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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用說？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才二十秒都不到，海登和安潔拉已經被蜂擁而出，不停推銷自己商品和服務的鎮民們里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

說時遲，那時快。

所以海登轉過頭去，對著鎮長開口直言，

「你們好！歡迎來到水南鎮！」

新雅圖那樣的大城市不需要實體的城牆。籠罩整座大都市的奧術結界可以根據需要和消耗調整範圍，自然就沒有必要再搗鼓舊時代城牆那樣的累贅。

海登越想越納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反而感覺更懵了。

可是荒原上的鄉鎮就不一樣了。

這條地脈支流基本上已經死掉了，只剩下被污染的生命能量和渣滓。

幾十個小鎮生意人都用渴望的眼神死死盯著海登與安潔拉，而且人數還越來越多。整個死氣沉沉的小鎮似乎都因為他們兩個的突然到來而詐屍了。

「三百年前，本鎮曾經是北方山脈開發時的先驅前沿，也是貨運的中轉站，106號公路上閃亮的瑰寶！」

所以海登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走向那個放在鎮中心台座上的蛇龍顱骨，伸手碰了碰台座，這才終於發現了城鎮現在的問題與秘密：

海登和安潔拉降落在水南鎮圍欄的大門口時，西方的落日餘暉已經開始暗淡，月光開始將東邊的天空染上銀色。

然而看現在顱骨上不停冒出的毒氣和污穢，恐怕是因為環境污染過於嚴重，這祭品已經撐不下去了。

當然啦，有人可能就要問了——等等，海登是正常公民也就罷了，安潔拉哪來的正規身份識別碼？然而實際上她還真的有。海登去年幫她買了一條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偽造身份識別碼，而他現在甚至都不再需要用那條偽造的了。因為除了國家政府以外，擁有治外法權的巨型企業也可以自己簽發身份識別碼，例如密特拉資訊集團。

「不是，我們只是路過，來找東西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如此，為什麼這座小鎮現在還會變得死氣沉沉？為什麼他們看到海登和安潔拉上門那麼激動？

「明明這裏也是有生態控制結界的，為什麼風的氣息變得這麼令人不舒服呢？」

這不合理啊！

與此同時，他也帶著海登與安潔拉走到了小鎮的鎮中心，那間唯一的咖啡館門口，故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讓他們看到了擺在門前的一樣巨大東西。

所以，儘管一開始鎮民們圍著海登和安潔拉一陣鬧哄哄，但隨著鎮長出現，他們立刻老實下來，然後鎮長就趕緊堆著笑臉，開始帶海登和安潔拉在鎮上四處觀光導覽。

水南鎮，一個尋常而又衰落的北美鄉村小鎮，就坐落於這片荒漠里，坐落在這條公路旁邊。

最後還是安潔拉先開口提醒他：「主人，請不要一看到新的謎題就忘了舊的問題。」

「好。」

他用沉重地語氣說，

「二十年前，我們的小鎮已經衰落到，只剩下一點點人僅靠著合成蛋白質和碳水化合物維持生存的程度。若無變局，一代人之內就會毀滅了。」

「找東西？我家的汽車旅館有附近最完善的地圖唷！如果你們住一晚的話，我們還會免費附送早餐！」

緊隨其後，又有三兩個鎮民從像是雜貨店一樣的店鋪里蹭蹭蹭地躥出來：「要喝點什麼嗎？來一杯香甜又健康的鮮榨仙人掌果汁？」

海登才剛說完半句話，最開始那個年輕女人就已經跳出來了：

「只可惜隨著北方山脈的礦產和地力被開採殆盡，本鎮作為貨運中轉站的價值也就喪失了。」

這個現象只能說明一件事：荒原的環境變得更差了，污染變得更嚴重了，甚至連抬頭看見的夕陽都是污濁的。

他一邊帶路一邊說，臉色卻突然又黯淡下去，

一時間海登都下意識伸手握住了放在新法袍內側的新權杖。不過還沒等他真的取出權杖，那些開始亮燈的店就先——將「營業中」的發光招牌齊刷刷都掛了出來！

歸根究底，能夠決定一個人對現代社會來說究竟是不是活人的，正是社會本身，以及建立起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幾家巨型企業。對於這個系統而言，沒有身份的人就是本不存在的。

地處嚴酷環境的荒原鄉鎮，複數決策的合議制那種費時溫吞的運作方式，只會招來滅亡。

它骨頭上的肉被剔得雪白雪白，卻仍在永不休止呼出微弱的毒氣，點點滴滴的黑暗不停從它遠古的獠牙中滲出來，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還活著一樣！

實際上，海登和安潔拉走進大門的時候，小鎮的門口甚至連個門衛都沒有。結界自ｗwｗ.hetuｂoｏk•ｃoｍ•ｃｏm動掃描了一下他倆，發現他們都有合法簽發的正規身份識別碼，就直接把他倆放進來了。

