卻看到一張異常詭異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我張著嘴大叫一聲,害得自己下顎差一點脫臼。這是一張蠟黃的猶如牛皮紙一樣的臉,而在這張臉上最恐怖的部位就是眼睛,因為她根本沒有眼珠,只有巨大的四周遍布血絲的眼白,而毫無血色的嘴唇則皺得像是乾枯的橘子皮一樣。
看來事情絕對不簡單!
我也不回答,抿著嘴巴看他。他終於認命地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在紙上寫了八苦,然後在上面反覆地畫著箭頭,但是又馬上否決般地劃掉,重新畫上其它箭頭,接著又有一些我不明白的字出現在上面,他時不時地敲敲筆桿又把那些東西劃掉。
我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她的頭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猶豫起來,直到最後也還是沒有伸手。於是我低聲說:「不會的,你永遠是我的好學生、好朋友,能認識你我覺得很開心。」
但是事情並沒有朝著我猜測的方向發展,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好多天。白翌安頓了月靈和那幫學生,我們兩個便又過回了正常的生活,誰都沒有再提起那個所謂的局,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我們去玲園之初。其實很大程度上來說,我的安心完全建立在白翌的正常上,對於之前發生的事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我也不必那麼耿耿於懷,否則那樣過日子太累。白翌也沒有解釋為什麼那次會對我做出那樣的事,只不過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我有時會不自覺地去在意他的一些小細節,這讓我都會覺得很好笑,自己又不是個女的,這樣矯情的心態實在太可笑了。不過,他不www.hetubook.com.com說破,我也不會主動去問,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感情再怎麼都不會像那些小孩子一樣的懵懂,況且我們都是同性,從這點上實打實地說,我還真是十分介懷。許多事情不說破是給大家都留有後路,而且我也覺得現在的相處方式最適合我們。
我上網查了半天,只查到一些籠統的東西,明白了這是佛教或者道教中所說的世人必然會承受的八種苦難,但是它跟所謂的「局」實在沒什麼太大的關聯,人人都會受苦,那還有什麼好查的,最多也就是對宗教知識來一次掃盲罷了。
我一看居然有這樣的東西,便趕緊發了消息問他,看他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一點。過了二十多分鐘我的手機響了,我接起一聽,果然是我那朋友。他說在QQ上解釋不清楚,乾脆打手機給我。
我越聽越精彩,玄幻小說向來是我的愛好,但是沒想到他突然停頓,看著我的臉,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傻兮兮地摸了摸腦袋說:「故事很精彩,但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像往常一樣垂著頭,淡淡地說:「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便看到的場景。我以前都不明白那代表著什麼,不過現在我想到這件事或許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你一命。關於這件事的具體內容在我活著的時候已經寫在一封信里,本來是作為我的遺書留給你的,但是後來我天真地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於是又把信封放在我父親的墳墓石碑下面。如果我真的沒有死,那麼我一定會帶你去看我的父親,然後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告訴你這件事,因為我怕我說出了這件事,你就會和其他人一樣討厭我,害怕我。」
我惶惶然坐在床上,不敢確定自己的想法……此時屋內的溫度竟然出奇得低,突然屋頂的彈珠聲又響起來。那個看上去很像岳蘭的背影忽然抬頭看了一眼房頂,接著就聽到屋頂傳出一聲類似猿猴的叫聲,彈珠聲也隨即消失了。我見她沒再有其他動作,便低聲問道:「是……是岳蘭么?」
果然是她……不對!她絕對是死了啊,她火化的時候我也在場,骨灰還是我幫著收的。我靠,這是要回魂來看看我還是要帶我走啊?我在心中胡思亂想,她卻依然背對著我,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我合計著我對這丫頭算不錯了,按理說她就算有怨有恨也不大可能來找我算賬啊。於是我故作冷靜地問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我想要說什麼,但是心裏卻像被棉花堵著一樣,什麼都說不出口。我知道我不可能再見到岳蘭,除非我也死亡,但到了那時又會是何種相遇。我心中一陣難過,甚至生出一種幾欲癲狂的感覺,我茫然地拉扯著頭髮,在心中不停叫著:我不要死,我不要再也看不到太陽,再也沒有微笑,再也……再也吃不到白翌煮的飯,我不要只有冷冰冰的墳墓和一小堆骨灰,以及一縷虛無縹緲的幽魂。
就在我看完他給我的資料后白翌推門而入,估計他一晚上都在替我奔走,精神顯得有些疲憊。我實在過意不去,便殷勤地倒了一杯茶讓他先休息一會兒。不過他只喝了兩口茶,便開口問道:「你說你有重要發現,是什麼?」
