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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匯聚，漫天而來，在他掌心，凝聚出一枚精緻的小燈籠。

「簡直是，大逆不道！」

「不像是大隋的手段……」她喃喃道：「此人的境界，高得有些離譜了？」

兩隻小船，一前一後。

大逆不道……

便是師父長逝的亟訊。

於是徐來只是神情平靜凝視著那盞燈籠，並沒有否認。

大雪洞天的長階盡頭，開了一線光明，徐來踏入之後，洞天重新合攏。

……

隨波逐流，順延西境方向漂泊。

此刻一步一步踏著階梯下來的徐來，神情陰鬱，黑袍翻湧，信手一揮，此刻懸停在柳十頭頂的那根冰錐，模樣好似沉積千萬年的鐘乳石，只是稜角猶如劍尖一般鋒銳，咔嚓一聲自底部斷裂——

寧奕回頭去看，自己這艘小船已經行過之地，此刻竟然結了一層薄冰，西海女子的劍意釋放開來，將翻滾而起的灕江江水凍結，凝形，保持在了掀起江花的那一副景象。

「把大雪劍給我，我來帶領劍湖宮重新走向大隋的頂峰……此事就此了結，拿到劍后，我放你離開這裏。」

「蓮花閣千機術……」柳十眯起雙眼。

師父對自己說過，西海的修行者，殺力尚不可知，但因為服用丹藥的緣故，境界都相當之高……蓬萊與劍湖宮的修行路數截然相反，非但不主張壓境而修，反而借用外力推助修鍊。

砸在地上，冰屑四濺。

丫頭察覺到寧奕的目光，搖了搖頭。

……

黑袍青年坐hetubook.com.com在冰錐斷面上，他神情里閃過一絲複雜，而後眼神旋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

「西海徐來？」

徐來的憤怒，此刻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滑稽，這位眉眼清稚的星君大修行者，離開大隋的時候太早，拜入西海蓬萊島之後，身子骨還是青年時候的模樣，一直服用丹藥修行，導致他如今的這副皮囊，凌厲的劍氣有，海外的仙骨也有，但更多的……是稜角沒有磨平的桀驁不馴。

一個個字，墜入心湖。

柳十自嘲笑了笑。

柳十的面頰忽然前探，身子拽著冰霜鎖鏈，震起一陣陣冰塵。

「別急著拒絕我。」

踩在船頭的白袍女子，身材修長，五官柔和，像是一隻狸貓，眉眼瀲瀲，左右兩邊，各自懸挂著一柄劍鞘，大袍被逐漸凌厲的江風吹拂向後，兩隻雪白如玉的手掌，便輕輕搭在劍柄之上，掌心抵住劍柄，並沒有如何發力，看起來一副慵懶模樣。

柳十一腳底的船身，已經凝結了輕薄的冰屑，霜雪。

「師父當年把你撿回劍湖，教你練劍，撫你成人，你要爭聖子的位子……可劍湖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蓬萊島上，丹藥，法器，這兩樣物事，能夠輔佐修行和戰鬥，數量多不勝數，吞丹修行，符籙廝殺，陣法捉殺，這三件事情，其實是西海修行者最擅長的……比起北境那些武夫純粹硬生生體魄的對撞和撼擊，他們和圖書更傾向於以更高深的境界和更玄妙的手段壓制對方。

白袍女子笑著回應了四個字。

「我替你領了懲罰，在大瀑布山下閉關十年……十年！」

一隻豎瞳。

湛藍色道袍的衣袂碎片，絲縷飛舞。

柳十的聲音，字字咬牙切齒。

柳十笑了笑，並不言語。

再後來，當他再聽到劍湖宮的消息的時候。

那枚「蓬萊」令牌，內里包裹著一抹慘白光華，並沒有外放，若是打碎令牌，取出那抹幽光，便會發現，那道光華與懸在白袍女子頭頂的油紙燈籠光華，並無區別，油紙燈籠里燈芯所燃燒的光華，就是使其升空的「秘密」。

