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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自然有公子的道理，如果不是公子，勾欄哪裡會有今天呢？」柳煙墨微微搖頭，「而且西遊也是公子的……」

「這些日子民間起的風聲，柳姑娘知不知道？」

「從今天開始，北平所有的寺廟道觀，在講經說法的時候，都得加上一句話。」

他們不說話，因為他們脖子上別著把刀。

顧懷撫摸著香爐上的痕迹，輕輕一笑：

嗯……香水鋪子那邊的生意也可以停一停了，正好擴展下新的業務。

……

柳煙墨怔了怔：「公子什麼意思？」

這下也就顧不得羞惱了，臉上殘留著紅暈的柳煙墨愕然抬頭：「公……公子，是不是太快了點？」

「那說點嚴肅的，」顧懷認真起來，「勾欄里如今有多少個說書人？」

「不快不行，之後就沒人有心思看了，而且勾欄需要演一些別的，」顧懷搖頭，「重心也要轉移一下，比如說書什麼的……」

「是了，北平城裡有很多居心叵測的人，燕王要造反，蓄養私兵，裝瘋賣傻，甚至里通外族之類的消息就是他們傳出來的。」

馬車停在應壽寺前的時候，魏老三投過來一個眼神，顧懷點了和*圖*書點頭，走上了應壽寺山門后漫長的山道。

柳煙墨的小臉已經被嚇得白了顏色，顧懷站起身子，青衫飄搖：「付出和回報總是成正比的，這件事，勾欄……敢不敢做？」

「北平朱紫之氣匯聚，燕王爺真龍之命，不日必取天下，登基御極。」

一個勾欄，受眾終究是城南一小片不識字的普通百姓，雖然已經沒了顧忌可以放開手去做，但指望一個勾欄在短時間內扭轉輿論顯然是不現實的。

他喝完最後一口殘茶，話語也像殘茶那般沒有溫度：「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當初先帝臨終前的那番話。」

「跟……勾欄有什麼關係？」

這一個字就代表勾欄要少賺很多錢而且放棄西遊記這條無限光明的掙錢路子……柳煙墨這樣的魄力倒是讓顧懷微微愣神，他放下茶杯：「不問問我為什麼？」

馬車停在勾欄外，已經從秘諜真正變成馬夫的魏老三龐大的身影坐在車轅上，正好奇打量著有人吵架的對面街頭，顧懷走上馬車，一個眼神讓魏老三閉嘴，靜靜思索片刻后，開口道：

「那就是說不會出錯了？」顧懷點了點頭m.hetubook.com.com，「勾欄以往說書有什麼忌諱么？」

柳煙墨輕輕抿了抿嘴唇，視線里顧懷的臉還是很模糊，身上的青衫倒是能讓人一眼記住，她微微低頭：「公子說笑了。」

「這世上從來都只有用魔法打敗魔法，沒有拿物理鐵拳撞魔法壁壘的道理，」顧懷笑道，「這些消息已經傳了很久，既然壓不下去，那就換一個思路。」

怎麼看這種臟活也只能顧懷去做了。

當然，這件事情現在才做終究還是晚了點，但朝廷盯得緊，之前實在沒有機會，所以眼下要想用最短的時間達到預期中的效果，還是得下點猛料的。

好不容易勾欄有了起色，結果突然就要改變策略，連顧懷自己都覺得，換了自己是柳煙墨，已經把手稿扔對面臉上了……可眼下總不能直接和她說，不行了燕王爺要反了，北平這地方要打仗了，百姓們吃飯都成問題，沒人來看勾欄了吧？

「三個……都是說了好多年書的老人。」

走出勾欄的顧懷有些遺憾，時間……還是太緊了些，如果勾欄的規模再大些，分店再多些，在民間的影響力更大些，那麼燕王府起ｍ•hetｕbｏok.ｃｏm.ｃｏｍ兵時受到來自四面八方朝廷民間的阻力就會小很多。

「只需要你們說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換一條命，這個買賣我覺得是值得的。」

手裡的茶杯裊裊地升騰著熱氣，顧懷看向對面低頭絞著手指的柳煙墨：「勾欄排戲的進度也可以再推一推了，爭取在七月把西遊演完。」

絲毫不覺得自己褻瀆佛門的顧懷在碩大的香爐前頓了頓，看著裏面有些還在燃燒的香燭，若有所思。

封建時代，不要指望每個人都像後世一樣各有各的觀點，接收信息的渠道太少，人就會變得容易人云亦云，一件事一個人說或許有人不信，但當每個人都這樣說，百姓們就會停下腳步好好想一想這件事的可能性了。

按理說這件事應該交給道衍大師……畢竟他算是佛門中人，但要他走遍北平的大小寺廟道觀得花太多的時間，朱棣也不適合出面，他還需要收攏人心。

「去應壽寺。」

還好他從來不信神佛。

「不，不是我的，」顧懷笑了笑，「故事是吳承恩老爺子的，執筆的是你，這本書的冠名是你們兩的名字，不該是我。」

馬車車輪轉動，輕微的顛和*圖*書簸很容易讓人犯困，只是顧懷卻沒有一點睡意，滿心都是在權衡利弊。

明明可以再排上幾個月的……

「他們不是說要造反？那就讓說書人在勾欄說上一天，當初燕王爺出生的時候是怎麼個紅光滿屋彩虹掛天的模樣，他們不是說燕王爺蓄養私兵？那就編一個個出塞征戰的將士負傷回家，卻遭權貴欺凌，然後燕王爺出面將其收入王府做侍衛的故事。」

柳煙墨越來越迷糊了……她微微側頭，滿臉都是迷惑不解的可愛模樣，根本想不明白顧公子只是一個香水鋪子的東家，為什麼要關心這些。

烈日之下倒是沒有多少信眾香徒，兩旁的風景也很是讓人心曠神怡，顧懷莫名就想到了雪花紛飛的那一天，在這條山道上遇見的李子卿還有那把紅紙傘。

「……總之呢，故事差不多就這樣走下去，過了火焰山，整個故事也就進入了後半段，世界觀已經鋪墊完了，一直到大雷音寺之前，寫起來難度都會比之前小很多。」

「誰贊成，誰反對？」

「聽小玉說過一些……是燕王爺和朝廷的事情？」

「先帝傳位燕王，卻遭朝中奸人篡改遺詔，還要逼得燕王一家家和*圖*書破人亡，削藩種種，政令種種，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讓北平的百姓……都好好看一看。」

「每一座寺廟道觀，都會有人盯著，只要今天的事傳出去，或者你們說了些別的東西，我敢保證，整座寺廟道觀，雞犬不留。」

手指輕撓鬢角，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我不生產故事，我只是個故事的搬運工』……差不多就是這道理。」

「一不說本朝權貴，二不說朝中是非，三不涉皇室宗親，四不提軍國大事。」

顧懷收回目光，語氣平靜。

大雄寶殿前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的光頭，在太陽下面反著光，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那襲飄搖的青衫沿著山道負手而行慢慢往上，頭頂的玉簪光華內斂。

顧懷的臉色越來越冷冽，那道笑容讓人心驚：「裝瘋賣傻？那就再誇張點，編一個先帝入夢斥責當今陛下的故事，就說燕王爺魂游太虛，受先帝教導兩月，看清了如今龍椅上那位的真面目，秉持先帝遺訓要加以勸誡云云。」

「這樣啊……」顧懷摸著下巴，「接下來這些禁忌怕是都得破一破。」

一片沉默中，出乎顧懷的預料，柳煙墨輕輕撫了撫頭髮，卻是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