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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喝聲響起，引得堂上眾人紛紛詫異回頭，方孝孺睜開了雙眼，桌案前的王鴻禎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是誰？誰敢……」

他拱手行禮，沉默不言，等著這些人把昨天的戲再演一遍。

但王鴻禎和方孝孺清清楚楚，眼前這位主是大明最大的藩王，他說顧懷是，那就真的可以是……

對於朱棣，他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太多惡感，只是政見決定了他站在削藩的一邊……但那天朝會過後，朱棣把他與黃子澄齊泰二人並列，點為了蠱惑今上的奸佞，這個梁子就算是結下了。

他清了清嗓子：「升堂！」

明媚的春光里，一道龍行虎步的身影跨過門檻，身後跟著十來個侍衛，身上的藩王袍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威嚴的臉上是滿滿的殺氣：

馬三寶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再次低聲重複了一遍。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不對，應該是興緻勃勃地排兵布陣，準備兩軍對壘時大戰一場，結果到了戰場才發現對面空蕩蕩的一片。

面對這比昨天徐小公爺還要決絕的態度，王鴻禎只恨自己不能當場暈過去從這件事里脫身，想到剛才自己的那些和*圖*書判詞說不定被朱棣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就一陣陣的眼前發黑。

「什麼？」

方孝孺往前走了兩步，在公堂上和朱棣正面相對，緩緩開口：「這件案子，陛下……」

今日這事傳出去，怕是要比被中山王府壓一頭還要丟人了……堂堂帝師親自旁審一樁雞毛蒜皮的案子，朝中官員肯定都會把這事傳得清清楚楚，免不了要知道背後隱藏的暗流，他的過問，王鴻禎的偏幫，中山王府的出頭，還有他這興緻勃勃跑來準備和中山王府對上的勁頭……

方孝孺的臉色則是徹底的陰沉下來，目光在顧懷和朱棣身上來回遊移了幾次，冷哼一聲。

坐在一旁觀審的方孝孺看了一眼那個站得筆直的青衫書生一眼，有些無奈和鬱悶。

「十二弟……舉家自焚了？」

這簡直是臉都不要了就想草草結案……顧懷嘆了口氣，聽著衙役們的腳步聲，再一次伸手入懷。

拱手行禮的王鴻禎腦門上劃過一滴冷汗，他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把燕王也扯進來了！

「……顧懷身為生員，受聖人教化，卻有違孝道，罔顧親情，不知尊卑長幼，破ｈｔｔps://m.ｈｅtubｏoｋ•ｃoｍ.coｍ壞綱常名教，不配為聖人門生，為做表率，警示民眾，應削其功名，暫且收押……」

話音未落，馬三寶的身影卻突然出現，湊到朱棣耳邊輕輕說了兩句。

但誰知道徐小公爺居然就不來了呢？看昨天小公爺那副模樣，這顧懷和他的關係應該不簡單，聽說是帝師開了口就果斷地拋棄了這青衫書生……實在是很薄情啊。

明明春光正盛，冷肅的氣息卻突然擴散開來，好似寒冬臘月，朱棣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彷彿有些不敢置信。

徐小公爺……應該是不會來了，自己昨天的意思很清楚，兩邊都惹不起，那就給你們時間準備，哪邊贏了自己站哪邊，這樣拉開陣勢到時候也怪不到自己頭上，判罰最後怎樣終究得看你們誰先低頭。

就算再不想給朱棣添麻煩，今天這牌子看來也得掏了……

他是要上朝的，見過朱棣如何囂張跋扈，見過他怒懟陛下和三位輔政大臣，見過他在文武百官面前的表演……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他一個應天府尹能惹得起的？

身為藩王，為了保一個人，居然親自下場，來到府衙這種和-圖-書地方大發神威，朱棣啊朱棣……這一舉動暴露了你現在的軟弱和無能！

想著想著就有些意興闌珊，方孝孺微微閉了眼，再不去看那青衫書生和自己的學生一眼。

朱棣這下子是真有些頭暈目眩了，馬三寶連忙扶住了他，顧懷也走上前攙著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來人朝著愣在原地的顧懷微微點頭，沒有再去看呆若木雞的王鴻禎，而是轉向了那個清瘦老者：「方孝孺，這事你也有份？」

「王鴻禎，你好大的膽子！」

「天子腳下，也能出這樣的冤案？若不是本王知道原委，還真信了你王鴻禎是個好官！」

王大人念完判詞，搖搖頭拿起驚堂木，準備給這一出鬧劇畫上句號。

這詭異的一幕讓公堂之上的眾人都有些沒回過神來，方孝孺皺眉止聲，王鴻禎則是頭都沒敢抬，下方的顧氏族人和衙役們更是一頭霧水。

王鴻禎皺了皺眉，有些不悅：「說來。」

「過了？」朱棣也輕輕笑了起來，「本王倒是想問問你們……到底是誰過了？」

坐在那兒的清瘦老者正好也看了過來，對上了顧懷的視線。

從朱棣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和-圖-書也是恨之入骨……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昨日入宮做的準備，用不到中山王府身上，眼下不正好合適？

直呼四品大員和當朝帝師的名諱，言語里滿是殺氣和威脅……但公堂上首的兩人並不意外或者憤怒，反而有些惶恐和不安。

一直沉默聽著的顧懷抬起了頭：「大人，在下有話說。」

「顧懷是本王的人，」宛若一道晴天霹靂的話響徹在公堂，「王府三護衛的千戶，正五品的官職，夠不夠？他是軍籍，你們應天府衙也敢審？五軍都督府都沒說話，輪得到你王鴻禎？！」

走入公堂站定，兩側依舊是持著殺威棒的衙役，上首依然坐著應天府尹王鴻禎，但和昨天有些不同的是……右邊多了張椅子。

王鴻禎聲音微微顫抖：「不知殿下……」

沉默片刻，王鴻禎繞過桌案行禮，方孝孺站起身子，露出笑容：「燕王殿下……這裡是應天府衙，就算燕王殿下身份高貴，可插手府衙政務，是不是終究有些過了？」

不對……不是府衙的師爺，王鴻禎甚至還在和他低聲閑談，態度恭謹，能讓王鴻禎如此對待的，肯定不是個普通人。

坐在上首的王鴻禎翻了翻訴ｈｔtps://wwｗ.ｈｅtubook.ｃｏｍ.coｍ狀，又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裏有了定數。

未免太丟份。

只有顧懷聽見了朱棣嘴間的喃喃自語，而他的身子，也一瞬間緊繃起來。

諒你也不敢這麼做！

再一次走入府衙公堂，再一次看到那些投過來異樣眼光的顧氏族人，顧懷嘆了口氣，心想今天必須把這事兒了了，不然一直這麼噁心來噁心去，什麼時候才算完？

這話比剛才王鴻禎的判詞還不要臉……顧懷要真是正五品的軍職，怎麼可能被宗族裡的這些人搞得灰頭土臉？

你是大明藩王又如何？強弩之末，敗家之犬！難道你敢在天子腳下，將我這帝師打殺了不成？！

「全族父老聯名決議，訴狀都有二十多張，難道還不夠清楚？莫要再聒噪！來人，將其押下，拖出去行杖！」

顧懷拱了拱手，還是打算做一下最後的努力：「稟大人，顧氏宗族指控的，只是他們的一面之詞，在下與族人交惡，乃至鬧到如今地步，都是有原因的，大人為何審都不審一下在下？」

站在右邊的顧氏族人自覺地跪了下去，站在最前方的，是個顧懷沒見過的年輕人，倒是有些書卷氣，想來應該是魏老三口中的那個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