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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多一點，最多不到兩百年的時間，加上非常糟糕的荒土生存環境，已經足夠讓這些曾為人類的化外之民，墮落成我們今天見到的野蠻食人族。」

海登解釋道，

這些亞人的智力真的有那麼糟糕嗎？除了會吃人以外，真的有那麼缺乏社會適應能力嗎？

「你們這事，倒也好辦。」

聽到這話，原本都陷入絕望的亞人們頓時抬起頭來，望著這位巨大的狼神，眼睛里都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

他說著說著，自己聲音都變低了，顯然是開始感覺有些奇怪了。

好處？

反而是艾力克不禁有些納悶。

艾力克啞口無言。

說來也很奇怪，像這些亞人們這樣，日常生活中每天都要面對無盡折磨與苦難的人，這些每天被寒冷、黑暗還有恐懼所包圍著的人，反而特別不想死。

建議開戰，艾力克不但要自己上陣去殺，運氣不好沒準還會受傷，若有個萬一甚至也可能死掉。

換句話說，那些後代便不再是現代社會中的「人類」。

說來也巧，正好就在這個時候，亞人們的開會討論好像也結束了。那個亞人酋長從最大的骨頭屋子裡走出來，向巨狼海登低下了頭：

「對他們來說，現代社會的人類已經不再是人，而是『精靈』之類不可思議的神秘存在，正如現代人不會把亞人看作人類一樣。」

這樣的現象並不只是這些年才出現的，實際上至少已經持續至少有兩百年以上了。

「這種時候，有些人會乖乖認命，在城市裡繼續打工，耗盡自己最後一滴心血。」

眼下這個狀況，如果海登想要解決，說簡單其實很簡單，說複雜卻也很複雜。

然而那些已經「非人」的小村莊又該怎麼辦呢？

誰想死呢？又有誰想要遭受天神的怒火和詛咒呢？

趁著周圍沒有其他亞人能夠偷聽或者靠近，他駕馭著電磁力懸浮到海登腦袋邊上，低聲詢問：「師傅，這些亞人是野蠻的非人www.hetubook.com.com生物，它們甚至以食人為常態，還會殺掉自己部落里的老人吃肉，用活人獻祭。這整個部落里的亞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邪惡的怪物。為什麼要替它們搭橋牽線，還讓它們找卡蓮女士幫忙？」

艾力克被這樣一問，一時間還真的愣住了，

但他還是不禁產生了一個很大的疑問：「在鄉村獨立生活？荒土上的污染那麼嚴重，沒有結界和足夠多的工業化奧術保護，根本就是自尋死路。怎麼會有人在城市上升無望，竟然選擇回廢棄的鄉村等死？」

所以海登也很乾脆：「你知道亞人是怎麼來的嗎？」

他這樣問。

「我只知道它們是因為智力低下，野蠻殘忍而又奸詐，沒法融入現代社會的原始類人種族。因為沒法融入現代社會，所以……」

然而海登聽了艾力克這些話，反倒是露出一種若有所思，饒有興緻的表情：「艾力克，你之前對乞丐也願意發俠義之心，路見不平敢拔刀相助，和流氓劫匪戰鬥。怎麼現在對這些亞人就沒有憐憫同情了？」

「但我要先提醒你們一件事。那位凈化之神是天神之女，對祭品的喜好和你們以往認識的獸神完全不同。你們如果按照老辦法祭祀她，只會把她激怒。若是要跟隨新的神，你們就需要改變過去的傳統。你們可否願意？」

「亞人……怎麼來的？」

「如果我現在不和她說，卡蓮事後知道反而要責怪我了。你可懂我意思？」

「這些所謂的『亞人』，和我們一樣都是現代人類。」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你誤會了時間點和狀況的差異——我問你，兩百年前的自然環境污染，有現在這麼嚴重嗎？」

然而最簡單的辦法不一定是能夠取得最大收益的辦法

很顯然這也是需要亞人們認真討論才能回答的問題。

由於奧術工業技術的發展，這個時代只需要一點點人力就能實現足和_圖_書夠高的農業產量，因此全世界的城市化現象都非常嚴重。全世界大部分人口都從缺乏工作機會和上升空間的鄉村中流出，流到城市裡去。而當人口下降導致農村內部無法正常運作時，進而又會導致人口進一步流失。