自己的徒弟，雙手按在一柄長劍十字劍柄兩端，站在舟首。

白衣劍痴雙手按住劍柄。

女子輕柔開口，「我從西海來。」

柳十攥攏雙拳，鎖鏈綳直拽緊，說出這些話后，他胸膛里仍是一片滾燙，火熱。

她的腰間，懸挂著一枚青翠欲滴的令牌，上面刻著「蓬萊」二字。

油紙燈籠內，幽幽光華貼著油紙內壁繚繞，徐徐劃出一個「圖案」。

西海……

坐在冰錐上的黑袍青年，深深吐出一口氣，看著自己師兄被風霜摧殘至有些滄桑的面容，他的憤怒一點一點消散。

柳十一的肩頭，那道由劍氣凝聚而出的「燈籠」，緩慢懸空上升，一直懸停在洞天穹頂之處，燈罩內劍氣凝而不發，散發而出的光華，猶如一輪狹小紅日。

「你拿走長生那一日，對我和-圖-書說，只是借劍一用，很快就還，而還劍的那一日，你又在哪裡？」

柳十抬起頭來，瞳孔收縮。

長生劍鞘被他竊走之後，師父沒有遠赴西海蓬萊，追究自己的罪過……徐來稍稍安心，放下了提心弔膽的念頭。

漂泊起伏，顛簸下墜之時，都要抖落一層冰霜。

徐來沉默片刻，接受了這個評價。

柳十一吐出不帶感情的四個字。

徐來木然道：「逝者已矣，人死不可復生……柳十，我與師父，與你，都有著修行理念上的衝突。當年我們爭論不出對錯，但時間會證明一切。師父說要壓境而修，可他少了一柄劍鞘，就被裴旻當場格殺……就算當年給他那柄長生，又能如何？」

柳十一的劍氣匯聚光華，照亮一方洞天。

燈籠燃燒之後，在湛藍色道袍男人的面前，雪白內芯化為光華，鋪展開一副畫面。

大雪洞天的雪屑四飛。

大雪洞天里，徐來的聲音像是一縷溫暖春風。

徐來疲倦開口。

與灕江江面上的那女子，鬆開手后自行懸浮的燈籠，一模一樣。

那盞燈籠被他輕輕擲出，在空中便燃燒開來。

「徐來……即便如此，我亦不曾怨過你。但師父因長生之故，死在天都，如今……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那女子身上的氣機藏得極深，此刻一點一點顯露而出，灕江的江水，以她為圓心，霜雪寒意猶如一張蛛網，在波濤起伏的大江上徐徐蔓延開來。

而那位緩慢起身的https://m.hetubook.com.com白袍女子，脖頸栓系一根紅繩，看起來纖弱至極，隨時可能會被風吹斷，背後的大袍獵獵作響，一隻手輕輕提著的那盞燈籠，光芒與柳十一截然相反，更像是一輪皎潔白月，她鬆開拎燈籠的那隻手，一整盞油紙燈籠幽幽上浮，與柳十一的劍氣升至同樣高度，誰也不高誰一頭。

大隋天下，對於西海修行者的了解甚少。

「師兄，我要向死去的師父證明，他是錯的，你也是錯的。」

灕江江面，不再平靜。

「十一……」柳十神情變得蒼白，灕江是中州水路通向西境的必經之處，自己弟子如今乘船而來，所為何事，再明顯不過。

徐來伸出一隻手。

而自己那位看起來甚是憤怒，但面容仍是稚氣未脫的師弟，走下大雪洞天長階之後，就這麼坐在了冰錐斷面上，冷冷盯著自己。

徐來笑了笑，道：「你我的弟子，在灕江上遇見了……本以為朝露要踏出西境，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找到，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只是他的眼神並不溫暖。

自己頭頂，洞天上方，懸挂著一根一根的冰渣。

寧奕微微轉頭，目光望向青衣姑娘。

徐來沉默下來。

劍湖宮的至寶，雖然名叫大雪，但其實是一柄雙生劍，「大雪」和「長生」缺一不可。

他離開劍湖之前，竊走了師父篆養「大雪」的劍鞘。

而那個女子的油紙燈籠，竟然察覺不出絲毫的星輝和外力痕迹，鬆開手后就這麼毫無預兆和-圖-書地浮了上去……這是什麼手段，又是如何做到的？

柳十一緩慢起身之後，那柄原本橫在膝前的長氣，便被他立在船頭，輕輕戳入船頭，小半截劍身猶如戳碎一層鼓面般，毫無阻攔地戳了進去。

漫天鎖鏈嘩啦啦震顫。

這門術法，是從蓬萊學來的……但刨根除底，的確出自於天都蓮花閣的袁淳先生手中。

「西海徐來。」

灕江江水，起伏凝聚，兩隻小舟，一男一女。

披頭散髮的柳十，呼吸並沒有絲毫波瀾，他盯著那根就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釘入大地的冰錐，錐頭破碎綻開冰花，朝天的底部，切口相當平滑。

兩隻懸空燈籠，同樣一前一後，西海而來的白袍女子，面對柳十一而立，兩旁山石巨岩緩緩而過，幽青色的寒意，凝出了實質，絲絲縷縷向著左右兩邊的劍鞘匯聚而來。

「師兄，你真的很厲害。」

一圈一圈的水波，在兩隻小船周圍盪開，如山巒起伏。

黑袍的神情，變得沉重起來，他盯著柳十，道：「今日，我就會證明給你看。」

柳十看著師弟，嘴唇乾枯道：「你想要師父的大雪劍，來完成合璧……但不要忘了，當初師父是什麼原因，才死在天都的？」

那盞燈籠內，燃燒著雪白的燈芯，光華皎皎如月。

急速墜落！

漆黑洞天里，兩道光華緩緩升起。

徐來寒聲道：「師父的大雪，你到底藏到哪了？」

灕江江面，生出了陣陣寒意。

寧奕眯起雙眼，盯著那盞油紙燈籠，神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