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北川涼子：我是雪野姐的男朋友！
「阿文。」竹中昭日吹了一下口哨。
古川會館，是一處妖怪交流的據點。
「還是不歡迎我呀。」竹中昭日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隨後無奈地搖搖頭。
「只是來敘敘舊，你可別那麼絕情。」竹中昭日靠著椅背，暫時什麼也沒說，雙手放在膝上，安靜地眺望庭院里蒼翠的樹木。
她沒有說刻薄的話，言語溫和但中間拿捏著距離感，然而她眼底暗藏的輕蔑，卻千遍萬遍地刺著肌膚，宛如秋天的牛藤果扎在衣裳上一樣……竹中昭日摸著眼角的傷疤，心想如果得不到的話，那就讓她毀滅吧。
「那麼久不見，雪野還是這麼美麗。」竹中昭日熱氣地寒暄，神態宛如在和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打招呼。
雪野里穗略想了想，才微微側過視線：「去吧。就當我這個老師跟著去看你們是如何在祭典上大放異彩的。」
雪野里穗蹙眉朝旁邊挪開步子，帶著北川涼子進入室內，隨即哐當一下把門拉上。
「最近從合伙人的口中，知道了她的一點事。還是很高興的，自從她離開會館后，五年時間過去了，還是第一次得知她的消息……」竹中昭日手指摸了摸眼角的傷疤，神情微微有些惆悵，「不瞞神谷先生，我這條傷疤雖是雪野所致，但我卻完全沒有怪她……這些年來，我也認識不少女子，都會不自覺地和拿來和雪野比較。一比起來，還是覺得雪野最為有氣質，可惜啊……早知如此，五年前要是知道她要離開會館，我應該來帶她走的……」
坐在椅子上，神谷先生望著她的背影。
這名鬼族是以前古川會館的常客。
「不要在背後說人家壞話。」雪野里穗望了小女孩一眼。
「我的學生。」雪野里穗趕緊把北川涼子護在身後。
竹中昭日目不轉睛地注視淡藍色和服的女子，和服上面有刺繡，那絲綢的光澤如同冬季的天空般閃耀著冷光。她低下的白色脖頸，是一截讓人難以忘懷的纖弱白皙的脖頸。
淺綠色的洋裝，和綠意盎然的庭院很般配，她的穿著固然算得上是樸素，漆黑的尖頭高跟，看來與多數都市白領般的打扮。不過近距離接觸她時，哪怕只是單論身段，也掩不了她那股過人氣質；若是可以面對面交流，自然也讓人無法忽略她那文雅清麗的容貌。
「這些天從合伙人的口中，知道她正和一名少年同居著。」竹中昭日神情凝重地說，「那少年在南伊豆，坐了件惡事。ｈｔtps://m.ｈｅtｕbｏoｋ•coｍ•ｃoｍ他把一名狐女從九課手中擄走，強行侮辱之後，用式神縛靈的方式吞噬了他的靈魂。」
「它啊，比我還好呢。」神谷先生回答道。
北川涼子從她身後露出腦袋，兇巴巴地瞪著陌生男人：「我是雪野姐的男朋友。」
雪野里穗點了下頭，以可愛的疑惑目光表示自己懂了。
「哦哦，你聽我說嘛……」北川涼子拉著她的手，「雪野姐、雪野姐」地叫了幾聲，一路上都在說著藤原臨也的壞話。
穿白襯衣西褲，男子身高大約一米八五，頭髮梳成馬尾，下巴蓄著一小撮鬍鬚，右眼旁邊有一道傷疤。目光深邃銳利，像正在獵食的野獸的眼球。
「那它認為自己是什麼？」
「你誇張了啊。」雪野里穗揉揉眉心，表情很無奈道，「我聽到的版本，是他強行擄走了一個狐女。怎麼在你嘴裏說出來，就成了他擄走了一山頭的狐女強迫她們去風俗店接客了。」
兩隻手握在一起，相當結實的握手，片刻后，竹中昭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閑聊似的開口：「阿文還好嗎？」
斷斷續續的歌聲，從古香古色的庭院里傳出。