海登現在又不是真的那麼窮。難道他的存款還買不起這個部落半年一年的飯？難道還買不起那些只是姑且能吃的合成口糧？

海登聽完亞人酋長這番話之後，頓時就明白過來。

「當然，也有些人只是單純因為實在沒其它地方去了。他們或者是在城市裡惹了什麼大人物，或者欠了公司太多錢，只能逃到根本沒有現代社會秩序的地方去生存。」

「作為部落的酋長，我血肉中含有的知識與力量都最為濃烈。所以我願獻上我的肝臟作為祭品，向您獻祭！」

「請您替我們向天神之女說和，拯救我們的部落吧！」

唯有那個亞人酋長，作為整個部落里負責主導思考和決策的大腦，他望向海登的目光還有一些懷疑：「這聽起來確實不錯……但偉大的狼神，您究竟可以從這樣的幫助中得到什麼好處？」

所以海登半真半假地說，

他並不是一個缺乏正義感和同情心的人。倒不如說正因他有正義感和同情心，艾力克才會想要把這些亞人都殺掉。否則他大可建議海登花錢買食物換泰拉斯奎，反正最後又不是艾力克出錢。

所以海登狼搖搖頭，對這亞人酋長說，

「但也有些人會覺得，與其在城市裡被大公司吸血，還不如自己努力在沒人管你的廢村裡加油掙扎，起碼不會被資本家繼續剝削。有些廢村甚至靠這樣的回歸人口自己建立起了獨立的聚落。」

就這樣，幾個領導層地位的亞人都跑到最大的骨頭屋子裡開會去了。海登狼很淡定地坐在外面的村莊廣場上等待，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急。

在一兩百年前，這樣其實並不算是太嚴重的事。當時的鄉m.hetubook.com.com野自然環境還沒那麼糟糕。只要有一定的奧術魔法知識，一群人在鄉下自己搞個遺世獨立的小村莊，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哦，也是。他當然會懷疑這個。很多正常人都會懷疑送上門來的無私拯救，更不用說這些原始人還整天生活在弱肉強食的荒原上。他們就算有慷慨的概念，大概也是只在部族內部通用，相親相愛團結一致的。

殺光這些亞人，搶走半死不活的泰拉斯奎，這樣一來倒是連飯錢都省了。

「然而，並不是每個流到城市裡找工作的鄉村人都能找到好工作，甚至未必能找到能讓他維持生活的工作。」

「艾力克，這下你明白為什麼我想要儘可能幫助這些亞人，而且還要儘快把這件事告訴卡蓮嗎？」

「有些從鄉村跑到城市打工的人，在鋼鐵叢林里掙扎了十年二十年，發現實在上升無望，過得太痛苦，想要回老家，卻發現自己的老家已經被大公司取消行政編製，變成無人的廢村了。」

海登在新雅圖住的海灣區都不算貧民窟了，那裡好歹也是低級住宅區。畢竟海登當年還沒頭鐵到在貧民窟里按揭買房子。

「偉大的狼神啊，我願意獻上我的血，我願意獻上我的肉！」

「這就是所謂的亞人，是現代人類可能淪落成的最慘形態之一。他們的身體因為荒土的環境污染而變異，壽命只剩下三十年左右，這樣一來就又加速了知識、技術和人口的損失。他們現在靠吃人來繼承力量和知識，恐怕也是因為前人來不及活著的時候教完，只能讓後人吃掉自己的屍體。」

這話雖然只有一半是真的，用來忽悠亞人卻也是夠用了。亞人酋長聽到這巨狼神果然是有所求，眼睛里的警戒心頓時也少了三成，點點頭說：「事關重大，我不能獨斷，要和部落中的戰士以及長老們討論。慷慨而偉大的狼神，請您稍待片刻。」

