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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太過順利，順利得讓人感到有些無趣，陳家堡聽說了燕軍的來意，很快打開了城門，並且送出了一車車的糧食……欠條自然是要留下的，對於陳堡主這種生意人來說，打仗之後承諾的歸還糧食還是其次，燕王如果得勝了，自己今天所作所為帶來的收益，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這種平靜卻在今天被打破了。

可當他和陳平趕到事發地，看見那些身首異處的百姓時，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些當兵的膽子還是低估了太多……他們居然敢屠寨！

兩邊就這麼隔著一道門對峙了起來，陳平找了個嗓門大的士卒跑到門下對著裏面就喊了起來，大概意思就是老子們是要去打仗的，但糧草不夠了，說到底這仗是為天下打的，你們他娘的關起門來過好日子，就不管老子們的死活，糧食都不送一點，實在太過分，所以老子們才上門來借點糧食，等打完了仗如數奉還。

顧懷面無表情地一回頭：「殺兵？搶糧？就這麼點人？」

「安葬百姓，開拔回營，」顧懷拂袖轉身，「我要去見一見王爺。」

顧懷的眼神一下子和*圖*書變得有些猙獰：「未著寸縷的女子？幾個當兵的沒穿衣服從民舍里走出來？」

「不是征，朝廷才能征，我們是借，」顧懷嚴肅地指出了小吏的錯誤，「地方豪強武裝怎麼了？這種堡寨才會屯糧……再說借了又不是不還，實在不行還能打欠條嘛，等打完了仗還了就是。」

這種太過識時務的舉動讓顧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之前聽說了陳家堡的事情后，他還生出了一些談談生意的想法，但現在看來這個年代保護私有財產神聖不受侵犯的法律條文在強權面前真是頭都抬不起來。

賈迅咬了咬牙：「大人，軍中兄弟皆可作證！」

涿州城算是個大城，自然而然也就有許多大戶人家，而且和其他地方一樣，府邸總是扎堆擠在一條街上，這些人大概是最擔心燕軍進城后對他們下手的……但事實上顧懷並沒有把主意打到他們頭上。

原本正在打算盤，想趁著難民南下把糧食運出去出手大賺一筆的陳堡主聽到消息走上了堡寨的門樓，看到外面那百多騎兵呼啦啦涌到門前的陣勢，還www.hetubook.com.com以為是土匪下山搶糧，下意識就想喊人，可待到看清他們的打扮，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燕軍上了門，趕緊攔下喊打喊殺的青壯，託人去問怎麼回事。

不管是退休的官員，還是經商起家的富人，這些在城裡的人都是不能動的--況且府上可能還搜不出多少糧食，搜些金銀古董字畫有什麼用？

「大人，前方就是陳家堡了，這陳家堡就在官驛旁邊，這陳家堡以前是個破落村子，開國時候官府修官道，正好從陳家堡外頭過，也不知那陳家堡主用了什麼辦法，讓官府把驛站修到了旁邊，佔了地利，來往行商都喜歡進去做生意，陳家堡就承擔一些服務商隊，中轉貨物的生意，久而久之就發達了。」

他猶豫片刻，轉身下了門樓：「開門！」

顧懷點了點頭：「高速路收費站么……有點意思。」

負手而立的顧懷沒有說話，他死死攥著拳頭，看著那片綿延的火光。

陳平點了點頭，帶著兵開始走向了堡門。

站在後面的顧懷瞥了陳平一眼，陳平頓時冷汗直冒，狠狠地瞪了一下那www.hetubook.com.com得意洋洋的大嗓門士卒，心想你他娘的沒事亂加什麼台詞。

顧懷沒理會小吏的動作，看向一旁的陳平：「開始吧。」

到時候商路豈不是可以鋪到北邊兒去？有這麼張欠條在，就算平日不能拿出來，遇見麻煩事還不能擺平？

聽到是上門來借糧不是來搶劫的，陳堡主鬆了口氣，這種事情以前發生得多了……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而且看起來外面的燕軍似乎還挺講道理，居然還說願意打欠條。

小吏偏過頭，心想陳家堡有幾個膽子敢在打完仗之後去找燕王要賬？這話說得真他娘的不害臊。

賈迅沉默片刻，單膝下跪行了個軍禮：「還請大人稍候片刻，這寨子……還沒清理完。」

從縣衙跟著一路出城的小吏自然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乾笑了兩聲：「大人，這陳家堡平日囂張跋扈，因為遊離在城外也沒人管，再加上堡里持械壯丁極多，連馬匪賊寇都不敢打他們的主意……大人真要尋他們征糧？」

婉拒了陳家堡要招待的好意，打了欠條運走糧食后，顧懷讓陳平帶著百戶所和之前朱棣留和圖書下的駐守士卒開始去拜訪其他堡寨，自己則是返回了涿州城，但還沒安靜上多久，一臉惶急的陳平就趕了回來。

……

陳平帶著的百戶所動作很乾凈，但之前那些朱棣留下的兵就不一樣了。

賈迅就是負責留守涿州城的千戶，對於眼前的青衫讀書人，哪怕明面上的身份相當，但他是知道一些真相的……所以在聽說顧懷正在趕來的時候，他很是忐忑不安，但此刻也只能橫下心來：「大人，卑職奉命前來借糧，可這些刁民不借也就算了，居然聚眾襲擊車隊，妄圖殺兵搶糧！」

這個寨子不大，遠遠達不到顧懷之前說的借糧堡寨的標準，這麼多手無寸鐵的百姓，上趕著送死來搶幾百個燕軍士卒押運的糧草？

顧懷看了眼站在外圍的士卒，他們沉默，他們眼睛血紅，他們的腰包……很鼓。

踩在血泊漫過的泥地上，顧懷神經質地笑了兩聲：「賈迅，怎麼回事？」

農民起義的造反軍隊才進城搶三天，現在顧懷是在給朱棣打工，朱棣是什麼？是藩王要靖難，不是他娘的泥腿子要推翻朝廷搞那套打地主分田糧的事情。

剛m.hetubook.com.com聽到這個消息，顧懷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都來涿州城盯著了，而且有陳家堡的例子在前，這些當兵的膽子還敢這麼大。

外面的動靜，陳家堡是早就察覺了的，這些日子打仗打得火熱，陳家堡的生意自然就一落千丈，得虧堡主是心細謹慎的人物，嚴厲堡里的人不準惹事，這才一直平安到了現在。

把人殺完，消息就傳不出去了。

他們動手搶了個寨子。

所以在把府庫的錢糧整理完畢裝車，並且讓部分士卒押著青壯開始轉運后，顧懷就讓陳平帶著兵出了涿州城。

他要是真這麼幹了，涿州的事情傳出去，以後燕王的大軍走到哪兒都要被百姓吐一口唾沫。

魏老三從還燃燒著的房舍後面走了出來，臉色帶著些厭惡，在一片死寂中湊到顧懷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法不責眾……只是死了些刁民……以往不就這樣？誰知道是哪個當兵的先動了手？總之回過神來就已經起了火，還有男人們的嘶吼和女人們的慘叫……歷朝歷代起兵不都這樣？之前大軍南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王爺都沒管，大人你憑什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