「啊，你還管渣男為不為難，瘋了吧……」北川涼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男人不值得對他那麼好的，現在的花言巧語有什麼用，倒是那女帝打上門來了，他才不敢出面呢。你是不知道啊，那女帝很有錢的，他是吃軟飯的男人啊，雪野姐啊，你清醒點吧……」
個子很高，一站起來后簡直像那裡生出一堵石牆般，經常會讓人對那緊密的質感而到驚訝。
「怎麼了？」
當從側面認出她是誰時，竹中昭日攔在兩人身前，柔和地打招呼：「雪野，好久不見。」
「謝謝神谷先生。」
夏末的陽光稀疏地灑在庭院里，神谷先生目送對方離開后，高大的身軀重新坐回椅子上，低頭檢查皮鞋是否沾上了灰塵。
陽光甚是明亮，甚至令人覺得輕浮，雪野姐身穿的藍色綢緞和服上的冷光，和反射著月光的雪地一樣，給人一種清幽的美感。
作為古川老夫人在人間的代理人，這位保鏢的眼睛始終是中立的，其中沒有所謂的情緒和轉向任何一方的餘地。
同樣的陽光寫，就在雪野里穗穿過玄關走進後院的時候，有個男人走進來。
神谷先生沒回這句話，安心眺望著庭院。
「誒誒，你誰啊！」
空氣很新鮮，有ｈ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ｏｍ花草樹木的香氣。
「或許吧。」
「我聽著呢。」
風完全停止。
神谷先生稍微皺一下眉。
對於這些話，雪野里穗只是笑了笑，隨後微微的垂下眼帘，不吭聲了。
「哦，知道，每年都這個時候的啦。」神谷先生用含混的語調答道。
作為這裏的第二負責人，他在數十年時間里，認識了數不清的大小妖怪。
「雪野還在嗎？」竹中昭日問。
樹木濃密到遮掩住了院子里的水池，廊檐下沒有一絲微風，可池邊的菖蒲葉都在微微擺動，滿是細小花苞的白色枝條，攪得滿池水影斑駁。
「好啦，知道了。」雪野里穗有些俏皮地笑了下，「她要打我就打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是雪女啊，又不會被打死。」說到這兒，她想到了什麼，笑容斂去，轉而輕嘆了口氣：「要是這樣，說不定藤原君會為難的啊……」
「不客氣。見到夫人的時候，麻煩替我說兩句好話。」
北川涼子在她旁邊，板著臉好一會兒，才納悶地說道：「雪野姐就是偏心。」
「嗯？」竹中昭日遲疑片刻，望著小女孩，「你是？」
「竹中先生。」
「哦，這樣啊。」
「我先去上課了。」
之後，他站起來整理了下上衣和領帶，準備轉身往後走。
「哦，我聽過這事了。」神谷先生向他投出銳利的視線，「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長野山山神祭快要開了。」竹中昭日忽然說道。
夏蟬的鳴叫聲，把烈日蒸騰的空氣精心縫製成了厚厚的棉布納衣。
陽光有些刺眼，她便張開手，擋住從樹林間漏下來的陽光。那手心優美地張開，是舞娘翩翩起舞時那種指掌之間的優美姿勢。
名叫北川涼子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憧憬且熱烈地望著雪野里穗。雪野姐本就顯得柔弱嬌媚，這段詩句中所蘊含著悲嗆意境，完美地和她略顯清瘦的纖弱腰身可以說是完美兼容。小女孩的眼裡，滿是愛慕。
「雪野姐！」
睜開的眼睛，眼神稍顯疑惑，裏面鑲嵌著一雙容易受到傷害的，烏黑濕潤的明眸。纖長的睫毛，靜止時猶如極其輕盈地停歇下來的蝴蝶，眨動時如同蝴蝶翅膀的扇動，那雙明眸便是翅膀上奇妙的花紋……
「你想找雪野？」神谷先生問。
「阿文可不認為自己是條狗。」
「驅動水車汲潮水。」
這裡是現實世界，時間照平常那樣流著，安穩的八月午後，看不到黑暗面的存在。
ｍ.hetｕbｏｏk•coｍ.ｃoｍ「所以就喜歡菠菜？」
