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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消失不見，將領們的喜色凝固在了臉上，猶如被一盆冷水澆下，三伏天來了個透心涼。

轟然的笑聲響了起來，還披著甲的將領們臉上是興奮的紅暈，互錘拍肩之間，甲胄聲一片。

是的，趁著出其不意打下了地盤，北平附近已經安全了，但這一切都是夢幻泡影--只要朝廷穩紮穩打鐵了心地調動大軍平叛，而且在後勤上不出事的話。

區區一個北平，如果不能做到之前的戰略那樣四面開花，拿什麼去和朝廷打？

半個月……的確夠改變很多東西了，半個月前這些將領還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不是會人頭落地，如今北平周圍的戰況卻一切順利，也難怪燕王府的氣氛變了這麼多。

朱棣太過自信，也太過狠辣，最重要的是，在決定起兵的這一刻，他的賭性就已經到達了頂點。

腳步聲讓朱棣和道衍停下了討論，看到一眾將領臉上的喜色，還有跨過門檻的顧懷，這些天來一連串的成果劃過眼前，再加上三個兒子如今總算是平安回到北平，朱和*圖*書棣的眼中也出現了些喜色。

沒有比這更壞的消息了……之前還帶著喜色的將領們，此時重新感覺到了朝廷那泰山壓頂一般的壓迫感。

更何況最重要的民心……

「是，」顧懷微微俯身，「金陵有消息傳過來。」

顧懷的視線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朝廷平叛的大軍，已經出應天府了，帶兵的是耿炳文，大軍的數量是……」

將領們的呼吸重了幾分。

「凈他娘的吹牛皮。」

對此情況顧懷也只能團團拱手，慶幸自己做了功課，把燕王府屬官將領認了個八九不離十，對於這些將領的熱情，顧懷也多少猜到了背後的原因，無非就是攻城之戰後，手雷的調撥權到了他手裡，這種極擅攻城阻攔騎兵而且便於攜帶的裝備，哪個將領都想多要一些。

「不會是實數，怕是民夫之類的也算進去了……但肯定不少於二十萬。」

「只要打散了這三十萬大軍，俺那侄子還有多少家底可以揮霍？整個北方，俺全都要！」

和圖書「不止，當年先帝拿下南京后，兵力捉襟見肘，只能收縮兵力防守陳友諒張士誠，耿炳文大小打了十余場守城戰……一場都沒有輸過。」

人力物力，軍隊後勤，朝廷都要比燕王府強上太多。

氣氛更重了幾分，顧懷的語氣很平靜：「也就是說，之前定下趁朝廷調兵圍堵，分別擊破阻朝廷于黃河南面的計劃，全部要推倒重來，那些現在還在觀望的藩王護衛，也會被朝廷帶到北平城下。」

畢竟是戰事，任何禮儀都是從簡，內侍帶著顧懷和一眾將領到了正廳前，就束手下去了，偌大的正廳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只剩下朱棣負手在中央看著巨大的沙盤，一邊和道衍低聲說著些什麼。

這是個很冷的冷笑話，大廳里沒有一個人能笑出來，那邊兵力更強，後勤更足，士氣更旺，還要走這種步步為營的路子，燕王府豈不是沒有一點辦法？

朱棣手點在了沙盤上：「三十萬大軍，京城三大營湊不出來，河間三府也湊不出來，所以一定是從各處和*圖*書抽調，這就給了俺時間……耿炳文一定會在真定聚將點兵，到時候俺們南面的所有兵馬，都會集結在真定附近。」

「閉嘴吧，打個居庸關用了整整兩天，你看看張玉，永平府兵不血刃就打下來了，你朱能也好意思跟他比？」

「那先前定下的計劃怎麼辦？宣府大同還打不打？咱們不是要趁著朝廷調兵……」

「還有個更壞的消息，」顧懷低垂眼帘，「諸王要被召入京，所以現在還在觀望的遼東、真定、保定，到時候都要一同壓上來。」

「三十萬。」

「耿炳文？擋了陳友諒十年那個？」

「但高興得太早……早晚是要哭出來的，」朱棣重新看向沙盤，「顧懷，你來說。」

起兵之前略顯冷清的燕王府今天極為熱鬧，一身青衫的顧懷剛剛跨過門檻，就撞上了來燕王府參加軍議的將領們，經過這麼半個月，無論是之前熟識的，還是後來才見面的，都對顧懷極為熱情，一聲聲「顧先生」響徹在燕王府正門，這稱呼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叫起m•ｈeｔubooｋ.ｃoｍ•ｃｏm的，反正顧懷現在也沒有確切的官職，乾脆就都跟著叫了。

朱棣收斂了笑意：「說實話，俺也高興，起兵如此順利，若不是為了少些損失，俺覺得現在都可以趁勢去打一打大同宣府遼東了。」

朱棣讓顧懷開口，本意就是要讓沉浸在眼前順利戰事中的將領們清醒一番，但這些消息實在太過打擊士氣，將領們憂心忡忡，也會影響接下來的戰事，所以朱棣直接接過了話頭：「耿炳文此人，俺最是清楚，比俺那侄子還要清楚得多，他帶兵北上，絕不會冒進，一定會穩紮穩打在真定和俺對峙，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朝廷大軍會包到北平城下……耿炳文沒有那個膽子。」

「三十萬？朝廷真捨得下這樣的血本？大同宣府的駐軍一點沒動？」

那雙眼裡是對戰爭的痴迷和狂熱，還有豁出一切之後的瘋狂：

但他們都不知道朱棣想做什麼……只有顧懷模糊看見了一點前景。

「去你娘的，居庸關不比永平府難打？要不是天雷不夠，老子一晚上就能……」

只是這喜色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北平打下來了，幽燕之地半入王府，高興嗎？」

只是眼看剛剛的一團和氣要演變成大老粗之間的鬥毆，顧懷趕緊上前勸架，幾個煽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將領賣了顧懷一個面子，這才平息了燕王府前的混亂場景。

「耿炳文……俺來了！」

「顧先生，這麼閑？王爺尋你呢！」

「哎喲，顧先生來啦？俺朱能是個粗人，好話不會說，只是顧先生咋能只把手雷撥給張玉那廝，卻看都不看俺朱能的中護衛？俺中護衛也是要……」

幾個緩過來的將領紛紛點頭，他們跟著朱棣打了很多年仗，朱棣對於戰爭的嗅覺，他們不會抱有半點懷疑。

這一幕場景很是和諧，這兩人是多年的好友，道衍更是朱棣起兵謀反的師傅和謀士，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顧懷是怎麼也插不進去的。

朱棣重重點在了沙盤上真定的位置：「紮營結寨，步步蠶食，北平一定是守不住的，所以俺要趁著他立足未穩，大軍未到，帶兵南下！」

起兵本就是在賭，既然如此，賭大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