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信仰
第十六章 頭蓋骨碗
沙柳那頂帳篷里的耿媽也想和兒子挨得近些，卻不知沙柳怎麼勸阻的，最終還是留在了較遠的地方。
晚飯眾人吃得形同嚼蠟，耿媽更是一口沒吃，默默流淚。
「這些帳篷頂我也注意過，」秦賜說道，「上面是一些繁複的花紋，但因為年久褪色，大部分都看不太清楚了。小牧覺得有什麼不對么？」
「沙柳提到過的頭蓋骨碗，確實是娑陀教某些派系的重要法器，」牧懌然邊盯著帳篷邊回答秦賜的話，「頭蓋骨下的腦，被認為蘊藏著人全部的靈魂力和生命力。某些派系裡的大多數的神，都喜歡用頭蓋骨盛著新鮮的人腦食用，這樣就可以佔有人的靈魂和生命力。」
牧懌然冷冷盯他一眼：「痛也同樣可以激發潛力，你要不要試一試。」
「柯哥……」沙柳正要和他說話，「我能不能也……」
「也許這就是碗。」牧懌然丟下一句，轉頭回去了帳篷。
柯尋沒有回自己的帳篷，而是跟去了牧懌然的帳篷，四個人滿滿當當地擠在裏面，牧懌然仰著頭，正向著帳頂細看。
側著身，望著兩簾之隔的對面，雪光投映下，牧懌然的側顏曲線宛如峻秀靜遠的山巒，柯尋忍不住伸出手指，沿著他的影子在帳篷上勾勒。從額頭開始，是個圓潤的弧線，然後下沉，是微深的眼窩，上揚，高挑，是挺拔的鼻峰，再陡然下沉，指尖就停在了柔軟的兩彎小圓弧上。
耿爸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牧懌然這個提議，顯然是為了至少能保住兩口子和*圖*書中的一個，免得那東西正巧挑中了兩口子所在的帳篷，讓孩子一下子失去雙親。
剩下的六個人，牧懌然建議耿爸耿媽分別和其他人結組。
耿爸似乎才知道這事，不由暴怒：「她簡直是要找死！她會害了我太太！」
牧懌然沒有說什麼。
「東子也和我一組。」柯尋臉都沒向她那邊轉一下，淡淡地開口。
「謝謝。」耿爸低聲對牧懌然道。
雙方都不反對，柯尋就和衛東把帳篷拽到了牧懌然三人的帳篷旁邊，兩頂帳篷的開口處緊緊挨著，只要一探身，就能從這頂帳篷翻進那頂帳篷去。
「那咱們如果不在帳篷里待著，是不是就可以不成為那東西的食物了？」耿爸連忙說。
柯尋早就說過，如果到了生死關頭，需要他在他和衛東之間選擇一個活著的話，他會選擇衛東。
柯尋：「閉嘴。」
「你猜我想到了什麼，」他沖他笑，五官面頰不再如山海般寂冷，眼角和眼尾彎起來，「你說咱們為什麼不把帳篷拉得近一些呢？三頂帳篷就挨著，心靈的距離更接近，怎麼樣？」
牧懌然沒有注意幾人的說話，始終在仔細辨別著帳篷頂上的花紋，可惜的是這些花紋實在模糊得厲害。
牧懌然站在雪光照不到的暗影處看著他，收斂了散漫戲謔態度的青年，眉目似海，側顏如峰。
忽見牧懌然動了動，連忙收回手，有點兒做賊心虛地輕咳了一聲，又欲蓋彌彰地接了句話：「你們的帳篷里放祭品了嗎？」
剩下的六個人，最終按男女分開，各自走向外面的小帳篷。
柯尋沒有再說話，目光從抱頭痛哭的母子倆身上移開，望向帳篷外已經黑下來的夜空，遠山的雪光映在眼底，風一吹過，這雪光就在眼底微微地閃動。
沒等牧懌然說話，稍遠處那頂帳篷里的沙柳探出頭來，有些驚駭：「你這樣，離得太近會不會受牽連？那東西萬一順手把兩個帳篷里的人都——還不如離得遠些更保險。」
旁邊的沙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猶豫了一下，又閉口不言。
牧懌然說道：「我對娑陀教文化了解不多，有限的認知，也只是聽別人口頭介紹過的幾句，我想，如果想要找到鈐印，或是避免被那東西傷害，還是需要想法子多了解娑陀教的相關東西。
天黑前，那名中年男人進來，說道：「今晚每三人一個帳篷，記住，必須三個人一頂帳篷。」
牧懌然立在帳外看著他，直到他也看見他。
「那麼，」秦賜聲音低沉地開口，「耿大哥一家三口一頂帳篷，剩下的我們分一下。」
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柯尋連忙跟出去，見他走到離帳篷十幾步遠的距離，回過身來盯著帳篷看。
不想再看到第二個，內心永遠缺失一角的孩子。
答話的卻是秦賜：「沒有，什麼都沒放，不過我看沙柳還是把所有的祭品都留下hｔtｐs://www.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oｍ了。」
沙柳咬了咬嘴唇，沒有再吱聲。
當然，柯尋也說過，到了生死關頭，他牧懌然選擇保存自己而犧牲他柯尋，他也絕對不會怨他。