「你也當傭兵有一段時間了，而且主要都和-圖-書是在荒土上當護衛，所以應該知道——荒土上有很多人口流失，失去經濟價值的小鎮鄉村吧？」

一兩百年前，有些人原本就是從鄉村裡出來，到城市裡打工，卻發現城市居不易，最終灰溜溜回到老家，卻發現老家已經是廢村了。

別無選擇？

最簡單的辦法當然就是直接給他們飯吃。足夠讓它們吃一年的工業合成食物也花不了海登多少錢，直接就能把他們手裡的泰拉斯奎給換走。

海登慢慢地講。

反正無論如何，也比讓這些亞人直接吃野外的污染獸要好吧？

還沒等艾力克從這個說法中回過神來，海登已經開始繼續往下解釋。

這裏一共也就二三十戶人家，而無論給這些亞人買什麼食物他們顯然都不會抱怨。哪怕給他們一年份連海登都嫌難吃的大豆蛋白質糊，亞人們應該也會感恩戴德收下——城裡人再嫌棄的合成食物，對亞人們來說也是貨真價實的糧食。

艾力克果然點點頭。

海登擺著腦袋說，

海登點點頭，

「兩個原因。」海登狼晃了晃腦袋，「第一個叫作『苛政猛於虎』。」

這樣惡劣競爭下去的結果，就是導致現代幾乎每個大城市邊緣，都普遍存在貧民窟的狀況。

「可以。」

「另一方面，我對你們部族傳承下來的魔法知識很感興趣。你們教我一下，姑且也能算是報酬了。」

「我認識真正的凈化之神。她是另一位天神的女兒，擁有無窮無盡的神力。我可以幫你們當溝通的中介。只要她願意幫助你們，應對飢荒和污染便易如反掌。」

他說到這裏，還沉著臉做了幾個手勢：「我剛剛找機會偵查過了。這些亞人的武器裝備，除了用泰拉斯奎的骨頭和甲殼做成的東西以外，實在沒什麼可看。只要現在把其他傭兵叫進來，都不需要師傅您親自出手，我就能帶傭兵把這些食人怪物全部殺光。」

如今聽巨狼神說他們有辦法活下去，有辦法在活下去的同時還逃離天神的hｔtps://ｗｗｗ•hetｕｂooｋ•com.coｍ怒火，他們便立刻用期待地目光望著海登。

只可惜現實中故事從來不會這樣發展。

這個時代各種工作崗位上的內卷競爭本身就已經很嚴重了。許多從鄉村出來的移民並沒有在城市獲得體面工作的受教育水平或技能，最終只能被迫從事不穩定的低薪工作。而源源不斷的鄉村移民數量，又導致相關的就業市場狀況更加惡化，必須相互競爭以獲得那些有限的本來就很糟糕的工作崗位。

海登說到這裏，嘆了口氣，

海登搖搖頭，

畢竟大家有魔法嘛！

「一方面，我當然是希望你們能趕緊把天神的寵物巨獸還回去，免得天神向整個荒土降下怒火與詛咒。」

艾力克也默默地聽著。越聽，他越覺得很耳熟，也越能理解為什麼海登要和他說這些。

於是他們在被廢棄的村莊里自己獨立建設，躬耕而活。在那樣不再屬於正常行政編製的地方，就算生下了後代，那些後代也不會有身份識別碼。

「如果一個鄉村的人口流失到，被公司認為沒有維護下去的價值，他們就會把剩下的人遷走，再讓政府把那些廢村的行政編製也廢棄掉。」

「他們都會這樣和我們交涉了，顯然不是真的智力低下和缺乏社會適應力啊。」

艾力克愣了一下，頓時啞口無言。

就這樣，這些人脫離了資本眾神的剝削，靠著自己的魔法與知識在文明邊陲的角落裡努力建設生活，養育後代，並將這些魔法與知識教給孩子們。如此一來便能將這樣自由的生活代代傳承不息，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艾力克聞言也是一愣，皺眉回答：「這些傢伙都是吃人的邪惡怪物啊！若真要講俠義，才更應該把它們宰了！」

他已經完全理解了。

不過一百年，隨著大公司對地球自然力量的剝削效率越來越高，鄉野的環境已經惡化到根本沒法進行農業生產的程度。有些不依靠農業也能產生經濟利益的村鎮還有辦法通過環境結界維持日常生活，城市就更不用說了。