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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秦淮的夜景，哪怕是住在金陵城裡的人，也是怎麼都看不膩的，才剛剛入夜，河兩側的堤岸上就點起了花燈，映得酒娘舞|女的面容更加妖嬈，搖晃的團扇，飄起的輕紗，白皙的藕臂，空氣里的脂粉氣，無一不說明了這裡是男人的天堂。

深深吸了口氣，顧懷有些疲憊地擺擺手：「行了，也不要太過冒險，錦衣衛那邊……我看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提到清明，春分的臉色鄭重了些：「藥鋪已經開起來了，只是暫時還沒辦法查深一些。」

船上並沒有船娘，自然也就沒有用輕紗隔開的小小房間，一張簡單的桌子後面，貼了兩撇鬍子的春分起身行禮。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里，形單影隻的青衫書生自然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頭上斜插了支玉簪的顧懷比起其他書生還是少了些風流氣，負著手沿著河堤慢慢走著。

天知道他們都掌握了什麼？

騎士的身子隨著馬的賓士起落著，平日里照顧得htｔｐs://ｍ•ｈｅtｕbook•ｃom•ｃom極好的戰馬因為出汗身上已經結了一層白殼，這是隨著汗液排出的鹽分……這樣的好戰馬，邊軍都沒有多少匹，但今夜很可能會活生生跑死在這條驛道上。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

顧懷點了點頭：「總算是個好消息，雖然商路比不過軍驛，但總歸聊勝於無，北平那邊不至於成瞎子聾子。」

「雨水……在城外碼頭扛包，也算是混進去了，」春分的臉色有些古怪，「上次還帶了幾個剛認識的弟兄進城快活，我看他可憐，沒收他錢。」

「是，」春分斟酌了一下，「驚蟄在城外官道開了個茶鋪，聯絡上了主官大人的車馬行，消息送出金陵，就可以走商路直接送回北平。」

萬幸其他驛路也有他這樣的驛卒在奔跑……只希望他們能平安送到。

「能查的東西很多，別忘了南下路上我教你們的那些，」顧懷拍了拍手，和_圖_書「糧價肉價，民間輿論，朝堂風波，政務動向……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得查一查錦衣衛。」

不是心疼戰馬的時候……這消息一定要儘快送到金陵，若是路上耽擱了，不僅自己要沒命，這一整條軍驛上的驛卒都要被牽連。

水波蕩漾，沒有點燈的畫舫搖到了階邊，顧懷只是輕輕往前一踏，便在畫舫的輕微搖晃里上了船。

跑死了兩匹馬，橫穿了兩百里，作為一個驛卒的宿命，也許就是死在這條路上。

「所以你就開了幾條畫舫？這樣頂多釣一釣太學里的窮書生，沒什麼用。」

不行，不能喝水……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要是伸手去夠鞍包，自己說不定會一頭栽下去。

這是第幾匹馬？是了，第三匹……這匹馬已經到了極限，自己還能不能撐到金陵？

「主官大人。」

春分依言坐下，放鬆了點：「青樓行業已經定了型，打不進去，屬下也是現在才知道，男人想進青樓居然比女子查得還嚴httｐs://m.h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om。」

他看著畫舫外的兩岸繁華：「說說其他人。」

這是一幫徹頭徹尾的瘋狗……接下來朱棣和顧懷要做的事，絕對不能被這幫瘋狗發現。

周王的事是他們做下的，諸王的身邊肯定也有不少的錦衣衛在等待時機，他們瘋了一般地想要復起，削藩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

「扛包……」顧懷頓了頓，這他娘的也太慘了，「算了，慢慢來吧……清明呢？」

除了兩岸的青樓，河面上的畫舫也越發多了起來，烏篷船艙里點起了油燈，朦朦朧朧的光線里，是和青樓女子截然不同的風味，不少士子站在河邊石堤上輕輕搖了搖扇子，自然就有相熟的船娘搖過船，熟稔地將玉臂攀上那拿慣了詩書的手。

「八百里加急！」

「要不主官大人再撥點經費？」

提到這個，春分的臉色有些苦：「主官大人，這個真不好查。」

馬蹄落在官道上的聲音很清脆，連綿如同驟雨，兩側的樹林月光照和圖書不進去，黑黝黝的像是無底的深淵，這裡是荒郊野嶺，走上許久也見不到一盞燈火，身為大明驛卒，這樣的場景他已經看過了很多遍。

離金陵一百余里的官道上，一身紅衣腰纏黑巾的騎士費勁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不好查，但必須得查，」顧懷的聲音冷了些，「不需要你們打進錦衣衛，只需要能搞清楚錦衣衛在朝中活動得如何就行。」

下一個換馬的地方是哪兒？落霞山……要告訴下一個驛卒，一定要帶上兩匹馬！

每當戰爭來臨的時候，也有很多先輩騎著馬這樣不眠不休地奔波在這條路上……然後整個大明帝國就會像一台機器一樣運轉起來。

洪武二十年，朱元璋下令焚毀錦衣衛刑具，所押囚犯轉交刑部審理，同時下令內外獄全部歸三法司審理，將錦衣衛廢除，但現在的錦衣衛……可一點都不像被關起來的模樣。

當然，來秦淮河並不是因為他想體驗一下這裏的燈紅酒綠，在沿著河堤走了很長一段路后hｔtｐs://m•hetｕboｏｋ.cｏm.coｍ，他也學著一個士子站在石階旁，對著一艘畫舫招了招手。

有人在站崗……是相熟的老崔頭……他看了過來，他舉起火把在喊了。

朝廷削藩，最得力的一把刀就是錦衣衛，北平的那件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顧懷，錦衣衛的手……已經伸進北平了。

感受著身下戰馬肌肉的律動，騎士的視野漸漸有些模糊，這千篇一律的風景讓他的精神到了極限，每一顆閃過的樹木都好像變成了催他倒下的音符。

不對……樹林出了，官道寬了，前方那盞燈火……是軍驛？

「別這麼多禮，金陵這地方，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你就回不去北平了，」顧懷打量了一下船艙，「多少寒磣了點。」

顧懷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重新開座青樓？那得多少銀子？秦淮河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冒出來個外地的大金主，不被查才怪……再說我自己現在也窮，這事免談。」

騎士韁繩一松，身下的戰馬哀鳴一聲四蹄皆軟，倒地不起，隨之跌落的騎士吐了口血，嘶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