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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神情難看，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景象。

「轟」的一聲。

「世界可以迎來『永恆的長夜』，永夜之時，一片漆黑。」

「再前面呢？」

田諭嘴唇乾枯，在大雨之中，盯著前方的漆黑煞氣，他已經聽到了遠方滾雷一般的馬蹄聲音，是母河所在的方向……由「源煞」掀起的暴動已經開始了么？

「正視黑暗，接納黑暗……然後，加入黑暗。」

但事實上……上與下，在某個特殊的時候，會顛倒過來，就像是光與暗，從來就沒有好壞對錯之分。

他居高臨下，看著那個躺在河底的黑袍身影。

他極復嘲諷意味的笑了笑，以相當「贊同」的腔調，沉悶地嗯了一聲。

真正的「源煞」根源，已經有人比他們更先一步取走。

天啟之河的河水，轟然沸騰，翻滾。

平靜的聲音響起。

於是東皇的聲音，聽起來便像是撕開了聲帶。

細雪的劍光，從劍鞘之中遞出，一瞬之間，穿透大雨，驟烈的狂風，吹動穹頂瓢潑的大雨換了方向，幾乎與地面平行，而這一劍的劍氣，輕綿地就像是萬千雨絲其中的一縷。

「前面是什麼？」

東皇緩緩道：「我曾倒在這裏，也必將在這裏站起。」

寧奕面無表情道：「你真的選錯了地方……你在這裏死過一次，也會有第二次。」

西方邊陲和母河，意味著貧窮與權貴。

這是比「源煞」還要凶戾的破滅之道。

披戴著雪白骨面的亡靈鐵騎，「緩慢」推進，https://m.hetubook.com.com但勢不可擋。

寧奕沉默下來。

河水鼓盪，漆黑與光明糾纏。

天啟之河的河水倒開，因為兩人懸浮的位置，被清空而出的河水，使得河面溢出一大截，而綿延漫長的雨線穿透兩人之間的虛無。

拔劍不過一剎之間，當速度快到極致，這縷劍光殺人無形……而作為劍主的寧奕，在外人眼中看來，甚至看不清拔劍的動作。

這份「源煞」，封鎖在龍牙山很久，這段漫長的時間內，並沒有任何人發現，這都要得益於「母河」對於過去黑暗歷史的保護，以至於這個秘密能夠長久的維繫下去。

「但世界決不會迎來『永恆的光明』……因為只要有光，就會有影子。」東皇緩緩揉捏著脖頸，吐字聲音愈發低沉，「人站在光下，就避不開影子……為什麼不去想一想，到底黑暗意味著什麼？」

天啟之河的河水，以東皇和寧奕為圓心，無數水流席捲徹開，化為一道磅礴龍捲，遠方的聲音，嘶喊，都清清楚楚傳到了寧奕的耳中。

大雨傾盆。

東皇輕聲笑道：「你與當年的烏爾勒不一樣。」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在霧氣之中凝聚，浮現。

寧奕面無表情，緩緩落在乾枯的河床之上。

聲音還沒有落地。

「……」

東皇的喉嚨，飈出一道血線，這位兩千年前的妖域共主，瞳孔收縮，以他如今的修為，竟然沒有看清那一劍的軌跡，方向。和圖書

在兩千年前，「源煞」是妖族用來打開草原門戶的「禮物」，這份有毒的饋贈，是當初妖族共主「東皇」的力量來源，是一份近乎無解的毒藥，而兩千年後，重新將其取走的那個人……到底有什麼企圖，已經不言而喻。

跋涉在千里之外的田諭，忽然心頭咯噔一聲，抬起頭來，他也看到了源煞霧氣之中的畫面。

大隋的洛長生能用劍氣重創自己。

黑潮的衝擊，緩慢停滯。

只要你能爬得再高一些。

東皇笑道：「哦……是嗎？」

「是光明。」

西方邊陲，以及母河。

東皇躺在河底，面色無悲也無喜，他能夠感到自己喉嚨里的鮮血溢出。

他看到眼前是一片黑暗。

細雪劍已然歸鞘。

一副畫面，扭曲升騰。

汲取「源煞」之後，這股力量，滲透到了草原的絕大部分地域……而他所需要的，其實就是兩個地方。

一抹長光閃逝而過。

然後他看到自己的摯友，死在了黑暗之中。

……

「你說得對……」東皇看著寧奕，戲謔道：「有一點，你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自詡『光明』。」

