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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視朱棣和道衍：「不出七月，朝廷一定會動手。」

坐在對面的朱棣和道衍反應和他相差不大，但隨即臉色就變了。

顧懷挑了挑眉頭：「王爺病重的消息沒傳出去？」

只是這樣一來，知曉了實情而且撕破臉的朝廷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刀，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等等……葛誠的密奏被截獲我還能理解，使者被逼供，王府是怎麼知道的？」

如今人出了事，倒是好找許多。

他此刻穿著的不是上街裝瘋時候的破衣，而是一身深黑的藩王常服，圓領下的盤龍猙獰可怖，頭上的翼善冠輕輕搖曳。

當初的朱元璋做到了，所以他擁有了天下，此刻的朱棣呢？

算上調令在路上的時間，士卒調防的時間，糧草運轉的時間，還有朝廷一貫拖沓的決策需要的時間，三個月甚至顯得有些短。

這也太離譜了。

顧懷摸出地圖：「最後一次收到三位公子的消息是在哪兒？」

離開金陵以後，每隔一段路，顧懷都會想辦法往北平送來消息，簡簡單單的幾個hｔtps://ｗｗw•ｈｅｔｕｂooｋ.com•coｍ字暴露不了行蹤，卻可以說明他們到了什麼位置。

剛過黃河，進入北境的地方？

道衍冷笑一聲：「而且還有個葛誠……他寫給朝廷的密奏上清清楚楚寫著『燕王無病』！」

建文元年七月，一個特殊到顧懷遺忘了很多細節也會死死記住的時間點。

「河間。」

燕王不是普通的藩王，如果朝廷察覺到燕王裝瘋有了反意，最大的可能就是積累兵力強行鎮壓，北平的兵力就不太夠了，開平的駐軍得南下，說不定還得動一動保定的駐軍。

顧懷鬆了口氣，心裏卻沒有絲毫把道衍壓下去的喜悅。

朱棣和道衍都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剛剛不就你跳得最歡，說什麼朝廷一定會以雷霆之勢動手？

只是顧懷卻跳出來潑了盆冷水：「眼下才六月中旬，還有半個多月的準備時間，現在起兵，為之過早。」

他緩緩握緊拳頭：「俺都要打下來。」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直踱步的朱棣停了下來：「是俺內弟增壽寫過和-圖-書來的密信。」

顧懷沒想到燕王離開金陵這短短的一個多月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朱棣裝病居然就拖了一個多月？

但隨即他就冷冽下來：「家底薄，也能打！俺駐守北平多年，幽燕之地，就是俺的地盤！只要能打下北平城，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四面出擊，整個北方……」

原來是這樣……這種軍國大事，徐增壽的身份確實能知道。

「俺見過龍椅上的那小子，他不是個老謀深算的人，」朱棣目光如海，「年輕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事情不用準備太多……俺信朝廷會在七月動手。」

多久？問的不可能是街頭買菜的小販多久回家，王府後院的桂花什麼時候開……問的只能是他裝瘋還得裝多久，朝廷還有多久動手。

他看向顧懷：「你和王爺南下后，王府做了很多，你創造的手雷，雖然因為作坊不能太大，而且原材料極難獲得的原因沒做多少，但至少能武裝起半個左護衛，老衲讓人專門訓練了一千人，如果要攻城，他們可以當先登營。」

道衍斟酌片刻：「三個月。」www.hetubook.com.com

顧懷插嘴道：「軍醫。」

他嘆了口氣：「前一秒還在裝瘋，后一秒就起兵，百姓們會怎麼看？這實在是……」

他收起地圖：「應該不是落入了朝廷的手裡，不然朝廷早就大肆宣揚了，也不會是遇見歹人，就算世子的身體不好，也有錦衣衛的諜子隨行，而且二公子三公子也是習過武隨過軍的。」

朱棣看向自己王府最不安分成功鼓動他升起造反心思的兩個謀士：「還有多久？」

顧懷摩挲了一下手指：「有些事情還沒做完……三位公子須得回到北平，這個交給秘諜司，但是更重要的，是『輿論』。」

「……對，軍醫！這五百人多是從軍前接觸過藥材醫館，已經學會了青霉素的用法，以往戰場上救不下來的刀劍傷風，他們現在也可以救治。」

「迷惑得了百姓，迷惑不了朝廷，」道衍搖搖頭，「朝廷現在算是臉面都不要了，王府派去金陵請求三位公子北歸的使者一個都沒能回來，被朝廷審訊，屈打成招供出了北平的實情。」

手下的兩個謀士判斷有了分歧，這個時候往hetubook.com.com往考驗的是主公的能力，他能不能在不同的判斷里找出正確的那一個，並且成功地做出決策？

他站起身子：「金陵一行，幸虧有你，不過眼下卻是沒什麼時間給你休息了。」

這樣的客套話必不可少，對於後半句話顧懷也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一點頭：「情況如何？」

這一番分析倒是合情合理，道衍點了點頭，他所想的和顧懷想的差距也不大，一旁的朱棣臉色也鬆了些。

第二天一早，匆匆趕入王府的顧懷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就是一愣。

「還有青霉素……王府現在的兵力不多，三個護衛也不是滿編，但老衲和王妃商量了一下，依然是調出了五百人作為你說的那個……」

也就是說，顧懷和朱高熾他們分開不久，他們就出了事？

顧懷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河間府的位置：「他們應該還在這裏。」

朱棣在一旁苦笑道：「沒想到有一天俺也只剩下這麼點家底……」

但一旁的顧懷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到一個月。」

「很不好，」道衍接過話頭，「朝廷已經準備動手了。」

「三位公子還沒hｔtps://ｍ.ｈetubｏoｋ•cｏm•cｏｍ回來？」

當年的朱元璋能做到，不管是在和元朝朝廷虛與委蛇的時候，還是在和陳友諒驚天決戰的時候，劉伯溫和李善長所擔任的就是此刻顧懷和道衍的角色，他們可以為戰爭和施政提出不同的構想計謀，但做出最後決定的，只能是一個人。

道衍微微點頭：「此事是得未雨綢繆，提前做好七月朝廷動手的準備，就算到時虛驚一場，也好過措手不及。」

這就是統帥的戰略了……也是朱棣該有的底氣，三十余歲，年少就在隨軍打仗，更是親手把蒙元人打得苦不堪言，是朱元璋留下的鎮守北方的最可靠的將領，他敢這麼說，還真沒人能反駁。

謀士不一定非得比個誰高誰低……再說他也就佔了個未卜先知的便宜，道衍是何等眼光能力？親手將朱棣扶上皇位的最大功臣，他能提前預知朝廷的動向，這是何等可怖？再說若不是攤上朱允炆那樣的愣頭青，哪個皇帝敢這樣削藩？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顧懷和朱高熾三人是分開走的，如今顧懷都到了北平，朱高熾他們還沒出現，顯然是……出事了。

怎麼現在又要等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