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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憑什麼跟審犯人似的跟我說話！」蕭琴仙發出破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氣不順。

每個走進心城的人，都已經忘了來時的路，忘了最終走出去的鑰匙。

羅維繞過門口的蕭琴仙，指著外面走廊上的某處：「昨晚，就在這個位置，你吸著煙，我從牧懌然柯尋的房間出來，你說你接了一個電話，對方一直不說話，於是你就把電話線給拔了。——打電話的那個時間點，我們三個就在房間里，不可能聽不到刺耳的電話鈴。」

羅維苦笑：「大概我堅持不到最後，就先崩潰了。」

牧懌然拿過來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一個字都辨認不出來，但還是折起來收進了自己口袋。

有紅色痕迹的這些人，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訴說自己的心事，即使要說，也是有選擇性的訴說。

「已經領了結婚證，還沒有辦婚禮。」秦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死於一場空難事故，她當時是從另一個城市飛過來找我，為了給我過生日。」

秦賜並不對這件事情深想：「對，就是這兩天。」

喊完了還不解氣，直接奔向了隔壁：「你這是騷擾！」

秦賜：「我並不覺得那獸代表邪惡，我的獸只是我的回憶和以前的時光，這種與獸的融合似乎能找到原來的自己。我不相信它會傷害我。——我從資料里看到過獸和宿主和平相處幾十年的案例。」

柯尋聽見這話，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該怎樣把話接下去。秦賜這樣的一個人，善良，周到，有耐心，甚至還有些中庸，在自己以前的字典里，這樣的人屬於那和-圖-書種沒什麼亮點的「高學歷成功人士」，自己甚至沒有猜測過這個人會有怎樣的故事——大概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就是和教師護士公務員這類「特正派的」女士相親吧？

柯尋和衛東都沒有走，與秦賜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望春玉蘭下面。

羅維一次次在絞盡腦汁提醒著自己，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余極始終跟著秦賜不肯離開，彷彿把秦醫生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負所望的牧懌然繼續道：「到底有沒有人打電話？打電話的人有沒有說話？說的什麼？」

羅維說自己今天簡直身心俱疲，就想回去休息。牧懌然趁自己此刻沒有「忽視」掉這個夥伴，就隨其一起往宿舍走去。

電話那邊卻是個熟悉的聲音：「沒事，我試試電話。」

「一句都聽不清楚？能聽清楚一個字也好。」牧懌然問。

蕭琴仙有些煩躁地弄亂了自己的蘑菇頭，嘴裏叼著煙，那樣子和昨晚羅維見到的不無二致：「我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有沒有人，聽著模模糊糊就像電台信號不靈的時候傳來的聲音，好像是個男的，說的話聽不清楚。我懷疑是電話串線了。」

「能測算出獸的年份？」柯尋抓住這句話問道。

趙燕寶說：「我打算嘗試自我沉澱，其他人如果需要心理疏導的話，我可以幫忙。」

蕭琴仙直接在電話里喊道：「你丫有病吧！」

其他人也不剩幾個了：秦賜，余極，羅維。

「電話鈴聲震耳欲聾，我們不可能聽不到。」羅維不緊不慢。

此刻大概是柯尋來到心城之後ｈtｔps://ｍ•hｅｔubｏoｋ•cｏｍ•ｃom最驚懼的一回，雖然面前只有秦賜再從容不過的一張臉。

一片片白色厚重的玉蘭花瓣沉沉墮下，像積了一個冬天的雪。

此刻的秦賜越是平和，甚至安逸，柯尋就越是覺得難受，甚至恐慌。

柯尋看著秦賜的眼睛：「你說的這種輕鬆狀態，是特指在心城的這兩天吧？」

秦賜不置可否：「算不上秘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我的愛人去世了，已經五年了。」

「別急，」牧懌然讓自己語氣盡量柔和，「我已經聽到了蕭琴仙的話，關於我們聽不到的那個神秘的電話，還有電話里說的『左手』，這就是線索，我們已經可以輕微溝通了，是不是？」

羅維卻像機器人一樣保持著冷靜：「你昨晚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說謊。」

秦賜：「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再說，咱們都在這裏不好么？」

牧懌然嘆氣，卻自知無法勸慰。

「晚安。」牧懌然走出房間，想著羅維的話，那個聚寶盆的獸，他那曾經死狀奇慘的女朋友……

「先休息，我並不認為事態沒有進展的可能。」

衛東聽著就有些急：「那你怎麼還這麼鎮靜啊，趕緊想辦法解開心魔啊！」

蕭琴仙則是堅信自己沒有獸記的人，她表情冷漠地獨自返回了警察局宿舍。

是簽名，是曾經那些畫家的簽名。

蕭琴仙掐滅了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好吧，晚安。」羅維疲憊一笑。

……

隔壁房間里，羅維手裡還拿著未放下來的聽筒，他的身邊不遠處站著牧懌然。

牧懌然感覺自和_圖_書己的心在一點一點收緊，回憶像是遠方的鼓聲漸漸傳遍腦海，跳出心城，跳出畫，畫，畫，畫……

衛東望著秦賜的腦門，想起羅維形容的那一大塊蓋住了半個額頭蔓延到眼睛的獸記，心裏就難受：「浩文兒也不說，你也不說，說句難聽的，池蕾走了還有趙燕寶替她開解開解，你們要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麼走的。」