漫長的長線，霧氣隱約，緩慢擴散，兩撥鐵騎對撞，衝殺，入骨入肉。

直到山壁在歲月的風化下破損，然後「源煞」泄露出去。

他抬起雙臂，絲絲縷縷的「源煞」將方圓數里的母河河水都滲透，這一整條長河，被截下來，因為「源煞」之力的緣故，化為東皇的掌中之物。

此刻穹頂降落和圖書大雨，這些雨絲落在肩頭，濺出細膩的熱霧。

唯有正視黑暗。

一道熾烈的神性風雷，擊穿東皇的喉嚨，帶著他的身子直入河底，劃過一道筆直的長線，正如穹宵之上劃過夜幕的雷霆。

東皇向後緩緩退去，他的周身，水流翻滾，煞氣凝聚。

「在永夜來臨的時候，人們不應該躲避，而是應該試著去學會……」

高大的黑袍男人，有些吃力的掙扎了一下，接著緩緩站起身子，同時伸出一隻手，輕輕抹過脖頸，那縷劍光就在指尖的黑煞之中盪開，被他拎出來，擲向遠方，數里之外立即傳來一聲炸響。

他平靜感受著這股至強的「破壞之力」，自己的生機在源煞的彌補之下重生，匯聚，而這一劍則是源源不斷的再破壞。

寧奕平靜道：「我叫寧奕，我從來就不是兩千年前的烏爾勒。但我和他有一點一樣，我會在今天，重新殺死你，然後還草原一片光明。」

自從修行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東皇以「源煞」搬空天啟之河，落腳之處，能夠感應到母河河底的「心跳」，這片大地本來溫暖，而此刻因為「源煞」的附著，逐漸變得陰冷起來。

寧奕皺起眉頭。

他讓這副畫面出現在這兩處地域的人們面前。

也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無力，他趴在馬背上，身子壓得極低，十根手指酸麻，連攥攏韁繩的力量也沒有，意識模糊而又混沌，說不清楚是夢魘還是回憶……他的腦海之中，總是回m.hetubook.com.com蕩著幼年時候，他與程然對話的畫面，坐在蒼木的樹梢，背著籮筐眺望黑夜的採藥少年，回答了自己這兩個問題。

金剛體魄直接被這一縷劍氣叩擊，砸穿。

後來田諭看到了「光明」，他東行跋涉之後，成為了白狼王的弟子，成為了草原上權力和位置最高的那一小批人，至少放到西方邊陲，他是唯一一個能夠爬上蒼木樹頂位置的人。

緊接著才是他的身軀，像是被一柄重鎚砸中，陡然撞入身後的天啟之河河水之中，這些被「源煞之力」滲透的河水，生出無數雙攙扶的「手臂」，想要托住這位妖域共主，只可惜這些源煞手臂一條條的崩潰瓦解，還伴隨著凄慘的鬼哭聲音。

「聽到了么……這些聲音。」

踏入草原，跋涉千里。

東皇的喉嚨裂開了一道血口，執劍者的劍氣，是世上最強悍的滅殺之力，專門滅殺「影子」的浩蕩光明，此刻竟然在東皇「源煞」之下，緩緩愈合，血肉可以重補，但留下來的傷勢卻很難徹底消除。

東皇抬起一隻手，漫長的鐵騎長線，在此停滯，廝殺仍然在繼續，但所有的聲音，都不在源煞的畫面之中顯現。

……

馬蹄的聲音，劇烈的顛簸，在耳旁炸響的雷霆，讓田諭從渾渾噩噩的沉睡之中醒來，他的半個身子掛在馬背之上，駿馬狂吼著在大雨之中狂奔，泥濘炸起，他的面頰上沾染了好大一塊的泥污，閃電劃過，照得這個男人面色蒼白。

想要擊敗黑暗。

衣衫徐徐變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乾燥。

寧奕在母河河水裡浸泡了許久，汲取生字卷之後，他渾身都洋溢著一股溫暖的力量。

但沒有想到……同境界之中，還有第二個人可以做到。

這是完全處於上下級，壓迫的兩個階層。

他抬起一隻手來，源煞之力在掌心匯聚如珠。

「是黑暗。」

他的面容並不顯得陰森，而是平靜，真摯，而且溫和。

他沙啞笑道：「你們覺得黑暗是壞的，光明是好的……你們口口聲聲說要給他們光明，那麼當初的烏爾勒給了嗎？他殺死我之後，草原得到光明了嗎？」

東皇聽到這句話后，微微失神。

穹頂響起了沉悶的雷聲。

「如果有一天，草原會毀滅。」東皇平靜道：「那麼造成這一切的，決不會是『黑暗』本身，而是你們自己。」

那個時候，修行天賦遠差程然，無法爬上蒼木，氣竭沮喪到極點的田諭，坐在地上，他努力抬頭，拚命踮腳，卻永遠也無法比得上坐在蒼木樹上的程然。

程然卻告訴自己，再前面，是光明。

這樣的一副畫面，不僅僅出現在寧奕的「面前」，源煞之力所過之處，草原的各大王帳，所有的修行者，備戰的戰士，準備出發的弓弩手，還有坐在王帳內的那幾位草原王。

後續的勘察任務，以極快的速度推進，龍牙山石壁上的源煞存在氣息，被追煞符一張一張的破解開來，整座山壁的源煞流淌情況，還有近十年來的泄露情況，都被完整的推演而出……而一個令人驚駭的真相也隨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