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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潛虎木然道：「小宋先生想說什麼。」

「想逃？」

宋凈蓮膝前橫著于潛虎的佩刀，他沒正形地翹起二郎腿，低垂眉眼，左手托茶船，右手壓茶蓋，緩緩吹氣。

每一滴茶水，便如一縷劍氣。

「不打自招。」他幽幽開口，「沒猜錯的話，太子壽宴那幾日，正是由你負責鎮守天都東門，才放了韓約和二皇子入城……于大人，有個道理，我想教教你。」

可是這位執法司少司首，可是東境栽培了十數年的棋子啊。

「包括，那個。」

「嗯……」宋凈蓮點了點頭，語氣有些遺憾：「可惜了。太子本希望借于潛虎揪出『影子』的秘密……看來我們這趟白跑了。」

宋凈蓮神色不變，搖頭道：「看來這世上的大部分關係，你都理解不了……不過像你這般自甘墮落的傢伙，也不配理解。」

「十年前，你從書院離開，區區三個月，便躋身成為持令使者。」

雙腳踮起的硃砂姑娘，兩隻手掌按住男人肩頭蓮衣，香唇靠了過去。

他猛然拔刀，腰間長刀迸發出一道震顫之音。

「小宋先生……你與我，有區別么？」于潛虎笑了笑，「你為太子做事，我願效忠甘露先生，你我之間，無非是立場不同。按你的說法，堂堂靈山客卿的兒子，如今當了太子鷹犬？」

一道冷不丁的咳嗽幽幽響起。

為的，便是要順利緝拿「于潛虎」。

于潛虎面無表情，目光從窗外收回，投向這個瘦削男人。

昆海和-圖-書樓提供的線報極是詳細。

她咳嗽一聲，道：「你過來。」

宋凈蓮摘下斗笠，不緩不急，擱置在男人面前木桌之上，他孤身至此，提前打過招呼，清空了整座茶樓頂層。

天都城內，執法司中，一共便只有九位少司首，每一位，都能獨當一面。

不……

另一隻手，則是按住一枚令牌，緩緩推至於潛虎面前。

一輕一重兩道身影，在屏風內的咫尺距離內交鋒，于潛虎拔刀快，收刀更快，那個肩頭罩著黑色蓮衣的瘦削男人，一瞬間貼近，以掌心按住他的拔刀之手，硬生生將出鞘刀光按了回去。

此時此景，倒有些像是自己前不久來到天都，海公公來茶樓迎見。

宋凈蓮見鬼一樣瞪大雙眼，看著那道如蝙蝠一般倒懸在茶樓頂層，髮絲垂落，面覆白紗的纖瘦女子。

刀鞘迸發出一道不甘轟鳴。

外人來看，只知道雲州城開了門，卻並不知道駐官和城主皆已身亡。

天都城內，誰人不識宋凈蓮？

「目盲，心卻不盲。」那女子似乎會讀心術一般，在此刻開口了，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于潛虎倒在地上的軀幹，幽幽道：「所以……剛剛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見了。」

這一撞，石壁破碎。

「皇諭親啟，即刻生行……執法司少司首于潛虎，撤去官職，暫受調查。」

「六年前，有『貴人』再次推舉，二十九歲，便成為執法司少司首。」

宋凈蓮未曾收手，只是露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副拱起的掌背，淡淡道：「你已經被撤職了，隨我走一趟吧。」

「十五年前，你入書院學習，有人資助你修行，推舉你進入執法司就職。」

魁梧黑甲男人的面前，緩緩坐下一道清瘦身影。

硃砂眨了眨眼。

于霈雖死，但追查「雲州案」的線索卻並未斷聯。

魁梧男人挑起眉頭，他緩緩開口，聲如炸雷，「敢問小宋先生，卑職犯了何罪？」

「果然是鬼修同黨，蛇鼠一窩。」宋凈蓮冷笑一聲，陡然甩腕，茶盞飛旋而出。

「……未必。」宋凈蓮苦笑一聲，道：「我倒是希望韓約和影子聯手，這樣一舉剷除，豈不美哉？小雷音寺的火災，讓佛門損失慘重……如果這些黑暗齷齪的東西，不是依附於琉璃山，我們又該向哪裡去追查？」

宋凈蓮瞳孔微微收縮。

宋凈蓮仔細感應，片刻之後。

而九位少司首中，唯一堅持親身例行巡街的，就只有他一位。

滴水不漏。

宋凈蓮面色毫無波瀾，站在破碎茶樓的倒開之處，心中默數了三個數。

「三，二，一。」

……

見鬼……這傢伙什麼時候來的？

封鎖消息的目的，就是避免打草驚蛇。

只不過並非被于潛虎刀光斬塌，而是被宋伊人掌心發力，一巴掌按得崩塌！

就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甚至逃過了第二次烈潮的清算……韓約賦予他「琉璃盞光火」不假，這的確讓于潛虎戰力拔高一個層次，可和*圖*書在宋凈蓮和硃砂面前，實在差得太遠。

