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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時候你曾經和我說過，你討厭一代又一代的死人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活人身上。】

海登已經算是鳳毛麟角，天然變異，憑自己的本事考進名牌公立大學的天才了，其難度不下於古時寒門學子進士。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父母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讓他安安穩穩讀完大學，否則他在大二那年便要中輟。

「你這次摻和進去的事，本質上就是如此。」

然而手機屏幕上的卡蓮聽他說完話，卻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甚至顯得有些冷淡。

不過這畢竟不太好。

不過海登雖然乖乖聽她說話，也沒頂嘴，卻不置可否。如今他對艾比蓋爾已經頗有一番敬意，這蘿莉老巫婆確實有幾把刷子——但這並不表示海登就完全接受了她的觀點。

「但有幾個人可以這麼天才或者這麼可愛以至於被神族挑中？你想說亞當嗎？我們都知道他的優異表現是靠作弊得來的。」

這就是它焦慮的本質。

強化人不夠穩——家裡突然破產的艾力克現在甚至都想要去當傭兵了——所以只有讓後代成為真正的神族，梭克老闆才不會再擔心害怕。

海登又不傻，立刻反應過來：「你已經知道了？」

至少海登是這麼預測的。

她突然說出一句更加奇怪的話，

海登很討厭謎語人。

至少海登肯定不幹這事。這也太扯了，而且根本沒意義。

「啊？」所以海登完全沒法理解，「痛恨啥？梵化？」

「多謝了，女士。如果沒有你指點，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這件事情的本質。」

梵化

首先，當然就是要儘可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雙親之中，如果能有一個不需要工作，留在家裡照顧孩子，這本身就已經能提供比較好的家庭教育了。

他嘆了口氣，感覺心頭沉甸甸的，

丟下這句謎語，卡蓮居然就這樣直接結束通話了。

低種姓的人，通過拋棄掉低種姓的生活方式，學習遵循「正法」，虔誠研習宗教經典和舉行儀式，放棄原本的飲食習慣，多吃潔凈的素食，模仿高種姓的習俗，向婆羅門看齊——如此一來，經過一代人或幾代族人的努力積累，整個家族就能完成梵化，提升種姓。

真正的重點在於，種和_圖_書姓制度雖然看似嚴密，實際上卻是有辦法可以提高種姓的。那就是所謂的「梵化」。

四百多歲的蘿莉老巫婆聳了聳肩：「這事我比你更有體會。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幾百年前那些封建的舊神並沒有比資本主義的新神更好，王侯將相也不是值得現代人懷念的東西。」

【死人不應該約束活人，那麼活人就應該約束活人么？】

前腳剛離開「媚娃」酒吧，海登後腳就立刻向卡蓮發起通話，要轉告她艾比蓋爾說的這些事情。

反正應該不外乎如此。

【雖然我最近確實正在考慮這方面的事，也已經有所準備，卻沒想到這次正好送上來一個機會。】

艾比蓋爾輕輕敲了敲煙管，嘆了口氣，

「這詞用得挺不錯。」

海登在手機上這麼和她說，

「哦，你指這個？」海登挑起眉毛，「就社會現象層面來說這事確實非常可悲，但老實說我們好像沒什麼可做的——我們根本沒有繼續摻和別人家事的理由。」

那麼有沒有不需要睡覺的神族呢？當然有啦！半年前海登他們對付過的【執金剛神】據說能連續數年專註于訓練和戰鬥而不需要任何休息，甚至不會分心，只需要足夠的能量補給和裝備保養就可以持續戰鬥下去。

「但卡蓮你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麼？」

【哎，果然如此。】

窮的飯都吃不起了，下等人怎麼可能有資源模仿上等人的生活方式？你起碼得先變成中等人才有機會呀！

【海登，之後你就別繼續摻和這件事了。】

學校教育方面更簡單，優質的教育就是商品，越有錢越能夠接受到好的教育。這年頭好的公立學校比天然的長頸鹿還要稀有，只有鳳毛麟角才有辦法憑自己的本事考進去；如果想上好的私立學校，當然就要出得起學費。出不起，又不是天然變異出的天才，那不好意思，你就只能享受普通的教育。