我感覺這小子還有事在瞞著我,於是依然不死心地問道:「那麼你能不能算出接下去的事情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他在留言里說到這些惡鬼都是通過某種手段被人抓起來,然後被困在陣中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他們的怨氣十分之重。那些惡鬼生前都是即將得道成仙的高人,但是僅差一步,便是地獄天堂,到頭來神沒做成,卻做了地獄的惡鬼。
我終於回到住處,甩下行李后什麼都不想做,整個人趴在床上猶如一攤爛泥,原來這樣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是如此幸福安寧。我閉著眼睛想要感受這片刻的寧靜,但因為所謂的「局」已經開啟,讓我無時無刻不處在一種未知的不安中,即使躺在床上也彷彿感到自己仍在無限下墜一般。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我身邊連半點異樣之事都沒有發生,這讓我懷疑白翌所說的局是不是真的存在。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恐懼災難的到來,但是如果災難沒有如期而至,又會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昨天晚上我把關於「八苦」,「起念陣」什麼的一股腦地寫在了QQ空間里,一來是無聊,二來也想要給自己理清線索。這哥們兒看到我的日記就發來了他所知道的一些消息。原來這傢伙畢業后便去博物館給人當解說員,他記起有一個展覽貌似就有類似於我的日記中記載的東西。這個展覽展出的是一群大型的商周青銅禮器,禮器上雕刻的文字當中提到了所謂的八苦起念陣的相關內容。但是這個陣的下面寫出的許多名字,都不是真正成仙得道的人名,而是化為怨鬼的鬼名。這些惡鬼的名字被刻在青銅器上,作為一種陣勢被陣壓在最兇惡的河水之中。古人認為惡鬼是連神也要退避三分的存在,所以有的時候對那些久拜不靈的頑固神仙也只有用軟硬兼施的法子,這種做法在古代很是常見,其中最普遍的就是大旱之時的曬龍王。
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一起走到寫字檯旁。他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然後又拿出一支筆,翻開書指著其中一段說:「這裏面寫的是佛教中的八苦,其實道教亦然,只不過在最後一苦上有區別而已。所謂的八苦,你可以看作是一個直線過程,它們是陸續發展的。比方說一個生靈,生而為人,所以會病,接著會老,然後就是會死,這其中會有愛離別,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等各種苦難,但是總體來說依然是有一定規律的,所以一般的修真者他們第一個會是生,體驗十月胎獄之苦……」
她還是那麼為別人著想,即使死也沒有改變她善良的本性。我默默地坐在她和圖書身後,現在我可以肯定她就是岳蘭,也明白自己真的是遇上了死劫。我可能是被嚇傻了,只覺得喘氣都變得虛弱起來,白天那副沒心事的表象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忽然我感到一陣寒冷,彷彿自己的血液被換成了冰水,冷得我幾近絕望卻只能捏著拳頭勉強控制自己的情緒。
白翌摸了摸下巴翻著白眼思考了很長時間,我也就這麼等著,最後他終於把眼珠翻下來開口說:「不知道,我記憶里沒有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我才說這個東西怎麼會碰到你的身上呢……不過應該不會有多大麻煩的……」
她點了點頭,緩緩地站起身,我這才發現她穿著當天大殮時的衣服,手裡還握著一塊石頭,那是因為她的親戚覺得她生前太不正常,讓人給捎來的泰山石敢當,說是為了陪葬,其實就是怕這女孩子化鬼作祟。岳蘭直到死後也沒有得到他人的接納,這塊石頭握在她的手上,讓人有種說不出的無奈和凄涼。接著她說她的時間到了,於是打開房門,卻在門口停住腳步,她側過身子點點頭,輕輕說了一句:「老師,保重了。」
吃飽了回到宿舍,天已經暗下來。屋子裡依舊漆黑一片,我知道白翌還沒有回來,於是我打開燈上了一會網,和朋友們說說笑笑了一會,便讓我把那些詭異莫測的東西都拋在了腦後。直到深更半夜,朋友一個一個地說下線88,我才不情願地去洗澡準備休息。其實我不想離開電腦的原因很多,一來有人陪著我就不用去思考那個莫名其妙的怪局,二來是我的確有些害怕,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一靜下來就空蕩蕩的,覺得背後彷彿就站著個人在盯著我看。我不是那種特別膽小的人,但是白翌白天那種驚恐的樣子讓我十分后怕,我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一向冷靜得像塊冰一樣的白翌這樣恐慌。
我冷笑幾聲,悻然說:「仙骨?大哥,按你這麼說,這個東西屬於高端才玩得起的,老子我一個肉體凡胎,你讓我怎麼熬,而且人家有辦法停,我喊停它能停得住么?」
我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看著她說完這些話,不過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像前幾次的預言那般嘶啞,而是她平時說話的聲音,卻依然不帶一絲感情,冰冷得要命。
我回想起當初她說過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然後縱使我和白翌費盡心機想要救她卻依然沒有成功,她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死亡預見者。她一開口,彷彿是給我判了死刑,我渾身發寒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種無法言語的恐懼由心底而生。難道說她的死還有其他隱情,她來找我又是想告訴我什麼?