「你也不要以為，你就此就能高枕無憂，」牧懌然聲音冷淡，「精神力和潛力一樣，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爆發，也不是你想爆發就能爆發，可能要看機遇，可能要看運氣，可能你終己一生，只有那麼一次。」
時間還不到禁步的時候，依過去的經驗來看，這個時間還沒有什麼危險，柯尋不想躺著，就坐起來，把兩道帳簾掀在一邊，和同樣正盤膝坐著的牧懌然說話。
衛東：「呵呵。」
「你真信我的信仰之力能對抗那個怪物啊？」柯尋一手托著下巴，聲音因為放低而顯得輕啞，聽起來倒像是帶著幾分對誰那天馬行空的想象的縱容。
耿爸黯然：「說得是，掉到碗外的食物一樣可以撿起來吃掉。」
現在剩下了九個人，三個人一頂帳篷雖然正好能均分，可也預示了，今晚很可能，會死掉三個人。
「是吧，像碗吧。」柯尋說。
柯尋就看著牧懌然：「你看，愛可以激發潛力，醫生說的。」
「如果我們不能明確它的屬系，就沒有辦法有的放矢，我認為這是尋找線索的關鍵所在。」
「頭蓋骨？！」耿爸臉上的表情又是噁心又是厭惡。
「所以咱們這些人其實從一開始就是那東西的食物吧，」柯尋說，「帳篷是頭蓋骨碗，那咱們不就是碗里的食物嗎，人腦人身都在裏面了，
和-圖-書要靈魂有靈魂，要生命力有生命力，還附帶一副下水。」時間轉瞬即逝，眼看夜深，柯尋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帳篷，在靠近門帘處躺下。
柯尋：「你看這個帳篷，它又大又圓，像不像個倒扣的碗？」
「不！不不！」耿媽忽然叫起來，一把拉起她的孩子，幾步衝到柯尋面前，把孩子推向柯尋，「小夥子，我求求你，今晚讓我兒子跟著你，行嗎？我求求你，我死了沒關係，我就希望我兒子能活著出去——小夥子，你有那個精神力，我求求你，請保護我兒子，他還小，他還這麼小，你發發善心……」
帳篷里傳出秦賜的聲音：「我倒認為挨得近些更好，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勞煩你當一下救火隊員，看我們這邊有險情了就臨時過來和那東西對抗一下。」
「顯然不是，」柯尋說，「李紫翎死的時候也沒有在帳篷里。」
「又如這個巨影，我們推測它是八臂黑屍天，但八臂黑屍天在不同的支系裡，善惡也有不同，形象也有很多種，某些支系裡它是個女性神，某些支系裡它又是個護法神，還有些支系裡，它索性白天是人形，晚上是畜形。
柯尋不過是隨口換話題，沒想到牧懌然的眸光卻是突然一凝，起身就邁出了帳篷。
沒等牧懌然最後一個進入帳篷，卻見柯尋帶著那孩子和衛東正從旁邊的帳篷里鑽出來，指揮著兩人一起扯著帳篷往這邊來。
「並且難點在於，娑陀教分支眾多，每一個分支教派，都有一套幾乎獨立、並脫立於本教之外的教義和神和圖書魔體系，甚至在教義和神魔體系方面，有時彼此的定義和設定正相反，就如在本教屬於惡魔的存在，在支系裡卻成了神，如此例者不知凡幾。
耿媽說著就要跪下給柯尋磕頭，被柯尋一把攔住。
「你可真壞，」柯尋嘆氣，「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愛的鼓勵，說不定你一鼓勵，我就能來個大爆發，並且能夠持久堅挺呢。」
秦賜垂眸，邊思索邊自語：「這麼看來，今晚我們還要迎來一人甚至幾人的死亡，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柯尋讓那孩子躺在帳篷中間，自己和衛東在兩邊，他挨著帳篷門，伸手就能掀開兩個帳篷的帳簾，看到牧懌然也在靠帳篷門的這一邊。
「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柯尋停下手，看向牧懌然，「你說呢？」
秦賜：「小柯，愛與悲痛，是最能激發潛力的兩個途徑，你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那一款試一試。」
秦賜聞言一驚，連忙摸向帳篷，又仔細湊近了細看，半晌驚訝地道：「這帳篷……是用薄薄的人骨皮做的！難道這就是……」
「好，讓他跟著我。」柯尋垂眸看著眼前的這位母親，想起自己也曾有一位愛他如命的媽媽。
柯尋拉過那孩子，叫上衛東往帳外走，經過牧懌然面前時，柯尋停下腳，偏頭看向他：「抱歉。保重。」
秦賜苦中作樂開了個玩笑，不過耿爸也同意柯尋的這個法子，他願意離自己的孩子更近一點，萬一……萬一那個東西不幸選中了柯尋他們這頂帳篷，他就算明知自不量力，也要為了孩子去和那東西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