卡蓮仍然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

至少，在凡人的範疇內永遠都是這個道理。

卡蓮搖搖頭，

【海登，人並不需要依賴先祖的遺業也能活下去。】

後來，隨著技術與社會的發展，資本主義的新神崛起了。統治世界的眾神們改頭hetuｂooｋ•com•ｃoｍ換面了，中間階層的成份自然也就變化了。古老的「祭司階級」仍然存在，只不過變化了形式。也有一些底層通過自身努力來到了社會中間層，變成所謂的「中產」。他們躊躇滿志，對自己的能力和前途充滿信心——但無論如何，中間階級的本質都沒有改變。

通過整個家族的財富積累，模仿神族，最終成為神族，這不是「梵化」又是什麼呢？

如果是一般人說些謎語，他可能也就笑笑過去了。然而卡蓮可不是一般人。她剛剛說話的語氣里蘊含著一股奇妙的叛逆味兒，更讓海登感覺不妙。

很久很久以前，統治這個世界的是舊神族。祂們是奴隸主，是貴族，是帝王。

「是啊。如果你是超級天才或者超級可愛，凡人或許也可以嫁入或入贅神族，提升階級。人神聯姻，這也算是古來有之的傳統，上古之時就有了。」

要麼向上爬，加入資本神族大家庭；要麼向下跌，從所謂的「中間」掉回社會下層。

海登目前還不了解亞當和魔鬼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沒打算太追究——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而未必有好處。想必亞當就是和哪個大魔鬼簽了什麼契約，要在神族內部搞事吧，但這又關海登什麼事了？

「卡蓮，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所以等她一接通，海登就把艾比蓋爾告訴他的事情一股腦倒出來了。

【自己想要的人生自己親手打造。你不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么？】

事已至此，既然知道梭克老闆要賣店面不是因為被騙，而是社會現實真就那麼可怕，為了不讓階級滑落真的就需要這麼多錢，那麼海登他們管閑事也就沒用了：他們總不能自己籌一座金山出來送給梭克老闆，就為了不讓它把藥材店關掉吧？

海登揉了揉頭。他已經明白了。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至於那個黏上你的年輕人為什麼會被退婚，其實也很簡單——他家裡已經破產了，付不起給再下一代調製基因的錢了，那雙方這婚還有什麼好結的？當然是趕緊退掉，也算是好聚好散啊。」

他隨口說到，轉移話題。

半年前，海登自己摻和了【波旬】事件，導致近來和-圖-書新雅圖市場變化劇烈，甚至間接影響到整個美洲的經濟，梭克老闆會因此擔心害怕是很正常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們當然都不希望自己費盡一輩子的力量從底下爬上來，孩子卻沒能繼續往上爬，反而跌下去。

卡蓮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

「你看到的是中產階級的焦慮，也是從焦慮中衍生出的現象。他們希望通過結合兩個中產家庭的財富，堆砌出一個升天成神的後代。」

她這會倒是用了個很稀罕的詞。海登聽到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會不高興、不爽，甚至生氣嗎？

她吸了口薰香，然後又嘆了口氣。

他又不是神。倒不如說，事到如今，這種社會狀況恐怕連眾神都無法改變了。祂們反而樂見其成呢。

經歷過不同時代的人，對於活著自然會有不同的看法。能夠吃飽穿暖，確實已經是一種幸福。

海登皺起眉頭：「我是偶爾會說這種話，但這和……哦。」

中產階級最怕動蕩。底層人反正要啥沒有爛命一條，光腳不怕。真正的上等人則沒那麼容易被動蕩搖晃下來。唯獨中產家庭很容易因為經濟的危機與變化返貧。

所以，每個中產階級家庭，最終都一定會在競爭中跌落。

「雙方都是願打願挨，退婚那邊也都是出於理性的判斷。他們害怕階級滑落，想要結婚一起供個神族後代出來，那也是他們兩個家庭自己的選擇。我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摻和了，算了吧。」

「別說上古時代了，就連我剛出生那個時代，絕大多數時間里，大部分人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今天的情況已經改變了很多。資本新神在祂們的統治中創造的財富，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財富還要大，還要多。吃資本主義殘羹剩飯的人至少可以活得下去。這不是比方，而是現實。」

這確實算是用海登自己的話把他給擠兌住了。但卡蓮說這個到底有何用意？

狗咬狗，旁人看戲就好。

所以海登說，

然而卡蓮卻對此嗤之以鼻，

他又向艾比蓋爾鄭重道了一次謝，約好之後一定會再給她幫忙，然後就急匆匆離開了。

至於卡蓮……雖然她瘋起來其實也挺嚇人的，但海登覺得她應該不會這麼和圖書做。

黑魔女挑起眉毛，

假的事情連續模仿幾代人，實際上就成了真的，這正可謂是經典的相似律儀式魔法——唯一的小問題在於，低種姓想要模仿高種姓的生活方式，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話又說回來，通過聯姻提升階級，其實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我實在痛恨這種事。】