我嘆了口氣說:「會不會咱們都搞錯了,根本沒有什麼『局』,玲園的事很有可能是醉迷草的幻覺?」
白翌皺了皺眉頭,對我的態度大為不滿,我連忙正色看著他。他搖著腦袋說:「我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會是這個陣,因為這個陣只有對修真到最高境界的人才有效果,否則被凡人遇上豈不是徒增麻煩?其實這種陣只有修道之人才能開啟,如果無法承受也會由他們自行結束,只不過前面所經過的一切都會作廢,這是非常嚴苛的一種修行。但是這個陣居然會被你給碰到,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沉默了一會說:「不過既然已經平安無事地過了四陣,還有四個,咬咬牙,說不定挺過去你小子就有仙骨了。」
我追問道:「什麼,你還看到了什麼?有什麼話你就當面說吧,能幫你的我一定幫。」
我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中午,連工作都沒有去。勉強打起精神爬下床,我才知道我的狀況有多糟糕,彷彿昨晚根本沒有合過眼似的,疲乏虛軟的身體站在地板上就像是在騰空一樣。我洗了一把臉,鏡子里的自己倒真像是受了詛咒的模樣,臉色蒼白得嚇人,不過頭髮卻又長長了不少,幾乎遮住我的眼睛。我不禁有些驚詫,這張臉真的是我么?我又往自己臉上潑了許多水,並提醒自己清醒一點,否則還沒被那奇怪的詛咒給咒死,就先被自己心中的惶恐給壓倒了。我對著鏡子打了一拳,當然沒敢用太大的力氣,只是稍微發泄了一下心中的不甘。良久,我終於恢復了往常的自若,擦乾臉上的殘水,走出洗手間。
他又露出一貫的鄙視眼神,搖著頭說:「你當我是算命的啊?不過你如果一定要推算,這個倒真的可以算出來。」
白翌看出了我的懷疑,咳嗽一聲說:「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不過這個陣法是修真者給自己的最後一個考驗,當他五穀皆辟后就是要迎接這個陣法,此陣法共分八個階段,是用來破除人世間的八種苦難,最後達到無我無相,凌駕於六道輪迴之外的境界,說白了就是成仙了。」
我壓著越來越疼的太陽穴說:「我是怎麼死的?」
聽到我這句話,他突然臉色大變,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而他的嘴裏則不停地嘀咕著說道:「不是局,不是陣……」最後他放下了筆,扶著額頭說:「我少考慮了一種可能性,這個……的確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如果我的估計沒錯,你遇見的可能並非是修真的八苦陣,而是真正的詛咒……一個本不該存在的鬼咒。我的天!如果真的是那個,我們就遇上大麻煩了!」
夜裡居然起風了,吹打著外面走廊上半開的窗戶發出「嗙嗙」的響聲。我搔了搔頭髮,抱怨了幾句,又迷糊地躺回床上。大概是因為喝了涼水,感覺腹內冷冰冰的難受,我下意識地裹緊被子只留出半張臉露在外面方便呼吸。過了不久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輕,風也小了不少,但是屋頂卻時不時傳來彈珠滾落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顯得特別刺耳。於是我翻了個身,不滿地嘀咕道:「樓上那傢伙還真是不正常,大半夜了還玩彈珠?」誰知,我剛說完,那刺耳的彈珠聲竟然和_圖_書消失了,彷彿樓上的人聽到了我的嘀咕一樣。於是我又低聲罵了一句「活見鬼了」,不一會意識就開始渙散,漸漸地進入睡眠,我知道這個時候再睡絕對不會輕易被吵醒,完全可以順當地一覺到天亮,這點讓我十分滿意。
我關掉手機,下樓胡亂吃了一些東西,一回來就坐在電腦前等我老同學寄照片過來。誰知這小子也真夠可以的,我從下午一直等到太陽下山了,他還沒發來半個消息。終於,在我等到差不多快與周公下棋的時候,沉默的QQ終於彈出一個發送文件的窗口。我激動地點開,傳送的速度比較慢,我幾乎是咬著牙、跺著腳、瞪著它緩慢地傳完,傳好后我更是迫不及待地解了壓縮。打開文件夾一看,果然是好幾張青銅器的照片,這小子拍的技術不過硬,好些照片都因為沒對準焦距失真了,看得出是在極緊張的情況下偷|拍的。最後我乾脆調入PS裏面去銳化一下,才終於看得出細節部分。這照片里的東西是一種蟠龍紋蓋罍,在罍的上方有一條盤旋的飛龍,四周有三副長尾夔龍紋盤繞,而罍身則有變形卷體夔紋。在罍的兩側分別刻有一些古老的文字,這些字我都不認識,但是我同學給了我一份他們內部的註解,把他能告訴我的信息都寫在了上面。
即使變成了這副恐怖模樣,她的五官形狀卻沒有變化,只是嘴唇蒼白臉色蠟黃而已。我看著她「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她又轉過身體,背對著我說:「我沒有了眼睛,於是不再受詛咒的困擾,所以不必為我難過。我是得到了解脫,否則我活著才是真正的鬼。」