「你和藤原君有過節嗎？」雪野里穗鄭重地問。
「人世本無常。」
擦得發亮的地板被照得越發平滑、明亮，甚至映出了壁板上的木紋。
「超狗？」
阿文是古川會館里養的一條德國牧羊犬。性情好，很聰明，不過有幾個怪怪的習慣，尤其喜歡吃菠菜。
竹中昭日和他又一次握了握手。
北川涼子仍然在幽怨地望著她：「雪野姐啊，趕緊把他趕走吧。再這樣下去，他家中那叫女帝的女人找上門來，說不定要打你的。要知道女人吃起醋來可是沒道理的，就算你和他清清白白也沒用，人家要真誤會了，才不管這些那些呢，何況那還是一個開風俗店的惡女人。」
「我啊，沒意見。」神谷再一次伸出右手，「祝您順利。」
「嗯。」
……
兩道身影在池水邊停下，眼前綠色蔥蘢，就連池水也被染上了厚重的綠色。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好人！」北川涼子手指在雪野里穗胳膊上敲著，「我和你說哦，我偷偷調查過他了，他有好多好多情人的，鐵渣男一個！」
「好像它認為自己是一個超越了那種分類的特別的存在。」
只能說，雪女不愧是世間上最為純潔無瑕的生靈。
這鬼族的語調，似乎稍微含有能提起他戒心的可能性。
北川涼子的身軀一抖，一時間有些搖搖欲墜。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中，北川涼子湊了過來，和雪野里穗交換了一個眼神，往廊檐外走出去。
竹中昭日在門前停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哦，好的。可以和舞團商量一下什麼時候動身，祭典也快開了。可惜呀，我也很久沒有如此美麗古雅的祭祀了……」
並不很高的樹林上，碧空如洗，粲然、靜寂。
這鬼族可是有調戲侍女的前科的，她可不放心讓小女孩面對他。
「吃很多，近來菠菜一直很貴，財政都有點撐不住了。」
「偶爾會回來。」神谷先生說道，然後撇一下嘴，「不是我說你，雪女是沒有感情的妖怪，就算我在她面前也免不了遭冷落……呃，你到底有什麼事？」
竹中昭日看著他的眼睛。
柳葉安靜地低垂著，幾根枝頭的末梢差一點就能碰到地面。
「……」北川涼子覺得雪野姐完全沒懂，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
「那太好了！」北川涼子大胆地伸手，悄悄攥住她的袖子。
德牧跑過來，伸出尾巴左一下右一下拍他的腿，似乎在驅逐
hetubooｋ•cｏｍ.ｃoｍ他。狗子回頭：「汪！」
一隻大狗跑過來，在草叢裡扒了一會兒土，然後甩著尾巴跑過來，撲到神谷先生身上，在他臉上嗅了嗅。然後又轉向竹中昭日搖頭晃腦。
那雪一般清冷淡雅的瓜子，映入眼帘。
神谷先生也站了起來。
「哈哈，大概吧。」神谷先生笑了下，視線沒看談話的人，而是輕輕舉起腳，確認皮鞋的光澤情況。然後繼續說：「聽說你近段時間很缺錢？」
古川會館，後院。
「是想和她敘敘舊來著。」竹中昭日答道，「我經常出入會館那會，她還是老夫人的侍女，表現出來的氣質就已經很吸引人了。我雖不清楚她的過往，不過還是覺得，可以試著努力一下。」
疑惑了好一陣，雪野里穗才認出眼前這是誰，微微彎了彎腰打個招呼。
「有件事要和你說！」
夏日的陽光，也因為這歌喉而顯得趨於柔和。
兩人繞開水池，走上廊檐，走廊另一邊有個男人走過來，兩邊迎面碰上。
「山神大人喲，」神谷先生頗為有趣地，伸手捅了捅旁邊的狗子，「再不回來，蠢萌的雪女就要被人騙走啦。」
「對啊。」雪野里穗想也不想就答道。
「請留步。」
「你打聽到了雪野的什麼事？」神谷先生嘴角紋路稍微加深一點。