虛空中狂風呼嘯作響，吹動滿是風滾草的荒漠，一條狹隘的公路貫穿其中。

因為咖啡館的門口，正擺著一顆碩大無比的蛇龍顱骨啊！

若非如此，怎麼可能整個鎮子就因為兩個遊客而全部騷動起來，無比熱情？再說這年頭幾乎就沒有「普通遊客」這種東西。會出來旅遊的都是有錢人。

只是地脈的支流，不像新雅圖工業區那樣是地脈的節點，力量要差得多，而且同樣已經枯竭了，應該自從兩百年前北方山脈的礦產和地力被開採殆盡之後便是如此。

「一日接著一日，一年接著一年，失去了作為貨運中轉點的價值，我們的水南鎮每天都更加衰弱。失去收入的人們不得不離開這裏，去大城市貧民窟之類的地方另尋生路。」

所以水南鎮的周圍有圍欄，只是不怎麼高大的金屬防護牆。有如透明玻璃般的魔力結界以防護牆為物質依託散發出來，包裹住整個居住地。

別說海登，這下居然連安潔拉都有些懵了。

「直到十七年前。孔雀明王帶領家將，在我們小鎮上空擊殺這頭蛇龍，將它的屍體賜給我們，我們才得以挺過困境，逃出生天。」

然後剛才那個衝進汽車旅館的年輕女人又從旅館里衝出，連珠炮般對海登與安潔拉說，

「客人！有客人來了！」

啊？

夕陽渲染著荒原的盡頭，然而那正在落下的太陽，其色彩卻並非硃紅色，而是充滿了死氣沉沉的渾濁。

小鎮的生態保護結界也很完整。雖然沒有全功率啟動，但這估計也只是為了節流省錢，不算很奇怪。至於鎮上那些壓根不亮燈的房子，恐怕也只是真的沒人住的空屋。

海登已經無言以對，一時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他看到放蛇龍顱骨的檯子底下還有幾張當時鎮民拍下的照片。

所以上個月，孔雀明王就送了安潔拉一條真的「假」身份當作禮物。有大公司的高管幫她背書，就沒有人能說她的身份是假的，沒有人能說她不是一個合法的活人。

海登話音剛落，路旁的一家雜貨店裡就走出來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大塑料箱子。她一hｅｔuｂｏok.ｃom•cｏｍ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瞥了海登和安潔拉一眼……然後就愣住了。

這小鎮莫不是劫道吃人肉包子的吧？

「我們的小鎮，曾經有過令人引以為傲的歷史！」

「從此你們就利用這件事開發旅游業，然後吸引孔雀明王的粉絲、崇拜者還有公司員工團體的觀光旅遊？」

「好啊！你們想要做跨州旅行嗎？我們店裡有你穿越荒原所需的全部補給品！」

然而，海登身邊可是站著神通廣大的安潔拉呢！

看得出來，這座小鎮上的人們並不缺能力。雖然不知道有多厲害，但他們至少應該都有點技術，有點積蓄，看起來也不缺靈活的腦子，為什麼要卡死在這樣衰亡的鄉鎮里？為何不離開這裏，去大城市呢？

奇怪的地方反而在於，海登和安潔拉走進水南鎮之後，街上居然一個人都沒看到。正門進去的道路兩旁都是低矮的平房，最多也不過兩三層樓高。渾濁的太陽已經落山了，鎮上卻沒有多少房子亮著燈，倒不如說大部分都黑咕隆咚的。

……可是等等，如果這個小鎮的狀況真的這麼慘，那他們剛才的表現又究竟是怎麼回事？

海登淡定地跟著，淡定地聽。這本身並不是什麼怪事。資本在一個地方動工幹活，就會在那附近帶起商機，帶動經濟。只不過一旦當地的資源被吃凈，周圍賺到錢的人們就得想辦法自謀生路了。

於是海登終於反應過來，終於意識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孔雀明王現在和十七年前長得一模一樣，沒什麼好說的；然而在那張照片的角落裡，海登卻能看見一隻小小的十二歲卡蓮，綁著麻花辮，手拿大刀朝蛇龍劈去，幫父親助攻的景象。

雖然大家都有奧術結界——沒有結界保護的話，凡人在污染嚴重環境惡劣的荒原上根本就活不下去——但同樣是防護結界，建立在固定物質圍欄的基礎上，能量消耗就比大城市那種伸縮變化自如的結界要小得多。

「因為把結界的功率調高會很花錢啊。」海登聳了聳肩，「我真正納悶的是這裏為什麼沒有人。雖然看得出衰敗了，但這裏應該不是完全的死鎮……」

就在海登與安潔拉對視一眼，而且海登開始考慮該怎麼和當地居民詢問他的來意時，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我要找hｅtuｂook.cｏｍ•com個地方先喝一杯。」