我沒有說話,因為此時我心裏真的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什麼身份了,雖然她的聲音和岳蘭很相似,但是畢竟我和岳蘭的相處時間只有短短几個月,更何況這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普通人,我懷疑她會不會是假扮岳蘭來給我下一道閻王令,或者說她本身就是局的一部分!我一邊繼續與她扯皮,一邊小心地靠近她,如果我不能確定她的身份,那她所說的話我也不會相信。
凳子上還放著那本白翌最後翻開的書,我拿起來看了幾眼,發現這是一本記錄古代奇門遁甲陣法的印刷本。我回想著白翌前面說過這是一個陣,但是後來他又改口了,說這是真正的詛咒。我翻了幾頁,能看懂的也就只有一段文字,那段文字寫的是:「天九,地一,風二,雷八,山六,澤四,水七,火三,萬物皆有兩儀而化,後有四象,再成八卦。而萬物皆可變之,山澤河川,乾坤艮離,皆為變化而變,無無變之事,故而人生有八苦,千載萬難,無定數,難捉摸,入三途不滅得真神也。」
這些東西看完后我又想到了我的第二條線索,那就是岳蘭鬼魂給我托的夢,還有她提到的那封救命信。我大致的給他說了一下,這一次他卻不像前面那麼鎮定,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然後有些焦急地問我:「還有什麼,她還說了什麼沒?」
我隨意打開了幾個網頁發現內容極其無聊,絲毫沒有能夠引起我興趣的東西。吸了一口煙,大腦里忽然又想到了那個所謂的局,我現在對此已經沒有什麼恐懼和不安,反正沒有怪事就沒有威脅,我思考問題的原則向來是能簡則簡,不會將其複雜化。於是,我抱著娛樂和以後有機會與白翌聊天討論增加話題的目的,開始在網上查找有關那個「局」的線索。
這時白翌發來了消息,說他馬上就回來了。這小子很牛,他說他現在在火車上,正在往回趕。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便告訴他我這裏也得到了些東西,讓他快點回來一起研究。
我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最後想到還有一個問題,便說:「那麼我遇上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了?但是這裏卻很奇怪,你看那個唯一有記載的人的信息中有一個特別之處讓我覺得很不一般。他過去乾的是相喪……我查了一下,就是最早做喪葬和風水這一行當的,說白了就是一個給人看陰宅的堪輿師。雖然我不太明白其中的關係,但我總覺得這麼多人之間肯定有什麼共通點,否則幹嘛拴在一起陪葬呢?」
我問道:「我為什麼會怕,我對你還算不錯,你不會怨恨我吧,還有你說我是死在哪裡的?」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疑惑地問我:「你過去有沒有遇到過類似於被長時間困在一個狹小的通道里的經歷,可能類似鬼打牆什麼的?」
我的爺爺啊!哪裡是我個子變高了,根本就是我腳後跟坐著一個人呀。
我摸著臉傻笑了幾聲說:「你既然說我會死,那麼你來做什麼,帶我一起走?」
岳蘭道:「關於你的死亡。」
但是那個背影卻沒有再動……難道不是她?我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正準備再開口問,那個背影卻忽然傳出了熟悉的聲音:「嗯……」
因為光線很暗,只能看個大概。我又用腳戳了戳,發現那個人硬得像塊石頭,憑感覺我確定那個人不是白翌,因為個子不對。他給我的感覺非常小,像一個小孩子……小孩子?
我實在沒心思和他扯淡,不過畢竟是老同學又有求於他,便含蓄地和他說了一下,真正關鍵的內容卻被我跳了過去。反正這件事他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作用,但是他那個青銅器卻可能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兄弟」這個詞變得微妙了。
這是佛教與道教共通的一個理念,是人都會經受這些苦難。我奶奶曾經告訴我,人是被束縛著的,沒有人可以擺脫命運,因為從出生那一天起,唯一註定的結局就是死亡,放得下是死,放不下也是死。
我拿起牛奶喝了幾口,看到電腦桌上還放著昨天那包沒有抽完的煙,我抽出一根點燃后猛吸了幾口,頓時感覺心裏鎮定不少。坐在椅子上又開始胡思亂想,昨天晚上與岳蘭的一切應該只是她託夢給我,因為大門依然緊閉著,她是沒有辦法出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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