「行啦，知道了。」雪野里穗的表情，看不出異常。
「它吃菠菜嗎？」竹中昭日問道。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雪野里穗問。
雪野里穗這才抬起頭來。
他眼角的那道傷疤，是因為有次醉酒，調戲了會館的侍女，雪野里穗依照老夫人的命令，親手用冰刃割出來的。
「等他回來再說好啦。」雪野里穗抬頭仰望樹梢。
「沒啊。」北川涼子搖頭。
「還有啊，你那個藤原君，幹了件大壞事呢……」北川涼子嘟囔著說，左右瞅了眼旁邊，見到沒人留意后，便趴在雪野里穗耳邊，把自己聽到消息添油加醋地說了遍。
樹梢上，鳥兒清脆鳴囀著，但她的聲音卻比鳥兒還動聽。
簡單唱了一曲，雪野里穗把樂器放下，讓女孩們練習。
澆了水的草坪還有些濕漉漉的，開著小白花的野草掛著水珠低垂下來，草根的嫩綠彷彿沐浴著陽光，含帶花粉的花瓣卻閃爍著光澤
這位叫竹中昭日的鬼族妖怪，也是舊相識了，而竹中昭日和關東地區不少的妖怪，也要很深厚的交情。對於鬼族的謀划，神谷先生完全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能讓他稍微上心的，是雪女和圖書的事情。然而作為完全中立的一方，古川會館不會幹預外界的事務。況且對這事更應該上心的不是他，而是那叫藤原臨也的少年。
「雪野性格太單純，應該是被他騙了。」竹中昭日說著，雙手的手指在空中輕輕搖著，「作為仰慕她的人，我應該替她做點什麼，神谷先生覺得呢？」
陽光照不不到的地方，雪野里穗換上了藍色的和服，正儀態端莊地彈著三味線。她的嗓音本是清冷婉轉的，但換上唱腔后，就顯得輕盈而柔軟了。只是隨口緩緩地唱出來一段能曲，就給整個庭院帶來了空靈的氣韻，完全把夏蟬的聒噪嘈雜掩蓋了過去。
雪野里穗微微皺了皺眉，對這讚美顯得不太感冒，拉著北川涼子繞開他往屋裡走。
「……」竹中昭日臉色怪異了片刻，還想繼續說話。
「好久不見了，神谷。」
「客氣了。」
「稍等一下。」竹中昭日跟上來，想了想，片刻后才終於撫平情緒，「這五年來，我一直在找你來著。時常在會館里徘徊，可你卻不在了。前段時間有了消息，你是在經營一家麵包店對吧，我很為你高興。只是，看你的生活似乎不太順利，有需要的話，可以和我說的……」
神谷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把他厚實的右手伸向前：「竹中，好久不見。」
「浮世四時自輪迴。」
雪野里穗沒說話，北川涼子就一臉敵意地吼了出來。
「雪野姐，你也太直白了。」她有些委屈地說，「就算真是那樣，也應該委婉一點說出來啊。這是人際交往中的必要禮儀……」
北川涼子有些生氣地鼓著臉。
「那就好。」神谷先生這才看轉頭看他，嘴角露出令人聯想到微笑似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借錢的，差點想把你趕出去呢。」
「那為什麼你老是在數落他？」
「不愧是神谷先生，什麼事都瞞不了你。」竹中昭日一臉訝然，隨後才笑起來，小聲道：「不過前幾天找到金主了，資金方面的缺口補上了不少。」
「真沒見過喜歡吃菠菜的狗。」
「好啦，我們回去吧，還要看你們排練舞蹈呢。」雪野里穗轉過身，往屋子裡走回去。
「車輪慢悠悠。」
「我說的才是真的！」北川涼子雙手叉腰，吐出舌頭做個可愛的鬼臉，「早就說過那傢伙不是個好人，把他趕走吧，讓我搬去和雪野姐住好啦。」
「雪野姐和我們去山神祭嗎？」北川涼子神情期待期待地問。
雪野里穗輕輕擺了擺手，轉身往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