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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勾欄，倒都是些沒什麼印象的生面孔，大概也是顧懷不常來的原因，幾乎一個也不認識，他正猶豫要不要找個人問問小玉在哪兒，清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顧懷嘴角勾起，想不到柳煙墨也有這樣的一面。

「呀，顧公子！」

柳煙墨輕輕張開小嘴：「啊？」

時間尚在正午，勾欄自然是沒有開業的，事實上勾欄里現在也沒多少人，除了雜役在收拾勾欄里前一夜客人們留下的痕迹，大部分戲班的人都還沒來。

顧懷想了想，乾脆輕拂衣襟坐了下來，硯池裡的墨跡已經幹了，他輕輕磨墨，努力回憶著西遊的故事。

真拼啊……

誰都知道東家不喜歡露面，一直在勾欄後頭的小樓里寫故事，除了某些時候觀音之類的沒人能演得請煙墨姑娘出山，其他時間勾欄里的人根本見不著煙墨姑娘，連月錢都是丫鬟小玉和德高望重的劉老來發，自然也就給東家披上了層神秘的光環。

這一幕幕看得顧懷連連點頭，之前那個窮和*圖*書困潦倒沒幾個人願意來的勾欄，總算是煥發了生機，現在這都有產業鏈了不是？

嗯……床上果然還是有個不明物體。

不過這次還好，衣服還是好好穿著，畢竟不像春天那樣要蓋被子……光看背影應該就是柳煙墨，想來是昨晚又熬夜寫故事了。

陳設變了很多，大致構造還是沒變的，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顧懷很容易就到了後面的小院子里，抬頭看過去，那棟小樓依然是當初的模樣。

兜兜轉轉，南下北歸，一直感受不到的夏天的味道，好像就在這棟小樓里找到了，空氣里陽光的味道很好，好到讓人忘記那些勾心鬥角血流成河。

說完小玉又蹦蹦跳跳地跑了，顧懷有些無奈，這小丫鬟風風火火的性格還真是……只希望小環千萬別跟她學。

故事應該寫得很斷斷續續，手稿的邊角已經翻折，肯定是拿出來又放好再拿出來斟酌著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字跡比起那邊西遊的手稿也略顯凌亂，倒是和_圖_書可以一窺書寫當時的心境，那天下午倒是聽柳煙墨說了些之前的故事，好像她一開始的夢想就是寫故事來著……也不知是單純的出於愛好還是勾欄確實需要故事。

剛剛還在一邊監督雜役幹活的小丫鬟蹦蹦跳跳跑了過來，滿臉驚喜：「顧公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小環說你去南方了誒……」

關起門窗寫故事，寫一個能傳世的故事。

「那是，連座椅都換過了呢，檯子也是重新壘過的，」小玉笑得極活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有戲班從外地回來，還說勾欄變了個樣子認不出來了呢。」

塗抹的痕迹很多，能看出來是想寫一個情愛的故事，框架有些老套，年輕的女子入山尋仙，遇見個白衣的年輕仙人……

她嬌憨地抽動了下鼻翼，如瀑的黑髮隨著起身的動作傾斜而下，素麵朝天不扎頭髮最大的好處就是睡得更安穩。

進樓，上樓，這次兩扇門都開著，顧懷腳步頓了頓，探出頭掃了一眼。

居然寫得這般和_圖_書快么……顧懷走之前倒是有說過要寄信把故事的脈絡說一說，但後來卻是把這事給忘了，南下之前那天下午講故事的終點，好像就是這裏。

右邊還有些手稿，顧懷輕輕拿起，掃了幾眼就發現這不是他說過的故事。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公子是來找小姐的吧？小姐在後院呢，公子自己去就好了哈，我去忙啦。」

大概也只有貼身丫鬟小玉和顧懷知道煙墨姑娘只是有些宅，而且近視很嚴重不喜歡見人罷了……

灰塵飛揚之間，偶爾能聽見雜役們對如今東家的讚美聲，這年頭沒項特長實在不怎麼好找活路，要知道碼頭扛包也是需要力氣的，更不用說他們這些沒背景沒能力甚至有些還帶病抱恙的普通人，勾欄能給他們這麼條活路，而且還能看到勾欄蒸蒸日上，對於他們來說，煙墨姑娘就是最好的東家。

「昨晚剛到，」顧懷笑了笑，掃了掃勾欄里的情形，「還真是變了很多。」

溫潤的聲音隨著微風傳了過來：和*圖*書「是個很好的故事，為什麼不寫下去？」

在他們的印象里，東家就是個極會寫故事，美如天仙，心腸又堪比菩薩的完美女子，誰要是敢在勾欄里說一句煙墨姑娘的壞話，那真是要惹眾怒的。

隨即她就看到了窗邊那道靜靜坐著奮筆疾書的身影。

顧懷輕手輕腳走到桌邊，上面擺著很多手稿，左邊那一堆壘得很高，筆跡依然是清秀的簪花小楷，鎮紙壓著的字跡寫著師徒四人遙望火焰山。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影才翻了個身，睫毛微微顫動，大眼睛帶著朦朧緩緩睜開。

不太能看清頭頂的樑柱……但小樓里的味道從來都這麼讓人安心，一年四季，春去秋來，如果有機會，還真是不想出去。

那扇窗還是開著，卻沒有衣服在晾曬了，爬滿小樓的青藤在烈日下有些缺水，風拂動著樓頂的枝葉。

寫文之前需要靜心，夏日的微風拂過窗帘，背後有輕微的呼吸聲，能睡成這番模樣，想必昨夜得是熬到了天亮，柳姑娘的眼睛能近視成ｈttｐs://ｍ.het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這樣，想來也是合理的事情，畢竟這個時代的油燈確實不甚明亮。

火焰山……接下來該是三打紅孩兒了，只是牛魔王和鐵扇公主的出場有些記不清……柳姑娘的筆力倒也確實厲害，半本西遊練筆下來，已經有了吳承恩老爺子的七分神韻，而且在執筆上有明顯的女性風格，比起原著倒是別有一番風味，這倒是不好模仿了。

飛揚的灰塵里，勾欄的外觀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之前打了很多補丁的幕布如今粉刷一新，是通體明亮的藍色，在這巷口倒像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原本潦草的空地現在也種了些花草，還用圍欄圍了起來，想必排隊的時候百姓們的心情也會好上很多，旁邊還有很多堆積的攤子，到了夜晚勾欄開張的時候，這些鋪子大概就會變成路邊連綿的小攤，百姓們在排隊的間隙還可以買些看上眼的小玩意兒。

還有些沒回過神，彷彿還在夢裡……那道身影卻是熟悉，那襲青衫也出現過好多次。

顧懷提起筆，拿過一張宣紙輕輕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