「心魔並非說解開就能解開的，」秦賜不由地笑了笑，「再說我也不認為那是心魔，那不過就是一段無法忘卻的回憶罷了。」

牧懌然突然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紙，赫然發現原本空白的紙上清晰寫著一串人名：米倫，康萊，容讓，LEX，洛檳，裘健，李京浩。

蕭琴仙說完就出了門：「我覺得特崩潰，我去洗澡了，你們最好一個字也別再問我了。」

柯尋走上前來拍了拍了老朋友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秦賜居然有愛人，而且已經去世了。

余極像個尾巴似的站在秦賜身旁，表情有些尷尬：「我知道我有點兒多餘，但我不想離開秦醫生，萬一我突然什麼地方疼起來，說不定秦醫生能很快用手術刀把那玩意兒給清出來，能救我一命。」

蕭琴仙有些恍惚，甚至像為了配合情景再現似的又點了一支煙：「是，我還抱怨破電話沒有來電顯……」

一聲炸雷般的電話鈴響起來，就像是一個叫花子在瘋狂炫耀著他撿來的破銅爛鐵。

秦賜卻露出一貫的親切笑容：「我雖然一直忘不了這個人，卻也並沒有糾結於此，尤其是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完全沒和圖書有負擔完全釋懷的那種，這五年來，我的狀態從沒這麼輕鬆過。」

蕭琴仙冷靜了一會兒，才說：「好像有兩個字隱約能聽到——左手，應該就是這兩個字。」

「睡得跟死豬一樣當然聽不見。」

羅維一直冷寂的眸子終於亮了亮，感激地看了看牧懌然，自己真的沒敢奢望與蕭琴仙的這段對話能夠被牧懌然「成功聽到」並「正確理解」。

羅維嘆著氣搖搖頭，眼睛里似乎有些晶瑩，但很快被他抹去了：「我能猜出我那個獸的樣子，大概是個聚寶盆吧。呵呵，應該就是個聚寶盆，那一幕是我心上的陰霾，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蕭琴仙愣了一下，怒目再次瞪向羅維：「千！真！萬！確！昨晚有個神經病男的給我打電話！」

我們想走出畫，必須要找到簽名！

蕭琴仙沒好氣地拿起電話：「你誰？」

牧懌然一陣沉默，回頭看羅維似乎在一張紙上反覆寫著什麼，走過去看，卻是一些沒有顏色的痕迹，就像是小孩子寫作業時下面那張墊紙上留下的橫七豎八的印記。

「秦醫生，我我……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啊？」余極看了看不遠處正在交談著的蘇本心和Lion，似乎並不願意走向那邊。

「明天可能就出來結果了，通過獸身上肉眼不可見的紋理，能測算出獸在宿主體內存在了多久。」秦賜此時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我的獸，大概五年吧。」

「你說的愛人是，已經結婚了嗎？」衛東忍不住問道。

柯尋想到了羅維的情況，點點頭，心裏突然閃現出一道靈光似的念頭，但又熄滅了，注hetubook.com.com意力又轉移到了當下。

余極在一旁插嘴：「我愛人也去世了……難道咱們這種有著深色痕迹的人，都是因為愛人去世？那個外地小夥子也是這種情況？」

柯尋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旁邊一直沉默的牧懌然終於開口說了話：「剛才的話有問題，昨晚還說打電話的人一直不說話，你剛才卻又說對方是個『神經病男的』。」

秦賜很想說自己並沒有隨身攜帶手術刀，但看到余極那緊張得要命的表情，也沒再說什麼。

若是別人還好，偏偏是那個自己最看不順眼的外地人！那個外地人羅維，居然吃飽了撐的從隔壁給自己打電話！

他們的醫院同事蘇本心雖然心裏也不平靜，但畢竟屬於沒有獸記的人，此刻便與友人Lion在路燈下面聊著什麼，還時不時拍拍對方的肩膀，似乎在彼此安慰。

羅維的表情並沒有因蕭琴仙的瘋狂而有半分變化，此刻直面對方道：「我是在測謊。」

朱浩文就是面無表情一個字都不說的，也堅決不聽其他人的故事，出了餐廳就往住處走去。

秦賜倒並不在意：「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秘密，羅維說起我額頭上那塊暗紅色的痕迹時，我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衛東似乎沒有想那麼深，又或者是已經被畫同化了一部分，此刻只是勸阻：「別啊，咱這背井離鄉的，再說咱們暫住證才十三天，確切說才六天半，要是不找到獸，咱說不定就得折這兒！再者說，你有那麼大的獸記，萬一出事兒就是大事兒。」

「我實在累了。」羅維靠在自己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