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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物是人非……

這番動作下來得到消息趕過來圍觀的百姓更多，只是少了歡呼和行禮聲，目光裡帶著警惕和審視，朱棣仿若未覺，等到儀仗已經轉過了兩個宮門，才看向了車駕右方。

穿過長江順流而下的樓船緩緩靠岸，已經被清空的碼頭上旌旗招展，一片傘蓋下，臉上還長著痘痘的年輕安王緊張地站了起來，迎向了那當先樓船上下來的隊伍。

一路走的是官道，如此大的衛隊規模自然引起了路人們的注意，朝廷派來的儀仗隊伍就已經過了五百，再加上燕王隨身帶的兩千護衛，乍看之下倒像是哪位將軍出征歸來，路旁的百姓們紛紛聚攏，看著兩個藩王在馬車上把臂言歡，朱棣的身份自然也慢慢傳了開去，引來好一陣熱議。

只是這等威嚴人物……也難怪當今陛下視之為附骨之疽。

朱棣突然開口：「轉道，出朝陽門，俺要先去鐘山祭掃孝陵。」

安王愣了愣，隨即面色微變：「皇兄，要不還是先見過了陛下再……」

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om冷冷的三個字，配上朱棣長年征戰的殺氣，朱楹只感覺厚重的烏雲壓了過來，好像在大漠黃沙上見著了千軍萬馬的衝鋒……他喉頭聳動了一陣，艱澀開口：「都……都聽皇兄的。」

燕子磯是個天然的淺灘，長江在此迂迴一個大彎，水流深且緩，自然成為了金陵外最繁華的碼頭。

不過這些視線同樣也讓坐在朱棣身旁的安王朱楹有些如坐針氈，他強打笑容：「皇兄，早朝已過，卻是不便再去面聖了，皇兄要不要先去東直門廂房安歇，等明日早朝再……」

明孝陵始建於洪武十四年，是明太祖朱元璋和馬皇后的合葬墓，哪怕到了現在也還在修繕中，依舊沒有完工，孝陵就在金陵城內，只不過不在內城，出了朝陽門還得走上一段距離。

「兒子回家，先拜父母墳塋，說破了天也是合情合理，」顧懷長嘆一聲，「要是有人攔著不讓拜……你說百姓們會覺得誰是對的？」

「是！」

「爹，娘！m.ｈｅtｕｂook•com•ｃom孩兒不孝，孩兒來看你們了！」

「只是還有些美中不足，」顧懷摸了摸下巴，「本來還打算讓王爺當街哭一哭鬧一鬧……你看著長街旁邊有多少人在看著？有些話今天出得王爺口，要不了多久就傳遍天下了，這不比在北平裝病來得有效率？你說王爺怎麼就拉不下面子呢？」

上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是了，是還沒就藩的時候，洪武十三年自己離了金陵，就再也沒回來過。

「皇兄，你……」

他目中漾出淚光，沉聲喝道：「守在陵前！俺要祭拜爹娘！」

這種議論聲在進入金陵城時達到了頂峰，城內的士民百姓紛紛走上街頭，都想一睹這一年在金陵城內話題熱度高居不下的燕王殿下的風采，大街上熱鬧非凡，原本就繁華的金陵城此刻更是摩肩擦踵，所有視線匯成焦點落在那個正襟危坐的身影上。

於是軍紀森嚴的燕王衛隊就此轉向，去往城外軍營駐紮，儀仗則是在宮城前打了個轉兒，沿著內城逛了htｔｐs://wｗｗ.hｅｔuboｏｋ.ｃoｍ.cｏｍ起來，倒是有幾分天子出巡的味道。

不過也難怪……有些事情說白了就是叔侄爭一個位置，結果演變成了全大明範圍內的動蕩，偏偏此刻雙方已經算得上圖窮匕見，表面上還得表現出一副血濃於水的模樣，實在讓人感嘆。

馬三寶微微一驚：「沒有面聖就先去祭掃先帝陵寢是不是……」

安王朱楹率眾上前拜見，與朱棣寒暄一番之後，倒是稍稍放下了心，暗道四哥看起來頗有些太祖皇帝的嚴苛威嚴，但卻不算太難相處，臉上的笑容便也熱情了幾分，幾乎是熱熱鬧鬧地把朱棣請上了馬車，同乘一車返回京城。

常年在王府管理事務，耳濡目染之下馬三寶的政治悟性也是極高的，只是略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有道理。」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了朱楹一眼，微微搖頭：「不急，讓人帶俺的護衛去城外軍營便是，儀仗先別散，俺……想好好看看金陵。」

安王臉頰一抽，知道要出大事了！

「孝陵。」

他學著朱棣跳下車m•heｔubｏｏｋ.com•ｃｏm駕，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到朱棣腳步未停，已經嚎了起來：

這一系列變故把儀仗里的皇室宗親看傻了眼，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隨行的一個燕王護衛呈上白布，朱棣接過往頭上一系，赫然成了一身扶靈出殯才穿的披麻戴孝打扮。

「有這麼嚴重嗎……」

馬三寶還不知道朱棣和顧懷都商量了些什麼，此刻見到儀仗開始轉向，分明是要出內城，不由疑惑：「這是要去哪兒？」

朱棣哪兒有心情和他廢話，二話不說就開始解腰帶，安王一開始還以為朱棣是犯了失心瘋，結果朱棣脫去藩王袍服后，露出一身孝服，跳下馬車就朝著下馬坊奔去。

「去孝陵。」

儀仗走得很慢，身後的百姓自然也跟得上，安王朱楹一邊派人去宮城報信，一邊苦口婆心地勸朱棣轉向，但朱棣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看著鐘山方向，等到能勉強看到孝陵前的下馬石坊后，他騰地站了起來，倒是把說個不停的安王嚇得不輕。

他身後跟著很多王室宗親，多是些公主郡王之類的人物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些甚至從來沒見過朱棣，此時見那樓船上走下一人，身材魁梧結實，面相威嚴，一頭黑髮束在冠下，身上的藩王袍服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顧盼之間目光如炬，均都心中一凜，知道這是那燕王朱棣無疑。

「……」馬三寶都快無語了，「王爺沒抽你算是這幾年修身養性，要是前些年往草原用兵那會兒，非得把你吊起來抽不可。」

安王朱楹如今才十六歲，在面相威嚴都與朱元璋越發相像的朱棣身邊本就有些坐立不安，聽到朱棣願意主動解散藩王衛隊，只逛逛金陵城，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下來，吩咐下去儀仗不入宮城，只沿著主幹道遊走一趟。

從燕子磯到金陵不算遠，要知道走水路也是能直接到金陵城外的，一路上朱棣與這些不甚相熟的親戚們好一陣閑談，雙方都默契地避開了那些個關於削藩的話題，倒是好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顧懷騎馬跟在衛隊之中，看著這一幕心道天家都是些好演員。

顧懷和馬三寶騎著馬不遠不近地跟著，察覺到了朱棣的目光，顧懷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