「于潛虎。」

那盞飛掠茶瓷，在面前丈余之外猛地破碎，只不過茶水去勢不減，化為漫天劍氣，鐺鐺鐺鐺撞在黑甲之上。

一道長虹刀光，斬向宋伊人按在桌面上的那隻手掌。

瞬息之間，數百縷劍氣潑灑而出，將於潛虎迎面罩住，壯漢雙手抬起，格擋面頰，向著茶樓石壁之外撞去——

宋凈蓮反應了一下，不甘示弱，一巴掌拍在紅甲女子翹臀之上，反客為主，摟住硃砂細腰。

微微停頓。

于潛虎面無表情，也無其他動作。

「無論如何，先將他押入地牢。」硃砂踩在大漢脊背之上，將其五花大綁，最後拍了拍手，悠悠出了一口氣，道：「執法司內不幹凈，移交給昆海樓好了。」

隨著這道輕聲響起——

宋凈蓮和硃砂二人對望，皆是蹙起眉頭。

還好，是個盲人……看不見。

被影子邪異之力浸染的雲州城主于霈，因為浸染時間過短，再加之被當做棄子放棄，所以戰鬥異常輕鬆。

琉璃盞之火。

破開一個大窟窿的茶樓頂層，風聲呼嘯。

「既然當了東境走狗，何必留在天都，領太子俸祿？」

「你的意思是，韓約未必和影子聯手。」硃砂挑眉，「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二人如今戰力，已經無懼於五災十劫，只是面對韓約分身需要退讓三分……但如果對手是「影子」的話。

「不對……」

默數聲音在心中響起的那一刻，風雷呼嘯，早在和-圖-書茶樓底層恭候多時的硃砂拔地而起，化為一道赤虹，旱地拔蔥一般撞在於潛虎後背之上。

所以宋凈蓮和硃砂一路風塵僕僕，連太子都親自下令，為二人封鎖消息。

這就說明，他實實在在是東境的信徒了。

于潛虎緩緩站起身子，森然重甲倒映寒光，而其眉心之上，則是徐徐燃燒一縷璀璨光火。

紅符街人流攢動，行人紛紛抬頭，只見一道巨大黑甲身影，撞破樓壁，橫飛而出，堅固石面此刻脆弱如木板——

站在破碎了一個大窟窿的茶樓邊緣，凜冽寒風吹過，兩人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疑惑。

一瞬間，木桌崩塌，四分五裂。

宋伊人端起茶盞，自斟自飲，單手舉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

宋凈蓮微怔一剎，下意識靠近過來。

數完之後，紅甲硃砂拎著于潛虎重回茶樓頂層，這位意圖逃竄的執法司少司首此刻昏迷不醒，口吐白沫，身上重甲裂開一道巨大蛛網。

兩人之間，木桌崩塌，裊裊塵煙盪散。

硃砂沉默了。

「十年前你不過一位小小持令使者，于霈憑什麼就任雲州，論政績論能力，他都不配。」宋伊人幽幽道：「這些年，背後那位貴人，沒少幫你吧？」

大隋天下，誰人不識宋凈蓮？

于霈的那位「遠方侄子」，不是別人，正是執法司少司首，于潛虎。

早已做好一場惡戰準備的硃砂，先聲開口，「他怎麼……這麼弱？」

「不……不可能。」宋凈蓮站起身，無奈道：「于潛虎自己都交代了，甚https://m.hetubook.com.com至最後想要逃出天都，至少壽宴上放韓約和二皇子入城的事情，是他做的。」

他皺著眉頭開口：「于潛虎是韓約琉璃山下的『教徒』不假，但在他身上，並沒有感受到『影子』的邪力。」

說到這裏，宋凈蓮神色微變。

茶樓頂層，大旗飄搖，逆風席捲，震出獵獵長音。

一位身材魁梧的黑甲壯漢，坐在黃花梨木桌前，此人身形寬闊如山，掌中捏著茶盞，正一人品茶。

于潛虎神情瞬間陰沉。

雲州城城主于霈，領刑而死，這個消息對外封閉。

說到這裏，他微微停頓一剎，皮笑肉不笑道：「于潛虎大人，仕途亨通啊。」

晴空萬里無雲。

這二人已近十年未有聯繫，可正是因為這層血脈關係，于霈才得以「高就」。

硃砂笑眯眯問道：「現在呢？白跑了嗎？」

……

她喃喃道：「我們找錯人了？」

于潛虎被一股沛然巨力，按在座椅之上，刀鞘脫手而飛，那道瘦削身影輕飄飄如一根葦草，奪鞘之後重新坐回原位。

不多不少，正好三個數。

隔間內外，俱是寂靜。

宋凈蓮語調緩慢，字字清晰。

這位於霈大人，能夠在中州邊緣當上一城之主，背景可不簡單……他與天都城內一位三司權貴。乃是「叔侄關係」。

他的兩根濃眉緩緩挑起。

宋凈蓮淡淡問道：「你這是幾姓家奴啊？」

「這趟回都，主要還是為了證實東境和『影子』的關係。」宋凈蓮想到了一個可能，緩緩道：「我們可能要推翻之前的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