半晌之後，手機屏幕里的她才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來。

……對於這種恐怖的社會現象，海登又能做些什麼呢？

所以海登並沒有預料到卡蓮聽完之後的反應。

換句話說，所謂的「中間階級」實際上是位於頂層的舊神族為了有效管理底層而創造出來的工具和管道。

卡蓮聽到他這麼說，究竟會是什麼反應？

卡蓮嘆了口氣：【你完全不覺得這兩家人搞的事有什麼問題對吧？】

雖然戰鬥神族算是一種特殊例子（畢竟他們不擅長做別的事），但總體來說，神族的學習能力、抗壓能力、專註力、精力和健康狀況都遠在凡人之上。除非你的孩子是自然變異出的天才，否則想在學校和神族競爭實在有點困難。

海登揉了揉額角，有點頭疼。他幾乎都有點想吸一口艾比蓋爾的煙管讓腦袋輕鬆一下了。

他確實說過，自己不喜歡那種人死掉之後，可以讓意志在另一個生命上延續下去的論調。然而這次這個幾代人努力積累讓後代提升階級的事情，說穿了不也是一回事？

「簡單來說，我們已經沒必要摻和這事了。」

【到頭來，其實只是兩個家庭都想要梵化而已。】

然而神族……唉，他們可就不一樣了。

【哈。】

時至今日，資本主義的眾神，已經伸出祂們無邊無際的大手，要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無論是搶佔小資的市場，還是消費主義的陷阱，亦或是各種各樣的焦慮——從中間階層身上榨出油來，把錢榨進祂們自己的掌心。

再進一步說，得到好的教育，就一定能有好的成績嗎？凡人再努力讀書，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時，人的體力也是有極限的。所以學習成績這種事，能達到什麼程度，終究沒有辦法強求。

「這個時代真噁心。」

她甚至還冷笑了一下。

古時候的低種姓人想要成為高種和*圖*書姓，就不得不花費一代甚至幾代人的努力以及財富積累；今天的中產人想要爬得更高，成為神族，也同樣如此。

那些努力了一代人，甚至幾代人，才成為中產階級的父母們，究竟該如何是好，才不會讓自己的後代跌落回社會的下層呢？

她只是平靜地說，

這原本是一種古代印度宗教里的儀式。

海登本來就不想摻和這件事了。但現在卡蓮這麼一說，他反而覺得很不對勁。

雖然舊神族擁有很強大的力量，但位於頂層的祂們仍舊無法直接控制底層的人類種族，只能創造並聯合所謂的中層，通過中間階級的幫助來統治和剝削下層。

最天才的凡人，也不可能每天認真努力學習整整二十四小時。

說來有趣，雖然艾比蓋爾四百多年前發家的資本也是來自於和大魔鬼的契約，而且她現在也算是亞當的部下，她卻似乎不太看得起亞當，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舉例來說，精靈是最常見的神族類型之一。他們每天只需要睡四個小時就能完全恢復精神與肉體的疲勞，而且他們的身體自從青春期結束之後就會一直保持巔峰狀態，不會變老，直到三百歲後半才會逐漸開始衰弱。就算到了那個時候，有錢精靈總還是可以選擇購買回春魔葯的。

中產者沒有第三種選擇。

那麼有哪個費盡心血從底層爬上來的中產者，又願意看到自己的後代，甚至在自己這一代，就重新跌落下去，泯然眾人呢？

【不完全知道，但我畢竟也在調查，基本上也已經想明白了。】

除非他們也成為神。

所以海登才覺得卡蓮用「梵化」這詞形容這次的事情，確實挺妙。

海登啞口無言。

古代舊神統治的時候，印度曾有過所謂「種姓制度」的社會分級系統，通過不同種姓將人們嚴格地劃分成不同的組別。隨著資本主義密特拉新神崛起，印度種姓制度在經濟活動上的重要性已經大大降低。這事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很容易在網上查到，所以就不費筆墨多談了。

無論卡蓮平時看起來多麼辛苦，似乎活得跟普通社畜沒區別，海登都沒有忘記她實際上可是一個神族——而且還是一個拒絕服從父母的叛逆神族啊！

卡蓮反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