連十秒鐘都不到，那家汽車旅館的霓虹燈和招牌啥的就全都點亮起來，店裡的燈也全都打開了。

只不過現在扯這事就稍微有點遠了。安潔拉既然已經有了「真實」身份，那她當然是如假包換的活人。住在鄉村的人們雖然可能比較窮，但再怎麼說也還是被現代社會承認的活人——大公司要真把他們當成死人的話，面子上畢竟也太過不去了。

這個女人抱著她的塑料箱子，一邊衝進馬路對面的一家看起來根本沒在營業的汽車旅館，一邊大聲嚷嚷。

資本神族和資本家眾神，就是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影響到凡人百姓的人生興衰。

十七年前，這座小鎮把蛇龍顱骨放在節點上，供奉給地脈充能，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庇佑小鎮，大概勉強應付了一段時間。

「我們以親切的服務和友善的態度聞名！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這事顯然不是秘密，否則怎麼可能用這個做旅遊觀光賺錢呢？

總不可能是密特拉集團把城市裡的污染全部丟到野外來了吧？

這位鎮長很熱心地對海登和安潔拉解說著小鎮的過往。他看起來像是個三十最多四十歲的中年紳士，倒是意外年輕。

難道是故土難離？

「那之後我們乘上這個機會，在鎮上發展新產業。這幾十年來孔雀明王已經絕少親自出手展現威能，然而這裏卻是十七年前孔雀明王確實斬蛇降龍的神跡實證之地！」

這座水南鎮真的像鎮長先生說得那麼糟糕嗎？

不僅如此，道路周圍其它商店、房子的燈也全都……好吧，只能說有很多都突然亮了起來，大部分都還是暗著的，沒人。

另一方面，這年頭還能旅遊觀光給當地帶來財富收益的，一般要麼是神族上等人自助游，要麼是大公司組織員工旅遊福報。尤其前者——就算只是一兩個神族來到這樣的小鎮上，消費，恐怕就能養活整個鎮子的人！

她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一樣呆愣了幾秒鐘，然後張開嘴，喃喃道：「我沒看錯吧？」

……

這……可真是有點厲害了。

只要有錢的話，這種東西當然很容易擴建，但是……有錢……？

安潔拉抬起頭望著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皺著眉頭說，

但這是為什麼？明明城市裡的環境都變好了，連貧民窟的空氣污染www.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都變少了，為什麼反而是鄉野的自然在吐血？

鎮長卻一點都不藏不瞞，反而一臉自豪：「我們至今仍然家家敬拜，日日夜夜感謝孔雀王的恩賜！」

什麼酬謝？怎麼酬謝？

所以他立刻話頭一轉，

那東西，立刻讓海登倒吸了口氣，同時也恍然大悟。

「你們鎮上這條地脈借我一用，事後定有酬謝。」

用地脈作為媒介施展占卜術，尋找附近土地上走丟的泰拉斯奎，這就像是古典小說里敲敲地板讓土地公出來問話一樣，絕對會是輕而易舉噠！

這個鎮子的果汁，他們能夠提供的各種服務，都是為了給上等人享受的，哪怕這些東西對上等人來說只能算是很一般的檔次。

要說道德，這種事大公司肯定做得出來，但問題是資本家壞也要有理由啊！把城裡貧民窟的污染丟到外面來反而會浪費能量，又賺不到錢，他們這麼做是為了啥啊！？

當然啦，他們肯定是把海登和安潔拉當成路過的神族遊客了，這不奇怪。但就算這樣，這反應也還是太大了點。

「這裏的空氣和新雅圖市內相比要污濁許多。」

「不不不不，你看！那位客人她是全身義體啊！本店提供完美的機械義體整修服務！還附送免費的烤漆打蠟！您喜歡傳統的線條紋嗎？或者什麼樣式都行！」

鎮長卻顯然是故意在賣關子。

鎮長用既驕傲又感恩地語氣說，

這個台座，正建在一條流經小鎮的地脈支流上。

這什麼情況啊？

但海登和安潔拉都聽見有人在大叫：「客人來了！大夥們！我們以前都排練過的，快點行動起來！」

海登終於忍不住問。

這些鎮民能端出天然的茶和果汁（儘管仙人掌汁可能有點怪），能夠一眼看出安潔拉是全身義體人，還敢放話說能幫她整修保養——保養機器人可不是洗車啊，這技術力和設備都是不可或缺的。

啊？

這話倒確實沒錯。海登拍拍腦袋，抽神回來。他要找的是活的泰拉斯奎，不是死掉的蛇龍顱骨。如今眼前有一條地脈的支流可以利用，倒正是件好事。

現代荒原上的鄉鎮營運，大體都是由當地的議會來決定的。不過大部分情況下，議會也就只是選出鄉鎮的首長，大小事情的決定權則由這個首長來掌握。

「實不相瞞，鎮長先生，我們不是來旅遊的，而是來找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