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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茂笑了兩聲，這事就算過去了。

比起劉協見過的衛氏莊園，裴氏莊園要小得多。

他最近隨蔡琰讀史書，雖說並不連貫，卻比較關注最近最近二三十年的大事，尤其是并州事務。

可能是裴茂悟到了技術的重要性，想把鐵官掌握在手中。

「不委屈。」楊修應聲說道：「臣知道陛下是為了臣好，只是臣實在看不過他父子處處邀功的嘴臉，忍不住說了一句。」

但裴氏的家族淵源卻非外來戶衛氏可比。

裴俊幼稚，楊修也好不到哪兒去。

尤其是裴潛的去留，明顯不是出於裴潛本人的想法，而是裴茂的要求。

按理說，裴曄作為并州刺史死於任上，又是因為鮮卑人的入侵，官方記錄中多少應該記一筆，不可能一點痕迹也沒有。

他根本不在乎楊修。只要天子不介意，他倒願意讓楊修吃點苦頭。

有公卿隨行，劉協只能住到莊園里。

劉協決定回頭問問蔡琰再作計較。

裴茂攔住了裴ｈｔｔps://ｗww.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ｏｍ俊，不緊不慢地說道：「嫡子也罷，庶子也罷，拘泥於血脈乃俗人所見。真正的聖賢乃是開門立戶，蔭澤子孫的始祖，而不是以血脈為榮。就以弘農楊氏而言，誰在乎赤泉侯是嫡子還是庶子？」

劉協也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問起了裴茂的父親裴曄。

劉協讓裴俊也隨裴茂去內宅，見見他的母親。

「在後將軍營里一呼百應，威風八面。現在到了朕身邊，處處小心。委屈吧？」

他要是住在軍帳里，沒有一個公卿敢住在裴氏莊園中，裴茂就白忙了。

萬一裴茂想渾水摸魚，他不經查證，便接受了裴茂的說法，甚至再留下什麼御筆之類的，豈不成了任人欺瞞的二傻子。

劉協也是由裴茂陪著四處轉了轉，聽裴茂說了一些故事，才知道裴氏的祖輩可以追溯到這麼遠。

劉協瞥了楊修一眼，見他一臉嚴肅，一時也搞不清他是真的假的。

裴https://ｗｗｗ.ｈetｕｂoｏk•com.ｃom茂已經準備好了庭院和營地。公卿們進駐莊園，將士們紮營。

楊修就很不以為然，問一起陪同的裴俊道：「史書記載，后子鍼後來不是返回秦國了么，怎麼在聞喜還有後裔？莫不是庶子？」

至於是真是假，那就只有裴茂自己知道了。

他進一步想，如果荀彧也能這麼務實就好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你要上下而求索。

劉協靠了案邊，拿起一卷書，瞅了楊修一眼。「你這嘴是夠欠的。」

劉協一個人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有理，很可能這才是真相。

「可惜文行沒來，否則或許能和他打一架。」

因為有人接待，劉協多趕了一會兒路，日落之後到達裴氏莊園。

回到住處，裴俊還像鬥雞似的看楊修不順眼，一副不辯個明白不罷休的模樣。被裴茂呵斥了一句，這才慫了，悶悶了退到一旁。

「趕了一天路，你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

裴氏能從漢末和_圖_書崛起，直到五代，威風了幾百年，也許正得益於這種明確的目標，積極的態度，並非單純的崇尚德行或者門戶。

人無完人，功利心重，積極主動，吃相就未免難看。

裴俊當時就急了，像只小公雞似的瞪起了眼睛，要和楊修吵一架。

劉協哈哈一笑，沒往心裏去。

以嫡庶論，天子就是庶子，他的生母王美人從來沒有被先帝封為皇后。

裴氏能在魏晉之間崛起，他功不可沒。

入仕之後，他有半個多月沒回家了。這可能是他出生以來離母親最久的時間。

「臣管教不嚴，死罪，死罪。」裴茂尷尬地請罪。

裴茂千恩萬謝，帶著裴俊走了。

楊修訕訕地打了個哈哈，沒再接裴茂的話題。

「臣失言，請陛下治罪。」

這個問題不是不能爭，而是不能在天子面前爭。

看著天色不早，裴茂請示了明天上午的安排，便施禮告退。

在河東腹地行軍，不用擔心有敵襲，裴茂又選擇了易守難攻的鳴條崗下為www.hetubook.com.com營地，有崗可依，有水可用，工作量最大的營柵可以免了，直接立起帳篷就行。

裴茂說，他的生父裴曄死於并州刺史任上，死於一次鮮卑人入侵。

他回想著裴茂這幾天的表現，覺得楊修說得有理，裴茂的確表現得太積極了，甚至是露骨。

「是，是，陛下教訓得是。」楊修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拍了拍，聲音還不如親嘴響亮。

劉協獨坐了一會兒，手裡拿著書，卻什麼也沒看進去。

「唯。」楊修躬身施禮，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陛下說得是，所以臣覺得赤泉侯比什麼后子鍼強多了。臣願效赤泉侯追隨高皇帝故事，追隨陛下，再建新功，光耀門楣。」

如果真是這樣，那裴茂的眼光也算獨到了。

劉協默默地祝福了荀彧幾句，放下心思，重新拿起書。

如果認識不到技術的重要性，沒有生產力的進步，王道就是空中樓閣、沙上堡壘。

裴茂人到中年，卻成了家主，可見裴曄去世很早。

裴氏m.hetubook.com.com莊園規模不大，劉協轉了一會兒就結束了。

漢代有點像華夏文明的青少年時期，多少還有些朝氣，沒那麼多奴性。面對天子，大臣們都經常甩臉子，當面硬剛，更何況是同僚之間。

劉協遲疑了片刻，沒有再問。

由此發散開去，關隴集團能成為隋唐帝國的建立者，或許正是這種積極的事功主義的勝利，而崇尚清談的江左名族最終卻只剩下一片六朝煙雲。

——

自裴氏先祖后子鍼奔晉，被晉平公安置在裴中，裴氏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七百多年。

楊修掩上門，悻悻地哼了一聲，這才拱手向天子請罪。

劉協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不管裴氏是否為後子鍼之後，尚書令的那句話卻是有理。祖宗血脈高貴固然可喜，卻不得是驕傲的本錢，以功德立門戶的始祖才是真正的聖賢。若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只是承蔽祖先蔭德，縱不是不肖子孫，也不過庸人一個。」

但他沒聽過裴曄的名字。

在人家做客，還嘴欠揭人短，換了誰都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